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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lygy (研究生工作部李岳), 信区: Fantasy
标 题: 斩风 第三集 道官遮天
发信站: BBS 哈工大紫丁香站 (Sun May 15 10:51:26 2005)
第三集 道官遮天
作者:甲子
1鬼魅紫影
“一……二……十五,一共十五个!”
斩风透着门缝,打量门外守卫,由于夜色昏暗,火光摇曳,因此看不真切,只觉得这些
人的衣着装束,与仙人相似而不相同,似是依样画葫芦做的,而且身上也没有仙气缭绕,
由此可以断定不是仙人,他不禁暗暗庆幸着运气不错。
一人忽然叹道:“唉!道士之中我们最倒楣,别人做道官威风八面,我们却要守着这个
没有人烟的地方,方圆
百里还画成了禁区,除了南面的古树镇,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与监狱没甚么区别。“
“道士?”
斩风恍然大悟,这才明白,这些守卫都是临行前冥皇特意提醒他注意的道士。
虽然他并不了解道士是甚么,但道术毕竟不是仙术,心中的不安随之减弱了一半,然而
他从未真正见识道士的实力,也不清楚道术与仙术的差距,因此不敢贸然行动,静静地躲
在殿门后,评估下一步的举动。
“这个鬼地方连窑子都没有,住久了会闷出病来,可惜那些女道官能看不能碰。”
“真羡慕古树镇的那帮家伙,每天能看到千雪道师那样的大美人,说不定还能一亲芳泽
呢!”
“听说半个月之后,落尘仙士要在京城传授道学,可惜我们没机会听道,白白浪费了一
个好机会。”
朱雀国!
三个字像是溅入斩风心中的火花,将满腔的仇恨点燃了。
脑海中再次浮现出朱雀国京城那血淋淋的刑场,身子在不知不觉中颤抖着,利刃般的目
光闪着慑人的寒光,仿佛能穿透时空,看到当年的景象,裂刑之痛就像是刻在心灵的印记
,永远无法磨灭。
夜忽然失去了宁静,轻风摇曳着,树叶沙沙作响,掩盖了殿内的微响。
最靠近殿门的一人,忽然打了一个寒噤,茫然地回头望了一眼,诧异地问道:“好像有
股寒气从里面冒了出来?”
“你不是怕鬼吧?”有人开了一句玩笑。
“笑话!我可是朱雀国的八等道官,怎么会怕鬼呢!”
他虽然嘴里说不怕,但心里有些发毛,眼角的余光又悄悄地移向殿门,但随即又收了回
来。
八等道官?新名词使斩风感到惊愕,虽然他从不关心政治,但生长在官宦之家的他,也
知道不少有关官场的事情,与他记忆中的朱雀国相比,这些人似乎在述说着另一个完全陌
生的国度。
难道这里不是朱雀国?
大地上有四个国度: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各据一方,冥界之门自然也有可能出现
在任何一国。
他突然感到一阵迷惘,再次把目光移向门缝外的世界,月亮皎白,夜风清冷,与他熟悉
的人界没有任何差别,不同之处,便是门外的道人以及他们口中的新名词。
夜风清冷,道士们无所事事,所以聊了很多,大都是些风花雪月之事,而且说得极为露
骨,还不时发出猥亵的笑声,令斩风十分反感,但他也从只字片语中确定了所在方位,正
是朱雀国境内。
应该是朱雀国变成了道士之国了吧?
他没有轻举妄动,从道官的话中他了解到,百里之内都被列入禁区,防卫网必然严密,
想脱身,就不只是解决门外这些人的问题,而是要突破整个禁区,事情关系到冥界、还有
他的复仇大计,因此他显得特别小心谨慎。
忽然,一人回头盯着昏暗的大殿,好奇地问道:“乌阳道使,幻冥殿内到底是甚么?居
然要封锁方圆百里的森林,还派了这么多道官守护,实在莫名其妙!
我怎么看,也无法看出任何特别之处。“
“我也不明白。”乌阳道使是一个清瘦的中年人,面对着殿门而坐,听到问题后,抬头
看了一眼大殿,神情有些无奈,苦笑道:“我曾经进去过,殿内空空荡荡,只有几根巨大
的圆木柱,最内侧是一块黑色的石壁,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物品。
“也许曾有地位极高的仙人在此修炼成仙,所以建了这座幻冥殿,让后世的人供奉瞻仰
。”
“我进去看看!”
一名青年道士笑吟吟地站了起来,走向殿门。
斩风心道不妙,焦急的目光扫视着殿内,没有任何地方可以藏身,是战是退,必须迅速
做出抉择。
他又看了一眼漆黑的石壁,然后摇了摇头,既然受命回到人界,事情没有办成之前不能
回去,否则会动摇冥人的信心,何况如果这次退让,将来也一样要面对殿外的守卫。
战!
他迅速做出了决定,神色也变得更加坚定,慢慢地退到门侧,手中长刀平举胸前,只等
对方推门进来就痛下杀手。
一股强烈的杀气,从斩风凌厉的目光中射出,握着刀的手捏得更紧,地上的影子却在昏
暗之中,慢慢地向门口移去。
吱呀一声,又厚又重的木制殿门被推开了。
一丝夜风钻入殿中,吹得火花乱晃灯影摇动,阴森的气氛笼罩着空荡的大殿。
青年道士笑吟吟抬腿向殿内迈去,却被殿中凝重而又阴森的气氛吓了一跳,望着晃动的
火光和柱影,一阵莫名寒意涌上心头,片刻间,全身仿佛置于冰窟般冻僵了,瞳孔急剧收
缩,脑里也产生了向前的抗拒感,白晰的脸上更是露出浓浓的惧意,似乎一入殿中,便有
进无退了。
他尴尬地回头看了看同僚,腿又收了回来,故意露出失望的表情,摇头叹息道:“殿内
果然空空荡荡,这么多道士守着这块破石壁,真是大材小用。”
“王小全,你不会是怕黑吧?”
“听说你连撒夜尿也是哆哆嗦嗦,看来是真的!”
清夜无聊,殿外的道官们都拿他开起了玩笑,孰不知,这两句话把王小全送进了鬼门关
。
“这种破地方,我才不怕呢!”
听着嘲弄之辞,王小全脸上一阵青一阵红,但碍于面子,他硬着头皮,把缩回来的腿又
伸了出去。
死神悄悄地守候在他身边。
直直地走入大殿,他的眼睛一直盯着黑色石壁,心情稍稍平静了。
砰!巨大的殿门突然关上了。
“谁!”
王小全的身子猛地哆嗦起来,一颗心像是海潮般起伏不定,他想回头看一看发生了甚么
事,然而脖子刚拧,就发现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再想叫时,刀锋已抹过了他的咽喉。
一抹嫣红过后,殿内又恢复了平静。
火堆旁的道士们为之一楞,不约而同望向殿门,除了窗上随风轻晃的灯影外,一切都十
分平静,静得有些不自然,仿佛从来没有人进去过似的。
“王小全!”
“你在里面干甚么?”
“噫!怎么没回音了?是不是吓晕了?”
道士们叫唤了一阵,殿内悄无声息,王小全仿佛突然从空气中消失了,过分的平静使他
们头皮发麻,心底冒出阵阵寒气,一起望向乌阳道使,等待他的指示。
乌阳道使的长脸已是苍白如雪,眉头紧紧地缩成一团,眼中同样有着莫名的恐惧。
自从他来到这里后,一切都很平静,因此从未把这座幻冥殿放在眼里,也没想过会遇到
这种怪事,此刻面对众人的目光,心中更忐忑不安,担心真的遇上殿中供奉的鬼神。
难道这真是座神殿!
他又望了一眼,死寂的幻冥殿,使他又是一阵心颤,额上冒起了冷汗。
“不……不会是奉供鬼王的地方吧?”道士们受到了他的感染,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冒
犯了这座大殿。
话语仿佛是一阵阴风,吹得道士们寒毛倒竖,心底发虚,有的人甚至不由自主地哆嗦了
起来。
“怕甚么!别忘了我们是道士!”乌阳道使不愿在手下面前出糗,装出一副泰然自若的
样子,向身旁属下扫了一眼,然后指着其中两人,喝道:“你们两个去把门打开,我就不
信里面有鬼!”
“我们?”
两人顿时面色如土,冷汗浸湿了背部,战战兢兢地对望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恐
惧,但上司的命令不容违抗,只好硬着头皮向殿门走去。
“莫怪,莫怪,小人不知道殿内的是大神还大鬼,不过小人没有恶意,请多多原谅……
”
两人站在门口祷告了一番后,壮着胆子推开殿门,一股阴森气息扑面而来,其中还夹杂
着浓浓的血腥气。
“啊!”两人刚刚恢复血色的脸又白了,只觉得四肢僵硬,举步维艰,好不容易才迈入
了门槛。
一个紫影幽灵般从门后飘了出来。
“啊!”两人被眼前突然出现的恐怖面具,吓得大声惊叫,连心都差点跳了出来。
寒芒一闪,长刀之唇轻轻地吻在两人咽喉上,留下了艳红的印记。
斩风悄然落地,抹了抹刀刃的血渍,准备进行下一步行动,就在此时,一声暴喝突然在
他背后响起。
“可恶!原来不是鬼!”
斩风身上的杀气突然暴射了出来,冰冷的目光迅速扫向身后,一名大约四十岁的中年道
人,不知何时进入了幻冥殿,正怒目凝视着他。
好快啊!怎么一点也察觉不到他的动静?
思绪停顿片刻,斩风再次用迅雷不及掩耳的攻击作为回应,紫月之瞳揉合着凌厉的刀光
,挥撒而出。
“你……”
乌阳道使发现杀人者不是鬼魂后,警惕性骤减,过分低估了对手,更没想到世上还有冥
术,当目光与艳紫色光芒相触之时,怒火和斗志在剎那间被打散了,余下的只有怯弱和惊
吓,求死之心骤然而生。
一刀过后,他被永远留在了幻冥殿。
斩风终于见识了紫月之瞳在实战中的作用,心中一喜一忧,喜的是拥有决杀的奇术,忧
的是无法在人界随意施展。
殿外的道士们惊呆了,透过敞开的殿门,他们看到了一个如同鬼魅般的紫影,向乌阳道
使飘去,接着便是凄美艳丽的红雨,如泉涌般喷洒而出。
“鬼……真有鬼!”
“妈呀!快跑啊!”
上司的惨死严重地打击了剩余道士的信心,一个个如同惊弓之鸟般仓皇而逃,迅速消失
在空气之中。
斩风杀气腾腾地从殿内追出,却发现院子里已是空空荡荡,只留下一个冒着黑烟的火堆
。
他们到底是怎么跑的?为甚么这么快?难道是因为道术?
满腹的怀疑令他更加谨慎,刚才轻易地处理掉三名道士,并不能表示道术的无能,只能
说明这些人的道术无法抗拒冥术。
“对了,他们刚才一直在说鬼!莫非他们不知道这里是冥界的入口?否则不可能不怀疑
冥界!对,一定是这样。”
斩风心中一阵惊喜,如果道士不知冥界的存在,就没有必要杀光这些知情者,也可以省
去许多麻烦。
“我还是趁夜色尽早离开这里,免得再生事端。”他不再耽搁,一脚踢翻了火堆,然后
提着滴血的长刀,冲出院落。
一片茂盛的白桦林挡在他的面前,林中有一条幽静的羊肠小道伸向前方,在月光的照耀
下,如同一条银色的绸带镶嵌在大地上。
他转头观察了一番,发现幻冥殿贴着垂直的山壁而建,背后是高耸的山峰,山势向左右
两侧延伸,形成一个三面环山的谷地,把白桦林和幻冥殿包裹在中间。
看清地势后,他知道自己陷入了天然的包围网,想从容脱离,就只有前面一条路可走,
而这唯一的通道上,一定有严密的防卫网正等着他。
“看来,不是鱼死就是网破!”斩风不但没惊慌,反而更加沉着冷静,迅狼似的身影,
高速窜入幽深的白桦林中。
林子既深且静,却没有一只鸟雀,只有斩风狂奔时所发出的沙沙声,以及时有时无的风
声。他几乎没有停歇,觉得趁着黑夜跑得越远越好,否则天色一亮,危险度就会大增。
忽然,林子的上空出现了一团橙红色的烈火,飘飘荡荡向幻冥殿摇曳而去。
“又是道术?”斩风赫然止步,纵身闪到树后,小心翼翼向天空张望。
烈火越飘越近,飞到他的头顶时,一阵对话声从空中传来,在寂静的夜空中显得分外清
晰。
“你真的没看清楚?”
“我只看到鬼魅似的紫云飘出,然后乌阳道使就倒在血泊里!”
“为甚么不进去察看?”
“我们不知里面是人是鬼,不敢贸然行动,因此决定先撤走……”
是人在飞!
斩风随即想到了道术,心里咕咚沉了一下,没有料到道士竟然能飞,这一点远远超出了
他的想象,偏偏道士是他必然要面对的敌人,而飞行术又是冥术和冥武技最欠缺
的,这一个因素会在将来的对战之中,成为胜负的关键之一。
虽然道术带给他不小的震撼,但他清楚仙界才是他的目标,在拥有挑战仙界的能力之前
,道士和道术将会是他最好的修炼工具。
目送着火团离去,他又开始了狂奔,很快就来到白桦林的尽头。
山谷到了这里突然收窄,宽度大约只有数十丈,令他惊讶的是,整个谷口有一排小木屋
,屋前还有一道木制的护墙挡着,唯一的门开在护墙的中央,若想出谷,就必须通过此门
。
此刻他才明白为甚么没有人大肆搜查,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然而事到如今,除了硬闯
,没有其他路可走。
他利用影子移动术,悄悄地移到护墙边,透过木墙中的缝隙,朝内张望了一眼,发现护
墙内是一条长方形的空
地,空地之后是整排的木屋,到底都插着火把,亮如白昼,除了硬闯,没有别的办法。
空地上,站着从殿中逃出来的十一名道士,脸上的惊慌已经不见了,换上了自信和沉稳
,手里还拿着各种器具,摆出一副随时应战的架式。
看来没有侥幸了!
面对唯一的选择,他更加镇定,肩上的重担压制了所有的躁动和惊慌,使他拥有着与年
龄不相称的沉稳。
长刀在月光的洗炼下寒气逼人,浓烈的杀气从宝石般的眼睛里,缓缓逸出,剎那间已经
变成了杀神般的斗士!
血光将现,十一名道士却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人呢?”
斩风大惊失色,杀气骤敛,急步走入门内察看了一番,地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除了凭
空消失没有第二种解释,心中的谜团终于解开了,一定是一种神奇的道术,产生了这种现
象。
“嘿嘿!你上当了!”
消失的道士突然又出现了,并迅速组成圆阵,将斩风困住。
隐身现身,难道这就是遁术!
斩风惊讶地望着面前的道士,虽然知道仙术中有遁行之术,但从未想过道士也会遁术。
道士们都露出了自信的微笑,洋洋得意地盯着斩风,似是在嘲讽对手的无能。
“嘿嘿!果然不是鬼!”
“快说,是谁派你来的?不然剁了你喂狗!”
“不说就砍去你的四肢,让你生不如死!”
一句话触中了斩风心中的痛,阴郁的目光狠狠地扫视了一圈,吐着冰渣般冷冷地说道:
“十一个,不算多!”
“你说甚么?再说一遍!”
“去死吧!”
一团紫色飞云,挟着强大的杀气腾空而起,刀影舞动,在光灿灿的月色照耀下,带起了
阵阵细碎的银芒,如同一片朦胧的烟雨,疑幻似真。
“啊——”
一名道士首当其冲,被细碎的刀光将他的身躯一点点地吞没,吐出的却是嫣红的血雨,
犹如一抹烟霞,在银色的月光衬托下格外凄美动人。
道士们被眼前的惨况惊得手足冰冷,四肢发麻,原有的自信也被一扫而空。
他们确实后悔了,后悔没有保留下足够的距离,以便做出反应,后悔没有抢先攻击,更
后悔低估了对手。
斩风没有给他们弥补的机会,因为他肩上的担子实在太重了,任何成败,都关系到整个
冥界的生死存亡,不容他有半点犹豫和仁慈。
出手就必须成功,这是他此刻唯一所想。
惨叫,鲜血,死亡,事情一次又一次重复地发生着,偌大的院子被杀戮的浪涛掩盖了。
血腥的场面,无情的屠杀,斩风用锐利刀刃狠狠地告诫了对手——“下辈子不要犯同样
的错误”。
风暴虽然猛烈,但只是一瞬间,当最后一个人倒下时,斩风也停了下来,杀气也从他的
眼中悄悄退散,望着洒了一地的红血白浆,斩风心里感到有些茫然。
“要送他们去冥界吗?”斩风喃喃地咕哝了一句,随后又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使
用冥引术会消耗一半以上的力量,现在的情况还不能断定危机解除,必须保留十成的力量
。”
想到会飞的道士,他不经意地转头望了一眼,忽然发现那团烈火正往谷口飞来,速度变
得奇快无比,转眼已到头顶,但没有停留,而是直接向谷外飘去。
斩风并没有安心,因为他隐隐听到天空响起一声惊叫,知道对方一定发现了地面的情况
。
危机尚存,飞走的道士一定会引来更厉害的道士,因此在敌人到来之前,必须离开谷口
。
他取了一根火把后,急速地穿过木屋区,进入一条狭道。
狭道长约一里,宽度与谷口相若,两侧都是垂直的石壁,高不可攀,只有中间的一条石
道通往出口。
刚走入狭道,火把就被一阵大风吹灭了,周围顿时一片漆黑,只有微弱的月光照着大地
,但他没有因此停留,而是顶着月光,向狭道出口奔去。
接近狭道尽头,风声突然大了起来,呜呜作响,黑暗中仿佛有一条巨龙号叫呼啸。
由于夜色昏暗,视线模糊不清,斩风不敢跑得太快,迈着小步移向狭道口。
渐渐地,狭道外的世界,出现在他的面前。
“这是……”斩风的眼睛忽然直了,脚下也停了,双手揉了揉眼睛再往前看,发现狭道
的出口竟然是悬崖,为了证明自己没有眼花,他一口气冲到了出口。
“果然是悬崖!”他感到有些失望。
悬崖下是漆黑的深渊,连月光都透不进去,悬崖边生长着山藤之类的植物,但天色太黑
,看不真切,不能确定这些山藤是否可以通到崖下。
为了寻找答案,斩风顶着大风在崖边徘徊了很久,依然没有任何发现。
失望之余,他忽然想起空中的那团烈火,随即明白了道士的意图,似乎不希望在黑夜之
中与不明来历的敌人纠缠,天色一亮,也许就会有许多道士蜂拥而至。
“看来,命运似乎不愿意让我顺利的进入人界。”他知道明天这一场恶战在所难免,因
此回到了木屋区,休息一夜,准备明日的生死决战。
空地中依然充斥着浓烈的血腥气,斩风默然站了片刻,然后拿起一根火把,进入最近的
一间木屋。
屋内设计的很简单,一厅两室,放着桌椅等普通的木制家具,墙上挂着些干肉干菜,屋
角的水缸里放满了水。
斩风站在厅中看了一阵,没有找到可用的东西,于是走入其中一间卧室,里面的设计稍
好一些,除了床之外,还有书架和书桌,桌上摆着笔墨纸砚。
走到书桌旁,他发现桌面上放着一本薄薄的《道官手册》,不禁想到道士所说的八等道
官,顿感兴趣,于是拿起来翻了翻。
看完序言后,他了解了一些有关道士和道官的历史。
道士存在已有百年,但一直都是暗中修炼,从不公开露面,而道官系统是两年前才建立
的,也是道士身分合法化的里程碑。
看到这里,他的心忽有所想,寻思道:“两年?两年前正是我死的那一年,难道道官与
风家的惨案有关?”
此时,他对这本《道官手册》的兴趣倍增,抬头又打量了一眼,然后抱着书本坐上床,
靠着床头,细细地往下读。
开始几篇说的是道官制度下的规定,道官一共分为九等道官,由低至高依次是道人,道
徒,道丞,道使,道佐,道师,道君,道圣,道仙。
如同官员一样,每个等级都有自己的象征,最简单直接的分别就是金花和金花绣带,金
花绣在胸前,从一枚到九枚,数目越少表示地位越高。
而金花绣带绣于袖口,最多九条,最少一条,同样是数目越少地位越高,除此之外,还
有列明了许多细节。
看完全书,他不禁为道官系统的庞大复杂而惊叹,更担心仙界会借助这个系统,完全控
制人界,如此一来,冥界的任何动静都逃不过仙界的眼睛。
道术的威力到底有多大呢?刚才那些道士几乎没有还手之力,可他们又能遁行和飞行,
莫非道术的战斗力弱?
还是……
道术、道士、道官系统,他仿佛看到了一个充满了好奇和刺激的神秘世界,各种联想一
一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不断地冲击他的思绪。
沉思中,他渐渐进入了梦乡。
2天梯之危
当初升的旭阳,跳出地平线时,精神饱满的斩风来到了悬崖边,风力弱了许多,只能轻
轻地拂动衣角,与昨夜唬啸的烈风有着天壤之别,可以从容观赏崖外的风光。
山外是一片墨绿色的森林,郁郁葱葱,每当山风卷起,森林便像狂澜似的摇动,中间有
一条黄色的道路,如同灵蛇般出没于森林荒草之间,一直伸向远方。
森林的外围是一圈大山,有的山光秃秃,有的山呈青绿色,有的山上竟然还有残留的积
雪,一片雪白,蔚为奇观!
