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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yup (无), 信区: Fantasy
标  题: 五、龙头的寿辰(04)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ue May 25 12:32:30 2004), 转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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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犀照城不远的一座小镇子里，有一座大宅子。大宅子的主人在二十年前，是名震江湖
的大豪，有着一呼百应的魄力。他金盆洗手退出江湖的那一年，整个犀照城挤满了来自
东极洲各地的江湖人。多半的人劝他不要退，但他却以自己已老了，江湖该让给后辈为
名，毫不犹豫地退了。
大豪姓龙，因着他在江湖上的势力，人们都叫他“龙头”。叫得久了，连他自己都忘了
本名是什么，以至于今日，大家仍呼他为“龙头”，而他也仍带着当年的那种意气风发
的笑容点头应答。
龙头在小镇子建了座大宅，隐于其中专心研究他年轻时极爱的铸剑之术。早年行走江湖
时，龙头是仗着他过人的剑技赢得名头，鲜少有人知道他竟还精于铸工。龙头已至耄耋
之龄，却老而弥坚，铸工手艺丝豪不逊于犀照城内那些成名的铸师。龙头常常半日半日
地在铸房内忙碌，但鲜少有成剑问世。龙头将全部精神抬入到自己的铸工之上，若有半
点不满，便即刻毁去，哪怕剑已成形，甚至已有灵气相附。
龙头退隐江湖十数年，当年的威势仍留于江湖人脑中。年年龙头寿辰，各帮各派都会派
至亲子弟前去拜会，送上精选的贺礼。因龙头近年来痴迷于铸工，常常结交一些名铸师
，各地知名的铸师便也会借此机会前来拜会，以期通过龙头的威望，来提高自己的名气
。当然，有铸师来，自也会有听剑师前来，借机一展其听剑之术的精妙。
每一年，龙头寿辰前几日，犀照城内便会出现来自各地的拜寿者，拿着各自精选的、与
铸工相关的礼物，只等着拜寿那一天，将礼物献上，以表心意，再在众人面前一显自己
的气势。
数年下来，龙头的寿辰之日便有些走了味儿，一连数天，都仿佛不是庆寿，而是一大群
人在那里互相攀比势力。不过龙头对此倒从不介意。人老了，总是与孩子一样喜热闹，
也和孩子一样喜人夸赞。依龙头的意思，人越多越好，越多越热闹。龙头的宅子极大，
几乎占了半个城镇，而城镇中的产业，也大多都是龙头的一些子弟在经营，所以，无论
来多少人，都住得下。
一连数日，管野和靳羽龙都里外地忙个不停，为的就是这龙头的寿辰。除了靳羽龙带回
来的金色生灵媒片，管野还要再准备一些别的新奇物事。
“和”剑一系的甄家门人，竟会为了这种俗事而忙得不亦乐乎，甄梓觉得有些无法想像
，这与他一贯的信念不符。但他没有问，只是以旁观者的身份在一旁看着。他隐隐也知
道，内里有些东西，是不可道破的。就像那天靳羽龙得到金色生灵媒片的过程一样。他
想到祖父在他临行前的话：“世事善变，不可一味倔强。‘和’字的真意，是要在世事
中细细体味的！”堪玩味的一句话，世事怎样的善变，又要怎样于世事中体味那一个“
和”字，升华那个“和”字，当真是需要长久的时间的。
连着准备了五天，终于备齐了礼物：一块金色生灵媒片，一套古传的雕刻剑柄花纹的雕
器，一块纯黑色的试锋石。连同一些原本就装裱好的东西一起，通通塞进了大大小小的
