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ntasy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yup (无), 信区: Fantasy
标  题: 九、你们不认得我了么?(一)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ue May 25 12:35:58 2004), 转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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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是一睁眼,四下里依旧是一片漆黑。
肩上伤口一阵阵的刺痛驱散了脑中的睡意,留下排不开的烦燥。甄梓坐起来,手紧紧压
着伤口,急促地喘息着。过了好一会儿,疼痛似是渐渐弱下去,他松了口气,却已再也
睡不着了。
“小甄的定性大不如前了!”剑灵在灵识翻了两翻,略有些担心地道。
“定性?”甄梓苦笑一声,“老爷子,我有很久没练气了吧?”
“离开青犀殿后,便再未练过!足有半月了!若小甄再不练,会控制不住灵识之力!”

甄梓披上外衣,跳下床推开窗子。秋夜的清凉夜风直撞入怀,将肩头火辣辣的痛楚吹弱
了不少。若不是城里的人都睡了,他几乎便要朝着清凉夜空大吼几声,一泄心头积郁。

“小甄会赢!”剑灵劝慰道。
甄梓叹了口气,也不说什么,只是倚在窗台上朝外面看。
一片黑暗里,只有天空的星星在闪亮。弦月已沉到远山的后面,城里高矮不一的建筑在
淡淡星光之下沉沉睡着。
一切都是静止的,惟一在动的,只有天边淡淡流动的薄云。
甄梓又叹了口气,便要关上窗子回去。窗子合上的瞬间,眼角忽然扫到什么东西陡地一
晃,便上了对面的房顶。他猛地推开窗,只见那房顶上一个纤细的影子在急急地朝前跃
着,衣袂飘飘,隐约便是那个叫弦舞月的女孩。
甄梓想也未想,抓过剑便穿出窗子追了过去。
两人一前一后隔得远远地吊着。弦舞月似乎根本没想到后面会有人跟来,便只是一味地
朝前飞掠。
女孩的速度极快,甄梓即便是用尽全力,也只能远远地看着她的背影。他有些惊讶,这
女孩的轻身功夫竟如此之好,以至于自己使出御剑之术的身法却仍会落下这么多。到后
来,借着一瞬的星光,便发现在女孩每一次掠起时,都会有一丝银光一闪而过。原来她
竟是用那些不知是什么做的丝线来提升自己的速度。有丝线牵着,她可以在好大一段距
离间都是足不沾地地向前疾飞。
这样一追一跑几乎跨过了大半个犀照城,周围的建筑不再像城中心那样高大,大多都是
低矮的房子,带着一个个极小的园子。甄梓跟着弦舞月掠过几个院子,以为她还要再继
续向前时,女孩的身子却突然一沉,整个人便消失在了黑暗里。
甄梓急顿住脚步,站在一间房顶的高处向周围看。等了半天也不见女孩出现,甄梓知道
女孩一定是发现了他在后面跟着,所以才要故意甩脱他。又等了一会儿,他便准备回去
,心里想着明天早晨一定要问问她,深更半夜的,神神秘秘地是要做什么。
刚要转身时,四下的静寂里忽然传出一阵极轻微的“吱呀”声,像是久没抹油的破旧门
枢开门时发出的声音。
甄梓立时要放开灵识去捕捉那声音传来的方向,还没动作时,就在前面一片黑乎乎的建
筑群里有一抹亮光一闪即逝。
甄梓向前掠去。跨过两个院子后,便在一大片相同的小房子里找到了那栋小房。
小房子看起来有很多年头了,房瓦都破碎了,小院子里杂七杂八地堆着很多东西,留下
的空隙几乎无法落脚。残破的木窗紧紧地闭着,灰乎乎的窗纸上透出极隐晦的光线里,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刻意挡着光线,两个几乎与窗纸一个颜色的影子微微晃动着。
看来弦舞月便是到了这里,正和房内的什么人说着话。
甄梓略皱了下眉,便轻轻落进院去,打算过去听听看。
“小甄,不能偷听!”剑灵急道。
甄梓的少年心性涌上来,剑灵越拦,他便越是想过去听听。
他小心翼翼地跨过那些杂物,慢慢接近小屋。眼看着便要触到墙时,眼前忽然有银光一
闪,踏出的脚便被什么东西猛地缠住了。还未及细看是什么,银光又是一闪,随即便是
满眼的银丝迎面扑来,直将他整个人牢牢地缠住了。
甄梓大惊,却还未及叫出声来时,小屋的门“呼”地撞了开,一束凝结的银芒在破空之
声中直奔他的咽喉处击来。银芒的后面,是弦舞月一张冷然的俏脸。
银芒在触到甄梓颈子上的皮肤时硬生生顿住了,耳边随即响起女孩冷冷地喝声:“你跟
踪我!”