斩风又向崖下望去,山壁几乎呈垂直状,一些轻藤蔓草生长在石壁间,似是一条草龙盘
旋在山壁上,山腰之下被一团云雾遮挡,甚么也看不见。
“冥界入口居然在这种地方!”他微微皱了皱眉头,冥界大门建在这种地方,出入极为
不便,普通人极难办到。
“总该有条路吧?五百年前不是经常有冥人往来吗?”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他沿着悬崖
边缘寻找。
终于,悬崖左侧尽头发现了一排天然的青藤,拨开青藤,里面出现了一个小洞,洞不大
,只能容纳两个人。
他踏入洞中,又发现洞中的下方是一条几乎垂直的山道,崖壁上凿有石阶,左右两侧凿
开无数石环,镶着两条粗大的铁链,一直通到崖下。
“看来,这就是上下的道路。”斩风凝望着陡峭的山路,心情并不轻松,在这种垂直的
地方上下十分危险,如果爬到一半被人从空中攻击,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思考了一阵,他还是决定再等一等,免得将自己送进险地。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已到正午,艳阳当空,道士却迟迟不见踪影,坐在悬崖旁等待的斩
风,意识到自己估计错误,道士若不是等他下山再战,就是准备趁他下山之际偷袭。
面临生死的选择,他不再犹豫,把长刀插在背上,双手抓住铁链,小心翼翼地顺着石洞
往下爬。
山壁的侧风很大,每次山风吹至,铁链都会剧烈的摇晃,没有足够的力量就无法控制自
身的稳定,而且每一个石阶不宽,只能容纳半只脚,而且经过风霜雨雪的打磨,表面变得
十分光滑。
斩风担心会在山腰被道士攻击,因而有些着急,想早些爬至山脚,结果第一脚就踏空了
,身子迅速往下滑,幸好双手抓紧了铁链,否则会摔得粉身碎骨。
再次踏上石阶,他暗暗道了一声“好险”,更加小心翼翼,直到熟悉了技巧后,加快速
度。
突然,山腰的云雾中出现了一团黑影,并急速地向上攀升。
斩风感觉情况不妙,急忙停下脚步,低头望去,只见一只硕大无比的雄鹰破云而出,令
他惊奇的是,这只雄鹰竟然是纸做的,体形比真鹰要大数倍,同样有着尖嘴利爪,栩栩如
生,乍一看竟像是真的。
纸鹰的背上坐着一男一女两名道士,女道士大约三十岁左右,长着一张红薯脸,眼睛小
如黄豆,身形粗胖,穿着一件灰色道袍,胸前有八朵金花,手里拿一条青色的长竹简,上
面刻着一行黑字。
坐在她身后的男道士也是三十几岁,黑面短须,穿着玉色道袍,胸口也绣着八朵金花,
同样是道徒。
这两人正是昨夜与火团一起飘走的道士,发现所有的人都被杀后,立即离开了山峰,然
而为了贪图大功,他们并没有把山上的动静禀告上级,而是一直守候在崖边,想趁斩风下
山之时一举击杀,然后再去领功。
“嘿嘿,我们等你很久了!”女道士看着猎物似的瞄了斩风一眼,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她是悬崖的接引者,每日用纸鹰接送道士上下。
斩风在下山之初就预料到可能有人突袭,因此见敌人突然出现并不意外,只是对所处的
环境感到有些担忧。
纸鹰在斩风身后十丈之外停下,男道士满脸怒目,指着斩风喝斥道:“你这恶贼,居然
杀害了十几个道官,实在是罪大恶极,若不投降,我们打你下崖。”
斩风没有理会,只想着如何应付眼前的危机,若是身处平地,他根本不会多想,抬眼向
上望去,身处的位置与
悬崖顶部相差已有数十丈,不可能爬上去应战,而下面更是万丈深渊,跌下去的结果,
必然是粉身碎骨。
男道士见他上下张望,知道他在寻找出路,心中更是得意,阴阴笑道:“这里距离地面
不下二百丈,离上面也有数十丈,所以不必妄想逃走。”
斩风背着冥界的重担和家门血仇,绝不可能放弃,即使情况如何危险,心中的斗志依然
,只见他冷冷瞥了道士一眼,左手紧攥着铁链,右手抽出背上长刀,准备在半空中应战。
两名道士见他在这种情况还要战,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不由地笑了起来。
“嘿嘿,既然他要作垂死挣扎,我们就陪你玩玩。”
“妳先上。”男道士大方地把“猎物”让给了同伴。
“你受死吧!”女道士欣然领受,朝着斩风咧开大嘴阴阴一笑,挥手拍向鹰背。
纸鹰经她一拍,突然张开尖嘴,飞出无数手掌大小的纸鹰,如同片片雪花飞舞在山崖之
侧。
斩风第一次真正面对道术的攻击,情况大大出乎意料,因为他所要面对的不是血雨腥风
的肉搏战,而是虚幻式的攻击。
这一刻,他终于意识道术的特别之处,道士可以远远地躲在安全处,然后用化虚为实的
道术,向敌人发起攻击。
“上啊!”女道士大声催促着纸鹰。
化纸成鹰的道术原本用于飞翔,何况施术者只是一个道徒,道术的控制力也不足,因此
小纸鹰攻击力很弱,尖爪利喙并不能造成致命的伤害,只能不断骚扰斩风,试图迫使他摔
下山。
斩风很快就察觉到纸鹰的弱点,除了背上和头顶有些针刺般的痛楚外,并无大碍,心中
稍定,索性不再理会,收起长刀后继续向下爬。
男道士见同伴的攻击无效,再也坐不住了,冷哼一声,双手交迭成球状置于胸前,口中
念念有辞,片刻后,双手燃起了橙色火焰。
“受死吧!”他狞笑一声,猛然推出双手,一个拳头大小的火球,脱手而出。
斩风感到一股炽热扑来,心中一紧,想避开时却晚了一步,只听轰隆一声,火球狠狠地
击在他的背上。
他只觉得背部像是贴上了烧红的铁板,巨大的灼痛感随之游遍全身,引起了猛烈的抽搐
,紧握铁链的手指也突然没有力气,脚下一软,整个人滑出了垂直的山道,向下急坠。
千钧一发之际,他奋力抓住了松脱的铁链。
由于下降的速度极快,手掌的皮肤很快就被磨破了,炽热感立即从掌心传到全身,与背
部的痛楚一起侵蚀着每一寸肌肤,几乎痛不欲生。
“啊——”斩风紧咬着牙关,一丝丝的沙哑吼声从里面挤了出来,他用超乎常人的毅力
,忍受着难以忍受的痛苦,直到下滑的身子停住。
鹰背上的两名道士看得瞠目结舌,没想到斩风竟然稳住了下坠的身躯,一股浓烈的惧意
油然而生,额上也冒出了冷汗。
“真险啊!”斩风长长舒了口气,斗大的汗珠沿着下巴不断往下滴,手掌和背部已经痛
得麻木了。
看着铁链上血渍斑斑,两名道士的心里又是一颤,无法想象斩风为何能承受这种痛苦。
斩风趁着对手发楞之际,忍着痛楚继续往下爬去。
两名道士虽然被斩风超人的忍耐力给惊呆了,却不肯让等待已久的大功溜走,女道士再
次挥动手中竹简,重重敲在纸鹰背上。
大纸鹰喷出一道白气,那群小纸鹰立即聚合成形,组合成一只更大的白色纸鹰,再次扑
向斩风。
面对道士锲而不舍的攻击,斩风着实有些不耐烦,突然甩头回望,两道紫光从眼中射出
,直指操纵纸鹰的女道士。
“一定要中啊!”他的心中默默地祷告着。
女道士完全没有想到,他竟然敢在这种地方冒险反击,当紫光触及她的眼睛,一切都晚
了。
两只纸鹰突然失去了飞行力,被一阵山风吹离了山道,吓得男道士面如土色,急忙摇动
她的身子,惊叫道:“喂,喂,你要干甚么?快控制纸鹰!”
女道士几乎失去了知觉,目光呆滞,脸色显露出浓浓的惧意,无论同伴如何摇晃,都无
动于衷。
“快醒醒……我们要摔下去了……不要……”
好险啊!望着飘向远方的纸鹰,斩风长长舒了口气,如果没有冒险一试,失败的将会是
他。
穿过半山腰的云层,山下的景象终于出现在他眼前。
山壁旁是一片不大的树林,树林之外是一大片草地,四四方方的小屋星罗棋布,小屋区
之外还有一道围墙,两头与山壁相连,形成了一个庄院似的建筑群。
“原来还有一道关卡!难怪没人上来。”
斩风并不知道两名道士因为贪功没有把消息送下山,以为道士们都在山下等着,但他知
道来到这里已没有退路了,只要咬着牙闯过这一关,外面就是庞大的森林,可以从容的避
开任何追捕。
他继续向下爬了一阵,离地面越来越近,建筑物也越来越大,一切都似乎很顺利。
忽然,他的眼角扫见侧面有黑影飞来,猛然转头望去,赫然发现,那只坠落的纸鹰又飞
了回来,随同在侧的还有另一只纸鹰。
两只纸鹰飞到庄园上空突然分开了,一只向地面冲去,另一只则向斩风扑来,背上正是
攻击斩风的男女道士。
“一定是刚才相距太远,紫月之瞳的威力因此减弱!”斩风嘀咕了片刻,又朝下方望去
,发现离地只有十几丈,茂密的树冠就在脚下。
“我要宰了你!”男道士刚才几乎丧命,此时又见斩风,满腹的怒气顿时涌上脑门,火
球夹着狂怒脱手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山壁。
地面还有一场恶战等着,因此斩风没有硬接,双脚在石阶上用力一蹬,纵身向树冠跳去
。
喀嚓!树中不断响起树枝折断的声音,由上而下,最后在离地三丈的地方停止了。
相差不到半刻,火球呼啸而至,狠狠地击中了斩风头顶的石壁,随着轰隆一声巨响,大
片山石碎屑飞出了山壁。
斩风只是擦伤了几处,并无大碍,定住身形后,迅速滑落地面,当脚尖触及地面时,心
情突然沉重了,因为树林外有一场激战正等着他。
踏出林外,果然有十几个道士提着武器向他合拢。
“别让他跑了!”
“在十丈外围住他!不许擅自攻击。”一名中年道官突然出现在十丈外,然后大声指喝
着手下。
其余的道士们继续赶来,不到片刻,斩风的面前出现了近百名道士,形成了一个庞大的
弯月阵,将他团团围住。
人多势众的道士们并没有急着围攻,傲气十足地打量着斩风,似乎斩风已成了囊中之物
。
斩风早已有了心理准备,没有流露丝毫惊慌与不安,淡漠的眼神缓缓扫视了一圈,平静
地让人心里生寒。
道官们被他冷若冰山的气势唬住了,一个个惊愕茫然,百人围攻的强大气势完全被压制
了,几乎分不清谁才是被包围者。
中年道官惊觉士气骤然减退,心中不快,凌厉的目光狠狠瞪了斩风一眼,然后傲然踏前
一步,端起道官的架
子,喝问道:“我是孔燃道使,是这座道庄的总管,你是甚么人?为甚么会从上面下来
?”
斩风感觉拿刀的手有些痛,低头看了一眼,然后撕下一条破布为自己包扎,竟像是有意
蔑视对手。
孔燃道使见他不理不睬,不禁勃然大怒,扯着嗓门吼叫道:“快回答我!”
“吵甚么,要打就上来。”斩风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继续包扎右手。
孔燃道使身为道庄总管,当然无法容忍这种回应,不禁勃然大怒,正想发动攻击之时,
硕大的纸鹰忽然飘落他身边,挡住了他的去路。
他不悦地扫了一眼,喝问道:“关古,秦珍,上面到底发生了甚么事?为甚么这小子会
从上面下来?”
关古见上司发火,不敢再瞒,为了掩饰自己贪功,假装露出悲痛的表情,指着斩风怒吼
道:“这个可恶的家伙
是个杀手,上面的人全被他杀光了,一个不剩,好惨啊!“
声音并不大,却像是一声惊雷,在道士们的头顶炸响了,近百张面孔上骤变,不约而同
露出同样的表情——惊愕!只觉得胸口似是被巨钳紧紧地夹着,又痛又胀,几乎喘不过气
。
“杀……杀光了!”孔燃道使轻轻地颤抖着。
消息来的太突然,他根本没有心理准备,自从道官系统的建立之后,从未发生过这种骇
人听闻的事件,不知如何面对这个惊天的消息。
过了片刻,他突然清醒过来,一把揪住关古的衣领,盯着他厉色喝问道:“乌阳道使呢
?”
关古低着头轻轻地应道:“也被他杀了!”
“甚么!”孔燃道使不由自主地连退三步。
场中唯一镇定的只有斩风,银色的面罩虽然挡住表情,但冰冷目光却显示出内心的平静
,在生死存亡的面前,没有任何退让的余地,只有扫平一切障碍才有生机。
大概有一百人吧!想不到刚进入人界,就遇上这么大的场面。
他神态轻松地打量着面前的这群敌人,大部分是二十岁左右的青年,身上都穿着各色道
袍,只有中央的孔燃道使,穿着青色的真丝长袍,胸前绣着六朵金花,衣袖上也绣着六条
金花绣带。
孔燃道使从惊愕中清醒,随即又陷入了狂怒,脸上青筋暴现,赤红的眼中怒火熊熊,恨
不得将斩风生吞活剥。
“胆量不小啊!居然跑到禁区来杀人,简直是藐视我们道官。”
“一个对一百个,挺有趣。”斩风冷冷地顶了一句,竟似主动向对手挑衅。
“一个……”道士们突然意识到己方在人数上占有绝对优势,敌人再强也不可能承受百
人的围攻,他们眼中的惧意骤然消失,自信和狂傲又回到脸上,还多了一份狠毒。
斩风不再掩饰自己的杀气,浑身上下很快被杀气包裹,寒气四溢,气势提升到顶点。
“好浓的杀气啊!”道士们的自信顷刻间又被压了下去。
“怕甚么!”孔燃道使见势不对,回头怒斥了一句。
道士们这才安定了下来,却再也不敢与斩风的眼神相触。
孔燃道使再度踏前,扫了一眼斩风手中的长刀,刀身血渍斑斑,十分刺眼,极度地刺激
了他的情绪,狠毒的眼神如同暴风雪一般扫向斩风,嘴角流出一丝冷笑,森然问道:“你
到底是甚么人?居然跑到幻冥殿来了,还动手杀死道官,这是凌迟的死罪。”
“凌迟!”当年的裂刑之苦历历在目,终生难忘,斩风的怒火被点燃了。
孔燃道使一直盯着斩风,希望看到恐惧和不安,但他失望了,冰冷的目光仿佛是雪原中
的烈风,不断吹向孔燃道使,杀气如锥子般扎入心底,使他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一步。
斩风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像是在嘲弄他的胆怯。
孔燃道使很快回过神来,长脸窘得通红,目中凶光暴现,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泼妇似的
咒骂道:“到现在还敢逞强,我一定让你死得痛苦万倍。”
由于从山壁爬下来消耗了不少气力,需要慢慢恢复,因此斩风没有理会对方的咒骂,平
静地站在原地。
孔燃道使越说越觉得不自在,对手就像一面镜子,将咒骂全都反弹了回来,被嘲弄的反
而像是自己,一团怒气积在胸口,似要炸开。
他并非不想战,但听闻同级的乌阳道使也死在对方手里,心里有些虚,而且背后有近百
对眼睛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一旦战败,声望必然受到影响,想到此处他便如坐针毡,犹豫
不前。
机敏的关古,看出了上司的尴尬,觉得是赎罪的好机会,立即露出一副义愤填膺的表情
,怒目叫道:“道使大人,不必跟他多说,这小子一定是四大逆谋集团派来的杀手。
“青云阁、猛虎堂、沧浪社和夜鹰团,这四个逆党一直在和我们作对,而且还杀过道士
,只有他们才会千方百计地谋害道官。”
他的话立,即引来了同僚们的共鸣,纷纷出言怂恿孔燃道使痛下杀手。
“对,一定是逆党们派来的!”
“道使大人,动手吧!对逆党不必客气!”
孔燃道使瞥了道官们一眼,淡淡地道:“用不着你们提醒,我早就料到他是杀手,只有
杀手才会用卑鄙的偷袭手法,这种货色我还没放在眼里。”
关古陪笑着道:“我们早就知道道使大人文武双全,道术高明,所以都想为您吶喊助威
。”
“我是杀手?”斩风微微一楞,道士们的对话又一次证明了他的猜想,果然没有人知道
冥界之门,甚至不知道冥人的存在,这一发现,使紧绷的心情突然感到一阵松弛。
他寻思着,如今只要一口咬定自己是别人派来的杀手,这些道士就不会再思考其他的可
能,至少在短时间之内不会给冥界带去麻烦。
孔燃道使挑了挑细长的眉毛,斜眼望着斩风,神色之中又露出轻视之态,傲然斥道:“
你们这些逆谋叛党,官府正通缉你们,竟然还敢跑到这里行凶,哼!
不宰了你,别人会以为我们无能!“
“受人钱财,自然要替人办事,我只想带几个道士的人头回去交差,劝你们快走吧,不
然我又要大开杀戒了。”为了加深误会,斩风坦率地承认了自己的身分。
满身的杀气,冷漠的气质,再加上冰冷的面罩,一切足以以假乱真。
“哦!原来你是被人雇来的职业杀手。”孔燃道使微微一楞,眼睛在他身上扫了一眼,
冷笑道:“不过你这单生意怕是接错,任何与道官对抗的人杀无赦。”
“挡我者,同样杀无赦!”斩风扬了扬手中沾着血渍的长刀,像是在说“我已经宰了十
几个”。
孔燃道使被他的气质所骗,越发断定他是杀手,厉色喝问道:“告诉我们是哪帮家伙请
你来的,说了让你死的痛快一点,否则你会受尽痛苦而死。”
“你会见到他们。”
孔燃道使微微一楞,诧异地抬头望向山崖,道:“难道他们也在上面?”
“你误会了,我是说带你的人头去见他们。”斩风的语气淡淡的,还藏着一丝嘲讽。
“我要碎了你。”孔燃道使身为六等道官,众目睽睽之下竟然被敌人随意愚弄,怎能咽
下这口气。
怒火再也按捺不住,随着一声暴吼,十条银丝从拂尘中飞出,瞬间变成十只银色的蝙蝠
,银光漫天飞舞,看似真实,又似幻象,肉眼根本无从辨别。
几次见识了道术的神妙,斩风对这种化虚为实的奇术更感兴趣,应对时也分外小心。
银光闪动,刀光随影,光灿灿的刀雨在艳阳下分外耀眼,与飞舞的银蝠相互辉映,片刻
间银蝠已被劈成了两段。
“噫!”斩风被轻易的胜利惊楞了,甩头望向孔燃道使,发现他还一副成竹在胸的表情
,知道必有后着。
果然,被砍断的银蝠很快又复活了,而且一个变成两个,这二十只银蝠极有灵性,在天
空组成了方阵后,一起向斩风扑去。
面对杀不绝的银蝠,斩风的心情有些沉重,无论如何进攻,银蝠都会越来越多,威胁也
会越来越大。
孔燃道使见他被银蝠攻得手慌脚乱,不禁得意洋洋,讥讽道:“我劝你还是放弃吧,不
然我的银蝠会吸干你身上的每一滴血。”
“吸血?”斩风听了这句后突然停止了攻击,眼中的忧色一扫而空,因为血液对他而言
是可有可无的东西,不必担心失血而死。
银蝠趁着他手脚放慢之际,顺利地冲到他身上,并伏在手臂上贪婪地吸取血液。
道官们都见孔燃道使轻松得胜,大喜过望,纷纷出言献媚。
“道使大人果然高明。”
“大人的道术真是太厉害了!”
孔燃道使却感到赢得有些古怪,从对方的行动来看,不像是无力再战,反而像是有意放
任银蝠吸取血液。
难道他的血液能对付我的银蝠?他猛然一惊,连忙召回银蝠。
正当他心神分散之时,斩风利用“花月”悄然无息地出现在他面前,清啸一声,手中长
刀闪电般向他劈去。
“啊——”
一声惨叫回荡在空地上,被劈成两半的尸体软倒在地上,鲜血和内腑流溢身侧。
正在为孔燃道使吶喊助威的人突然哑了,许多人从未见过这种杀人的血淋淋场面,关古
的惨状吓得他们手足冰冷,全身发麻,有的更嘤咛一声晕倒在地。
道官的尊严早已被抛之脑后,不少人回头张望着,似是在观看逃跑的路线。
“好卑鄙!”斩风伸手抹了抹面上溅来的鲜血,冷冷地看了一眼关古的尸身,又望向两
丈外的孔燃道使。
孔燃道使惊魂未定,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心有余悸地看着他,眼中尽是惧意,如果不是
及时把关古送到了敌人的刀下,如今躺在地上的就是他了,然而他的眼中没有一丝愧意,
甚至连正眼都没有瞧一下成为他挡箭牌的关古。
“好狠呀!果然是冷酷的杀手。”为了掩饰自己的卑鄙行径,他抢先指责斩风杀人。
斩风已经不屑用卑鄙无耻来骂对方,而是打心眼里鄙视对手。
刚才的一击,使他领悟到应付道术的窍门,攻击的对象并不是道术变幻出来的实物,只
有将施术者打倒,才能有效的化解道术。
看着滴血的长刀,孔燃道使不由自主又退了一大步,心中越来越感到顾忌,对手神不知
鬼不觉进入禁区,并从容处置了山上的道官,没有足够的实力和胆量绝对无法办
到,刚才那一刀凶狠毒辣,下手干净俐落,完全是一个职业杀手的表现。
3血色风暴
“人呢?”
感觉到死亡的威胁,孔燃道使回头寻找手下的支援,却发现人们都躲开了。
近百名道士吓得一哆嗦,刚才的场面记忆犹新,想到孔燃道使毫无怜悯的牺牲手下,心
底直冒寒气,谁也不想成为他的挡箭牌,不约而同向后退了一步,他们怕的不是敌人的凶
狠,而是自己的人的冷酷和无情。
孔然道使见了众人的表情又怒又恼,大声怒吼道:“还不快过来!”
大部分的道官依然在观望,只有几名亲信战战兢兢地移了上来,瑟缩在他的身后。
孔燃道使见身边有了人,稍稍松了口气,傲慢的神色再次出现在他的脸上,扬声道:“
小子,这是最后一次机会,说出是谁派你来的,就让你死得舒服一点。”
一名亲信阴笑道:“道使大人,其实也不必多问,谋逆团体只有四个,无论是哪一个派
他来行凶,都是罪不可赦。”
“不错。”孔燃道使点点头,朝着斩风阴阴一笑,却又被他冰冷的目光刺的心中发悚,
头皮发麻,为了掩饰心虚,连忙大声喝道:“按朱雀国刑法,杀道士的人会被诛杀全家,
我劝你最好现在自杀,否则会连累你全家。”
看着飞扬跋扈、面目可憎的道官,斩风打心眼里厌恶他,对道士的印象差到极点,丝毫
也看不起这些仙界的爪牙,更懒得与他们多费唇舌。
孔燃道使见他向自己走来,冷笑道:“这里是道士的国家,任何反抗势力都会被铲除,
例如以前的风氏家族……”
“风……氏……家……族!”斩风像是被闪电劈中似的,顿时呆若木鸡,巨浪般的狂怒
,在顷刻间淹没了所有思绪。
“还是好好想一想吧!”孔燃道使以为自己的话吓着他,不禁大为得意。
“道使大人,您可真威风。”
“是啊!一句话就把对手吓傻了,真是英雄。”
阿谀奉承之词不断地在孔燃道使的耳边响起,亲信们似乎忘了刚才的狼狈,也忘了近在
咫尺的尸体。
斩风缓缓地抬起头,冰剑似的目光狠狠刺向孔燃道使,他的话证明了家族遇害与道士有
关,埋藏在心中的疑问,终于打开了一扇窗口。
答案就像一团烈火,点燃了所有仇恨,像火山一样爆发了,方圆十几丈被寒流般的杀气
侵占了,连炽热的太阳也不得不退避三舍。
孔燃道使和他的手下正得意洋洋,突然感觉到四周犹如冰窟一般寒冷,就像是顷刻间由
夏天变成了冬天,内心深处不由自主地冒出一股寒意,脸色也唰的一下全白了,惊恐的目
光四处张望,寻找着寒气的来源,直到他们的眼睛迎上了斩风的目光。
“该死——”咆哮似的狂吼,如同雷滚九天,炸得道士们心惊胆寒。
面罩下那张一直没有表情的脸终于变了,因为狂怒而显得有些狰狞,充满血丝的眼睛射
出噬人的凌厉目光,狠狠地撕裂着百名道士。
孔燃道使觉得心头突然被压住了,几乎透不过气,脑子里更是一片空白,连回击都忘了
,只是呆呆地看着对手。
奇妙的紫芒驱散了太阳的金辉,如同飞坠的激流,喷发的火山,势不可挡,带着强大的
恨意钻入了孔燃道使心中,压迫着他的情绪,刺激着他的心灵,勾唤着他的惧意,求死的
欲望犹然而生。
孔燃道使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煞白的面颊不时地抽搐着,双手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脑袋
,想使自己镇定下来,但一切都只是徒劳。
紫月之瞳是杀性极强的冥术,它的力量可以吞噬人们的求生欲望,使他们无力反抗,任
人宰割,达到最高境界时,更能让人自戕,即使是仙士也只能勉强应对,何况是一个普通
的人。
孔燃道使全身乏力,被紫光摄住的眼睛无法闭上了,心底深处被一股股强大的惧意冲击
着,眼见就要崩溃,不
禁后悔自己不应该小看对手,以致即使拥有高明的道术也于事无补。
“啊——”
他身后的一名亲信大叫一声,倒在地上气绝身亡,黄绿色的液体从他的嘴角流出,竟被
吓破了胆。
斩风已经陷入了仇恨的深渊,无法自拔,眼前幻影重重,道官们就像恶魔,吞没了他自
己。
刀又挥了出去,闪烁的刀光在阳光照耀下幻影成形,仿佛一条条银色的长虹破空而飞。
又是一声惨叫!
血光暴洒,银色刀光被孔燃道使高大的身躯吞没了,喷洒出一阵腥浓的血雨,染红了斩
风的身躯。
“道使大人!”一声声尖锐惊叫,从道士们的嘴角跳出。
斩风的刀没有停留,又一次没入倒下的身躯,他的思绪已被带回往昔,深深的恨意像蚂
蚁一样噬咬着他的心灵,此刻他所想的只有一个字——杀。
他的确这么做了,眼睛里妖异的紫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凶狠的红色,红得同样让人
心惊胆寒。
道士们早就被斩风狂野凶狠的气势震撼了,煞白的脸色,惊恐的表情,紧皱的眉头,流
淌的汗珠,还有微微发颤的身影,一切都真实地表明了心中所想。
斩风不给敌人有任何喘息之机,无情地挥动着手中长刀,缕缕寒光如同一道道闪电一般
,劈向道士们,眼中的紫光犹如闪动的流星,夹杂着坚不可摧的杀气,随着狂野的刀势四
散飘荡。
残肢,断臂,血雨,腥风!
在短短的一瞬间,孔燃道使的亲信们承受了巨大的冲击,结果只有刀光和死亡。
天啊——躲在后面的道士们吓傻了,他们永远也无法忘记这一剎那,一个犹如恶魔般的
银面杀手,挥舞着长刀,像切豆腐一样劈开了同僚的身躯,溅起满天血雨。
又是一阵山风吹过,带起了腥浓的气味飘向远方。
观望的道士们原本还有些幸灾乐祸,嗅到血腥味的他们,终于意识到对手的强大,连孔
燃道使这样的六等道官都死于非命,他们更是不堪一击,死亡的压力开始在他们心中升起
,为了生存,他们也开始反击了。
虽然这群道士中的最高等级只是道使,但数十名道士合击的威力绝不容小视,他们此时
已经忘记了彼此之间的隔阂,同心协力对付斩风。
斩风依然没有从暴怒中清醒,渗入鼻中的血腥味也让他回忆起往事,裂刑之苦,家仇之
恨,心神不断地受到刺激,迫使他疯狂地舞着长刀,奔向黑压压的道士群。
“宰了他!”