红礼盒内。临去的那日，管野雇了辆宽敞的马车，将所有东西都装好，便与靳羽龙和甄
梓一起前去拜寿。
甄梓原是不想去的，但管野一再地说，这样的场合有利于他之后的历练，说得苦口婆心
，甄梓只得依了他。
由犀照城北门出来，一条不太宽的路，直通龙家大宅所在的小镇。一路上有很多朝同一
个方向去的人，大都拎着大小包袱，一看便知是同去拜寿的。管野和靳羽龙就坐在车辕
左右，与路过的熟人打着招呼。
走了小半天，便进了镇子。就近找了家店住下，将礼物都搬下车，管野要靳羽龙看着东
西，便带着甄梓先去递拜贴。
在小镇惟一一条大街的最里面，是一块极宽敞的空地，空地的尽头，就是一堵朝左右看
都几乎看不到尽处的高墙。墙的正前方，一扇气势雄伟的铜铸大门威严地立着，门前的
石狮子瞪着两双铜铃般的大眼，盯视着来往的行人。
虽已将近午饭时间，这块空地依旧挤满了递拜贴等待送礼的人。
管野看来已是这边的熟人了，他拉着甄梓朝前紧走了两步，朝着青色短衣装扮的高个子
男人打了个招呼。那人一见他，便笑呵呵地走过来，抱拳笑道：“管兄！”
“五哥，忙着？”管野陪笑道。
这个被叫做“五哥”的人摸了摸脑袋，哈哈一笑，“哪一年都这样，习惯了，习惯了！
怎么，又带了什么新鲜玩艺来？你们哥俩总有好东西，老爷子可欢喜着！”
“老人家欢喜就好，我们哥俩儿的孝心也没白费！这是小弟师侄，阿梓，过来见过五叔
！”管野一推甄梓。
甄梓早被周围的喧闹声吵得有些晕了，管野这一推，方才回过神来，向前走了一步，弯
腰一礼，道：“见过五叔！”
“师侄？嘿嘿，好漂亮的娃儿，若是扮成个丫头，你五哥说不定就……嘿嘿！”男人咧
着嘴大笑。
管野狠狠一攥甄梓握起来的拳，将他涌起来的怒气强压回去。“五哥说笑呢！喏，这是
我们的拜贴，您收好！”他将一张大红的贴子递上去，五哥接过去，看也不看，便塞进
怀里。
管野扯着甄梓朝人群外挤，小声嘱咐着：“这儿都是有势力的人，以后兴许你会求得着
谁。记得，万事都要忍着！这不是南山，没人会让着你！”
甄梓暗叹了一声，点头应了声“是”！
回到客房后，靳羽龙说他刚刚听说，今年锋王也要派亲随来贺寿。据说在老早以前，锋
王还不是锋王的时候，曾与龙头有过一面之缘。虽只一面，却颇有惺惺相惜之意。自成
为锋王后，他几次都想亲自前来，只是苦于战事，一直都没倒出空闲，只是派几个人来
送份寿礼了事。有几年因忙得过了，甚至错过了寿辰。但这次却不同，龙头九十大寿，
锋王亲点随身侍从二十人，带着他亲选的寿礼，郑重其事地来拜寿。其实人人都知道，
说是因为苦于战事，不过是锋王碍着自己的面子，根本不能亲自前来。他是王，龙头再
大，也不过是一介平民罢了。
“不过，这已经很有面子了！”靳羽龙喝干杯中的酒，略有些沉思地道。
管野偏过头，看了眼倚在床角假寐的甄梓，苦笑着摇摇头，道：“不晓得这一次，还会
有什么了不得的人来。”
靳羽龙拿起壶给彼此都倒满了酒，端起杯笑道：“怕了？”
“怕？”管野竖起浓黑的眉，瞪眼道：“我管野怕过谁来？小小犀照城，听剑之术在我
之上的，怕还少得很！我只是……”他的声音弱了下去，眼角溜了甄梓一眼，“这孩子
从小就倔强，又才从家里出来，没见过这番大场面，别惹出什么事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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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头的寿宴要连摆五天，前两天是迎宾宴，第三天是正宴，后两天则是送客宴。前两天