甄梓松了口气,心里知道自己有错在先,也不好反驳,便轻声道:“抱歉,我只是有些
好奇!”
“哼!”女孩撤回那束银芒,扭头便往回走。缠着甄梓的丝线在她的手指轻轻一勾之下
松开了,甄梓落到地上,便要跟过去。
“你该回去了!”弦舞月回过头瞪着他。
圆而亮的眼里有星光在闪,一张素面上半点笑意都没有,冷傲得与日间那个蛮不讲理的
女孩几乎无法划上等号。
甄梓说不出话来,讷讷着正想转身回去时,屋内传来一个略有些嘶哑的声音:“阿月,
人家是关心你。爷爷早就和你说过,不能这样对待关心你的人!让人家进来!”
弦舞月扭头狠狠瞪了甄梓一眼,跺脚道:“爷爷这么说了,你就进来吧!”她回身便往
里走,看也不看甄梓。
甄梓理亏,日间的脾气一点儿也发不出,低着头跟女孩一起进了门。
房子里面如外面一样,也是长久没修整过。四壁的墙皮大半都脱落了,露出里面斑驳的
泥土颜色。室内的摆设极朴素,老旧的桌子椅子很随便地摆放着,一罩用布刻意挡住光
线的小油灯摆在桌子上,一个老人就坐在桌旁的椅子上。椅子斜后面,一扇通里间的门
虚掩着。
老人似是被弦舞月从睡梦中匆忙叫醒的,扣子都没有扣好。弦舞月就站在老人身边,依
旧不看甄梓。
老人脸上满是皱纹,眯着一双眼就着昏暗的光线上下打量着甄梓。“这位公子,您是阿
月的朋友吧?”
甄梓看了弦舞月一眼,才低声道:“是,算是吧!不知前辈……”
“问那么多做什么?本姑娘问你,追着来到底想做什么?”弦舞月跨步过来横在甄梓与
老人之间。
“我……”甄梓语塞。追着来做什么?他发觉自己根本就没想过来此的目的。“那你又
来此做什么?为什么要挑在夜里?”他反问。话出口后,他只觉得脖子有些发僵,自己
这话,实在有些无理取闹了。
“阿月说,有人要杀我!”老人将伸手要把甄梓推出去的女孩拉开,摇头笑道:“阿月
别闹,你看不出这位公子是在担心你?”
“他担心我?爷爷,您又在胡说,我和他今天才认识!而且,就是因为他,我才不得不
晚上过来。若不是他,谁会动手杀您这么好的人呀!”弦舞月拍拍老人的手,回头瞪着
甄梓,“你听懂了?马上给我消失!”她伸出右手,用白玉一样的手指戳着甄梓的胸膛

“因为我?”甄梓挡开她的手,道:“你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吸了口气,转眼看
向老人,说不出话来。
“是,就是!走啊!”女孩一跺脚,伸手大力将他往外推。
甄梓一把抓住她的手,问:“你怎么会知道?你还知道些什么?你和那剑到底有什么关
系?”