道士们不甘示弱,以半月形的阵式向他发起了围攻。
短木棍化成的木人,拂尘变成小黑龙,利箭般的树枝,飞刀似的树叶,剑身喷出的烈火
,粗如弹珠般坚硬的水滴……各种道术纷纷展现在斩风的面前。
随着道士们疯狂的反扑,斩风每前进一步,都必须化解强大的阻力,地上突起的石剑会
击伤他的脚,飞来的青藤会绊住他的腿,天上落下的冰珠会打得他血流披面,虽然每一种
道术都不算强大,但人数上的绝对优势,无疑扩大了道术的威力。
然而,这一切都无法阻挡斩风前进的步伐,暴怒中的他似乎有用不完的力量,一道道阻
碍都被他奋力击破。
当然,一切还要归功于紫月之瞳,这种神妙的冥术,使他的敌人在顷刻间失去战意和斗
志,虽然光芒只停留一瞬间,但对于生命的流逝已经足够了,挥刀只是最后插曲。
终于,他带着无限的杀气闯入了道士群,刀光如大浪滚滚,奔滚而去,令人望而生畏。
其实斩风的刀术并不高明,甚至可说是杂乱无章,但在“紫”、“蓝”两种力量的支撑
下,拥有了极大的爆发力。
烟雨本就是大面积的攻击技,是冥战士在战场上常用的冥武技之一,面前三丈之内的敌
人全都受到攻击,扇形的攻击面给道士们很大的威胁。
这些道士的等级都不高,所会的道术不多,有的更只会一些辅助性道术,攻击性道术也
都局限于远端攻击,因此近身的肉搏对他们来说是一场恶梦,更主要的是,他们已经没有
战意了,浓烈的血腥气让不少人呕吐了。
场面开始失控了。
一声声鬼哭狼嚎的惨叫此起彼伏,刀光飞过,屡屡带出一阵阵的血花,裹在银色的刀光
中,分外凄美,瞬息间,地上已经倒下了十数具尸体。
道士的阵形越来越单薄,尤其是几名攻击力较强的道士战死后,胜利天秤开始向斩风倾
斜。
斩风身上的伤也越来越多,却如狂人一般越战越猛,刀光闪动,如入无人之境。
两名只会辅助型道术的道士,首先用遁术逃走了,他们的离去,使这些眼见取胜无望的
道士们更加灰心。
“快逃!”
不知谁先喊了一声,所有的道士慌忙用遁术隐身逃去。
霎时间,人影散尽,只剩下愤怒中的斩风,依然挥舞着手中的长刀,发泄心中的恨意…
…
情绪发泄之后,留下的却是空虚和思念,复仇的怒火并没有因为杀戮和血腥而终结,反
而越烧越旺。
他扶着刀柄跪倒在染红的草地,仰天望向天空的浮云,记忆里没有任何有关道士的回忆
,父母亲人也从未谈论任何有关道士的事情,所以他的心里一直认为敌人是朱雀国皇帝。
现在他明白了更多,孔燃道使的话使他意识到,家族的惨案并不单纯,背后也许还隐藏
着更多事情。
“爹,娘,亲人们,我又回到了人界了,这是上天给我的机会,无论有多少困难,我都
会拼尽全力为你们报仇,你们在九泉之下等我的好消息吧!”
晶莹的泪花,第一次闪烁在他的眼中,插在地上的长刀,就像是亲人们的墓碑,触动着
他的心灵。
毕竟他才十七岁,无论平时表现得如何冷漠,只要想到亲人,内心就不由地软了下来。
静静地跪了一盏茶的时间,他扶着长刀站了起来,脸上恢复了原有的冷漠,冥界苦修的
日子磨炼了他的心志,因此他比常人更能控制自己的情绪。
“如果反抗道士势力的扩张是爹娘的遗志,我一定会帮他们完成,反正道士是仙界的爪
牙,也正是冥界的敌人!”
杀戮之后,四周显得格外宁静,山间清脆的鸟声虫鸣十分悦耳,青草和野花的芳香钻入
鼻中,令人心旷神怡,远处还传来潺潺的流水声,更是添上了一丝活力。
阔别两年多的日子,人界的一切依然是那么熟悉,相比之下,冥界的一切就像是幻想世
界,像似虚幻却又真实。
虽然战胜了许多道官,但他的心情并不轻松,因为这群道士中位阶最高的只是道使,道
使之上还有五个级别,道术也会更加厉害,而遁术更让他担忧,因为敌人会随时出现在身
边,向他发起攻击。
他很清楚自己的处境,离开禁区以后,冥神之眼和紫月之瞳都不能随便使用,否则会引
来仙界的怀疑。
而花月和烟雨虽然很不弱,但与道士对战并没有必胜的把握,正如刚才一战,如果单凭
两种冥武技,根本不可能杀败这些对手。
“离开这里再说吧!”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衣服已经破烂不堪,满是血染,喃喃地道:
“禁区方圆百里,我该准备点东西。”
想着,他抬头望了一眼幽静的庄院,然后走向最大的一间木屋。
屋子用桦树建成,木色的外墙显得十分古朴,门前种着些花花草草,芳香扑鼻,缓解了
刺鼻的血腥味。
推开屋门,一间大厅出现在他面前,红木家具摆得整整齐齐,柜子里,茶几上还放着不
少装饰品,正中有一张黑色的大书案,上面放着些文件书稿,还有纸墨笔砚,竟像是办公
的地方。
挂在侧墙的一幅彩图,吸引了斩风的注意力,走过去一看,原来是一幅禁区的平面图,
画得很细致,山山水水都标有名称,画下的空白处还有注明和解释。
“原来这座山叫做掌山,的确像一只竖在大地上的手掌。”他发现山上有个星的标志,
于是往空白处寻找,果然发现有关山的解说。
掌山坐落在朱雀国的北部,再往北,就是通往仙界的天山和仙履之路。
天山向南延伸,形成一大片丘陵,掌山就是其中一个点,长久以来都被仙界划为禁区,
原本有仙人驻守,后来改由道士守卫,不许外人闯入百里之内。
斩风忽然有所领悟,似乎平静日久,冥界也没有任何举动,所以仙界渐渐放心,便把守
卫的责任交给道官,不禁有些庆幸,如果依然是仙人守门,他也不可能如此顺利地过关。
想了片刻,他又把目光放回图上,掌山环绕着大片森林,而森林之外一圈大山,形成了
一个与外界隔绝的区域。
“这里是掌山……道庄……接着是……古树镇!”森林中只有一条黄色的线,那是道路
的标志,斩风顺着线路往下看,最后在图的最下方发现一个叫古树镇的地方,不禁倒吸了
口凉气,沉吟道:“原来这里才是第二关!”
他离开地图,走到竹制的软椅上坐下,心中盘算着下一步行动,古树镇既然是禁区的出
口,一定会有更多道士,也会出现等级更多的道官,危险度也会提高,硬闯就必须付出更
大的代价。
“还要杀吗?”
斩风低头看了一眼受伤的身躯,虽然不算太重,但依然会影响战斗力。
过了片刻,他又走回地图前细细观察,很快,右上角的一片黑色区域进入了他的视线,
旁边写着“禁止进入”
四个字。
“禁区中的禁区?”斩风的眼中露出惊喜,“一片被道士列为禁区的地方,也就是说追
捕的道官不会进去,如
果闯入禁区,再攀过山峰,就可以顺利地逃离道官的搜查网。“
禁区里到底有甚么呢?居然连道官也不敢进去!难道有甚么厉害的东西在内?
同样是危机,一片没有道士的地并不代表绝对安全,比起可见的道士,无形的危险总是
最致命的,因此他不得不使自己冷静下来。
“既然来了就没甚么可怕,就算死在里面,也不会为冥界带去麻烦。”斩风决心已下,
再无犹豫,伸手把地图揭了下来,收入包袱。
黑色书案上一张“格杀令”使他停下脚步,转身走到案前拿起崭新的文告,然而只读了
两行,整个人就像被投入了冰窟似的,呆若木鸡,刚刚收敛的杀气和愤怒,再次涌入心中
。
“鉴于逆党众多,对道官造成威胁,特此通告各地道馆、道庄、道衙、道院,凡查明任
何与四大逆党、望沙城风家、花湖杨家……有关之人,就地正法,以平民愤。
道仙戟布“
“任何有关之人……就地正法!”斩风嗓子里挤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声,“道仙戟
布,你好狠啊!杀了我全家七十二口还不满足,居然连有关之人也要杀,不杀你,我有何
面目去见亲人。”
暴怒中的他,抓着纸边想撕成碎片,却突然停住了,然后把格杀令放回原位。
“我要冷静,仇要报,冥界的大事也要完成,绝不能让仇恨控制了我,我要先在人界立
住脚,然后再去寻找可以替代冥术的力量,总有一天会让戟布为他犯下的错误赎罪。”
冷静是斩风最大的优点,虽然恨意填满心室,他还是克制了激荡和烦躁,并不断地告诫
着自己不要无谓地冲动。
呆住了半晌,他转身走入卧室,找到了一些干净的衣服,用一件白色道袍换下身上的血
衣,又拿了几件衣服放入包袱。
整理完毕之后,他提着长刀背着包袱,向东北方的“禁区”走去。
森林广阔如海,走在其中就像是入了迷宫似的,不小心就会走错路,因此斩风每走一段
,就爬上树顶判别方向,断定一切无误后,才继续向前走。
走了一个时辰,前方出现了一片木藤交缠的区域,青藤在树干之间来回盘绕,有的匍伏
在地与灌木相缠,除非用刀劈开道路,否则十分难行。
斩风没有犹豫,双刀抓着刀柄奋力挥动,青藤杂草被劈的四处飞散,道路也随着刀光渐
渐出现。
突然,十几条青藤如同灵蛇般向斩风缠去,几乎无声无息。
斩风一心一意挥刀开路,根本没有料到普通的青藤会对他攻击,猝不及防之下,被青藤
紧紧缠住四肢,并迅速将他吊离地面,手中的长刀当啷一声,掉落在地面。
一名青袍道士突然出现在他的左侧,狞笑一声,朝着他的大腿狠狠刺出一剑。
剑尖钻腿而过,没入一棵大树的树干,鲜血沿着剑身流到了树干上,再往地下流去。
斩风闷哼了一声,腿部痛得像裂开似的,额上斗大的汗珠也冒了出来。
“先留你一条小命,活的比死的值钱。”青袍道士满脸得意,看着被捆住的斩风,阴阴
一笑,道:“嘿嘿,幸亏本道爷胆子大,没让你这混蛋吓跑,百名道士死的死,跑的跑,
而我却抓了凶手,相比之下,这份功劳实在太大了!”
斩风很庆幸暂时对方没有趁机下杀手,否则一切都完了。
他咬牙忍着痛楚,眼角透过藤间的缝隙望去,青袍道士长得很丑,面部疙疙瘩瘩,青一
块黑一块,下巴有颗大痣,上面长着几根黑色的粗毛,血盆大嘴咧开,露出黄黑的牙齿。
“刚才你可杀得真够狠的,一眨眼的功夫砍了十几个,血洒得像下雨似的,害得道爷连
裤子都尿湿了。”
青袍道士狠狠地飞起一脚,踢在斩风的头上。
头顶又是一阵剧痛,但斩风硬是撑了下来,装作没有任何反应,此时生命远比荣辱重要
,他需要等待最好的机会反击。
青袍道士见识过斩风的紫月之瞳,虽然没有直接感受到威力,但同僚的反应历历在目,
心里着实有些害怕,因而一直避免与斩风对视。
斩风见他有意躲避,心中一紧,嘀咕着是否立即用花月脱身。
青袍道士见他闭上眼睛不言不语,阴笑道:“不说话也没有关系,反正杀害道士是诛杀
满门的大罪,既然干了就别怕死,何况我也不会让你就这么死去,嘿嘿,升级的大功全在
你身上了。”
斩风一听这话顿感心安,对方既然要领功,就会带活人回去,不会轻易杀死他,无疑给
了他更多的时间和机会。
“真不知道你这小子吃了甚么熊心豹子胆,竟然闯到这里,还杀了几十个道士,不过这
样更好,你杀的道士越多,抓你的功劳就越大,守在这鬼地方想立功可不容易,算我彭发
时来运转,遇上你这么一个宝贝,哈哈。”
彭发越想越得意,脑子里幻想着众人钦佩的目光,上级赞赏的表情,升级的奖励。
斩风见他对同伴之死漠不关心,居然还盼着死得越多越好,极为不齿,若不是等他把自
己放回地面,早就宰了他。
青袍道士看着藤网,忽然皱了皱眉,埋怨自己道:“刚才实在不该刺他的腿,索性砍下
一只手算了,现在这小子大腿受了重伤,恐怕连爬都爬不动,拖着他走几十里路实在太累
。”
但他不愿把这份大功劳分给别人,在贪心的怂恿下,最终还是决定拖着藤网上路,于是
伸手从斩风的腿上拔出长剑,又把藤网放回地面,狞笑一声,抬起右腿,狠狠地往斩风胸
口踏上去……
“青山秀,绿水流,春暖花开风悠悠……”
林中突然传来一阵道装少女的悦耳歌声。
“谁!”
彭发惊得猛然地缩回右腿,慌张地举目四望,既怕同僚来抢功,又怕敌人有援兵,心中
惴惴不安。
斩风也吃了一惊,多一个敌人,自然多一分危险。
“噫!这里有人!”歌声骤停,一把娇柔的声音随之从树林中传来。
转眼间,树丛中袅袅走出一位明眸皓齿的道装少女,纤眉如黛,玉肌胜雪,一对秋水般
的明眸,流转之际令人魂飞,香腮嫣红,盈盈一笑似群花盛放,怡人心扉。
她的身上穿着一件雪白色的道袍,袖口有四条金色的绣带,胸口也有四枚金色小花,都
说明了她道师的地位。
斩风无暇理会,全神贯注地将影子移向长刀,准备随时反击。
彭发终于看清楚道装少女面貌,脸色大变,恭敬地朝她行了一礼,含笑问道:“原来是
道师大人,您不是在古树镇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是你呀!”道装少女柔柔地朝他笑了笑,嫣然道:“这几天我在森林里修炼,正准备
回古树镇,没想到碰到你了,噫——”
她的眼角忽然扫见地上的斩风,闪光的银色面罩立即吸引了她的注意,惊讶地问道:“
这人是谁?为甚么要困住他?噫!他还穿的是道袍,是我们的人吗?
怎么伤成这样?“
一连串问得彭发不知所措,沉吟了片刻,恭敬地解释道:“这身衣服是他抢来的,他不
是道官,而是犯人,刚刚被我抓住,正想把他押回古树镇交给道君大人。”
“犯人!”道装少女好奇地打量着斩风,见他满腿是血,吓了一跳,惊叫道:“他流了
好多血呀!”
彭发得意地笑道:“这小子狡猾,我怕他跑了,所以刺了一剑,不然他不会这么老实。
”
“啊!”道装少女轻呼了一声,不悦地扫了彭发一眼,随后幽幽一叹,看斩风的眼神中
多了一阵怜惜,摇头道:“流血太多,不治会死,还是让我先治一治吧。”
斩风正准备出击,听闻她竟然要为自己疗伤,大为惊讶,随即放弃了行动,等待着道装
少女的下一步举动,杀了数十名道士之后,他并不奢望道士会对他礼待。
彭发狠狠地瞪了道装少女一眼,埋怨她多事,但当目光扫到她衣袖上的金花时,甚么脾
气也没有了。
道师的身分比他高出几级,给他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顶撞道师,只好无奈地点了点头。
道装少女走到斩风的身边蹲下,温柔地朝他笑了笑,忽然伸出纤纤玉手,在他脸上的面
罩摸了摸,喃喃地道:“好古怪的面罩啊!”
4道装少女
斩风以为她要解开面罩,心中猛地一惊,正准备动手时,玉手却移到了流血的大腿,接
着轻轻地按了一下。
一阵剧痛传入了他的心神,由于他的精神力都放在道装少女身上,对身体的控制有些松
懈,刺痛的感觉使身子不由自主地向上弹起,很快又摔回地面。
“呀!大腿被刺穿了,一定很痛。”道装少女似乎没有意识到斩风是个犯人,就像对待
小动物似的对待他,温柔地撕开裤子察看伤口。
斩风不想承受道士的任何恩惠,但道装少女的善良与温柔却令他不忍拒绝,何况治好了
伤口对脱离困局也有好处,因而闭着眼睛任由她摆布了。
看着依然在冒血的伤口,道装少女的脸色有些苍白,偷偷望了斩风一眼,惊叹银面男子
流了这么多血还是这么从容,既是佩服又有些好奇。
“道师大人,快治吧!”彭发再次催促道。
“嗯!”道装少女伸出右手食指,在伤口上画了一阵,最后用手掌轻轻一拍。
对于她的古怪举动,斩风感到有些诧异,但经过最后一拍,一丝冰凉感突然从肌肤表面
下渗,一直钻入了伤口深处,原本火辣辣的伤口痛楚骤减,不禁大为惊讶,想不到道术除
了飞行遁行外,还有如此神妙的治疗术。
“他是犯人,不必对他这么好,免得惹出麻烦。”彭发急着想领功,怕治好了斩风节外
生枝,还有可能会引来杀身之祸,连忙出言劝阻。
“嗯!”道装少女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望着紧闭双眼的斩风,歉然道:“彭大哥既
然说你是个犯人,我只能帮你暂时减去痛楚,至于如何处置你,是道君大人的事情,我不
能再帮你了。”
斩风的腿伤受到治疗后已无大碍,本可以立即杀掉面前的两名道士,但面对如此善良的
道装少女,他实在下不了手,也不想在她面前杀人,因而没有动弹,静静地等待她的离去
。
彭发嫌道装少女磨磨蹭蹭,又催促道:“道师大人,我先把他带回镇中,别耽误了你的
事。”
“好吧。”道装少女看了一眼斩风,起身离去。
“真他妈的烦!不过长得还真迷人,不愧是道官第一美人,要是能抱在怀里……嘿嘿!
”彭发满脸淫笑地望着
消失的身影,然后走到斩风的面前阴阴一笑,忽然抬起右腿,再次狠狠地踩向他的伤口
,咒骂道:“反正你的下场也是死,治不治都无所谓了,别坏了老子的大事就行。”
突然,他感觉到停在半空踩不下去了,低头一看,斩风不知何时从藤网中逃了出来,左
手钳子般紧紧地握着他的脚踝。
斩风突然跳起,冰冷的眼光狠狠刺了他一下,随后便射出晶莹的蓝光。
彭发没想到他竟能从网中逃出,感到万分惊讶,剎那间忘记了躲避,当眼神与梦幻般的
蓝光接触时,心里才感到深深的后悔。
紫月之瞳消耗了太多力量,唯一可用的只有冥神之眼,但这已足够了。
斩风拥有强大的爆发力,因而冥神之眼的第一波攻击最强,蓝光如同潮水般,源源不绝
地涌入彭发眼中,直入心底。
冥神之眼不同于紫月之瞳,它不能直接逼使敌人精神崩溃,甚至自残,而是勾出对方的
惧意,化解一切杀气和斗志,完全消除反抗心理,使对方变成一只温顺的绵羊。
彭发原本就是个贪婪的小人,心中怎能没有惧意,心神被冥神之眼一刺激,所有惧意全
都勾了起来,顷刻间一涌入脑,丑脸吓得全无血色,嘴唇发青,还不停地颤抖。
斩风愤怒了,一次又一次催动蓝光攻击,这并不是因为对方是道官,也不是因为自己的
受伤,而是因为彭发对道装少女的淫邪之态,一个人竟然对同伴怀有邪心,本性如何可想
而知,他从不认为自己是好人完人,但至少不会对同伴下黑手。
惧意会杀人吗?
如果让彭发来回答这个问题,他一定点头,全身的血液随着惧意翻涌,心神也急剧地颤
抖,心脏的负荷力增加了百位,在这种情况下,一切都失去了平衡。
噗——
一口血雾从他的嘴里喷了出来,然后重重地摔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该死!”斩风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然后靠着一棵大树坐下,小心翼翼地检查大腿的伤
口,发现伤口处一片青白,像是被一种力量封住了血脉,忍不住叹道:“如果道术全都是
这种救人的奇术,也许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树林中恢复了宁静,清脆悦耳的鸟鸣又成为了林中的主旋律,就在此时,道装少女又出
现在他面前,却被面前的景象惊呆了。
刚才还神气十足的彭发,正直挺挺趴在地上,嘴边还有血渍,而被捆住的银面男子,却
安然地坐在树下,一副悠闲之态。
“你……你果然是恶人,你把彭大哥怎么样了?”
道装少女原是担心他的伤势,所以跑回来看看,没想到情况出现了逆转,吓得花容失色
,指着斩风颤声问道。
斩风没想到她会回来,心中猛地一沉,知道这一次不能再放她走了,否则会败露行踪,
他捡起长刀站了起来,淡淡地道:“他要杀我,我只好动手。”
道装少女面染薄怒,轻声斥问道:“这里是禁区,普通人不能进来,你是从哪里来的?
到底犯了甚么事,他为甚么要杀你?”
“杀人!”也许是习惯直接的交流,斩风直言不讳地回答了问题。
“啊!”道装少女吓得花容失色,兔子似的跳了起来,惊恐的目光直盯着斩风的眼睛。
斩风虽然不想杀她,但也不敢放她走,否则便等于告诉道官自己的方位,趁她发呆之际
,突然窜到她的身后,左手紧紧地抱着她的上身,右手将长刀架在她的脖子上,淡淡地道
:“对不起,在我离开禁区之前,你必须跟我一起。”
“你要干甚么?”道装少女吓得脸色苍白,心中又惊又怕,俏嘴一撇,眼泪也滚了下来
。
斩风感觉到水珠滴在手臂上,不禁微微一楞,眼中流露出一丝歉疚,随即挥起一掌劈在
她的后脑。
道装少女嘤咛一声,软倒在他的怀中,人事不知。
“对不起。”斩风把道装少女扛在左肩,用左手扶着,右手依然提着长刀,走过彭发身
边时一刀挥下,然后继续往东北方走去。
“我怎么了?”一个时辰后,道装少女幽幽醒来,张开眼睛看了一眼,发现眼前的景物
不停在动,微微一楞,随即发现自己被人扛着。
“别动!”斩风发觉她醒了,立即将她从肩上放下,左手把她的身子压在胸前,右手的
刀又架在了她的后颈上。
“你这个坏蛋,快放我下去!”道装少女怎能容忍被一个陌生男子这样贴身抱着,突然
挣扎了起来,两只拳头雨点般落在斩风的胸上。
这种攻击自然不会对斩风造成任何伤害,但他还是担心道装少女会在怀中施展道术,为
了控制她的情绪,漆黑的眸子突然被蓝光淹没了,晶莹的蓝色光波,慢慢地射入道装少女
的眼中。
道装少女被蓝光一摄,突然停止了挣扎,秋水盈盈的眸子直盯盯迎着蓝光,片刻也不肯
移开,仿佛被蓝色勾住了魂魄似的。
斩风虽然打心眼里讨厌道士,但想到这位美丽的道装少女刚才还在为自己疗伤,不忍伤
她太重,很快收回了蓝光,希望短暂的攻击,可以使道装少女平静一点。
“好美的蓝色啊!”道装少女喃喃地说了一句,原本呆滞的俏脸上,突然流露出一种钦
慕和向往。
“甚么!”
斩风彻底震撼了,顿时呆若木鸡,道装少女的反应说明她抵抗了冥神之眼,心神没有被
摄,否则不可能迅速恢复清明。
没有心灵的颤栗,没有恐惧的表情,没有惊慌的眼神,他从未遇过这种情况,但事情的
确发生了,而且就在眼前,不由他不信。
虽然他没有把冥神之眼的威力提升至最高,但这种力量依然不容小觑,即使是冥皇也不
敢掉以轻心,却第一次败在娇弱的少女手下,这种结果让他感到强烈的不安。
忽然,他的脑海中跳出了冥皇所说的话,“冥神之眼是一项很普通的冥术,在众多高明
的冥术之中,它的威力并不突出,之所以名动四方、被所有的冥人尊敬,因为它是唯一存
留下来的冥术,仅此而已。”
“看来冥皇大人的话说的没错,想不到冥神之眼连一个道士都无法战胜,看来想在人界
立足,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斩风无言了,面对一个连冥神之眼都奈何不了的道士,只能徒叹奈何,只是不明白为甚
么道庄的道士们无法抵挡紫月之朣,这个道装少女却能抵挡冥神之眼。
他忽然想到道装少女的道师身分,心中一动,忖道:难道这就是道师和道使的分别吗?