的宴是为了安抚已经到的人，还有等待未到的人。第三天，人齐了，才会在龙家大宅内
大摆酒宴，然后龙头出来，答谢宾客，众人回礼祝寿。后两天，一些远道的或是有事的
便会先走了，剩下一些近处的，聚上两天，便也都会离开。整整五天，整个小镇都会处
于喧闹之中，不会有一刻安宁。
甄梓他们抵达的第二天，便是迎宾宴。迎宾宴摆在龙家大宅之外，各个龙家子弟经营的
产业内。宴上的酒菜都是龙家大宅的厨子亲做的，然后派人送来。甄梓他们住的客店，
便也是龙家产业之一。当夜，三层的店里摆满了酒席，一干人聚在一起，说笑打闹，直
闹了半宿。宴罢，喝醉了的人里里外外躺了一地。有个家伙醉得狠了，竟将甄梓看成了
女孩，瞪着血红的两只眼，就差没扑上来，强扯着甄梓陪他。若不是管野和靳羽龙一边
儿一个将他打飞，然后硬把甄梓拖回了客房，只怕等不及甄梓发火，紫麟剑便也要先行
跳出来，将这些不知好歹的家伙们好一顿教训了。
第二天早上，甄梓苦着张脸敲开管野的房间，问他自己能不能离开。
管野哈哈大笑，直笑出眼泪来，末了却摇头拒绝了他的请求。依管野的话来讲，既然踏
入这世间，便要学会适应世事。能屈能伸，方为真丈夫。此等场合在哪里都是鲜少能得
一见的，你一毛头小子出来没几日便遇上了，是你的福气。若不懂得加以利用，以后要
如何在世上行走？
甄梓的定性早就消磨干净了，他攥着剑柄朝着管野大吼：“一再被当成女子，你要我再
怎么忍？”
“嘿嘿，就因为这？”管野笑着看他，“你若在世上滚爬几年，转回身来，说不定还要
羡慕现在这个模样呢。想变丑？不急，过上几年，自然就丑了！时间就是刀剑，早晚会
刻你一脸的疤。就像你野师伯我一样！”他摸了摸自己的长脸，“呵”地一笑。
甄梓无奈，只得乖乖回房间，任人安排。
当夜又是迎宾宴。酒来菜往，喧闹不断。见靳羽龙与管野和周围人耍得火热，甄梓深吸
了口气，不顾紫麟在灵识内掀起的惊讶之意，竟抄起酒杯，和众人搅在了一处。几大碗
酒下肚，脸也红了，气也粗了，那个素白清净的模样一瞬间就不知丢到了哪里，只剩下
了一股少年人独有的血性，只看得靳羽龙和管野惊呼不已，怕他喝多了说出什么不该说
的话来，手忙脚乱地将他从桌子上拖下来，扔进了房间里。
清晨醒来，宿醉的后遗症让甄梓难过得不得了。几碗醒酒汤下肚，才算是稍稍好了些，
只是一张脸仍是通红的，眼睛也肿得像两上小馒头。午后才从床上勉强爬起，换了身光
鲜的衣服，被管野和靳羽龙拖着，去龙家拜寿。
高墙之内，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幽林小筑，南方清淡之色在这里一览无余。
在龙家仆人的引领下，三人穿过回廊，走进侧房暂时歇息。
门刚关上，甄梓便一头扎到床上，倒头便睡。吓得管野一把将他扯住，“我的小爷，不
能喝还逞能，瞧你这副醉猫相儿！快打起精神来，晚上还要见那么多前辈。我在贴子上
都写明了你是甄家的人，难道你想给甄家抹黑不成？”
甄梓坐在床沿上，揉揉眼，神情迷茫地看着管野。靳羽龙在一旁笑道：“怎么看还都是
个毛头小子，偏偏却已是高位听剑师了，真是无处想去！”管野又急又气，只剩下摇头
的劲儿了。
甄梓坐了半晌，才甩了甩头，苦笑道：“家里的酒，从来都没有这么冲的！”
“怕是老爷子让你喝的酒，都兑过水了！”管野气冲冲地吼了一句，便不再看他。等了
一阵，却没见甄梓回嘴，转过头看时，却吓了一跳。
甄梓正闭着眼，手扶着剑柄，已进入无我的状态中。
“这是……”靳羽龙指指那由剑身上源源不断涌出来的紫光，讶异地扯了扯管野的袖子
。管野拍开他的手，立起手指压在嘴上，示意他噤声。
紫光绕着甄梓上下游动，灵活得让人眼花缭乱。甄梓那副醉猫相就在这紫光萦绕中慢慢