弦舞月的动作一下子僵住了,她瞪着自己被甄梓抓住手,愣愣地说不出话来。
“剑?你说那剑?那是阿月的……”老人笑呵呵地正要说下去,弦舞月却猛地回过身来
,尖叫道:“爷爷,别告诉他,他是听剑师啊!”
老人神色一变,抬眼盯着甄梓看了好一会儿,神情又缓和下去,“他已经知道了吧,再
说,那是听剑师的古训!阿月,爷爷老早就告诉过你,你的想法是根本不可能实现的!
既然他已经看出来,就让他做吧!”他拍拍弦舞月的手,“阿月,爷爷不想你抱着这种
念头过活,太苦了!”
“到底,到底是怎么回事?弦姑娘,你和那剑之间……”甄梓看看老人,又看看弦舞月
,两人的对话听得他摸不清头绪。
“你管不着!”弦舞月横了他一眼,又转过去朝老人不停地摇头。老人叹了口气,无奈
地摇摇头,也没说什么。
见两人铁了心不说出来,甄梓也没了再问下去的打算。
“你来这里,就是为了防莫彬吧?”甄梓努力转开话题,轻声问。
弦舞月斜了他一眼,过了一会儿才点点头,却又立即摇摇头。甄梓挑了挑眉,也没问她
这么矛盾的表情是何用意,只是向门边走了几步,道:“外面的线,是你布下的?那是
什么?”
“我是控弦师。”女孩伸出手,甄梓看见刚刚还清净的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副指套,十
根手指的指尖都套着一个精巧的小尖帽子。女孩略挑了下手指,便有一根极细的银弦由
指尖露出头来,一晃,便又缩了回去。“没有人能闯过本姑娘的弦屏障!”她用嘲弄的
目光瞄了甄梓一眼,只看得甄梓满脸通红,转过头去讷讷地道:“困得住我,却未必困
得住莫彬!”
“哼!”弦舞月一撇嘴,道:“你以为你很高明?”
甄梓说不出话来。剑灵冒出头,在灵识内笑道:“小甄被女孩看扁了!”
“老头子,又说废话!”甄梓恨恨地转过身,不再看女孩那双嘲弄的眼。
弦舞月不再说话,只是偎在老人身边,摘下左手指套,温柔地帮老人整理零乱的前襟。

甄梓背对着两人,在一片昏暗里死盯着那扇紧闭着的门。
四下里静极了,几人的呼吸声在一片寂静里便显得刺耳。油灯在灯罩里发出“卟卟”的
声音,光线更暗了。甄梓的眼天生就能够看得清黑暗里的东西,他不由地想,这一老一
少是不是会因光线太暗而感觉到害怕?又想到女孩倔强的眼,他便知道,就算她会害怕
,也绝对不会说出来。
外面仍是一片暗夜,一切仍在沉睡。莫彬真的会来么?真的会因日间被道破了真相,而
加紧了杀人灭口的计划?甄梓暗叹了一声,只觉得刚刚都没了感觉的伤口这会儿又火辣
辣地疼起来,疼得他的神经都有些莫明的紧张。
“你的伤……你就该留在家里睡大觉!”甄梓听见女孩的声音在背后轻轻响起,随即便
感觉到有硬硬的东西撞上自己的腿。他回过头,见女孩正挪了张椅子放在自己身后,那
双圆圆的眼低垂着,看不见眼中的神情。
“谢谢!”甄梓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弦舞月对他的道谢没有反应,几步就退了回去。甄
梓转身坐下,手扣在腰间的剑柄上。过了一会儿,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我不会妨碍
你”!他没回头,便也没看见女孩脸上露出的那个似是忍了好久终于忍不住了,却还要
强压着的古怪笑脸。
四周静得好像什么都不会发生,时间在寂静里缓慢流过,只让人觉得无比的漫长,空气
似乎都因这寂静而凝固了。甄梓好半天都没动一下,这会儿只略略动了下手,便觉得动
作出奇的僵硬。
清净的灵识内忽然掠过一阵寒意,就像日间在胡伯家中一样。甄梓猛地站起,瞪着门的
方向。
弦舞月和老人都被他的动作骇了一跳。女孩尖声道:“你干什么?”