道装少女的心神依然存留着对蓝光的依恋,久久不能抽离,只是呆呆地凝视着斩风。
斩风抬头看了一眼,时近黄昏,树林里更是昏暗,再走已经无法辨别方向了,他又看了
看四周,然后在一棵大树旁坐了下来,却没有放开道装少女,因为他担心道装少女会突然
施展遁术逃走。
道装少女终于回过神来,对斩风的态度柔和了许多,俏皮地眨了眨眼,好奇地问道:“
为甚么你的眼睛会放出蓝光?”
“只不过是杀人的利器。”面对这样的道装少女,斩风有一种不想说谎的感觉,不知不
觉中就吐出真相。
“你真是杀人犯?”
“嗯!”斩风回答得很干脆。
“你……你……”道装少女捂着急促起伏的胸口,眼神不断地伸缩着,但看到斩风那张
银白色的面罩,不由自主地缩回了目光。
斩风见她这副模样,知道她第一次听到杀人,也是第一次见到杀人的人,所以才会显得
如此震惊,同时也说明了道装少女心地纯良。
“被杀与杀人,如果能选一个,你会选哪一个?”
“这……”道装少女被问得哑口无言,灵秀的眸子中闪动着迷惘。
斩风没有再往下说,每个人的经历都不一样,感受也自然不同。
道装少女突然想起自己还在他怀中,俏脸顿时红的像熟透的柿子,又猛烈地挣扎了起来
,嗔着叫道:“快放开我。”
“别动!否则我会打晕你。”斩风对于道官的遁术十分顾忌,不敢放她逃走,却又不想
将道装少女打昏,不愿意过分暴力。
一声轻喝传来,道装少女微微一楞,想到打晕后不知道会发生甚么事情,顿时停止了挣
扎,偷偷地瞥了斩风一眼,心中惴惴不安。
“为甚么?”道装少女幽幽地叹了一声。
“离开这里后,我会放你走。”
一阵浓烈的男人气味刺入鼻子,道装少女想侧身避开,但身子刚动又被斩风抱紧了,羞
红着脸大声嗔道:“你……你要一直这样抱我吗?”
“我不会让你有机会施展遁术,但也不会伤你。”斩风坦率地把想法告诉她,接着握住
她的两只手,然后松开双臂,给她多一点空间。
“原来怕我逃走!”道装少女微微地点了点头。
斩风忽然又道:“其实还有其他方法,例如把你压在脚下,或是一直扛在肩上。”
“不要!”道装少女吓得脸色煞白,惊慌失措地叫了起来。
斩风叮嘱道:“只要你不逃,我不会伤你。”
道装少女默然了,事实上,偎在斩风的怀中远比趴在肩上舒服,只是少女的矜持使她感
到羞涩难当,想了一阵,终于放弃了挣扎,任由斩风紧紧地揽在怀中。
斩风只是抱着她,再没有其他不轨的举动,随着时间的流逝,道装少女渐渐安心了,对
背后这个银面男子越来越感到好奇。
他明明是个杀人犯,眼中释放的蓝色却能让人沉迷。
他丝毫不避忌男女有别,抱着她从天亮到天黑,一点也不肯放松,但没有越礼的举动,
也没有趁人之危。
这个男人到底是个甚么样的人呢?
道装少女的脑子里尽是胡思乱想,斩风冰冷的气质,蓝色的眼睛,都在她的脑海晃来晃
去,想着想着,渐渐地进入了梦乡。
细小而均匀的呼吸声不断传入斩风的耳中,他突然察觉到怀中的玉人睡着了,不禁有些
吃惊,这表明道装少女已经信任他了,否则不可能在这种情况入睡,同时也表现出她的善
良,不禁微微一叹。
这是一个怎样的少女呢?
他低下头,目光仿佛能穿透漆黑,看到那张熟睡的脸,虽然心中不认为她会逃,但在危
机没有解除之前,仍不敢有半点松懈,因而一直小心地提防着。
道装少女不但睡着了,而且还睡得很安详,与夜的清凉相比,斩风的怀抱就像是温暖的
火炉,诱使她蜷缩着身子,紧紧贴着斩风的胸膛。
突然,夜空中闪过几点火光,缓慢地向前飘去。
斩风知道一定是道官们在侦察,心中一惊,左手环抱少女的双臂,右手迅速捂住她的嘴
。
“怎么了?”道装少女突然被他的举动惊醒,眼睛大瞪,充满了惊慌和恐惧。
“别说话。”斩风伏在她耳边,轻轻地说着。
一阵男性气息吹在道装少女的耳垂上,一阵酥麻迅速传遍全身,她猛地颤了颤,只觉得
浑身上下又软又麻,连一丝气力也挤不出,一颗心像揣着小鹿似的怦怦乱跳,平生从未有
过这种感觉,又羞又惊,又惧又怕。
斩风全力贯注地盯着火光,没有留意到道装少女的异常,直到火光消失在黑夜,才松了
口气,右手也从道装少女的嘴边移开,继续握着她的手。
异样的感觉渐渐消失了,但道装少女的心依然跳得很快,嫣红的俏脸羞得火烫,幸亏天
黑看不清脸色,否则她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睡吧!”斩风说完后,才突然发现语气竟是如此温柔,不禁楞住了。
道装少女也是一怔,没想到冷漠如冰的男子,竟然也有如此温柔的一面。
斩风不再说话,就像黑夜一样沉默。
道装少女没了睡意,又不知道说甚么,把头枕在他的左肩,透过树间的缝隙看星,她身
后的斩风,也在呆呆地盯着天上繁星,如果旁人见了此景,一定以为是一对情侣在树下幽
会。
对于斩风来说,这一天发生了太多的故事,许许多多消息进入了他的脑海,每一样都与
他的生死有关,家族的血仇,道术的神妙,道官的势力,冥术的失败,一切都触动着他。
道装少女心境很平静,虽然被人禁锢般地抱着,却没有感到任何危险,甚至有安全的感
觉,因为她相信身后的男人不会对她不利。
身处的环境使她想到了许多,古树镇所有的青年男子都赞美过她的美丽,更有人称她为
道官第一美人,送花送礼物的人络绎不绝,每天都有,还有许多人直接了当地向她表达爱
慕之意,那一对对的眼睛里总是射出炽热的目光,仿佛要将她融化似的。
可她从未表示过甚么,一心一意修炼道术,希望有一天能登上仙界,没想到现在却躺在
一个男人的怀里看星星,经历之奇妙,让她百感交集。
想着,她偷偷望了斩风一眼,然后快速地收回目光,生怕被发现。
身后这名男子与她见过的都不一样,他的眼神永远是那么冰冷清澈,即使如此亲密的拥
抱,也没有丝毫改变。
他到底在想甚么呢?少女默默地呢喃着……
清晨的阳光射入森林,洒在两人的身躯,道装少女动了动,缓缓地睁眼,一入眼帘就是
银白色的面罩,在阳光的照射下泛起一阵光晕。
她的心中忽然一股冲动,想揭开这张面罩,看看面罩下是一张甚么样的脸,但她不敢,
因为双手被斩风握着,任何动静都会惊动他。
“噫!有条伤疤!”她忽然发现面罩上的伤痕,于是伸长脖子往内张望,却只能看到一
寸白晰的皮肤。
“醒了吗?”斩风转头看了她一眼。
四目相交,斩风呼出的热气传到了道装少女的脸上,想到相拥着共度一夜,俏脸红得像
秋天熟透的柿子,羞得把头伏在斩风的肩窝上。
斩风被突然绽放的美态惊呆了,第一次细细地打量她。
明亮有神的眸子秋波流转,高高的俏鼻子俏丽可人,樱桃般的红唇似笑非笑,加上两个
酒窝,更是甜美动人。
头上乌亮的青丝编了一排小花,发尾披散在肩头,别有一番娇态,身上穿着一件雪白色
的袍子,袖子上绣着四
条金花,前四朵金色小花更添妩媚,腰间系着一条黄色束带,脚下是一双小蛮靴,衬托
出优雅的气质。
看着这幅活生生的美人图,斩风实在无法把她与可恨的道官联系在一起,因为他根本找
不出共同点,若说有,也只是那件道袍而已。
道装少女偷偷地瞄了他一眼,见他盯着自己发呆,更是羞涩难当,嘤咛一声,娇嗔道:
“不许看,快把头拧过去。”
她的天真无邪让斩风感到很舒服,就像吹过冰山的春风,虽然融化不了多少冰雪,但也
是短暂的抚慰,柔和的目光静静地凝视着她片刻,又恢复了原有的冰冷。
道装少女被他冰冷的眼神一扫,漆黑的眸子缩了缩,随即撅起了俏嘴,埋怨似地道:“
你的眼神冷得像冰,让人感到很不舒服,我不喜欢,还是蓝色更舒服。”
斩风发现道装少女的语气中,竟然有着管束的意思,不由一楞。
道装少女也发现语气过于亲昵,又是一阵羞涩。
“该上路了。”
一句话将道装少女从虚幻中回到现实,突然想起他是杀人犯,同僚们正在追捕这名男子
,心头猛地一沉,喃喃地问道:“一定要逃吗?”
“我不想被杀!”
“被抓住后,真要杀头吗?”道装少女凝望着他。
“杀头?”斩风的眼神骤然变冷,“恐怕是凌迟。”
“甚么叫凌迟?”道装少女微微一楞。
斩风淡淡地道:“用鱼网把人网住,用小刀将每个方格里的肉一块块割下来。”
“啊!”道装少女只觉一股冽寒涌上脑门,嗡的一声炸开了,接着嘤咛一声,晕死过去
。
斩风盯着煞白的脸,微微地叹了一声。
片刻后,道装少女幽幽地醒来,脸色依然苍白,粉红的嘴唇微微颤抖:“居然有这么吓
人的刑法,难怪你一定要逃。”她似乎开始理解他的处境。
道士中怎么会有这么善良的少女呢?
斩风甩了甩头,将思绪扫开,如今的他根本无暇考虑对方是不是道士,而要考虑的是如
何才能安全地离开禁区。
“上路吧!早点离开对你也有好处。”
道装少女凝望着他问道:“禁区只有古树镇一个出口,为甚么跑到这里来了?”
“你想让我去古树镇?”斩风若有深意地盯着她。
道装少女连忙摇了摇头,解释道:“我不是让你去送死,只是觉得你在森林乱走,不可
能出的去。”
斩风抬眼望向远方,沉声道:“我会从东北方翻山过去,到了最安全的地方后,我会放
你离开。”
“东……东北?”道装少女仿佛被电击似的弹了起来,惊慌失措地叫道:“你要去禁区
!”
“嗯!”斩风点点头,眼神中充满坚毅和执着。
“不……绝对不行,那里不能去。”道装少女急得香汗淋漓,反握他的手摇动着。
“虽然有危险,也比去古树镇杀人好。”斩风见她如此反应,意识到禁区的危险,但他
早已有心理准备,所以并不紧张。
道装少女苦苦哀求道:“听我一句话吧,为了你自己的生命,千万要慎重考虑。”
斩风发现幽亮的眸子渗出晶莹的泪珠,不禁有些感动,沉吟了半晌,问道:“那里到底
有甚么危险?”
道装少女摇了摇道:“我不清楚,只知道几百年前那里已经被列为禁区,不许任何人进
入,墨名道君也再三叮嘱不许进去,后来有些道士私自闯入,却再也出不来了。”
“哦!”斩风相信她不会说谎,不禁犹豫了起来。
“周围这么多大山,换一座不好吗?”
“我们向东走,在禁区的边缘看看,如果不行,我会放下你一个人往里闯。”
斩风把长刀插在身后,然后横着抱起少女,继续向前走。
道装少女见他执着要去,幽幽一叹,躺在他的怀中默然不语。
又走了一整天,斩风终于来到黑色区域的边缘,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河挡住了去路。
“不能再走了。”道装少女惊叫着。
“嗯!”斩风低头看了一眼,终于放开了她。
道装少女在他怀中躺了两天,重新踏上土地显得有些不习惯,楞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拉
着他的手臂劝道:“千万不能过去了。”
斩风没有回答,默默地望着小河对岸,同样是一片森林,表面上没有任何异常,唯一的
不同就是声音,掌山之
外的森林虽然很大,却没有一只野兽,十分平静,但站在河边,他可以清楚地听见兽鸣
和鸟叫声。
“同样是翻山,没有必要进去。”道装少女锲而不舍地劝说着。
斩风向东方望去,一座黑色的山峰巨人般耸立在眼前,层峦迭嶂,轮廓清晰分明,山腰
还有白云在半空的旋绕,令人心惊动魄,望而生畏。
虽然不像掌山一样垂直,但山势极为险恶,到处都是光滑的石壁,石壁间是一条条石芽
石荀交错的地方,只有这些地方适合攀爬,危险度极大。
斩风看着她,深深感到歉疚,轻轻地道:“对不起,累你陪我走了两天,现在你可以回
去了。”
道装少女倏地呆住了,心头一阵难受,两天的经历在脑海中不断闪动着,久久挥之不去
。
5松间救美
斩风没有急着下决定,而是走到河岸旁坐下,时而观察对岸的动静,时而张望险峻的山
峰,显得有些犹豫。
道装少女呆站了片刻,轻咬着下唇细声道:“我送你上山。”
斩风回头凝视着她半晌,深吸了口气,默然点了点头。
“太好了!”道装少女大喜过望,兴奋地冲上去,微笑着拉起他的手往山脚走去。
突然,对岸的森林中响起了嗡嗡之声,片刻后一群奇特的苍蝇飞了出来。
“这是甚么?”斩风赫然止步,转头好奇地张望。
苍蝇的身影竟然与老鼠一样大,绿色的身躯,金色的翅膀,近百只聚在一起,就像是一
道会飞的绿墙,十分吓人。
道装少女吓得脸色苍白,不由自主地缩入了斩风的怀中。
斩风轻拥着她以示安慰,眼睛则一直盯着奇蝇。
奇怪的是,这群古怪的苍蝇只在岸边游动,并没有过河,也没有理会两人,过了一阵又
飞入林中。
“难道对面的危险,就是这些大苍蝇?”
“快走吧!下一次也许它们会过河。”道装少女不敢再留,拖着他向前急跑。
斩风虽然对这片地区越来越感到好奇,却没有拒绝。
走了一里,两人来到巨峰脚下,斩风打量了一阵,山势虽然陡峭,但还是有路可爬。
“我走了,妳回去吧!”
“嗯!”道装少女低着头轻咬下唇,眸子深处燃起一丝惋惜,为他要避开道士的追捕而
惋惜,“我不会告诉他们!”
斩风没有回应,只是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本想说些告别的话,但迎着少女的目光,却不
知道说甚么才好,只是点了点头,转身往山上爬去。
“能让我再看看那道蓝光吗?”
少女的呼唤止住了斩风的脚步,回头默默地凝视着,两道晶莹的蓝光,射入少女明亮的
眸子之中,此时的蓝光再也不是杀人的冥术,而且带着传递友善的桥梁。
少女没有一丝敌意,所以他也没有用敌意相迎,如果换成了其他人,也许此刻就已经死
了。
少女漆黑的瞳孔深处,将美丽的蓝光迎入眼中。
斩风虽然是施术者,但心里反而跳出了一丝惧意,少女如果知道几十名道士死在他的手
下,脸上就不会再有温柔的笑容,也许会是一张愤怒的脸,默默地摇了摇头,抬脚往山上
爬去。
石缝并不容易着力,有的地方只能用两只手指勾着石缝,对于斩风这样不是练武出身的
人来说,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然而他的眼中只有成功,这座山岭就像是人生道路上的一
个障碍,只有跨过它,才有成功的机会。
随着高度的增加,山风也越来越大,气温也骤变下降,冷风一吹,连手指都有僵硬的感
觉,没有毅力的人在这种环境下,只会选择后退,但对于充满毅力和斗志的斩风来说,并
不是问题。
指尖在尖锐的石芽上抓着,脚在光滑的石缝边踩着,身躯紧紧地贴着石壁,任何一个错
误的结果,都可能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山下,道装少女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一直凝望着斩风,手里捏了把汗,担心他一脚踏
空会摔下来,直到身影消失在云中,她的心情才略略放松。
突然,西面天空飞来一只硕大无比的白色纸鸠,鸠背上坐着两名道士,正往山峰飞来。
“尤牙道师!”
道装少女很快就发现了纸鸠,心中突然一沉,随即又往山壁望去,虽然看不见斩风的身
影,却能够想到他此刻正在奋力的向上爬,如果受到攻击,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这里,她不禁为银面男子的安危感到担心,为了引开尤牙纸鸠对山壁的注意,忽然
朝上空大声叫唤道:“尤牙道师,我在这里!”
纸鸠似乎听到了她的叫唤,在空中盘绕了几圈,然后高速冲到地面。
“千雪道师!你怎么在这里?”尤牙道师是禁区的第二级人物,是道师之首,地位仅次
于墨名道君,拥有巡查大权。
“我在林中修炼。”少女不会说谎,心里发虚,只能用笑了笑掩饰。
“难怪几天不见你的踪影,害得我为你担心。”尤牙也是她的倾慕者之一,在大美人面
前表现得极为温柔。
少女好奇地问道:“尤牙道师、梓明道使,你们怎么会到这里来?是来巡查吗?”
尤牙道师想起正事,脸色忽然一沉,愤怒地道:“掌山出事了,山上的道官全部被杀,
山下的道庄里也死了几十人。”
“你在说甚么?甚么杀光了?”道装少女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惊愕地望着他。
梓明道使叹了口气,沉痛地道:“一共死了五十几名道士,其中还包括了乌阳和孔燃两
名道使,全都是一刀毙
命,逃跑的人把消息送到了古树镇,墨名道君极为震怒,命我们日夜搜查,无论如何都
要抓住凶手,否则掌山的道官都会颜面无存。“
尤牙冷冷地道:“凶手只有一个人,居然能杀死这么多道官,这个人的确有些本事。”
“是他!”
道装少女恍若被雷击似的双腿一软,楞楞地坐倒在地,脑海中随即跳出那张银色的面罩
,一切终于水落石出了,她已完全明白银面男子为甚么一定要翻山逃走,原来他杀了道官
,难怪要逃!
尤牙和梓明知道她心地善良,听不得杀人放火的事情,见她如此震惊,并不奇怪,但他
们如何也没想到,这位众人倾慕的大美人,在杀人者的怀里待了两天。
“为甚么要杀那么多人?他为甚么要这么做?”
道装少女感到满腹委屈,泪花沾湿了俏丽的眼睫毛,一滴滴往下淌,她从来没有把他当
成杀人犯,然而结果却令她极度的失望。
梓明道使轻叹道:“森林太大,杀手的实力极强,道君大人不敢让道士们分散扫林,因
此搜林的进度很慢,不知道甚么时候才能找到这个可恶的杀手。”
“杀手?”道装少女噙着眼泪抬头望向两人,诧异地问道:“他到底是甚么人?”
“好像是四大逆党雇来的杀手。”
“啊!他是逆党!”
道装少女虽然从未离开过古树镇,但也听说过四大逆党专门对抗道官,甚至以杀害道官
为荣,由于道仙戟布以邪恶和叛逆来丑化逆党的形象,还下了格杀令,因此在她的心中,
这些人也是邪恶的。
“原来他是个坏人,可是为甚么没有杀我呢?难道有甚么原因?”她忽然想起大树下相
拥着一起看星星的时光,玉脸立即染起一抹红晕。
尤牙和梓明见她羞态可人,美不胜收,不禁都看呆了,半晌才回过神来。
尤牙柔声叮嘱道:“千雪妹妹,这人下手狠毒,刀刀致命,听说眼睛能放出摄魂的紫光
,眼睛一旦触及就会丧命,遇到他千万要小心。”
“紫光?不是蓝光吗?”道装少女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急忙低下头,期盼着两人没听清
楚。
尤牙道师和梓明道使怎能听不见,都勃然变色,不约而同大声惊问道:“你见过他?”
“我不知道!”
道装少女惊得脸色苍白,哇的一声痛哭不止,伏在地上的身躯不停颤抖,像是在诉说着
满腹的委屈。
尤牙见她这副模样,脸也白了,激动的他伏下身子,紧紧抓着玉臂,焦急地问道:“他
没对你做甚么吧?”
道装少女微微一楞,哭声略小,诧异地望了他一眼,鸣咽着道:“你说甚么?”
“我问他有没有对你无礼?”尤牙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不但怒目喝问,表情也变得十
分狰狞。
迫供似的语气,令道装少女心头一阵不快,更觉得自己委屈,但生性温和的她,没有立
即发作,奋力挥臂甩开他的手,淡淡地道:“你抓疼我了。”
尤牙楞了一下,连忙放开双手,陪笑道:“对不起,我是紧张你的安危,万一有甚么意
外,我们都会难受。”
道装少女没再理他,幽怨的目光望向被白云掩住的山峰,心里十分矛盾,不知道该不该
把消息告诉尤牙和梓明。
“千雪道师,快告诉我们在甚么地方见过他?这人恶狠异常,绝不能久留,否则会有更
多的道官遭他毒手。”
梓明更关心追捕杀人者,因为他在这里待了近两年,很想得到这个大功劳,调到更好的
地方。
道装少女突然想到彭发的死,猛地一颤,脸色更加苍白,不由自主地盯着白云深处,欲
说还休。
尤牙的眼睛从未离开过道装少女,发现她总是在望上方,心中一动,抬头扫视了一眼,
咕哝道:“难道是在上面?”
道装少女抹了抹眼泪,咬着下唇犹豫了片刻,然后指着山壁道:“我看见他爬上去了,
你们从上面飞来,难道没看见吗?”
尤牙和梓明不禁大惊失色,抬头望着绝壁似的山崖,不约而同对视了一眼,齐声惊呼道
:“爬上去了?”
“嗯!”道装少女微微点头。
梓明道使不解地问道:“你为甚么不回去报信?”
道装少女支支吾吾地道:“我……我刚见到,还没来得及回去禀报。”
尤牙知道她不会说谎,此刻见她眼神闪烁,怀疑其中别有内情,想到如此美丽的少女落
在凶狠的杀手手里,心头又是一阵狂怒。
梓明急着抓人立功,因而催促道:“尤牙大人,我们立即赶上去,这么高的山峰,他不
可能这么快就翻过去。”
“嗯!”尤牙道师点点头,随即带着梓明跳上纸鸠的背部。
“给我一只鸠,我要上山去。”
“你带路,我们一起上去。”尤牙从怀中拿出一只小纸鸠,向天空轻轻一抛,然后举起
右手的拂尘,向着纸鸠连挥了三下,坠落的纸鸠突然变大,缓缓地落在道装少女面前。
“走吧!”道装少女轻轻一叹,纵身跳上了鸠背。
“放心,他跑不了,我们三个足以让他粉身碎骨。”
尤牙傲然一笑,轻轻地扬起拂尘,操纵着一对纸鸠缓缓向上升去。
他虽然知道死了五十几人,但他身为道师,对自己的实力极为自信,并没有将斩风放在
心上。
这座山峰只是白刃山脉的其中一段,整条山脉就像是一把放在大地上的宝刀,山巅如同
刀刃一般,又细又长,最细处只有半丈。
峰的两侧都是极陡的悬崖,分别在于禁区一侧的悬崖较深,坡面很陡,而另一侧却截然
不同,峰顶和山脚之间只有百丈高,下面连接着一片东倾的高坡,坡上被浓密的森林覆盖
。
高坡往东大约二里有一条小河横流而过,是高坡的尽头,接着又是一片起伏的小山峦,
最后是与白刃山脉一条平行的山脉,呈锯齿状,因而叫锯齿山脉。
斩风早已攀上顶峰,迎着呼呼山风,长长地吸了口气,又缓缓地吐了出来,心头一阵兴
奋。
离开冥界的时候,一直在考虑能否成功进入人界,虽然遇上了不少麻烦,但禁区的日子
已经成为过去,跨过此山后,人界之旅程才算是真正开始,从此将要以真面目示人,各种
难关也会一一出现,等待他奋力克服。
“一切重新开始!”