退去，面上的颜色也好看了许多，虽闭着眼，但也看得出，人明显要比到这儿时精神多
了。
一盏茶的功夫，紫光渐渐缩回剑内，甄梓深吸了口气，睁开了眼。依旧是那双黑得几乎
透不进光的眼，，一张不染半分杂色的素白脸庞。
“天，阿梓，你这是……”管野指着他说不出话来。这等聚剑神而恢复自身元气的功夫
，即便是高位听剑师，也是难以达到的。
“这是它的力量，不是阿梓的！”甄梓拍拍剑，一笑。“师伯想到的那种功夫，阿梓若
只靠自身的能力，还达不到！”
清秀的少年恢复了初见时那平和得近乎冷漠的神情，令得管野倒有些怀念刚刚的那个一
副孩子气的坐在床边揉眼睛的男孩。世家大族的声望，常常都会禁锢一个灵动的生命。
即便是秉承“和”字一脉的甄家，也仍然无法完全脱开声望的影响，有形无形中，仍将
家族的声望压在了这个孩子的身上，以至于他要摆出一副不符合年龄的脸孔，来面对世
间诸事。
管野叹了口气，把杂乱的思绪甩出脑去。“好了，准备一下，一会儿该开席了，之前还
要去拜寿星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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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头住在庭院的最里面，管野几人到门前时，已经聚了许多等着进去祝寿的人。管野和
靳羽龙与其中几个熟人打了招呼，说了几句客套话，便聚在一处等着里面招唤。龙头已
老了，虽是喜热闹，但一大群人闹哄哄地拥进去拜寿，他也会糊涂得分不清谁是谁。所
以，便安排了人专司招唤拜寿人，要几个几个地拜寿，好让老寿星能瞧明白些。
等了不多时，司礼人便出来大声唤道：“老爷有请听剑师管野管先生，靳羽龙靳先生，
及南山甄家少主甄公子！”管野和靳羽龙的名号虽然知道的人不少，却没什么人对他们
太过多注意，但“南山甄家”四字一出，却是惹得在场所有人发出各式各样的惊叹声，
近百束目光便立时汇聚过来，齐齐盯在甄梓身上。
甄梓刚刚找回来的定性被这些人一望，又消散得七七八八，直惹得剑灵在灵识内聒噪不
休。
门内的客厅布置得喜气洋洋，到处都是大红色的寿字。两根廊柱上高悬着一副寿联，正
墙上斗大的“寿”字下面，一副巨大的寿星图里，老寿星正眉开眼笑地看着画外的一切
。画的下面，摆放着一张红木桌案，点着两只粗壮的红蜡烛。龙头就坐在桌案前面一张
高背的寿星椅上，手里拿着一副海外得来的单脚眼镜，笑眯眯地看着进来的人。
“你是管野！噢，你是羽龙！我没说错吧？”三人还未开口，老人便已抢先道。
老头子慈眉善目的模样，眼角的皱纹密密麻麻，花白的头发用紫金冠束在头顶，秃秃的
前额背着烛光，却仍隐隐发亮。老人骨格依旧健壮，骨架甚大，隐隐还有着当年的影子
，若是远看，几乎看不出老态来。即便是这样离近了，也无法让人相信，他竟是已到耄
耋之龄的老人了。
“你那个灵媒片儿是好玩艺。还有管野，你那套雕花的器具。难为你们每年都能找来新
鲜玩艺，供老头子把弄。真是好孩儿！坐，快坐！”他挥挥手。
“只要老爷子您欢喜，我们这些个做晚辈的，理当尽心的！”管野一躬到底。三人致过
贺词，依言坐下。
龙头架着单腿眼镜的眼朝着甄梓的方向努力地看过来，“这个孩子，就是甄家的少主？
骨格不错，也是听剑师么？你过来，让老头子细瞧瞧！”
管野在暗里推了甄梓一把。甄梓乖乖站起来，走到老人面前。
龙头伸出一只布满皱皮和老茧的大手，先是掐了掐甄梓的脸，然后又捏了捏他的胳膊，
再张开大手掌，拍了拍他的胸膛。一双陷在眼窝里的眼像把刀子一样，直看得甄梓心里
发紧。这目光可不像是在看一个人，倒像是在看一个待宰的羔羊。