甄梓没作声,只是振腕拔剑,集中全部精神,将灵识之力慢慢提升至极限。灵识的外感
从未有过的清灵,掌中剑紫光萦绕,竟慢慢映亮了整个室内。他缓缓向左迈了一步,站
到弦舞月的右前方,直面着门。
见他如此,弦舞月吸了口气,立时转身对老人轻声道:“爷爷,您快进屋!”老人微怔
了一下,便依从地点点头,转身进了里间。弦舞月将门紧紧关好,转过身,挡在门前。

虽未有人来到的动静,寒意却已逼至身前,甄梓的脑中隐隐又响起如那晚同样的声音:
“你发现了么?你果真已知道了么……”那寒意没有像那晚一样一撞而入,仿若试探一
样,抱成一团虚虚地悬在甄梓胸前。
甄梓退了几步,拉近和弦舞月的距离。那团寒意如影相随,却仍不攻击。
弦舞月看了他一眼,见他仍不回头,那瘦瘦的背脊绷紧如弓,手扣在剑柄上,昏暗的光
线里,没有血色的手背更白得耀眼。女孩咬了咬牙,抬起右手五指轻轻一抓,指套的尖
端便飞出五缕银线,凭空编织出一张网来,挡在两人面前。
甄梓将全部的精神力都提升至极点,灵识之力在体内呼啸运转,掌中的剑在灵识之力的
不断注入下愈发明亮起来。那团寒意在身前飘忽舞动,像是在寻找可着手的缝隙。
外面陡然响起衣袂带风之声,扑啦啦一下子,便直坠到房门前。紧闭的木门发出“嘎吱
嘎吱”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在外面正要挤碎这门。弦舞月只觉得一股寒意由脚底直钻
上来,她精心布下的弦障壁竟没有一点用处。那人就这么直直地闯了进来。
那寒意再不试探,由浑圆的一团忽地凝成一个圆锥,裹着足以将血脉全都冻结的力量迎
面撞来。甄梓汇聚全部力量,硬撼那寒意的全力一击。
也不知是抱着怎样的一种心思,是无畏,是倔强,还是不服输?甄梓也不清楚,只是一
面对那鬼剑中的怨灵,他便不想避开,一心所想的,便是正面迎击。竟是丝毫不在乎自
己能不能挡得下,若挡不下,后果将会是什么。现在,他心中惟一的念头,便是要赢了
它,不要失败。
灵识之力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直撞上那凝成圆锥的寒意,这不畏一切不记后果的冲撞的
结果,竟是那寒意被撞散了开,飘忽着退却了。脑中那诡异幽长的声音“咦”了一声,
便悄然隐去了。
甄梓被这突出其来的胜利惊得呆了,灵识清晰地把握到寒意退离的方向,门外的撞击声
似乎也因这意料不到的结果而滞了滞。四下里陡然间静了下来,耳中只听见身后女孩急
促而紧张的呼吸声。
这瞬间的寂静意味着什么,弦舞月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的心随着这寂静高高悬了起来
,脚不由自主地往后挪去,却撞到了旁边的一张椅子。她惊得几乎大叫起来,要转头看
时,却看见一直站在前面的甄梓忽然脚下一个踉跄,竟似是要跌倒。她忙伸手扯住他。

甄梓只回头看了她一眼,便立时又转回头去,急剧地咳了起来。一丝淡淡的血腥气直钻
入女孩鼻端,惊得她的手不由地一松,甄梓便跌坐在地上。
弦舞月咬着嘴唇,看着甄梓那瘦削的背影因咳嗽而剧烈地抖动着,他的左手似乎正压在
胸膛上,她几乎可以想像他脸上此刻的神情,还有衣襟上斑驳的血迹。
在甄梓跌倒的一瞬,那撞击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一下接一下,缓慢却毫不间断,似是在
戏弄这房间里的两个少年人,告诉他们,再也无路可避了。
弦舞月挥动手臂,一连布下了三张弦网,编织紧密的弦在昏黄的光线里隐隐发亮。之后
,她便眼看着甄梓跪在那儿咳个不停,却不知自己该做些什么。
破旧了的门终于走到了生命的尽头,“砰”的一声裂开了。风从洞开的门外扑进来,将
残喘着的油灯吹熄。整个房间立时被黑暗吞没,只有一点点淡淡的星光投进来,将门前
站着的人的身形隐隐勾勒出来,那张刻板的脸在黑暗里显得异常苍白。
弦舞月悬着的心突然由虚空跌了下来,只跌得粉碎。看着那人高大的身影,一股若隐若
现的气息在她的脑中呈现出来。女孩突然尖叫起来:“果然是你们!为什么会是你们?