他捏紧拳头向东面清啸一声,仿佛在向世间昭示冥界的回归。
站了一阵,他又开始寻找下山的路,下山的方法只有两种,一是直接沿着石壁往下爬,
直到山林之中,二是从峰刃小路向南北行走。
由于山峰很长,一眼看不到尽头,无法断定是否有更好的下山之路,因此他决定沿着山
壁往下爬,免得在山峰上行走会惹来道士的注意。
山势较缓,因此下山远比刚才要轻松许多,斩风几乎没有太多的阻碍,很快就下到半山
的一处小平台,山壁间似容不下一尺深的泥土,却生长出生意盎然的苍松,随风摇曳,婀
娜多姿。
平台上下都被云雾所遮,能见度不高,从外向内无法望到平台的存在,是个绝好的藏身
地点。
此时,两只巨大的纸鸠飞上了峰顶,道装少女急不可待地跳下地面,担忧地环视了一眼
后,不见银面男子的踪影,心头升起一阵失落,一阵轻松。
梓明见不着人心中不快,撇着嘴骂道:“这小子是属兔子的,跑得真快。”
尤牙朝两侧望了望,又低头望向山壁,山腰间有云雾掩挡,看不清楚山脚的情况,冷笑
道:“一定是爬下去了。”
梓明又催促道:“尤牙大人,我们快追,绝不能让这小子跑了。”
“当然。”
“我先下去。”道装少女跳回纸鸠背上,恳求地望着尤牙。
美人相求,尤牙自然不会拒绝,微笑道:“难得千雪妹妹这么积极,我控制你的纸鸠沿
着山壁下滑,如果见到他只要叫一声就行了,我和梓明绕到外侧去看看。”
“嗯!”道装少女点了点头,借着尤牙一挥之力,乘坐纸鸠沿着山壁往下冲,一直钻入
云雾之中。
斩风正跨坐在树干与壁间的空隙处休息,忽然发现白蒙蒙的云雾之中出现黑影,心中一
紧,因为地势对他不利,所以他伏在树根处,希望藉浓云躲避。
黑影疾速冲到树前,巨大的纸鸠着实吓了他一跳,更吃惊的却是鸠背上美丽的身影,心
神随之大颤。
再次见到银色面罩,道装少女又惊又喜又怨又恨,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不知该如何
表达。
砰——飞鸠去势极快,操纵者也看不清云内的情况,因此猛烈地冲上粗大的树枝,硕大
的纸鸠禁受不住强大的冲击力,从中折断,并向下方坠去。
“啊——”
道装少女被斩风的出现吸引了全部心神,没有意识到危险,因而被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呆
了,再想补救已经晚了,整个人从纸鸠背上向山脚滑去,眼看便要摔得粉身碎骨。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大手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腕。
道装少女只感到手腕一痛,似是被铁钳箝住,接着身子停止了下坠,随风在空中轻轻地
飘荡,狂喜像巨潮般涌上心头。
“一定是他!”
她抬头望去,果然是那张熟悉的银色面罩,心头一阵激动。
好险啊!斩风长长地吐了口气,心中稍安,情况依然危险,因为他的身子也在空中,一
只手抓着树枝,另一只抓着少女的手。
“你……”
她虽然满心感激,但想起死去的五十多名同伴,脑子突然变得混乱不堪,不知说甚么才
好。
“没事了。”
斩风的目光虽然冷,却有着一种莫名的力量,使少女慌张的心情稳定下来。
斩风的心里其实有些不安,那只纸鸠使他意识到附近有别的道士,如果不及时离开,也
许将会有更多敌人追来,但此刻,他所想的是把道装少女送上平台,因而拉着她的手缓缓
向上提。
“谢谢!”道装少女最后还是选择了道谢,幽黑的眸子凝视着银白色的面罩,心里又是
一阵迷惑,银面男子杀
了数十名道官后,非但没有杀她,而且还奋不顾身地救了她。
她的身子缓缓地提升至斩风的面前,看着近在咫尺的银面,心里忽然有一种冲动,竟然
不由自主伸出左手去摘面罩。
然而当手刚刚触及面罩的边缘时,她的身子忽然一颤,整个人又往下坠去,吓得她大声
惊叫。
又是那一只手抓住了她。
身子随风飘动,惊魂未定的道装少女吓得脸色煞白,左手捂着急速起伏的胸口,心有余
悸地抬头望去,正迎上了冰冷而凌厉的目光,心头不禁涌起一股歉疚之意,低下头喃喃地
道:“对不起。”
斩风盯着她看了片刻,眼光渐柔,抓着她小臂的左手,再次向上提去。
这一次,道装少女不敢乱动,害怕银面男子会真的把自己扔下去,即使面罩触手可及,
也不敢乱动,只是将空下的左手抱在对方的腰上,固定自己的身子。
“千雪道师!”一声呼唤突然从云雾之外传来。
斩风本想让她踩着自己的身体爬上去,听到叫唤后大吃一惊,眼睛立时迎向声音传来的
方向,盘算着如何才能从这绝壁之中脱过敌人的追捕。
道装少女与他贴在一起,一双妙目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此时如果大叫,一定会引来尤
牙,然而自己和面前这个男子并没有脱离危险,依然在树上挂着,而且对方刚救了她,如
果此时出卖了他,心中难安,因此内心再一次充满了矛盾。
尤牙不是蠢人,身为墨名道君的副手,一直以沉着冷静闻名,刚才的一声惊叫,说明云
内一定有情况发生,而且敌人很有可能就躲在里面,准备随时偷袭闯入的人,为
了小心起见,他将纸鸠停在云雾之外,朝内大声唤道:“千雪道师,出了甚么事?”
斩风凝视着她片刻,小声道:“踩着我的肩上去。”
道装少女被震撼了,面前的杀手不但没有把她当成人质,反而想着先将她送去安全的地
方,这无疑是将生命付托于自己,这是何等的信任,心中竟有想哭的感觉,咬了咬下唇,
她忽然扬声叫道:“我没事,不必过来。”
斩风愕然看了她一眼,目光更加柔和,小声催促道:“树枝支撑不住,快上。”
焦急的语气吓了道装少女一跳,怔怔地看了看他,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急迫,身子
下意识地颤了几下,接着奋力往上爬。
斩风一只手紧紧地抓着树枝,另一只手用力将她的身子托上了树干,丝毫不担心自己安
全,直到看见道装少女成功爬上树干,心中如释重负。
道装少女趴在粗大的树干上向他伸出了手,此时只要她大声叫唤,或是用力一推,就可
以杀死这个杀人凶手,但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些,一心只想着拉他上来。
斩风有些欣慰,至少判断是正确的。
然而正当他抓着树枝想往上爬的时候,一个火球穿透了蒙蒙的云雾,狠狠地击中了树干
。
喀嚓一声,树干从中折断,连带斩风一起坠进了云雾之中。
“不要!”
突如其来的变故,几乎将道装少女吓疯了,获救的欢喜片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整个人
仿佛掉入无尽的深渊,只有一片漆黑。
“为甚么?为甚么会这样?”美丽的眸子失去了原有灵秀,呆滞地望着下方,眼泪像泉
水一般涌了出来,沿着面颊一直往下落,最后飘落山崖。
“千雪妹妹!你没事吧?”云外的尤牙又叫了起来。
“不要……我不要这样……”
道装少女没有回应,她的脑海中一直回荡着斩风坠落时的剎那,绝望一次一次地冲击着
她的心灵。
一只白色的纸鸠进入了她的视线,背后上的两人看到她平安地趴在树干上,都松了口气
,表情也显得轻松许多。
“千雪妹妺,幸亏你没事,噫,你怎么了?”
“他……他掉下去了!”道装少女的悲痛升至极点,哇的一声,伏在树干上痛哭不止。
看着她第二次失声痛哭,尤牙的心突然下沉,原本以为她是为了自己而哭,此刻他终于
明白,眼泪竟是为了杀手而流,其中一定藏着许多不可告人之事,妒意随之而起,冷冷地
咒骂道:“死了好,死了活该,摔死他算便宜了,要是让我活捉回去,一定会剐了他。”
“他刚才救了我!”一直温柔和顺的少女也发起了脾气,愤怒地瞪着尤牙,满脸怨气。
尤牙从来没见她发脾气,顿时被吓呆了,但想到她为了别的男人向自己发火,不禁妒火
中烧,又暗暗庆幸杀手摔死,任何秘密也会烟消云散。
梓明地位较低,不敢乱插嘴,此时见千雪道师发脾气,连忙劝说道:“大家都是自己人
,何必为了一个犯人争吵?”
道装少女忽然想到,如果火球早一刻击来,自己也会摔下去,同伴明知自己在攻击范围
却依然下手,可见他们已将自己的安危抛之脑后,心中不禁大痛。
从小生长在古树镇的她,过惯了纯朴平和的生活,一直把道士当成自己的同伴和朋友,
然而梓明和尤牙的行为,却将她旧有观念彻底打破了,虽然心里还是偏向道士,但原本那
种道士至上的想法,已不复存在。
怒火染红了她的面颊,愤然瞪着两人,大声质问道:“杀人犯救我,你们却要杀我,这
算甚么自己人?”
尤牙不敢再惹她生气,忽然揪着梓明的衣领,怒目责问道:“你不知道千雪道师在里面
吗?居然擅自动手,这是以下犯上!”
梓明知道他要为自己脱罪,心中又怨又恼,连声辩解道:“我的火球威力不大,最多只
是轻伤,何况千雪道师的治疗术十分高明,即使中了火球也不会有事,所以我才冒险试了
试,没想到这么巧打断了树枝。现在杀手死了,千雪道师安然无恙,我的攻击似乎并没有
错。”
尤牙哼了一声,转头问道:“千雪妹妹,梓明道使不分尊卑,胆敢向你动手,已经犯了
法规的第五条,你想怎么处置他?”
梓明见他说起了道门法规,明显是要将自己当成替罪羊,连忙陪笑道:“我也是迫于无
奈,那小子杀人太多,我怕时间拖下去会对道师大人不利,所以想吓吓他,这完全是为了
千雪大人。”
道装少女的心中早就乱了,眼睛只盯着山下,其他的话根本听不入耳,想到再也看不见
那对蓝色的眼睛,心中又是一阵酸楚。
6旅程初始
尤牙好言劝道:“虽说梓明犯了错,但那贼子终究是重犯,摔死也是他的造化,不必太
伤心,若是墨名道君知道你为杀人犯而哭,恐怕要挨骂。”
道装少女默默地坐了片刻,又道:“我要下去看看。”
梓明陪笑着道:“对,对,是该下去看看,说不定那小子还没死,抓活的比死的好,听
说他是被人派来的,也许可以找出背后的指使者是谁。”
“你给我滚开!”尤牙瞪了他一眼,忽然揪起他的衣服往松树上扔去。
“啊——”梓明吓得脸如土色,直到稳稳地落在平台上才稍稍安定,但想着下方的深渊
,身子一颤,死死地抱着被火烧焦的树干一动不动。
“先罚你在这里吹一阵山风,回去再和你算帐。”尤牙要将少女的愤怒完全引到梓明的
身上,因而把梓明扔上平台,不让他有机会辩解。
“道……道师大人,我是为了捉拿逃犯,你不能这样对我!”梓明一脸委屈地嚎叫着。
“给我好好地趴着,掉下去可别怪我。”尤牙冷冷一笑,然后把手递向道装少女,柔声
道:“上来吧,我带你下去看看。”
道装少女虽然不情愿,但身在半空,只有依靠纸鸠,因而勉强坐了上去。
美人在侧,尤牙分外兴奋,一边操纵纸鸠,一边斜着眼睛偷看她,越看越觉美不胜收,
心里痒痒的。
向下飞了十余丈,道装少女忽然发现崖侧伸出的树干上,挂着一片银光闪闪的东西,定
睛一看,竟是那张银色面罩,心中又是一痛,朝着尤牙唤道:“送我去树旁。”
“是!”尤牙不敢不从,连忙将夜鸠停在树旁。
道装少女伸手摘下面罩,望着空洞的眼部,她仿佛看到了一丝丝的蓝色光芒从这里射出
,心神不由地颤抖了,幽幽地一叹。
尤牙的心中燃起一阵妒意,淡淡地问道:“这是那人吗?”
“嗯!”道装少女用袖子拭了拭面具上的灰尘,宝贝似的小心收入怀中。
被挂在树干上的梓明极不甘心,看着两人消失在视线之中,心中又狠又怨,但对方地位
比他高,实力也比他强,即使有心报复也没胆量动手。
“尤牙这个混蛋,自己惹火了千雪道师,却要我做替罪羊,自己跑去与美人说说笑笑,
真他妈不是东西!嗯,那小子未必能摔死,就算死了也是大功一件,尤牙这混蛋一定会独
吞,我绝不能让他得逞。”
想着,他狞笑一声,拼命使出全部的力量,朝着下方连发了十个手掌大小的火球。
纸鸠背上的两人看着火球擦身而过,都大吃一惊,尤牙尤为愤怒,如果火球烧着纸鸠,
他们也要坠入火海,愤怒地咒骂道:“该死的梓明,居然跟我玩手段,看我怎么教训你。
”
火球去速极快,瞬间就落入山下的密林里,由于附近没有人烟,树木极为茂盛,地上枯
枝枯叶极多,十个火球
落在地面后一沾即烧,顷刻间,整个林子陷入了一片火海。
突然,梓明的身影,从高处摔向了熊熊的烈火之中,霎时间被火海吞没。
这也算是报应,山壁间的松树虽然残留了一半,但被他的火球击中之后,变得脆弱不堪
,而梓明一心想报复,忘记了自己的处境,才会有此下场。
“活该!”尤牙并没有因为他是自己人而有任何的怜悯,只是觉得这种小人死了活该,
没必要同情。
看着山下烈火冲天,道装少女最后的一丝希望也破灭了,呆呆地望着熊熊的火光,泪水
一滴滴滚下面颊。
尤牙柔声劝道:“千雪妹妹,人死不能复生,你看开一点吧,只要想想他杀了我们五十
多人,心里就会舒服了,你是要成仙的人,何必在意一个杀手?”
流千雪叹了一口气,随着尤牙往高空飞去了……
大火沿着山坡一直往下烧,浓烟随风飘上高空,形成了浓浓的黑云,十几里外也能看见
,然而这一片都是荒山野岭,无论火势如何猛烈,对外人来说也只是一场普通山火,只要
不烧到他们身边,谁也不会冒着生命危险前来救火。
大火一连烧了十天十夜,将高坡上的整片森林全部化成焦土,山头一片光秃,只有些焦
黑的焦木残枝。
就在这满目疮痍的地方,一个身影悄悄地出现了,他正是斩风。
其实坠崖之初他已经绝望了,以为要重新回到冥界,但命运对他十分垂青,山崖上伸出
的松枝减缓了下坠速度,而地面上高大的树冠和厚厚的枯叶层,也发挥了冲缓的作用,凭
着这些巧合,他才得以侥幸逃出生天。
命运的垂青还不只一次,当他坠至地面时,恰好落在一条巨蟒身边,晕眩的他被蟒蛇一
口吞下,并且拖到一个
深洞之中,但他很快清醒,立即用背上长刀破开蛇腹逃了出来。
因为不需要吃喝,所以他一直留在漆黑的洞中,一边养伤,一边等候着火势减弱,直到
一切烧光了,他才悄然离洞。
“命不该绝啊!”斩风想着这几天的洞中生活,心里着实有些感慨。
举目望着满目疮痍的山林,他的心情又变得极度轻松,大火过后,百兽无存,不会想到
他还能活下来,因此不必再担心被道官追捕,可以从容地开始新生活,只是对于失去雪银
面罩有些惋惜。
“也许,这就是新生活的开始吧!”带着豁达与期望,他再一次踏上了征程。
走下焦黑的山坡,越过清澈的小河,斩风进入了二十里宽的无人地带,到处都是起伏的
小型山峦和茂密的森
林,只有极少数的采药人和猎手敢进入这一地区,其中有一半都送了命,渐渐地没有人
进入这片区域。
斩风沿途遇到了不少毒物猛兽,但在长刀下都变成了死尸,而他的包袱中也多了几张兽
皮和一些药材,希望暂时以猎手和采药人的身分进入人界社会。
走了一天,他终于爬上一个锯齿山的山口,山口不深,两侧是斜壁和丛林,站在山口处
向东望去,前方一片谷地,平谷的东面又是一座大山,满山青绿,溪流纵横。
眼光渐渐上移,一座有别于山林的巨大建筑,浮现在眼前。
“城!”斩风突然颤了颤,定睛凝望,山麓之侧果然有一座石城,周围梯田环立,四野
生机盎然,风景清幽宁静。
目光一直牵绕着灰色的城墙,澎湃的心潮难以平复,城虽然不大,但对他却有着象征性
的意义。
站了很久,斩风恢复了平静,在山口处找了块大石坐下,一边休息,一边观察周围的环
境。
眼光扫到左侧,忽然发现远方隐隐有青烟飘散,凝神细看,青烟升起的地方介于山壁和
丛林之间的地带,地势很陡,丛林也很茂密,不像是有村落存在。
观望之际,一名青年笑嘻嘻地从东坡爬了上来,身上背着黑猎弓,头上戴着破草帽,一
双大眼睛来回转动,像是在寻找着甚么。
斩风听到脚步声连忙转头望去,见青年一身猎人打扮,大约二十岁,皮肤白晰,五官清
秀,嘴里衔着一根草,活溜溜的大眼睛左顾右盼,脸上的表情变化多端,时而皱眉,时而
大笑,时而咧嘴,时而龇牙,一看便知是个活泼好动的人,浑身上下也透着无限活力。
他微微松了口气,忽然又怔了怔,意识到自己换了一种身分,暗暗提醒道:“我现在是
普通人,就要有普通人的举动。”
青年也看到他,脸色微变,连忙上下打量,见他身上的衣服又黑又脏,好一块破一块,
头发很乱,还插着几片树叶,面前插着把长刀,似是乞丐,又似猎人,但没有甚么特别,
心中稍安,大大方方地朝他笑了笑。
斩风也点头示意。
青年径直走到他身边,满脸含笑,亲切地问道:“你是这里的人吗?”
斩风淡淡地挑了他一眼,默然摇了摇头。
“是嘛!”青年笑着在他身边坐下,摘下破草帽拨了拨,为了主动打开话题,笑着打趣
道:“你这身衣服也太破了吧?比城里的乞丐还要脏。”
笑话被冰壁般无形的气势挡了回去,斩风还是一脸淡淡的,虽然极力控制着身上的杀气
,但冰山似的冷漠就像是他的影子,无法甩去。
青年微微一楞,转眼细细地打量,突然发现他并不是普通山民,反而像是四处飘泊的天
涯孤客,背影中透着孤寂和冷漠,让人不敢轻易接近。
斩风显得很小心,不愿意引来外人的注意,没有离开也没有回应,但他并没有意识到,
自己独特的气质使得事与愿违。
青年凝望片刻,越来越觉得这人不简单,转头又望向插在斩风面前的长刀,发现刀身两
侧密密麻麻地布满血斑,一层盖着一层,红斑也有深有浅,可见饮血的次数极多,心头不
由地一震,笑容也变得有些勉强。
斩风见他的眼神伸缩不定,似有丝丝惧意,不禁有些好奇,顺着青年的目光望去,也发
现了血斑,暗骂自己太疏忽,忘记洗去刀上的血斑,思绪急转,忽然拿起包袱,从里面抽
出一张完整的虎皮,问道:“你知不知道甚么地方能卖好价?”
青年望着斑斓的虎皮楞了楞,又瞥着包袱中还有些狐皮和草药,以为刀身上的血斑来自
于野兽,疑虑一扫而空,脸上又露出会心的笑容,点头赞道:“这件虎皮的确是好东西,
不过在山野小城里换不了多少钱,如果有办法拿去京城,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嗯!”斩风只是想办法打消他的怀疑而已。
青年抬眼向四周张望,很快就发现了远处的青烟,脸上忽然闪过一丝喜色,指着青烟问
道:“你认识那条村吗?”
“村?”斩风随着他的目光望去,然后摇了摇头。
“我去看看。”青年对青烟冒起的地方很感兴趣,探头探脑地寻觅道路通往青烟处,然
而丛林极其茂密,还有藤类和灌木塞住了林间的缝隙,根本无路可过,不禁有些失望,鼓
着腮帮子坐回原位。
斩风见他行为古怪,微微有些好奇,这名青年一身猎人的装扮,然而举止之间不像入山
打猎,似在寻觅着甚
么,他不是好事的人,虽然有些怀疑,但没有多问,休息了一阵,抬腿就往小城走去。
“等一等!”青年见到他要走,快步追了上去,亲切地拍着他的肩头,笑道:“人生难
得有缘,既然我们见面就是缘分,不如你帮我找路,我替你找个好地方卖虎皮。”
斩风淡淡地道:“我不是本地人,也不认识路。”
“我初来长山城,人生地不熟,万一走迷了路就麻烦了,你就算不是本地人,也比我熟
悉这里,一定能帮我。”青年对他极感兴趣,锲而不舍地请他帮忙。
斩风见他如此盛情,心中不由地嘀咕了起来,这人明明不认识那条村,却如此费力地寻
找,如果不是小村有古怪之处,就是他别有目的,与他过多的接触,也许会带来不必要的
麻烦,因此他摇头婉拒了。
青年毫不介意,却没有放弃与他结交,话锋一转又问道:“你也去长山城吧?”
“嗯!”斩风这才知道面前的小城叫做长山城。
青年嘻嘻一笑道:“我也回去,不嫌弃就一起走吧!”
斩风没有回应,也没有拒绝,背上包袱提着长刀,继续往前走。
“我叫鸣一,你呢?”青年紧紧地跟在他身边,边走边套他说话。
“斩风!”斩风很坦率,因为人界根本就没有斩风这个人,不必担心有任何负面的影响
。
鸣一眼睛一亮,大声赞叹道:“嘿,好名字,斩风破浪,杀气十足,光是这名字就能吓
跑敌人。”
斩风见他任何事情都能说一大堆话,着实有些佩服。
山路起起伏伏,两人走了几里路后终于来到长山城下,城池不高,还有些破旧,似乎很
久都没有修整了,有的地方甚至长出了青苔。
“长山城!终于到了!”
斩风却盯着城门上的三个字发呆。
“长——山——城,这三个字没错呀!难道你不识字?”鸣一觉得斩风行为举止处处透
着古怪,就像是一个从未来到过城市的山野村民,但冷漠的气质又像是见惯了一切,始终
拿捏不透他到底是个甚么样的人。
斩风没有再理他,径直走向城门。
进出长山城的人很少,大都是挑着兽皮的猎人,扛着锄头的农夫,还有一些收野货的行
脚商人,因此城门口十分冷清,此时只站着四名士兵,头盔扔在地上,长枪靠在身边,懒
散地靠在城门壁上闲聊。
看到有人走来,一名士兵不经意地扫了一眼,笑着对身边的同伴道:“这年头怎么连乞
丐也要扛刀,世道真是变了。”
“你看他身边那个。”
“噫,是他?”
两人见到鸣一都笑了,其中一名胖子士兵抢先走到他的面前,陪着笑脸问道:“您回来
啦!要不要小的送您回客栈?”
“谢了,我自己进去就行。”鸣一很和气,亲切地拍了拍士兵的肩头。
斩风淡漠的眼神扫过几名士兵,然后停在鸣一脸上,让士兵们如此恭敬的人不是有钱就
是有权,不禁对他的身分感到怀疑。
鸣一似乎知道他在想甚么,嘻嘻一笑,解释道:“只要有钱,这些人甚么都听你的,我
出城时给了他们点钱,所以就把我当成大爷了。”
斩风点了点头,事不关己,他也不想多问。
“去茶舍喝口茶吧,我请客。”鸣一似是跟定他了,进了城也不肯放他走。
斩风停下脚步望着他,心中暗暗盘算,眼前只有两个大目标,没有任何计画和安排,一
切都需要按照实际的情
况制定,原本是打算拿兽皮去换马匹,然后游走四方寻找机会。
此时,茶舍里有两对眼睛正盯着他们,一名虎头虎脑的青衣汉子面向大街坐着,盯着鸣
一,朝身侧中年汉子小声道:“这小子又回来了,还多了一个乞丐,看来也是他的同党。
”
“嗯!”中年人大约四十岁左右,身材修长,细眉长目,脸色略白,身上穿着普通的青
衣白裤,腰间插着一把扇子,看上去像个书生。
他原本也看着鸣一,但眼角扫见斩风后立时被他吸引,忍不住多打量几眼,见他虽然衣
衫破烂,但气质独特,感觉像是移动中的暴风雪,离远就能感觉到威慑力。
“老邢,你在看甚么呢?”青衣汉子见他脸色古怪,不禁有些好奇。
中年汉子盯着斩风,沉声道:“那个扛刀的青年有些古怪,不像是普通人。”
青衣汉子随便看了一眼,不以为然地道:“没甚么大不了,不过是一个乞丐而已。”
“嘿嘿,此人虽然平静,却有不怒而威的气势,平时尚且如此,很难想象爆发时会是甚
么样?还有他手上的那把刀,点点血斑,一层又一层,隐隐带着杀气,一看就知道杀了不
少人。”
“也许是他捡了把好刀,正想进城换钱。”青衣汉子阅历有限,看不出斩风的潜能,也
没有把他放在眼中,依然把注意力放在鸣一身上,“这小子昨天四处打听消息,今天又到
处乱窜,似乎在寻找着甚么,不会是为了我们而来吧?”