“好，好娃儿！听剑之术有几年根基啦？会一点儿武功剑术不？”老人一张脸凑上来，
甄梓不由地咽了口口水，勉强作出一副笑脸来，对老人的问题一一应答。
“嗯，好，不错！”看老人终于离开自己，甄梓正想松口气，谁知老人又伸手过来，在
他脸上重重掐了一把，“要是没什么事，就在爷爷这儿多住两天。这儿该不比你们南山
小吧？老头子要是有你这么个争气的孙子，这辈子就什么都不愁喽！对了，你要不要跟
爷爷学剑术啊？管野他们应该跟你讲过吧，爷爷年轻时，剑术武功可是罕逢敌手哟！反
正爷爷也没什么资质好的徒弟，你要留下，就都教你了！怎么样？你就叫我师父吧，我
收你做关门弟子……”
老头子的话一说起来，就见不着结尾在哪里，甄梓听也不是不听也不是，就只觉得站在
老人面前，是他这十几年的人生里最痛苦的一件事了。若是老人只动嘴还好，那只粗大
的手还时不时地在他脸上掐上那么一把，实在令他难以忍受。直到站在一旁的司礼人急
着招下一批人进来，不得不打断老人的话，甄梓才得以溜回到管野旁边。回头看时，老
人似乎仍未尽兴，眼镜后的眼仍直盯着甄梓。好在司礼人适时地做了个“请离开”的手
势，甄梓也不等管野两人，先一步冲出了大门。
回到房间，管野笑道：“老头子喜欢你！”
“野师伯……”甄梓苦着脸看着他。
靳羽龙一拍他的肩，大笑道：“人老了，都像孩子似的。不过老爷子还真是很少对哪个
晚辈这样子，居然说出要收你做关门弟子的话。这可是了不得的。小甄，不知道有多少
人在羡慕你呢！”
甄梓摇摇头，只是一脸的苦笑。看看身边这些前来拜寿的人，可以想见，龙头早年的威
望确是不虚的，以至于到今天还影响着这些行走江湖的后辈们。可是，一个威望甚高的
人怎会是那般模样？真的是人老了，就变得跟小孩子一样好玩笑了吗？还是装出来的？
若是装出来的，那他所为何来？如若不是，讲得不客气些，真真就是一个老白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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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在掌灯后摆上。龙家大宅广阔的庭院内灯火通明，摆着近百张大圆桌，每桌都围了
数几个人。酒菜往来，醇香四溢。数十个龙家的第一二三代门人弟子在各桌前穿梭来往
，替龙头敬酒谢客。
宴到一半时，锋王派下的贺寿亲随由正门入内。一个个身着光鲜闪亮的王家近卫服饰，
两人一担抬着贺礼，沿着庭院正中那条宽而长的白石板路朝主宅行来。今日宴会主礼的
龙家二代弟子，一个五十开外的人满脸赔笑地迎上去，与走在最前面、着近卫长服色的
高大男人道：“锋王的大礼，在下代师祖收下了！诸位辛苦，席已备好，请入席吧！”
他拍拍手，过来一些龙家仆人，接过近卫的担子，往里宅抬去。
锋王近卫的饭桌离甄梓所在的那张桌子极近。近卫长饮掉了一杯龙家子弟敬的酒后，坐
下去时，眼角便瞄到了甄梓。在青犀殿上一别不过小半月，这个高傲倔强的少年给他留
下的印象很深，这时，便不免露出相识的神情，正想招呼一声，却又有龙家子弟前来敬
酒，他只得放下这想法，不多时便忘掉了。
酒过三旬，主事的弟子高声道：“为了给诸位添兴致，家主特命晚辈们请来了乐师伶人
，美酒佳人，仙乐入耳，当是人生大乐也！”话音未落，便有人发出不怀好意的哄声。
主事弟子也不以为意，高举双手一拍，由主宅的一侧，鱼贯现出六个着绚丽衣装的人，
坐在不知何时摆好的乐器前。卜一落坐，乐音便飘然而起。
虽座位离主宅前乐师演奏处不近，但甄梓仍是一眼便瞧见了那个身着红衣的、发起怒来