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一直都不相信,可是,可是……”
莫彬神情阴鹜地看着她在黑暗里声嘶立竭地叫,缓慢地抬起手来,掌中是那柄雪亮的剑

依旧不是那柄鬼剑。甄梓强压下逆冲的气息,抬起头来,瞪着那柄剑。剑上有剑灵游动
不定的光华,一吞一吐间,蛇一样指着自己的方向。
那样快的剑,自己挡得下么?甄梓焦燥的想。弦舞月挡得下么?要怎样,才能锁住那剑
势?
雪亮的剑霍然爆出耀眼的银芒,正吼着的女孩的声音僵在了空气中。莫彬的剑带着撕裂
黑暗的气势,径直向女孩击去。或者说,是向女孩身后的那扇门击去。
那无可招架的一剑直击过来,将弦舞月的恐惧和惊慌瞬间吞掉了。女孩本能地扬起手臂
,十指射出银弦,结成两柄短而精的小剑。双剑交叉,去封那惊人的一剑。只是,在那
气势非凡的一剑面前,她的小剑却像孩童的玩具一样,还未接触,便被先行压迫而来的
剑气震得散了开,化成密密的银弦,垂在弦舞月伸出的手指上。
女孩一下子僵住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剑向着咽喉直点过来,凉意侵透肌肤,几乎冻
结了她的血脉。那剑的光芒是如此的耀眼,耀亮了弦舞月一张苍白的素面,一双瞪得大
大的眼呆呆地看着一条手臂倏地挡在了自己的面前,剑光没入那个瘦削的背影的肩,随
即又从后面亮起来,闪着血色的光彩。
在剑光乍隐又现的瞬间,一道紫电劈开那耀眼的白芒,金属相撞的声音震响在小房间的
每一个角落。身量高大的莫彬竟退了一步,细长的眼冷漠地看过来。
“莫大先生,这样,你就不得不,拔出鬼剑来,吧?”甄梓的声音急促地响起,语句里
的间断把弦舞月绷紧的神经抻到了极限。她看着血从那截暗下去的剑尖上源源不断地流
下来,那个瘦削的人正强自挺立着,掌中那柄紫莹莹的剑笔直而稳定地指向莫彬黑色的
胸膛。
“为什么?”弦舞月再也克制不住,带着哭腔尖叫起来,“你们忘了我么?你们连我都
要杀么?我那么相信你们,可你们还是变成这样子,那我到底是为了什么才到处寻找你
们啊?”