“很有可能。”中年汉子神色一凝,沉吟道:“西面就是道官的禁区,虽然山势高不可
攀,但距离很近,不少道官能够飞行,也许他们又看了上这座小城。”
“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个安身之所,不能让他们毁了。”青衣汉子眼中闪过一丝厉芒
,冷冷地道:“不如干掉他们,免得他们打听出任何消息。”
“别着急,等等再说,他们只有两个人,兴不起大风浪,只要盯紧,就万无一失。”中
年汉子紧盯着斩风,一种无形的威慑力使他不得不谨慎。
青衣汉子不屑地撇了撇嘴道:“两个探子不会是甚么高手。”
“别说了,他们来了。”中年汉子用脚踢了他一下,低下头喝茶。
鸣一领着斩风踏入茶舍,随意选了一张空桌坐下,唤道:“上茶。”
掌柜迎上来为两人各倒了一碗茶,笑呵呵地道:“您慢用。”
斩风楞楞地望着微微发黄的茶水,由于冥人不需要食物,因此两年的冥界生活从未想过
吃喝,看到人界最普通的茶水,不由地引发了一些旧时的回忆。
掌柜见他神色冷淡,而且盯着茶水不动,以为他嫌茶色太淡,尴尬地道:“茶水是淡了
一点,因为这个月茶商来晚了,所以只能省着点用,这样吧,我收您一半钱。”
“嗯!”斩风心不在焉,随口应了一句。
掌柜见他还是淡淡的,不敢再招惹,悻悻地走开。
鸣一哈哈笑道:“兄弟,想不到你的手段还真高明,不说话就省了一半茶钱。”
“嗯!”斩风依然在望着茶水发呆。
青衣汉子看不惯他的“傲气”,冷哼一声,怒色冲冲地站了起来。
中年汉子知道他一向看不惯别人作威作福,突然起身一定是想惹事,连忙伸手去抓他,
却被他巧妙地闪开。
青衣汉子慢步走到斩风桌边,瞪了斩风一眼,冷冷地道:“两位不是本地人吧?长山城
的茶虽然不好喝,但也不能给脸色看。”说罢,一掌拍在桌上,茶碗晃动,水洒了一桌。
斩风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还是没理他。
鸣一渐渐习惯这副冷漠的表情,所以毫不在意,用眼角偷偷瞧了青衣汉子一眼,见他气
得满脸通红,心中暗笑,却没有再说甚么,因为他也想知道斩风到底是甚么身分。
“你敢小看我?”青衣汉子彻底被激怒了,眼中精光大盛,狠狠地瞪着斩风,如果是大
庭广众,早就一拳砸下去了。
中年汉子心头也燃起了无名之火,但他比青衣汉子更有心计,微笑着走了过去,经过火
炉时随手提起滚烫的茶壶,左手不经意间从壶嘴上扫过,洒下了一层白色的粉末,神不知
鬼不觉地就下了药。
他提着茶壶笑吟吟地走了上去,为鸣一和斩风各斟满了茶碗,和善地道:“他是个粗人
,见不得外人欺主,冒犯之处还请原谅,远来都是客,这碗茶算我的,二位别计较。”
青衣汉子知道他的本事,见他这番动作,心里明镜似的,立即露出兴奋的神色。
“道官大人,您请喝茶,我们不打扰了。”中年汉子亲切地笑了笑,然后拉着青衣汉子
坐回原位,小声吩咐道:“这就够了,别再惹事。”
“甚么毒?”青衣汉子好奇地问道。
“对付敌人自然不会让他们好过。”中年汉子微微一笑,眼睛又瞥向斩风和鸣一。
鸣一却没有上当,扫了两人一眼,又低下头看了看碗中的茶水,由于茶色很淡,因此很
轻易地找到了还没溶化的粉末,嘴角流出一丝冷笑,随手把茶碗推开。
两名汉子见他推碗不喝,知道露了馅,不约而同对视了一眼,眼中都流出一阵杀气。
就在此时,一直默然不语的斩风,忽然端起茶碗放在嘴边,一口气将茶水喝光,然后还
抹了抹嘴,似是意犹未尽。
鸣一看着直摇头,没想到斩风的阅历这么差,感到极为失望。
两名汉子格外高兴,相视一笑,自以为成功了,但一炷香的时间过后,斩风没有半点中
毒的征兆,还在低着头发楞,他们的脸色都变了。
青衣汉子小声问道:“老邢,你的东西是不是拿错了,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不可能!”中年汉子的脸色极为难看,如果对方像鸣一一样察觉后推碗不喝,心中还
好过一些,然而对方不言不语一口喝光,像是挑衅地在告诉他“你的手段太差,
我根本不怕“,这无疑是在当面掴他耳光,怎能不又气又恼。
青衣汉子小声劝道:“老邢,等一等吧,也许过一阵才会发作。”
“我就不信他还能撑下去。”中年汉子轻哼了一声,依然狠狠地盯着斩风。
鸣一同样感到惊讶,对方既然已经下了毒,即使不是致死的毒药,但总会有些效果,可
斩风的反应大出意料,仿佛有意在向挑衅者挑战,心中有些纳闷,猜不透这是高深莫测还
是偶然巧合。
“这人明知茶水有毒居然还敢喝,要是我早就破口大骂了,他居然还是一副若无其事的
样子,似乎很有城府,难道我看走了眼?”他忽然想起斩风的包袱有草药,似乎熟悉医术
,自以为是地点点头。
为了再试一试斩风,他端起自己的茶碗递向斩风,笑着道:“兄弟,既然口渴,就多喝
一碗。”
“谢谢!”
斩风并没有察觉任何异常,因为冥人的身体非比寻常,连鬼界强大的尸毒都不怕,这些
小伎俩更是难不倒他,欣然接下茶碗一仰而尽。
7暗探鸣一
“老弟,干得真漂亮,我服你了。”鸣一被他“豪气”慑服,哈哈大笑,朝他竖起了大
拇指。
中年汉子看得瞠目结舌,虽然只是下了少量的泻药,但药力很强,喝下去片刻就会肚疼
肠痛,没想到这个不起眼的乞丐连喝两碗,还是若无其事,本已觉得颜面无光,又被鸣一
出言讥讽,脸色越来越难看。
青衣汉子沉声道:“看来这两个人来头不小,我们还是小心为上。”
鸣一见他们交头接耳,神色凝重,心中更是得意,摸出几文钱随手放在桌上,亲切地唤
道:“兄弟,我们回客栈吧。”
斩风听到“兄弟”二字微微一楞,抬头一看,发现鸣一的笑容更加亲切,他原本不想与
鸣一过多纠缠,但想到自己在人界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而要办的却是大事,不可能一个
人完成,因此没有拒绝他的邀请,随他走出茶舍。
“谢两位的好茶,日后一定奉还。”鸣一意犹未尽,临走还调侃两名汉子。
“可恶!”青衣汉子心中不忿,但斩风的举动让他无话可说,只能无奈地认输。
“这两小子不能小看,特别是那个乞丐,气势不凡,似乎是有意向我挑衅。”
中年汉子满脸怒色,斩风的“挑衅”让他面子难堪,无法咽下这口气。
“老邢,别太在意,下次弄点厉害的东西让他尝尝。”青衣汉子尽力安抚他的情绪。
中年汉子脸色阴悒地道:“突然来了这么两个探子,看来有人开始注意长山城这个小地
方,以后的日子恐怕不好过。”
青年汉子的脸上杀气渐浓,一拳敲在桌上,厉色道:“既然如此,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
两个人活着离开。”
“回去再说。”
带着怀疑和顾忌,两人离开了茶舍,往城外走去。
在鸣一的盛情招待下,斩风住进了城中唯一的客栈。
伙计很快就搬来了浴桶,并装满了热水,整个房内变得雾气腾腾,斩风泡入水中,舒服
地昏昏欲睡,历史的片段一幕幕回到脑海之中。
下一步该干甚么呢?去找戟布报仇……
想到戟布,他的心中就像是注入了烈火,怦然跃动,恨不得立即就冲到戟布面前,用一
切手段为自己和家人雪仇。
但他不是冲动的人,很快就恢复了冷静,因为许多问题摆在他面前。
“一切还是小心为上,不能让报仇破坏了冥界生存的大计,眼下最要紧地就是找到突破
口,打听更多有关道官和仙人的消息,然后再制定计画。”
斩风的思路很清晰,目标十分明确,如今只要不乱用冥术,一切都可以随心去做,选择
也更多。
“老弟,洗完了吗?”随着笃笃两下敲门声,鸣一的声音从门外传入。
斩风的思绪被拉回现实,望着门外问道:“甚么事?”
“我叫了酒菜送到我房中,洗完早点过来,我们兄弟喝几杯。”
“嗯!”斩风梳洗完毕换上干净的衣服,又将长刀的血斑洗去,然后才姗姗来到鸣一房
中。
鸣一正在自斟自饮,听到脚步声抬头望向门口,见斩风换了新衣后,几乎变成另外一个
人,清爽的透着青春气息,鹰目似的眼神凌厉而冷峻,英气中藏着冷静和沉稳,表情虽然
冷漠,却为他添了一种别然不同的魅力,吸引旁人的注意。
“老弟,是你吗?我几乎认不出来。”
“嗯!”
斩风在他身边坐下,桌上的菜肴虽好,却勾不起半点食欲,看了一眼就移开了。
鸣一为他斟了杯酒,笑道:“我鸣一没甚么本事,就是喜欢交朋友,今天与你一见如故
,干了这杯酒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朋友!”斩风轻轻地念了一遍,盯着鸣一看了片刻,拿着酒杯一口喝光,淡淡地道:
“一杯酒不能决定甚么,口头上的朋友,与心上的朋友是不一样的。”
鸣一没想到他如此坦率,虽然话语有些刺耳,但回味起来远比虚情假意要舒服,点头道
:“我虽然总是嘻皮笑脸,不过出卖朋友的事我绝不干。”
斩风的眼神略微温和了,指着酒杯道:“你还没喝!”
“哈哈!”鸣一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笑着一仰而尽,朝他竖起大拇指赞道:“刚才实在
痛快,把那两个混蛋气得冒烟,想起那两张青脸我就想笑。”
“刚才?”斩风茫然地看着他。
鸣一笑道:“你就别谦虚了,刚才的两碗全是毒茶,那两个汉子悄悄下毒,还以为我们
看不到,真是傻。我原想忍一忍就算了,没想到兄弟你更厉害,明知有毒,但二
话不说一口喝完,那才叫豪气,我鸣一没服过几个,不过你的那份胆气和豪情,让我心
服口服。“
“哦?”
斩风皱起了眉头,对方竟然用到下毒这种手段,可见事情并不简单,也许不小心卷入了
别人的斗争,这正是他现在不想遇到的事情。
“那群人只怕还会来找麻烦,事情不太好办啊!难道要放弃?”鸣一低着头嘀咕着。
斩风盯着他看了片刻,问道:“你是甚么人?”
“我?”鸣一怔了怔,嘿嘿一笑道:“论理说我不该向外透露,不过我们是朋友,所以
不想再瞒你,其实我是官府派来的人。”
“官府!”
斩风点了点头,鸣一的行为举止,以及城外士兵的反应,都可以说明一切,但他所想到
的不止如此,按照掌山
上听来的消息,朱雀国内的权力大都落在道官的手中,原来的官衙变得有名无实。
难道他是道官?
斩风的眼中又现杀气,冷冷地扫视着鸣一。
鸣一被冰冷的眼神一慑,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微微一缩,怔怔地问道:“你怎么了?”
斩风收敛杀气,冷冷地问道:“你是道官吗?”
“我?”鸣一忽然苦笑了一声,摇头叹气道:“我如果是道官就好了,可以待在道馆里
享福,根本用不着来这种鬼地方受苦。”
“哦!”斩风听完,杀气尽消。
鸣一忽然露出期盼的神色,喜道:“如果这次把事办成就一定能升职,虽然比不上道官
,但也和道仆差不多。”
“道仆?”斩风读过道官手册,里面只记载着九等道官,没有任何字眼提及道仆,不禁
感到诧异。
“你居然不知道?”鸣一惊讶地看着他。
“不知道。”
“连这都不知道,真怀疑你是不是朱雀国的人!”鸣一看着他摇了摇头,然后细细地解
释道:“那些道士原本只能偷偷摸摸地修炼,自然没有多少人加入,现在摇身一变成当权
派,想做道官的人像沙漠里的沙子一样多。
“但道官不是想做就能做的,因此出现了两个新的等级,道奴和道仆,所有学道者都要
从最底做起。”
斩风听到“奴”和“仆”这两个字,可见道官的权威,对道官的愤怒更盛。
鸣一没有留意他的反应,依然故我地道:“即使想做道仆和道奴也不容易,尤其是道仆
,只有那有财有势或是资质特别好的人,才会被召为道仆,他们会为道官做事,同时学习
最基本的道术,不过地位比低级官员还高。”
“道奴呢?”
“没钱没势的人才会被列入道奴,他们为道官做事,却没有机会向道官或是仙士学道,
只能自学,除非他们立了大功或是道术有一定成就,否则就没有机会升级。”
鸣一摇头苦笑道:“我只是为官衙做事的小探子,就算道仆吐我口水,也只能硬吞下去
。”
斩风心中一沉,神色凝重地问道:“道官的势力真有那么大吗?”
鸣一满脸畏色地道:“道官现在如日中天,十大道仙的地位比皇帝还要高,所到之处万
人跪拜,场面大的吓死人。”
“十大道仙?”斩风听闻道仙竟然达十人之多,心中又是一惊。
“原来你甚么也不知道。”鸣一没了脾气,苦笑着解说道:“十大道仙以戟布为首,地
位从高到低依次是那斯然、社芷、典罗、菊宁、索严、跎烈雷、赤瑕璧,尊瀚和佐思,这
十人道术高明,听说与仙人没甚么分别。”
“十个……”斩风默默记下了十个名字,等待日后向他们索还血仇。
“做个探子和道仆都是为人卖命,可是做道仆却有机会升做道官,然后便能过好日子,
我就算升了官也是小探子,想想真没劲。”鸣一真的把斩风当成了朋友,因此一改乐哈哈
的形象,向他吐起了苦水。
“难道没有人对道官反感吗?”
“反感?”鸣一用怪异的目光看着他,似是在笑他问的傻,“当然有人反感,四大逆党
天天嚷着要杀道官,朝廷的官员被夺了权自然也会反感,可眼下谁也动摇不了道官的势力
,只有我们大人能抗衡一下。”
斩风沉默了,道官在朱雀国的发展如日中天,道士的数目不断增加,背后还有仙人支持
,掌握禁区、从而控制冥界出口,这将会是巨大的挑战,消灭道官势力更是难如登天,他
忽然觉得要走的道路被突然拉长了十倍,尽头遥不可及。
鸣一见他低头不语,似有心事,笑道:“只要你愿意,我带你出山,也许你能顺利地考
入道仆。”
“如果要在朱雀国内找安身之所,似乎没有比道馆更好的地方,只是……”
斩风有些心动,但又担心自己见到道官后按捺不住杀气,结果可能是适得其反。
“对了,你从哪里来?怎么甚么也不知道?”
斩风犹豫了片刻,平静地答道:“青龙国。”
“青龙国!”鸣一吃了一惊,再次上下打量了一番,道:“难怪你甚么都不知道,原来
是从青龙国而来。”
斩风没有进一步解释,默默地思考着鸣一的提议。
鸣一见他在想事情,不敢打扰他,正想拿起酒壶自斟自饮,忽然想到一事,脸色大变,
喃喃地道:“刚才那两个人不会就是我要找的人吧?如果真是他们,麻烦就大了。”
斩风发现他忧心忡忡,微微有些吃惊,问道:“出甚么事了?”
“我担心刚才那两个人正是我要找的人,万一他们前来报复,我们都有危险。”
鸣一急急忙忙走到床边,一边收拾着散落在床上的物件,一边吩咐道:“兄弟,这客栈
恐怕不能住了,你立即回去收拾东西,今夜我们到林子里去睡一夜,其他的事明天再做安
排。”
“我明白了。”
斩风原本不愿意卷入别人的纠纷,但鸣一对他不错,因此不愿弃之不管,何况对方同样
对他下毒,可见早就把两人当成同伙,想抽身已经不可能了。
月亮悄悄地爬上了半空,将夜幕送给了大地,星光点点,为这宁静的山城带来了另一种
美色。
长山城的背后有一大片林带,林带的边缘处有几块草坡,被杂乱的树木包围着,十分幽
静,因此斩风和鸣一选择了这里做为暂时的落脚点。
斩风沐浴在星光下一动不动,鸣一所说的话给了他不小的震撼,仅仅两年多的时间,道
士一跃成为掌握朱雀国
大权的势力,膨胀的速度之快令人咋舌,而且将来还会膨胀下去。
现在只是朱雀国,以后可能还有青龙国,玄武国和白虎国,如果整个人界都落入道官的
掌控,冥界的希望将会彻底破灭。
怎样才能制止道官势力的扩张呢?
他默默地摇了摇头,按照鸣一的说法,道官势力的扩张如同洪流般势不可挡,十大道仙
更是天神般的人物,无人能望其项背,挑战者只不过是自取其辱。
他也感到有点幸运,在没有冥日冥月的环境下,两颗力量种子依然缓慢地成长着,带给
他的力量也不断增加,但他无法确认,这种能力能否对抗十大道仙中的任何一人?
力量,对,我需要抵挡洪流的巨大力量!我要先找到可以在人界使用的力量,而且是要
最强大的力量。
意志力总是他心中最坚强的后盾,促使他奋力挑战每一个难关,这次也不例外,敌人的
力量越强,他的斗志就越旺盛。
人界所能学的,除了普通的武技,就只有道术,难道我真的要去学习道术?
他又感到一阵迷惘。
“兄弟,想甚么呢?”鸣一躺在草地上,盯着他问道。
斩风不答反问道:“你既然是官府的人,为甚么不去长山城的官衙求助呢?”
“这里的官衙起不了作用,昨天我已经去问过了,居然没人知道我要找的人,所以只有
靠我自己,而且整座城只有五十名老弱残兵,帮不了甚么忙。”鸣一一脸的不满,道:“
我不希望太多人知道我的事情,毕竟我是密探。”
“你到底要找甚么?”
鸣一扫了一眼漆黑的山林,道:“我在找青云阁的寨子,听说就在这附近,不过这里的
山太多,找了两天连一点消息也没有,我真怀疑有人误传消息。”
“青云阁?好熟的名字啊!”斩风觉得这个名字似乎在甚么地方听过,只是一时想不起
来。
鸣一嘻嘻笑道:“你从青龙国来,当然不知道青云阁是甚么,他们是……是一伙山贼,
杀人抢劫,无恶不做,所以我才自动请缨,没想到这么难找。”
“哦!”
草坡往山上走是一条看不见尽头的密林带,此时有十几个人正躲在林中监视斩风和鸣一
,其中两人就是青衣汉子和中年汉子,白天的事情使他们很不放心,所以一直带人盯着他
们。
“这两个小子果然古怪,既不住官衙又不住店,居然跑到这荒山野岭露宿,说不定已经
查到了甚么?”
“难说,不过他们既然没有走,就说明还要查下去,总有一天会查到我们头上。”中年
汉子对于白天的事耿耿于怀,一直狠狠地瞪着斩风。
“怎么办?杀了他们?”
“不急,方圆百里只有这么一个城,只要掌握他们的动静就不怕他们跑,何况这条林中
密道十分安全,他们查不出甚么。”中年汉子毕竟阅历丰富,虽然很想教训前面的两个小
子,但还是按捺住心中的冲动。
青衣汉子道:“说不定还有其他的探子在附近等待,我看还是尽早抓起来为妙。”
“副阁主,你看。”一名属下忽然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中年汉子抬头望去,发现鸣一正往他们所在的密林走来,倏地一惊,连忙摆了摆手,示
意手下不要说话。
鸣一走到树林边小解,爽快之际眼睛也在四处张望,借着银白色的月光,他忽然发现,
面前的树林与普通的树
林有些不一样,别的树林虽然茂密,但中间还有些空隙可走,而这片林子就像是一个被
密封的盒子,整齐的树林之间有许多灌木杂草和青藤,将树与树之间的空隙全部封死,形
成了一道巨大的植物墙。
“噫!这片林子有古怪,兄弟,快过来看看。”
“怎么了?”斩风慢慢走到他身边。
鸣一指着林子道:“你看这林子是不是有些古怪,我还从来没有看过长得这么密的树林
。”
斩风走到近处摸了摸粗大的树藤,点头道:“像是特意布置的。”
“原来你也这么想,真是英雄所见略同,我也觉得这林子有问题。”鸣一神色一凝,盯
着密林嘀咕道:“这里离长山城很近,往上就是石峰,中央这一条林带很长,绕着大山转
了几圈,还连着几片大林,如果林中有路就可以通往四面八方,是个绝好的藏身之处,而
且还能把山峰与山脚隔开,也许,我要找的东西就在山峰上。”
斩风见他片刻之间就想到了这么多,着实有些佩服。
鸣一越想越觉得自己分析的正确,心中大喜,兴奋地笑道:“兄弟,等天一亮,我们就
围着林子转,只要找到入口,就说明我猜的对。”
“好!”斩风觉得鸣一虽然其貌不扬,平时也是嘻嘻哈哈、一副不务正业的样子,但论
智慧和反应,将来一定有出头之日。
林子虽密,但内腹中空,加上四周十分宁静,就算是小声说话也能传远,何况鸣一并没
有小声说话,因此藏在林子里的人听得清清楚楚,无不勃然变色。
青衣汉子愤恨地道:“这林子是专门设计,素来平安无事,没有惹出半点疑心,没想到
这小子眼睛这么尖,居然能看出树林的秘密,如果再让他查下去,只怕甚么秘密也藏不住
。”
中年汉子的脸色十分阴沉,冷冷地道:“这小子眼尖心细脑子快,不能再留他们。”
“对,趁天黑宰了他们,免得麻烦。”
中年汉子沉吟了片刻,叮嘱道:“先抓活的,我想知道他们的背后是甚么势力,有甚么
阴谋,还有多少人在长山。”
“是!”
十几名汉子如鬼影般,闪入黑暗之中。
鸣一和斩风虽然都意识到这里是敌人的地盘,却谁也没有想到敌人就在林内,而且听到
了他们的谈话,很快就被十几个汉子围住了。
鸣一反应很快,黑影闪入草坡之时就跳了起来,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四周,很快就发现结
成半月阵型的黑影向自己冲来,大惊失色,急忙拉着斩风唤道:“兄弟,我们被围了。”
斩风没有受过暗探训练,一切修炼都全靠他自己的努力,反应远不及鸣一,被他一扯才
反应过来,立即提着长刀跳了起来。
清醒之后的他又是另一副模样,坚韧凶狠,身上散发的寒意和杀气,使黑影们都为之一
惊,立即停下脚步,不敢再往前逼。
“看来我们找到地方了,不过还要先收拾了这群人。”鸣一见敌人止步,心中稍安,但
很快又被斩风的杀气吓了一跳,立即想起刀上的层层血斑,暗暗惊叹道:“好强大的气势
啊!”
对斩风而言,杀光这些人并不是难事,只是觉得敌人来历不明,不想妄开杀戒,也不想
在事态没有明朗之前妄动。
“兄弟,能打吗?”鸣一对斩风的实力并没有太强的信心。
“嗯!能对付几个。”
一个黑影踏前一步,冷笑道:“我劝你们放下武器,乖乖地跟我们走,不然我们就不客
气了。”
气氛突然紧张了起来,寒月下钢刀泛起森森白光,照得四野寒气飕飕,伴随着黑夜的阴
郁,使人毛骨悚然。
鸣一知道自己最多只能对付一个,获胜的信心不足,心里一直在盘算怎样脱身,忽然小
声道:“不如跟他们去,也许这样就能找到他们的据点。”
斩风淡淡地道:“这话说的不错,只是我们还能不能活着出去还是疑问。”
“可以问一问。”
“好吧!”斩风自忖用花月的影子互换术可以逃脱,但唯一的问题就在于,逃脱之前会
不会被杀掉。
鸣一扬声问道:“我们投降,是不是就不杀我们?”