像小野猫一样的女孩。摇曳的火光之下，女孩被红衣映红的脸，艳丽得不可方物。以至
于甄梓伸出去挟菜的筷子，都不知不觉地停住了动作。
管野见他的神情，心里暗暗一笑，抬筷子在甄梓手背上轻轻一敲，“阿梓，看什么呢？
”
“啊？”甄梓失声叫起来，倒把管野也惊得向后一坐。
“没，没什么？”甄梓慌忙掩饰自己的失神，低下头去，连连往嘴里塞食物。
“又是这姑娘！”靳羽龙在一旁苦笑道。
“什么？就是你说的那个追这柄剑的姑娘？”管野皱眉道。
“是！”靳羽龙倒并不避开，甚至还抻长脖子看过去。而那女孩显然也是从进来的那刻
起便在搜寻他的存在，他一抬起头来，便被她的目光逮了个准儿。之后，那像愤怒的小
猫一样的目光便一直望过来，没有移动半点。
“阴魂不散！”甄梓几乎是狠狠地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一旁的管野却乐出了声。
“野师伯，您笑什么？”甄梓皱眉看着管野。
“阿梓果然是男人了！”管野冲靳羽龙挤挤眼，两人一齐笑起来。
“原来不是吾一人看出小甄长大了！”紫麟的灵不知何时又探出头来，用长辈的口吻叹
道。
这两人一灵话中的意思已是不言而喻了。甄梓捏着酒杯，只觉得脑子里空荡荡的。为什
么不反驳呢？他惊讶于自己此刻的反应，竟是带着一种淡淡的欣喜的。难道，果是如此
么？
“南山很少有这么漂亮的女孩！”管野长伸手臂，搭在甄梓背上，“是个男人，要学得
豪爽些。喜欢一个女子，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在一些乡下地方，像你这么大的小伙
子，都做孩子他爹了！”管野的话音刚落，甄梓手中的酒杯便跌到了地上，他瞪圆了眼
看着管野，像看着什么令人震惊的事物一样。
“我怎么可能会喜欢她？”甄梓几乎是喊叫起来，一句话惹来临近几桌数十人惊讶的目
光，只看得他大张着嘴，好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剑灵在灵识内翻上翻下，只搅得一片清净的灵识浑浊不堪，以至于一股热血直冲上去，
将甄梓一张素白的脸涨得仿佛要滴血的红。
那边管野和靳羽龙打着哈哈帮甄梓解了被注视的尴尬境况后，才回过头来，用长辈特有
的笑意看向他。
“不打自招不是？”管野将一杯酒塞进甄梓手中，“师伯又没说你喜欢她！喝酒！”
甄梓一仰脖子灌下酒去，一张脸还是红得像秋天的柿子。
闹了有一会儿，乐音也散去了。六个盛装的乐师如来时一样安静地离开，小猫一样的女
孩子在消失于阴影中之前，那双眼睛都毫放不松地盯视着他们。
贺宴在月落星稀之时散去了。之前，掌宴的弟子宣布说，龙头要留下各地来的听剑大师
，为他及他的爱徒们赏剑。
赏剑即是为其弟子新选的剑器听剑，亦是各个听剑师一听成名的好机会，更是难得一见
的听剑盛会。除了听剑师，还有那些仍清醒着的，以及只喝了个半醉的江湖豪客们，也
都凑热闹似地留了下来。更有那些原本就被招待住在大宅内的铸师们，亦都起哄似地跟
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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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考人生。感悟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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