莫彬脸上的肌肉颤了颤,细长的眼里神情忽地抖动起来。他甩掉手中的断剑,慢慢撩起
长衣,伸手进去。什么东西就在他的腰间霍然亮起,以一种无法形容的光彩映进了对面
少年少女的眼中。
哭叫的弦舞月突然停了下来,只是愣愣地看着莫彬将那发光的绵软的剑从腰间抽出,振
腕一抖,挥洒出一抹诡异的光彩。
那柄鬼剑,原来是一柄软剑,一直都藏在莫彬的腰间。甄梓盯着那渐渐举起的剑,全部
精神都被那剑上诡异的光泽吸引了,竟忘了伤处的剧痛。这就是他一直都想看的鬼剑,
在黑暗里,斑斓地闪耀着那不属于人间的色泽。
莫彬举起鬼剑的手忽然停在了半空中,剑身上的光彩激烈地抖动起来,莫彬脸上的肌肉
也随之扭曲。就像日间所见,他的身体里似乎有无数个意识在彼此争斗着,争抢着这张
脸的控制权。无数的光泽在那双细长的眼里飞速掠过,就像无数个灵魂。
像是不堪忍受这种痛苦,莫彬忽然仰头嘶吼起来。那声音惊动了四周睡梦中的人,小屋
门外开始有灯光亮起。
终于,一个意识压倒了其他意识,夺得了那张脸。脸上的神情渐渐凝结,眼中纷乱的光
泽退去,剩下的那个,竟出乎意料地显出一抹忧伤之意。带着忧伤的眼深深地看了眼甄
梓身后的弦舞月,便控制着莫彬的身体收回了剑,返身出了小门,跃上房顶悄然离开了

有几个好事的人推开自家的门出来,左右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异常,便又关门回去了。

两人眼睁睁地看着莫彬离开,只觉得那张脸的背后似乎发生过无法形容的故事。周围再
次被寂静与黑暗添满,只剩下两人在房间内呆呆地站着。
好半天,甄梓才第一个回过神来,有些茫然地轻声道:“走了?”语声落下,便是一阵
急剧的咳嗽涌上来。刚刚那次撞击虽是赢了,却也将尚未痊愈的伤势震得再次发作。他
咳得直不起腰来,竟一头栽倒在地上。
弦舞月被惊醒过来,一眼便见他蜷在地上,咳得极其艰难。女孩冲上去,慌乱地伸手将
他扶起来,手掌触处,却是一片濡湿,那截断剑就在微弱的光线里刺眼地亮着,带着血
的色泽。
女孩看着那剑,拔也不是不拔也不是,急得她几乎要哭出来。“你,你怎么……”她带
着哭腔尖叫起来。
逆涌的气息弱了下去,甄梓缓过一口气,睁开眼看着她,轻声问:“我,我没有,妨碍
你,吧?”最后一个字滑出口时,黑暗已经淹没了他的意识。
他的声音弱得几乎听不清,弦舞月略略一愣,辨清了这话的一瞬间,竟嚎啕大哭起来,
泪水渲泄而出,噼哩啪啦地洒在甄梓的脸上。
老人从里间匆匆赶出来,弦舞月一见他,便哭着喊:“怎么办啊?”她举起手,将满手
的血给老人看。
老人先是一愣,随即瞪眼看了一番,才急急地道:“别哭,快别哭了!药呢?你的药在
哪儿?还不快给他止血?”
弦舞月立时止住哭声,呆看了老人一会儿,才忙不迭地在身上翻了一通,摸出一个小小
的锦盒来。
见女孩慌得手忙脚乱,老人叹了一声,一把抢过药盒来。他将甄梓挪到自己身边,在两
只手的掌心放上揉成两团的药,对女孩道:“拔剑!”
弦舞月颤抖地伸出手,握住那剑,却迟迟不敢动。
“快拔!”老人吼了一声,女孩浑身一抖,手一用力,将断剑拔了出来,带出一蓬血,
溅了她一脸一身。老人在剑离体的瞬间便将手掌按在前后两处伤口上。没多时,血便渐
渐止了。
见甄梓依旧昏迷,弦舞月无措地看向老人。
老人将甄梓扶起来,朝里屋走去。弦舞月忙道:“爷爷,您做什么?”
“让他进去休息!怎么了?”老人奇问。
“可是他是……”弦舞月抹掉脸上的泪水,尖声道。
“是什么?”老人挑了挑眉,略有些恼火地打断她的话,“阿月,你要赶他出去?他刚
刚不是救了你?”
弦舞月咬着嘴唇,再不说话。看老人一人扶着他有些费力,便有些不情愿地过去,帮老
人将他扶进里间的床上躺好。
听他气息已渐渐平稳,老人才略有些放心,扯着弦舞月来到外间。他将门掩好,转身看
着女孩,“是那剑么?”