十几条黑影没想到他们居然先谈投降的条件,都楞住了。
青衣汉子傲然应道:“我们说话算话,只要你们不抵抗,我们不会杀你们。”
“兄弟,降不降?”鸣一虽然出了主意,但心里没底,不敢轻易下决定。
“你自己决定吧!”斩风自忖随时都能冲出去,并不担心被擒。
鸣一嘀咕了半天,最后狠狠地跺了跺脚,喃喃地道:“舍不了孩子套不着狼,做个小探
子一辈子没出息,这次一定要立大功,让娘享几年清福。”
斩风站得近,听得很真切,没想到他立功居然是为了孝敬母亲,想到自己全家老小一个
不留,只剩下自己孤独一人,不由地有些伤感,同时对鸣一也大为改观,沉声道:“我可
以杀光他们,不过也许这样就找不到地方了。”
“杀光?”鸣一以为斩风在安慰他,朝他笑了笑,扬声道:“我们投降,可你要答应不
打不杀。”
“我全答应,快放下兵器。”青衣汉子显得有些不耐烦。
“来吧!”鸣一随手将砍刀扔在地上,摆出一副束手就擒的样子。
“把我的刀收好。”斩风冷冷地把刀插在草地上。
“去,把他们抓起来,把衣服扒了蒙在头上。”带头的黑影,朝身边的人挥了挥手。
十几名汉子猛地撞冲上前,不由分说将两人按倒在地,仔细地搜了一遍,扯下两人的上
衣把头蒙住,然后推攘着走入林中。
中年汉子见他们顺利擒获了两人,心中大喜,笑着问道:“木斐,我们的人没受伤吧?
”
木斐摇了摇头,失望地道:“原以为这两个小子是块难啃的骨头,没想到他们一开始就
要谈投降条件,我答应他们不杀,他们居然乖乖地扔下了兵器,想打都不行,真是让人不
爽。”
“哦?”中年汉子有些惊讶,但随即有所领悟,点头道:“他们很年轻,都是小人物,
被十几个人围着自然不会拼命。”
“老邢,阁主不在,这两个小子要怎么处理?”
“先关起来,阁主这几天就会回来,到时候让他处置。”
“嗯,我带人去,你回去休息吧!”
“有劳了。”中年汉子看了看被蒙着头的两人,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木斐笑了笑,带领手下押送两人,往鹰嘴崖走去。
8纵身山崖
山很大,长山城所依靠是主峰莲花峰,而鹰嘴崖在东面,直线距离并不远,但山路弯弯
曲曲,单以路程计算,大约有五六里,一群人走到鹰嘴崖时已经夜深,四周漆黑一片,几
乎伸手不见五手。
鹰嘴崖是突出山壁的巨大崖石,因外形像鹰嘴而得名,崖后的山峰叫鹰头峰。
鹰嘴崖的根部有一块不大的平地,有一间很小的石屋,石屋外就是形似鹰嘴的崖部。
鸣一和斩风都感觉到一直在沿着山路而走,听到呼呼风声从耳边刮过,心中都有些担心
,感觉到想象与现实并不一样。
忽然,两人被几个人用力压在地上,接着四肢都被捆绑起来,敌人的小心谨慎远远高出
了他们的意料,鸣一心中大叫后悔,但已无能为力。
斩风还是很平静,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他不愿意前功尽弃,因此依然忍耐。
“小唐,豹子,把他们送下去。”
“是。”
两人感觉被人抬着向前走,过了片刻,又被放进了一个筐形的体物之中,四周大风呼呼
作响,如鬼哭狼嚎般不断地钻入耳中,心中越来越感到不安。
经过了一番抬抬抱抱,两人最终被扔在一堆草上,四周的气温很低,即使闭着眼睛也能
感觉到阴森的气息。
“好好待着,不然小心你们的脑袋。”
蒙头的衣服被摘了下来,斩风迅速睁开眼睛,却发现眼前还是一片漆黑,甚么也看不见
,与被蒙着头没有半点区别。
脚步声渐渐远去,一切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鸣一长叹一声,苦笑道:“兄弟,我们的如意算盘打错了,都是我这糊涂脑袋,想出了
这么一个馊主意,连你也陷进来了。”
“没事!”斩风睁大眼睛望向四周,洞内实在太黑了,没有一丝光线,连近在咫尺的鸣
一也看不见。
“斩风,看来我们被送入山洞了。”
“嗯。”斩风正想用花月脱身,却发现没有光和影就没有办法施展花月,原来安排好的
脱身计画因此作废,感到一丝不妙。
“这里又黑又冷,刚才又是风声大作,依我看一定是个山洞。”鸣一看不见他的反应,
只能朝着黑暗说话。
除了等待,斩风其实还有另一个选择,利用冥神之眼或是紫月之瞳的光芒制造影子,从
而施展花月,但鸣一还在身边,不便使用冥术,最终便放弃了这个选择。
黑暗中又恢复了宁静,只有轻轻的呼吸声。
过了一阵,鸣一闲不住了,歉然道:“说起来是我连累了你,你本来与这事没有任何关
系,现在要陪我受罪,要是能活着出去,我一定请你喝酒赔罪。”
“算是锻炼吧!”斩风转头望着声音传来的地方,鸣一虽然有的时候嘻嘻哈哈,不过对
待朋友的确不差,与他相处很舒服。
“嘿,你比我还乐观。”鸣一的心情也变得轻松许多,赞同道:“说的不错,就当是锻
炼,反正又不是没吃过苦,谁让我们没学好本事呢!”
斩风心中一动,问道:“有甚么方法可以得到力量吗?”
“这还用问,最厉害的当然是道术,可惜我们这些人根本不够资格。”
“没有其他的力量吗?”
“也许还有吧!不过我不清楚,朱雀国内由道官掌权,即使有人拥有本事,也不会轻易
使用,否则会被道官追捕。”
“嗯!”
黑暗中的时间仿佛停顿了,鸣一聊了一阵,倒头便睡。
斩风一点睡意也没有,靠在石壁上想事情,刚进入人界都市就卷入纠纷,这是他始料未
及的,原本打算找个地方安静地生活一段时间,待一切都安定之后再策画行动,但命运似
乎不容许他有片刻停歇,危机就像海浪般一个接着一个向他涌来。
等了很久,期盼的阳光并没有出现,除了黑暗还是黑暗,花月不能使用,烟雨更是无用
武之地,寻求新力量的迫切度越来越强,否则下一次也许就是死亡。
“蓝”和“紫”力量的种子虽然还在增长着,但如果不使用冥武技和冥术,两种力量便
无法发挥出效用,这是斩风最为棘手的麻烦。
想着,他忽然觉得自己应该在冥界多住两年,学会最基本的冥武技和冥气,如此一来,
就能用更多手段,来应付不同的危机。
胡思乱想了一阵,他又开始修炼,因为他相信只有勤奋,才是获取力量的根源。
“饿死人了,那群混蛋居然不送食物,分明要把我们饿死在这里,肚子好瘪呀,看来最
少三餐没吃了。”黑暗中忽然传来了鸣一的骂声。
斩风不需要食物和水,所以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听到他的叫嚷才意识到处境危险
,如果敌人存心饿死他们,除了硬闯外,再也没有别的方法。
“兄弟,怎么不说话呀?”
“我在想办法。”
“嗯,求人不如求己,还是自己想办法吧……这破墙怎么这么光滑,想磨断绳子都不行
……天啊!难道我鸣一的大好前途,就毁在这破地方吗?”
当他咒骂的时候,斩风匍伏着向前一点一点挪去,进来的时候没有听到关门声,说明这
里没有门,找到门就可以找到有光的地方。
地上又阴又凉,寒气刺入肌肤,让人很不舒服,但对于两年坐在山上、吹惯了烈风的斩
风来说,除了生存之外,一切都微不足道。
几番努力之下,他终于将身子挪出了门口,又绕了两个弯,眼前突然大亮,微微红光射
入洞口,如同幻彩一般美丽。
斩风被光芒刺得眼睛微痛,心中却异常兴奋,顺利地摆脱了绳索后,他站起来打量了四
周一眼,发现这里果然是一个大山洞。
观望了一阵,他走向洞口,想查看守卫的分布,但当他踏上洞外的小平台时,顿时被眼
前的景象惊呆了,因为展现在他面前的不是道路,也不是关卡,更不是众多的守卫,而是
无路可走的悬崖峭壁。
他并没有因为无路可走而绝望,反而更积极地寻找出洞的方法。
抬头向上方望去,崖顶离洞口的平台大约有二十几丈,崖顶边悬着一口大竹筐,一看就
知是上下的工具,但距离实在太远了,而且山壁呈钩状,不可能爬上去,即使
是施展花月也办不到,因此他对从上面逃离不抱任何幻想,随即又把目光移向平台之下
。
平台下方是悬崖,分成了两段,上段是一条极陡的斜壁,从洞口向下延伸,长约十几丈
,由于受雨水的冲刷,斜壁的平面十分光滑;下段是近乎垂直的悬崖,以目测来计算,离
地面大约也有十几丈,平常人直摔下去,绝无生机。
“兄弟,你在哪里?”洞内传来了鸣一的惊叫声。
斩风倏地一楞,忽然意识到他还在洞中,连忙冲了回去。
“噫,是脚步声!兄弟,你解开绳子了吗?”鸣一的声音中充满了兴奋和盼望。
“嗯!”斩风凭着声音在黑暗中摸索,很快就找到鸣一。
“还是你厉害,居然有办法解开绳子,幸亏认识你,不然这次真的没命了。”
鸣一难以掩饰内心的高兴,绳子刚刚解开,他便像孩子似的抱住斩风大笑大叫。
“别太高兴,现在还出不去。”斩风并不想阻止他庆祝,但还是泼了他一盆冷水。
“为甚么?”鸣一骤然平静了下来。
“出去看看就明白了。”
其实鸣一心中早就有所猜疑,惴惴不安跟着他走到平台,悬崖绝壁让他的希望彻底破灭
了,气得破口大骂:“这些混蛋想得也太绝了吧,居然把监狱设在这里,即使摆脱了绳索
,也没有办法离开,可恶,实在可恶!”
望着青山峻岭,斩风没有任何焦躁的表现,安安静静地坐在平台上想办法。
鸣一叫了一阵觉得没劲,捧着腮帮子坐在斩风旁边,腹中空空,嘴唇干裂,又饿又渴,
滋味实在不好受,忍不
住又嘟囔道:“这群人太奸诈了,说好了不杀我们,却要渴死我们、饿死我们,太卑鄙
了。”
“心静会舒服一点。”斩风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鸣一见他精神奕奕,似乎不受饿渴的侵扰,既是佩服又是羡慕,赞叹道:“你忍受能力
太强了,难怪敢一个人跑到深山去采药。”
“想办法脱困吧。”
“上不去,下不去,还能有甚么办法?”鸣一摊开双手,一脸的无奈。
“现在我们只有两个办法,一是等上面来人,一是自己想办法。”
“自己想办法?在这种地方还有甚么办法可想?难不成要跳下去。”说到一半,他忽然
呆住了,因为斩风的眼光证实了他的猜想,不禁地大惊失色,颤声问道:“你的意思是下
……下去?”
斩风平淡地道:“既然上不去,不如下去,总不能在这里等死。”
鸣一又朝下面看了一眼,顿时感到头晕目眩,双脚发软,惧意涌现,连忙摇着头叫道:
“别开玩笑了,二十几丈的悬崖,摔下去不死才怪呢!我看还是等人下来吧,我们可以趁
他们不备挟持他们。”
“如果没有人下来呢?”斩风无情地刺破了他的好梦。
鸣一顿时低下了头,伸手摸了摸空空的小腹,一脸的无奈,苦笑道:“不是饿死就是摔
死,两样都死。天啊!
我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自告奋勇跑来打探消息了,兄弟,连累
你丧命,我真不知道说甚么才好,只能来世再报答你。“
“不要奢望别人给你机会,生存的机会需要自己创造。”斩风用教训的口吻,指着他骂
了一顿。
“你说得对。”鸣一虽然经常嘻皮笑脸,说话不正经,但也算是正直的青年,被他一席
话说中心坎,顿觉羞愧不已。
“放心吧,跳下去绝对不会死。”斩风打了他一棍后,又抛给他一颗糖。
鸣一又惊又喜,拉着他催问道:“不会死?这怎么可能?难道有甚么办法?”
斩风指着崖下道:“直接摔下去也许会死,但可以坐着木板利用斜坡滑下去,前冲力会
化解下坠的力量,而且下面森林茂密,杳无人烟,地上一定有厚厚积叶,虽然会受伤,但
绝不会死。”
“你是说真的?”鸣一惊得嘴巴大张,呆呆地看着他,虽然觉得一番话很有道理,但要
他接受却是另外一回事。
“我可以忍耐饥渴,你最多只能支持一天,到了明天,只怕你连跳下去的力量都没有了
,到时候再想办法就太晚了。”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我先跳,如果你真的不敢跳,就留在这里等我,我一定会想办法爬上崖顶。”
斩风不愿意受到别人的制约和威胁,因此态度十分坚决。
目瞪口呆的鸣一一直都以为斩风在开玩笑,直到现在才真正相信斩风是来真的,不是疯
了,而是凭着无尽的勇气和胆识为自己创造机会。
斩风见鸣一脸色时青时红,眉头紧皱,眼光伸缩不定,知道他的内心在挣扎,嘀咕了一
阵,又道:“这样吧,我们约个时间,明天天亮之前,如果我没有把筐放下来,你自己再
试着往下跳。”
鸣一尴尬地点了点头,明明是自己为他带来了麻烦,如今拼命的却是他,心中满分惭愧
,歉然道:“对不起,我现在实在没有这个胆量冒这个险。”
“不必介意,你就在这里等我,我会尽快来救你。”
斩风毫不介怀,这个想法原本就有些疯狂,普通人无法接受是很合理的事情。
鸣一还是不放心,凝视着他很久,很想从他的脸上找出半点犹豫,然而他失望了,斩风
不但没有一丝的惧意,反而充满了自信和冷静,便摇头赞叹道:“我实在是服了你,居然
想出这么一个不要命的主意。”
“不试过没人知道成败,与其让别人控制我们的生死,不如把主动权掌握在手里,是生
是死自己决定,就算失败也不会后悔。”斩风很平静,语气也很平和,但字字铿锵有力。
鸣一这时才发现斩风除了拥有冰山般的气质,还有着艳阳般炽热的斗志与勇气,内心彻
底被征服了,紧紧地握
着他的手,满怀敬意地道:“你实在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老大
,只要这次不死,往后的日子我跟你。”
“活下去再说。”斩风嘴角悄悄地溜出一丝笑意。
他弯下腰,从平台上拔出一块半丈长的木板,接着把木板放在平台边缘,将三分之二的
部分悬空,然后坐在余下的部分,让重心留在平台上。
“老大,千万要小心啊!”鸣一着实捏了把冷汗。
山风阵阵,崖下的森林像海一样掀起了浪涛,站在二十丈高的悬崖边俯览,会觉得蔚为
壮观,但跳下去却是另一回事,每一寸高度都是致命的利刃,会使人粉身碎骨。
斩风深深地吸了口气,随后将身下的木板慢慢向前移去,直到重心悬空,木板便沿着壁
面高速地往下滑。
鸣一趴在木台上,眼睛紧紧盯着斩风的一举一动,木板每下滑一寸,心里都要猛烈的跳
动一下,最后更是紧张地全身发颤,背上的冷汗早就把衣服浸湿。
看着斩风飞出斜壁,在空中安然滑行,忍不住跳起来大声鼓掌,暗暗叫道:“老大,好
样的!”
喀嚓——一阵树枝的折断声从下面传来,鸣一心中大震,一颗心立时提到嗓子口,紧张
、焦虑、不安、期盼……各种情绪一古脑的涌上了心头。
“老大,千万别出事啊!”他默默地向天祷告着。
太阳渐渐西斜,山峦处处飘起了炊烟,离长山城十里外的一段缓坡上,出现了斩风的身
影,一身衣服早已被树枝勾得破烂不堪,大大小小的破洞有几十个,还有许多碎布条挂在
衣服上,不时随风飘晃,看上去与乞丐没甚么分别。
与前两次一样,第三次跳崖也成功逃过大难,他被树丛间密密麻麻的藤网锁在半空中,
只有些刮伤,可以说是奇迹。
由于对地势不熟,林深树高,山崖陡峭,他绕行了很远,才找到了一个较缓的坡崖。
爬上崖顶,出现在他面前是一片乱石堆,乱石堆的下方是一片不小的草坡,一群人正坐
在草坡上休息,有男有女,身上都带兵器,还有二十几匹马散落在四周吃草。
草地上的人群也发现了他,立即有所警觉,都紧盯住他,但见他身上既无包袱又无兵器
,衣服破烂,脸上有伤,还渗着血丝,像是从高处摔下去,神情立时轻松了。
在山林中游荡几个时辰,斩风早就累了,只是心中记挂着救人,因此一口气冲到山崖,
此时已是双腿乏力,无奈之下只好坐在草坡边休息。
“你没事吧?”
听到柔细的问候声,斩风微微一楞,抬头望去,发现一名女子笑吟吟站在他身边,女子
大约二十四五岁,脸圆圆的,白里透着红,脸上有关心之色,于是摇头道:“没事!”
青年女子微笑着又问道:“你也去长山城吗?”
斩风自知道阅历不够,因此特别小心,不轻易与外人交流,此时见女子有意搭讪,心中
生疑,瞥了她一眼,并没有回答。
青年女子被冰冷的眼神一刺,心底突然涌出一股寒气,顿时站不下去了,返身走回人群
,在一名三十几岁的锦衣男子身边蹲下,小声禀道:“社主,这人有些古怪,不喜欢说话
,眼神冷的像冰,问了几句甚么也没说,不过他身上还有点擦伤,也许是失脚摔下山崖。
”
“嗯!我知道了。”锦衣男子点了点头,不再理会斩风,甩头看着身边的黑衣青年,笑
道:“藏剑老弟,青云阁把地盘放在这种地方实在是很高明,青山绿水,密林苍木,只要
退入林中,本事再大谁也难找到。”
黑衣青年正是青云阁的阁主藏剑,二十五岁;而锦衣男子名叫弓弛,是四大逆党之一沧
浪社的头号人物,三十三岁。
为了促成四大逆党结成联盟,共同对抗道官势力,这两个头头特意选择了偏远僻静的小
山城,做为会盟地点。
藏剑淡淡一笑,反问道:“沧浪社的千霞岛,不也是个宁静安详的好地方吗?”
“是啊!”弓弛知道他素来冷傲,这种淡淡的微笑已是最温和的表现,笑呵呵地应道:
“千霞岛虽然不错,但朱雀国更大,这次我们四个势力组成联盟,实力一定大增,以后也
许就不用困在小岛之上了。”
“沧浪社不是渗透入东海之滨了吗?”
弓弛呵呵笑道:“只不过是做点小买卖赚钱换成粮食,算不上甚么势力。”
谈笑之际,远处的山路忽然传来马蹄声,紧接着扬尘飞散,五匹骏马如流星般往草坡飞
驰而来。
“道官!”一名汉子眼尖,发现马上五人都穿着道袍,忍不住惊呼了起来。
藏剑和弓弛等人无不变色,不约而同站了起来,凌厉的目光凝视着山道,杀气悄然无息
地从他们身上溢散出来,笼罩着原本清幽宁静的草坡。
斩风感觉到气氛突变,惊讶地扫了一眼,刚才还悠然而坐的二十人突然变得杀气腾腾,
让他十分诧异,也站了起来眺望远处,看着渐近的五匹快马,眼神突然吹出了一股凛冽的
寒风,冷冷地吐出两个字:“道官!”
“道官!这里居然也有道官?”弓弛神色凝重地看着藏剑,眼中似有无限的疑问。
藏剑神色骤沉,眼中寒芒闪烁,冰冷冷地道:“我离开的时候长山没有道官,这些道官
突然出现,一定是有所为而来,也许会盟的事走漏了风声。”
弓弛又扫了一眼奔来的快马,神情突然轻松了,微笑道:“一个道佐,两个道丞,两个
道徒,这点实力对付不了我们,而且我们人数占优,不如趁机把他们宰了,为结盟祭旗。
”
“既然弓老大豪气冲天,我又怎能不奉陪呢!”藏剑眉尖轻扬,眼中锐芒如闪电般,射
向奔马。
“社主,阁主,现在不宜妄动。”
两人都怔了怔,不约而同转头望去,说话的人是柳星,年近七旬,是沧浪社的智囊,弓
弛的左膀右臂,一直在为他出谋划策。
“柳老,为甚么不能动手?”
柳星娓娓说道:“四个势力结盟在即,如果这个时候向道官动手,无疑是主动召引道官
势力的注意,虽然我们人数占优,但道官几乎都会遁术,如果不能全部击杀,逃走的道官
就会引来更强大的力量,到时候我们就会有倾覆之险。”
“说的有理。”弓弛一直尊重他的意见,听了连连点头。
柳星笑了笑继续说道:“由于只来了五名中低级的道官,因此绝不是为我们而来,否则
至少也会有数十名高级
道官,退一步说,即使是针对我们,这五名道官也可能是诱饵,说不定我们刚刚动手,
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敌人就群起围攻。“
一席话说得两人不得不服,相视一笑,眼中杀气随之消散。
“弓老大有柳老这种智囊,实在是令人羡慕啊!”藏剑并不是谦虚,青云阁有很多死士
硬汉,却偏偏少了一个能够出谋划策的人,而这种人最难找,所以十分羡慕弓弛有柳星相
助。
“藏剑老大过奖了。”弓弛哈哈一笑,朝身边的人挥了挥手,然后拉着藏剑坐回了原位
,气氛顿时又变得平静祥和。
斩风离他们较远,听不到谈话,但清楚地感觉到杀气突然消失,觉得其中必然藏着玄机
,所以也安然坐下,眼睛却依旧盯着他们。
半盏茶的时间过后,五匹快马终于奔到草坡前。
“唷!”为首的一名中年道士扫见草坡上的人群,突然勒停了坐骑。
“奉阳大人,有甚么事吗?”其余四名道官都勒停坐骑,围了上来。
奉阳道佐用马鞭指着藏剑等人,喝问道:“这条路是不是去长山城?”
藏剑和弓弛专杀道官,见了道官就生气,如果不是柳星一席话早就拔剑相向,面对傲气
十足的质问,心中更是恼恨,都把头撇向一边装作听不见,其他人也假装交头接耳小声细
语,没有一个人回答问题。
“混帐,连我的话都不应,真是无法无天!”奉阳道佐本以为会受到百姓的尊敬和爱戴
,然而被簇拥着前往长山城任职,却遇上了这么一个尴尬局面,面子立时就挂不住了,脸
色铁青地跳下马背,朝藏剑等人走去。
其余四名道官认定上司的实力足够扫平这些无知的平民,面带笑容,都摆出一副等着看
好戏的样子。
“动不动手?”藏剑和弓弛对视了一眼,都在询问对方的意思。
柳星见状轻轻地咳了一声,朝两人摇了摇头。
弓弛明白他的意思,朝身边的女子施了个眼色,示意她去应付。
女子狠狠地瞪了奉阳道佐一眼,然后换上满面笑容,迎上去盈盈一福,柔声问道:“道
官大人,您有甚么事吗?”
奉阳道佐正想大发雷霆展示自己的官威,却见迎来的是一名少妇,声音温柔,态度和气
,不便再发脾气,淡淡地道:“本道官问你们这条路是不是去长山城,为甚么没有人回答
?”
“小女子只能说声对不起,我们都是到长山做药材生意的客商,也是第一次来,所以不
清楚是不是只有这条路,那边有位小哥好像是本地人,不如您去问问他。”女
子一直保持着温顺的笑容,还特意朝着斩风努了努嘴,想把麻烦引开。
奉阳道佐听了软话,心中舒坦许多,脸色也恢复了正常,朝她微微一笑,转身向着斩风
走去,忽然瞥见斩风衣着破烂像是个乞丐,不禁皱了皱眉,离他还有两丈就停下脚步,捏
着鼻子喝问道:“要饭的小子,这条路是去长山城的吗?”
斩风一直留意着动静,见女子把道官引到自己身边,神色有些不悦,更看不惯奉阳道佐
的横行霸道,依然用那张冷冰冰的脸回应着,只是碍于众目睽睽,他才尽量收敛杀气,免
得一时按捺不住,动手杀人。
奉阳道佐满怀兴奋去长山任职,刚刚受了一肚子气,没想到一个乞丐也敢对他不理不睬
,平时高高在上的他怎能容忍,刚刚按捺下去的怒火又冒了上来,指着斩风大声怒骂道:
“你是甚么东西?居然敢给我脸色看!活得不耐烦啦?”
9藏剑弓弛
这一声大喝,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
藏剑和弓弛等人都被斩风的态度吓了一跳,刚才示意奉阳道佐向斩风询问的女子,更感
不安,紧张地盯着斩风,心中只盼望着他会没事,也有不少人竖起大拇指,赞扬斩风的胆
识。
道官们虽然吃惊,但相信斩风的态度会为他带来悲惨的下场,都是一脸的不屑。
斩风像座冰山一样沉稳平静,冰冷的目光扫视着中年道士,胸衣的五朵金花说明了道佐
的身分,这是唯一吸引他注意的事情。
斩风遇过的道官中,除了道装少女是道师外,最高只是第六等的道使,面对更高等级的
对手,斗志突然增强了许多。
奉阳道佐等待了片刻,依然没有听到斩风的回应,更没有道歉,气愤难平,吼道:“我
是长山城新任的城守,你们这些人都是我的管辖范围。”
“我不是这里的人。”斩风冷冷地顶了一句。
“你怎么不早说?浪费我的时间。”奉阳道佐不悦地埋怨着,但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
了一阵讥笑,他被笑得楞住了,回头望去,发现那群商人的眼中都有嘲弄之色,脸色骤沉
,却又不明白他们在笑甚么。
弓弛笑着对藏剑道:“藏剑,看来我们都看走眼了,这个年轻人不像是普通人。”
“嗯,他似乎没有把道官放在眼中。”藏剑看了斩风一眼,道:“山中民风既淳朴又强
悍,而且没有多少人知道道官的强大,也许正是因此,才会放胆与道官动手。”
“嗯!”弓弛对斩风越来越有兴趣。
“好啊!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这样对待道官。”柳星忽然轻声赞叹。
“哦!”藏剑和弓弛都有些惊讶,一起望着他。
柳星微微一叹,含笑道:“大部分人对道官都是又敬又畏,我们虽然恨他们,想杀他们
,却也怕他们,否则就不必东躲西藏了。”
藏剑和弓弛都点了点头,这一句话说中了他们的心事。
柳星望了一眼斩风,露出欣慰之色,赞赏道:“这个青年人虽然很冷漠,却不是无动于
衷,否则就是不会出言讥讽,我觉他根本是在藐视道官。藐视说明他无畏,面对
道官无畏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难道不值得我们欣赏吗?“
“柳老说的不错,的确是这样,虽然不知道他为甚么无畏,但能看到这一幕的确不枉此
行。”弓弛眼睛大亮,看着斩风的眼神也变得温和了,还藏着一种对人才的渴求。
“无畏!”藏剑心中的触动更大,望着斩风喃喃地念叨着。
面对不断的讥笑声,奉阳道佐脸都黄了,疑惑的目光又落在斩风的脸上,但不明白有甚
么可笑之处。
他的四名手下虽然明白话中的意思,但谁也不敢上前说明,怕上司恼羞成怒,自己也跟
着遭殃。
斩风忽然站了起来,冷冷地瞥了奉阳道佐一眼,抬腿往山道走去。
“站住!”奉阳道佐被笑得面目无光,把一切怒火都浇在斩风身上,吼叫道:“把这小
子拴在马后面拖回长山,不死也要让他掉层皮。”
斩风冷冷地瞪着轻喝道:“滚!”
“混帐,我看你是找死。”
奉阳道佐怒目相向,突然挥动马鞭狠狠地抽向斩风背部,他只想泄愤,没有意识到自己
的冲动引来了一场大祸。
“该死!”
藏剑等人愤然大骂了起来,想冲上去救人,然而他们刚刚跨出一步,就停住了。
“啊——”随着一声惨叫,奉阳道佐被一拳打中小腹,痛得冷汗直流,一张脸拉得比驴
脸还难看,“真……
真……真是不可理喻,山里面果然都是一群没有文化的野蛮人。“
等着看好戏的四名道官,见上司受了气,不敢再安坐马上,纷纷跳下马向斩风围去,边
走边怒斥道:“奉阳道佐是新任的长山城守,殴打道官是重罪,你知道吗?”
“想打架就来吧!”
斩风还是一副冷漠的表情。
道官们楞了楞,没想到这个不起眼的浑小子居然主动挑衅,都转头望向奉阳道佐。
奉阳道佐也犹豫了,看着斩风一副凶样,如果动手打架,即使胜了,也会被他弄得灰头
土脸,脸上忽然露出丑陋的狞笑,掌上悄悄地放出一个鸡蛋大小的火球,阴阴地道:“乖
乖地给老爷叩几个头,不然让你活不过……哎哟!”
突然的一声惨叫,又将众人的情绪提升至高点,定睛一看,奉阳道佐捂着下身,蹲在草
地上,痛得满头大汗,面部也因为痛楚而变得狰狞。
斩风不是傻子,既然已经惹怒了道官,事情必然不会平淡收场,与其让道官主导,还不
如让事情按着自己的方向走,所以他用了普通人斗殴最常用的招式,不但管用,而且有效
。
在控制与放纵之间,他找到了一个很好的平衡点,成果自然相当有效,无论是藏剑还是
弓弛、抑或是四名道官,看着斩风杂乱无章的攻击,心中都认定他是一个无知的浑小子,
不知道道官势力的强大,因此才敢与地位颇高的道佐对抗。
“一名道佐,居然被一个没受过教化的山野村民,闹得如此狼狈,实在是太痛快了,哈
哈!”弓弛实在忍不住了,捂着肚子大笑了起来。
藏剑也不禁莞尔。
“别再惹我!”
斩风就像是打完架的混混,朝着奉阳道佐骂了一声,完全没有逃走的意思,使旁观者觉
得他的确不知道道官的势力。
奉阳虽然道术不差,但身形瘦弱,反应远远不如斩风,因此才被一招得手,此时下身疼
痛欲裂,几乎没有了知觉,又气又愧又恼又羞,捂着下体跪在地上一边呻吟,一边愤恨地
叫道:“哎哟……快……哎哟……宰了那小子。”
斩风冷笑一声,突然像猛虎般扑了上去,左手按住他的身子,右手朝着他的脸狠狠地掴
了下去,啪的一声巨响过后,奉阳道佐的右脸上出现了巨大的红掌印,嘴里也都是血。
看着地位高崇的道官被人拳打脚踢,所有的人都惊得目瞪口呆,连四名道官竟都忘了上
去解救,呆呆地望着斩风,无法相信眼睛所见是真实的景象。
斩风没有用冥术,也没有用冥武技,就像是泼皮无赖打架,用拳头狠狠地击打奉阳道佐
的脸。
奉阳道佐被打得哭爹喊娘,连道术也忘了,随着雨点般的拳头落下,他的脑袋已经不似
人形,连眼袋也肿得像馒头。
见他几乎昏厥,斩风终于停下手,抹了抹手背上的血后站了起来,冷冷地看了奉阳道佐
一眼,飞踢一脚,将他踢下草坡。
余下的四名道官这时才反应过来,见上司被打得只剩一口气,吓得面如土色,顾不得追
究斩风的打人之罪,急急忙忙抱起奉阳道佐,往长山城狂奔。
目送着道官狼狈逃走,所有的人都放声大笑,霎时间草坡之上笑声不绝,这些人一直与
道官对抗,经常看到道官的张扬跋扈,却难得看到他们如此狼狈,心中说不出的痛快。
“痛快,真是痛快,想不到长山之行竟然看到这么痛快的一幕。”弓弛笑着望向柳星,
赞道:“柳老真是好眼力,他的确不是普通人,居然一顿乱拳把一名道官打得鬼哭狼嚎,
我还头一次见到这么古怪的场面。”
柳星叹道:“我没想到他真敢打道官,刚才那股狠劲就像一头恶狼,几乎把我都吓呆了
。”
藏剑却皱起眉头,沉吟道:“打道官是重罪,道官虽然跑了,但一定会秋后算帐。”
“不必担心,只要他不留在长山,绝不会有事。”
柳星点头附和道:“社主说的对,那个奉阳道佐刚才恼羞成怒,要杀他泄愤,他不动手
只有死路一条,现在虽然犯了重罪,但那五名道官一定不敢公开这件事。”
“为甚么?”
“一个道佐被乞丐般的人物打得哭爹叫娘几乎丧命,消息要是传出去,会严重打击道官
的威信,他们五个当然
不会自讨没趣,只会私下查找,只要他不自投罗网,就不会出事。“
藏剑恍然大悟,点头道:“还是柳老想的周全,看来他的鲁莽行为做对了。”
“无论如何,他为我们奉献了美妙的时刻,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高兴了。”
弓弛哈哈一笑,拍着藏剑的肩头,羡慕道:“还是老弟的眼光高明,选了这么一个好地
方,民风彪悍纯正,正是我们吸纳的对象。”
藏剑若有所悟地点点头,道:“以前我不敢在附近招纳人员,怕消息外漏,会引来道官
的围剿,如今看来这些居民的确是很好吸纳对象,会盟完毕后我就着手扩充。”
柳星郑重地提醒道:“藏剑老大,事情要小心处理,民风纯朴强悍固然是优点,但也是
缺点,他们如果见识了道官的庞大势力,心里也许会产生动摇,只要出现一两个叛徒,你
的青云阁就会大祸临头。”
藏剑深以为然,点头道:“还是柳老见多识广,看来我还真要找个智囊才行,单凭勇气
和无畏,无法战胜道官。”
弓弛沉吟道:“虽然要小心谨慎,但道官势力的增长远比我们快,会盟之后力量增加,
正是我们扩大势力的好时机,不能畏缩了。”
“柳老,不知你有甚么妙计?”藏剑诚恳地问道。
柳星捻着白须思考了片刻,又打量了斩风几眼,点头道:“社主说的对,势力不能不扩
展,只要小心便可,依我看,不如就从这个青年开始。”
“他?”
“他胆识和斗志都不差,而且又惹上了道官,不离开长山就会有杀头之祸,容易说动,
也不可能再倒向道官一方。”
弓弛早就有收纳的意思,微微一笑道:“我很喜欢这个青年,就把他带上吧,出山后让
他见识一下道官的势力,试验一下他的心志。”
柳星知他心意,又道:“社主可以用沧浪社的名义招纳,只要不告诉他青云阁的所在,
就不会给藏剑阁主带来麻烦。”
藏剑道:“既然弓老大有兴趣,一切就凭你作主吧,只怕他未必肯跟你们走。”
“我亲自去说。”弓弛笑吟吟地走向斩风。
斩风暴打道官并不是一时兴起,正如柳星所说,不动手就会被马拖死,所以才选择了这
么一个折衷的方法,效果连他自己也很满意。
正想起身上路,忽然看见锦衣男子向自己走来,他微微一楞,细细地打量了弓弛几眼。
弓弛长得不高,脸微微有点胖,天庭饱满,圆珠鼻,小圆眼,耳垂很大,眉毛细长,还
有一张总是会笑的脸,再加上身上的锦衣,十足是一个精明的商人。
弓弛看了他几眼,亲切地问道:“小兄弟,刚才那两下真利索,实在痛快。”
“有事吗?”斩风淡淡问道。
弓弛微微一楞,意识到面前的青年不只是对道官冷淡,而是天生的性格,因此也就不以
为意,含笑道:“没事,只是见你敢打道官,所以有些好奇。”
斩风不想多谈道官的事,催道:“还有其他事吗?没事我还要赶路。”
“别急,坐下慢慢说。”弓弛亲切地拉着他坐下,和善问道:“家里还有甚么人吗?”
斩风想起家人不免有些酸,眼睛里不由自主流露出一丝伤感。
弓弛何等机敏,马上就察觉到微弱的变化,心中暗暗欢喜,随即收起笑容,轻叹道:“
看来你也是孤独的人。”
斩风被血仇一扰,心乱如麻,不想再说话,冷冷地道:“有甚么事快说。”
弓弛见他一脸的不耐烦,知道不能再拖,直接了当地道:“既然你无亲无故,不如跟我
们一起走吧,我是商人,需要大量人手,现在这个时代,很难找到像你这样有胆有识的人
,我可不想放过人才。”
“哦?”
斩风感到十分意外,愕然凝视着弓弛,见他的眼神十分真诚,不像是开玩笑,心中开始
琢磨他的邀请。
弓弛面带微笑,诚恳地道:“我十分欣赏你的勇气和胆量,因此诚心诚意的邀请你加入
,绝对没有半点恶意,你现在得罪了道官,犯下重罪,他们绝不会放过你,但只要随我离
开长山,我可保证你的安全。”
斩风心中有些松动,觉得与商人在一起是个不错选择,可以借着做买卖的机会四处走动
,查看道官的势力,同时寻找各种机会。
但想到鸣一现在的境况,心中就无法释怀,因此他摇了摇头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不过我现在有事要做,没有时间想太多的事情,告辞。”说罢,就起身往山上走去。
弓弛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
“他不愿意?”藏剑见他脸上尽是失望之色,心中已经知道答案了。
“他说有事要做,不过没有立即拒绝,应该是有点心动。”弓弛凝望着斩风的背影,沉
吟道:“实在是个古怪的人,气质与众不同。”
柳星忽然插嘴道:“我看这个青年有些古怪,尤其是那副孤冷的气质,似乎并不像是普
通的山中居民。”
“嗯,太冷了,就像一块永不融化的冰。”弓弛皱了皱眉头。
“喔!”藏剑感到好奇,因为别人也经常说他很冷傲。
柳星劝道:“既然他不愿意就算了。社主,情况已经明显,奉阳道佐是新任的长山城守
,并不是因为我们而来,不过有他们在,我们的聚会似乎有些冒险。”
弓弛望向藏剑,问道:“老弟,有问题吗?”
藏剑冷冷一笑道:“放心吧,我已在山区的出口安插了眼线,任何动静都会立即来报,
不必担心山上的五名道官,何况他们初来,立足未稳。”
“既然如此,我们早点上路吧!”
二十几匹马沿着山路往长山走,很快就追上了斩风。
弓弛依然有些不甘心,在他身边勒住了坐骑,含笑唤道:“小兄弟,我们住在长山城的
客栈,想出山看看就去找我。”
“嗯!”斩风点了点头。
弓弛从怀里掏了一串钱,扔到他的手里,笑道:“去换身衣服吧,免得被道官认出。”
“谢谢!”斩风对他颇有好感,欣然将钱塞入了怀中。
“早点去客栈找我!”弓弛见他做事爽快,更加喜欢,朝他微微一笑,继续往长山城跑
去。
“商人!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我该去试试。”
望着山道飘起的黄尘,斩风似乎看到了一条新的道路。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长山城的灯火闪烁星星般的光芒,辛苦了一天的人们回到家中,享
受着一天中最舒服的时刻。
劳累了一天的斩风依然无法轻松下来,虽然见到了鹰嘴崖,却被一条长长的密林带挡住
了去路,沿着林带奔了
几里都无所获,眼见天空越来越黑,寻找入口的机会越来越低,因此他赶回城中,希望
购买一件工具去砍树。
城门口有些清冷,士兵们都回家了,只留下两盏小灯笼把守大门,他刚走到城门下,背
后就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来速极快,转眼间已经到了他的身后。
马被斩风的身子一挡,突然受了惊,抬起前腿就想踢,幸好马上的人及时控制了坐骑。
斩风回头看了一眼,一共是七匹马,坐着清一色男子,身上背着包袱,腰间都带着兵器
。
带头的男子怒目望着他,喝道:“怎么不让路?踢死你可别怪我。”
“山野小民,别跟他一般见识,快找客栈吧!”
“走!”带头的男子又瞪斩风一眼,然后策马奔入了城。
斩风摇了摇头,没有把事放在心上,急急忙忙去找杂货店,但在城里逛了一圈,所有的
店铺都关门了,即使拍门也没有人回应。
无奈之下,他只好沿着大路往城外走去,希望回到那个草坡守株待兔,只要抓住一个,
就能换取鸣一。
走了几步,刚好经过城中唯一的客栈,忽然发现刚才那七名汉子正站在客栈门口,与店
里的伙计吵得不可开交。
“客倌,实在对不起,客栈太小,所有的房间都满了。”
“我们远道而来,能不能想想办法,腾出一间也好,城里只有你们这一个客栈,总不能
让我们睡荒山吧?”
“今天来的客人太多,所有的房间都很挤,再也容不下了。”
其中一名男子突然伸手揪住了他的衣领,怒喝道:“赶走几个不就行了吗?
我们可不是小人物,惹恼了我们,让你好看。“
伙计的态度突然变得强硬了许多,挥掌拨开他的手,瞪了他一眼,淡淡地道:“不想住
就滚,没功夫招呼你们。”说罢,冷哼一声,转身就往客栈内走去。
“混帐!”男子气得身子发颤,怒吼着就冲了过去。
然而他的脚还没跨进客栈的院门,一张木凳从里面高速飞了出来,正好砸在他的脑门上
,整个人向后倒飞出了三丈,摔落地面已经人事不知。
其余的人都无不大吃一惊,踏前的脚步都缩了回去,一起转头望着领头的男子。
弓弛晃着脑袋笑吟吟地走了出来,眯着眼睛扫视着余下的六人,拱了拱手道:“我兄弟
喝醉了,不好意思,惊扰了两位,不如进去喝杯酒吧。”
六名汉子都当他是说反话,眼角扫向客栈之内,发现大堂里坐满了人,谁都不敢进去,
相互看了一眼,然后都摇了摇头,抬起昏迷的男子后拉马就走,不敢再留。
弓弛望着他们的背影哈哈一笑,正想走回客栈,眼角忽然扫到街边的斩风,倏地一楞,
随后笑呵呵朝他招了招手,唤道:“原来是小兄弟,进来喝一杯吧!”
斩风原本不想答应,但想到他的手下带着兵器,也许可以借用,于是点了点头,随着他
走入了大堂。
“是你!”一声惊呼突然从人群中冒了出来。
众人正打量着斩风,被这声大叫惊动,纷纷放下手中酒碗,转头朝声音传来的地方望去
,发现木斐瞠目结舌地盯着门口,身子僵直,手中的酒也泼洒了出来。
斩风赫然发现木斐的身影,神色突然一沉,眼睛又望向藏剑,很快确定两批人是一伙的
,心道不妙。
“木斐,甚么事大呼小叫?”藏剑冷冷地喝斥木斐。
木斐被他一喝回过神来,紧张地指着斩风叫道:“老大,就是他和另外一个小子鬼鬼祟
祟地在林子外打探。”
藏剑勃然变色,冰冷如剑的目光落在了斩风身上,冰冷冷地道:“你果然不是山里的人
,难怪我没见过,原来是外面来的暗探。”
斩风身侧的弓弛不知道山上发生的事,但见藏剑的脸色冷峻,眼神中藏着怒火,知道不
会是好事,灵敏的他迅速挡住客栈大门,伸手把大门关好,然后扬声问道:“藏剑,到底
是怎么回事?”
“弓老大,我的手下说他是探子,来打听消息,不过——”藏剑的脸色猝然一变,凝视
着木斐喝问道:“你不是说两人都关在鹰嘴崖吗?为甚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我亲自押送两人到鹰嘴崖,之后又绑住手脚,他们绝不可能逃出来。”
木斐也感到莫名其妙,刚才的惊呼正是为这事,想到山崖绝壁,越来越觉得事情不可思
议。
一个被绑住手脚后关押的人,居然大摇大摆地出现,任谁听了都感到诧异。
藏剑见大门关上,不着急动手,望着木斐问道:“是不是送饭的人出事了?”
木斐摇头道:“两个小子识破了邢老的毒酒,我想教训一下他们,所以这两天没让人送
饭,他们不可能利用悬筐爬上来。”
藏剑自然清楚鹰嘴崖的地理情况,感到万分诧异,转头又望向斩风,眼光在他破烂的衣
服上扫了一下,又想到他从山路的侧崖爬上来,心头忽然跳起一个念头,脸色大变,喃喃
地道:“莫非是从鹰嘴崖跳下去?”
“跳……下去!”木斐再也掩饰不住心中的惊颤,喉里发出了尖锐的叫声,晃着脑袋道
:“下面有近三十丈高,绝不可能?”
随着他这声尖叫,所有的青云阁弟子都明白了,一张张惊愕的面孔移向斩风,像看怪物
似的看着他。
“那么高,不可能吧?”
“一点伤都没有,太古怪了!”
弓弛见素来冷傲的藏剑也情不自禁露出惊愕之色,知道事情非同小可,又问道:“藏剑
,没发生甚么事吧?”
“没事!”
藏剑摇了摇头,转眼凝望着斩风,痛打道官的情景历历在目,如今却成了调查青云阁的
暗探,两者之间十分矛盾,却都发生在面前这名青年的身上,再加上冷漠的气质,脑海不
由地产生了各种怀疑。
面前惊愕、诧异、怀疑、敌视,斩风还是同样的平静,面对冥皇和仙人尚且如此,何况
是这群普通人,心中甚至有些高兴,敌方的重要人物都在这里,只要随便抓住一个,就能
换取鸣一的安全,不必辛辛苦苦去找进山的道路。
“小兄弟,把事情说出来吧,我们不会伤害你。”弓弛对斩风依然很有好感,极力劝说
他弃暗投明。
斩风淡淡地道:“先把我的朋友放出来!”
弓弛望向藏剑,等待他的回应。
“说!是谁派你来的?”藏剑毫不担心他的反扑,径直走到他的面前,用他最凌厉的眼
神紧盯着斩风,似乎要看透他的心。
事到如今,斩风再无顾忌,只是在考虑自己的选择,这群人似乎不是道官一派,所以他
没有任何的杀意,然而如果用冥术,除了灭口,只怕再也没有其他的方法掩饰自己的身分
。
低头想了一阵,他再次抬头回视藏剑,深幽的眸子里散出了浓浓的杀气,回应着对方咄
咄逼人的目光。
虽然没有一丝言语,没有刀光剑影,只有咄咄逼人的气势,藏剑的傲气,斩风的杀气,
一个让人魄飞魂丧,一个让人心惊胆寒,两股强盛的气势在这小小的茶铺中猛烈地相撞,
如同两股强大的旋风正相互冲击着,第一次的交锋就在这一瞬间展开了。
藏剑第一次与他正面相对,斩风冷漠的表情,冰寒的眼神,都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感觉面前这个青年不是容易对付的人,也同样加深了对他身分的顾忌。
斩风的神色很凝重,虽然入世不深,然而他也是名门之后,又经历了许多事情,对于危
机有一种过人的敏感,很快就发现对方的眼神之中除了冷淡,还有一丝傲气和杀意,似乎
把他当成了大敌,心中不由地一震,开始嘀咕了起来。
毕竟这是他第一次进入人界的社群,不可能有任何的敌人,所以面前的这群人必有所图
谋,而他最担心的就是自己冥人的身分。
一剎那,在场的人们都仿佛感觉到胸闷气短,呼吸不畅,坐立不安,仿佛有一种强大的
气压正向他们的心境施压,随着气氛越来越凝重,他们的感觉也越来越强烈,于是纷纷闪
到两侧。
弓弛站在斩风的身后,看不到他的眼神,然而他能切切实实感受到如暴风雪一般的杀气
,神色变得越发凝重,然而他的脑海中又出现了斩风对付道官的场面,心中泛起了怀疑。
藏剑凝视着斩风,心里却在暗暗吃惊,对方如此年轻,虽然看不出有甚么实力,而且似
乎还显得经验不足的样子,没想到还没动手,对方突然展现出不输于自己的气势。
令他最吃惊的,还是斩风释放出来的竟是杀气,而且不是那种普通的杀气,而是与职业
杀手相似的杀气,单是那对杀气腾腾的眼神,便足以震慑对手,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寒意
……
难道,他是杀手!
他再一次改变了对斩风的观感,一个拥有如此杀气的青年出现在小小的山城,其中含意
不能不让人多加联想。
斩风却没有多想,对方的气势虽然逼人,但他所遇过的都是高手,无论是冥皇还是散仙
,都是他现在难以超过的关卡,所以他从来都没有把自己放在很高的位置上,正如一直穿
着的白衣一样,他的心里依然把自己定位是冥界的白级冥武士,从不担心自己会下跌,因
为这已是最低点。
他表现得很自然,不惊不慌,不急不躁。
藏剑越来越不敢小看面前的青年,心头的压力告诉他,这个青年将来会是强大的敌人。
在场的人看着这种无声的抟斗,内心不由自主地受到感染,全身都似乎热血沸腾,斗志
默默地填充着他们的心灵,就连弓弛和柳星这样阅历丰富的人,也不能幸免。
水与火的交织,冰与焰的同生,风与雷的共鸣,潮与瀑的张扬,这仅仅是气势的对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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