弦舞月点点头,哽咽着道:“可是,可是阿月就是没办法相信!”
“可这是你亲眼所见,不是么?阿月,爷爷早告诉过你,不要再抱这种希望了!他们不
再是以前的他们,那是怨灵,是死前的怨气凝结成的怨灵。不是人啊!”
弦舞月垂下头去,手指绞着衣角,一声不吭。
“那孩子伤得不轻,明天,你去告诉他的家人一声,免得他们担心。他这么年轻,居然
已是个高位听剑师了,真不简单!”老人叹了口气,道。
“他叫甄梓,说是南山甄家的人!”弦舞月偏过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他才不是救我
,他是为了那柄剑!爷爷你该听到了啊!”
“不管他为了什么,还是替你挡下一剑!阿月,你这么说他,是跟他有什么误会?”老
人皱眉问。
弦舞月愣了愣,忽地扭头跑出门去,坐在院子内一个破箱子上发起呆来。
弦舞月在清晨时分敲开了管野家的大门,将几个人吓了一跳。
女孩也不进门,只站在门口讷讷地道:“甄梓,甄公子在我爷爷那儿……他伤得挺重,
我爷爷要我来告诉你们一声!”
“什么?他跑你爷爷那儿去了?他伤得本来就不轻,怎么又……”管野惊得瞪大了眼。

“昨天晚上,我怕莫彬去杀我爷爷,所以……他是跟踪我去的!他帮我,帮我,帮我挡
了一剑啊!”最后一句话出口,女孩的脸“卟”地一下变得通红。她扭过头,喃喃道:
“现在,现在他还在爷爷那儿,还没醒,你们……”
“什么地方,带我们去!”妇人阿雨冲过来,扯着弦舞月的手臂嘶声道。
管野叹了口气,将妇人的手硬掰开,劝道:“不行,你不能去!”
“可是……”妇人转过身,满眼泪水地看着丈夫。
“我会把他带回来,你放心好了!阿梓命大着呢,不会有事!”管野揽着妇人的肩,柔
声劝慰着。妇人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会儿,才缓缓朝门里走去,不时还回头看一眼门前
的三人。
管野无奈地摇摇头,苦笑道:“她把阿梓当成敛儿了!”靳羽龙重重地吸了口气,道:
“我们走吧!”
一路上,弦舞月将事情的大概讲给管野两人听,却隐去了自己对莫彬说的那些话。
到了老人家里时,推门进到里间,却见甄梓正左手拄着下巴,右手抓着剑,坐在床边上
,神情有些凝重,似是正与剑灵交流着。见几人进来,他便展眉一笑,挺身道:“阿梓
没事,让师伯和靳叔担心了!”
见他脸色虽然白得吓人,但气色却还不错,管野二人也放了心。
“那,能走么?”管野过来,问。
“嗯!”甄梓按了按肩上的伤,点点头,道:“野师伯,求您件事!”
“什么?”
“您家里应该有练气的房间吧?借阿梓用用!”甄梓笑道。
“有是有,可你要做什么?”管野奇问。
“紫麟说我太过散漫。它逼我练气呢,说是不然就不理会我了!”甄梓拍拍掌中的剑。

“可你伤还没好,怎么能……”
“没关系,只是练气,又不用试剑!”甄梓吸了口气,站起来,“野师伯,我们回去吧
!”目光转动时,看见弦舞月正立在门前。
见他看过来,女孩立刻别过脸去,鼓着嘴扮作生气的模样。
甄梓只是一笑,道:“谢谢你的药!”
弦舞月的脸立时又红了,她竟跺了跺脚,扭头跑掉了。
靳羽龙从后面过来,伸手臂搭上甄梓的肩,笑道:“不错啊,小子!”也不顾甄梓脸上
涌起的红色,便拍拍他的背,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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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考人生。感悟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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