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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yup (无), 信区: Fantasy
标 题: 四、退(一)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ue May 25 12:37:06 2004), 转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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锋王的寝殿只有一处,殿内没有女人。
曾经有人给锋王献过一个有着闭月姿容的美人,可是一日不到,锋王便把女人给送回了
她自己的家。献者不解,锋王便说:我是属于战场的,必会死于战场之上的我不需要女
人。独守空房的女人寂寞的哭声会成为我争战的负担,我不要负担。
青犀殿并不奢华,甚至,该用简朴来形容。住惯了营帐的锋王不喜那些流行于王公贵族
之间的奢侈的装饰,他只要这殿可以让他在争战之余安安稳稳地睡个绵长的觉便好。在
锋王的头脑中,家是用来休息的,不是用来装饰的。
寝殿在青犀殿的侧院,青色的素帐半垂着,宽阔的睡榻横陈在殿的最里面。睡塌的一侧
是一张方几,阴刻着花纹的几上摆着一个灯盏,夜明珠在盏中散放着温润的光。方几之
上,是铜铸的剑架,青犀剑在剑架上静静地立着,青色的剑鞘反射着夜明珠柔柔的光。
锋王正沐浴,寝宫的内里连个近侍都不见,静得几乎听得见心跳声。
甄梓伸长手臂,将青犀剑轻轻拿起,拔剑。淡青色的剑锋半露于鞘外,青湛湛的光在剑
身上恣意游走,像是有所知觉一般,舔舐着甄梓抚过剑身的手指。
保持着血液流过的形状的血蚀依旧如初出铸炉时一般清晰。指尖轻触时,甄梓的灵识内
有什么东西微微一震。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甄梓归剑入鞘,将青犀重置于剑架之
上,然后略整了整衣襟,转过身,直面寝殿内里与外间相隔的屏风。淡青色的水墨屏风
之后,传来锋王轻而稳的脚步声。
锋王因久驻战场,于极端喧闹之境回至青犀殿时,便极喜安静,甚至都不许近侍踏入寝
宫。
几个近侍服侍着锋王更换了睡袍,随着他到了寝殿外,便按照规矩退守在了门口。锋王
推门而入,反手将门重重地关上了,震得几个近侍心脏乱跳。刚刚正在沐浴中的锋王忽
然高声呼喝起来,要求立返寝宫。锋王的脸色发青,一个近侍恐王因过于劳累而染疾,
想请御医,却被锋王粗暴地赶了出去。见王脸色大异往常,几个近侍便不敢再作声,轻
手轻脚小心翼翼地依着王的要求做完了一切,乖乖地站在了门外。
听见那关门声响得异样,守在侧院门外的几个武卫探头进来用眼神询问,一个近侍耸了
耸肩。常年不见锋王的影儿,见了却发觉与前几次不同了,竟变得这样爆躁,是那场败
仗闹的吗?侍从们搞不懂,若是如此,王就不该离开啊,即便是有急事需离开,为什么
事完之后竟不急着回去呢?
半透明的屏风上,夜明珠温润的光勾勒出一个清颀的人影来。锋王掠了掠贴在额前的湿
发,大步向前,绕过屏风站到对方面前。
“小民见过王上!”甄梓微一欠身,施了个小礼,却没有昨日午时的那份谦恭。
“夜闯宫闱!小甄,你可知这是死罪?”锋王缓步走到方几前,抬手摸着架上的剑,低
声喝问。
“小民知道!”
“没有本王之命,施了秘术的山路不会开!你是御剑而上的吧?你的御剑之术已练到这
般地步,却只是为了做贼吗?”锋王的话语锋利起来,黑漆漆的眼剑一样盯着甄梓。
甄梓的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静静地回应着锋王的瞪视。
“为何而来?”锋王问。
“青犀。”甄梓干脆地回答。
“从何时开始的?”锋王取剑在手,震剑出鞘,剑光如水,青泠泠地亮着。
“接到王命的那天。王师败了,王上竟抛下前线的将士匆匆返回青界山。”甄梓直盯着
锋王的眼,“为了青犀?小民不相信王上会做如此不智的举动。”
锋王抖手挽了个剑花,摇曳的剑光纷乱下落。“甄梓,你只是平民,领命就好。本王不
怪你夜闯之罪,只当你是一时地好奇冲动了,小孩儿心性而已!退下吧!”淡而稳定的
声音,像是真的不在乎。
“王上——”甄梓踏前一步,沉声道。
“不要因了你一人而牵累全家。你想让甄家数百年的根基毁于你一人之手吗?”锋王抬
起眼,黑漆漆的眸中映着青犀湛湛的青光。
甄梓的脸色略略一变,他看着锋王,嘴角微微有些扭曲。“此事与甄家无关,小民会一
力承系!”他沉声道。
“退下吧!”锋王转过身不再看他,声音漠然,似是根本没有听见他的话。
“王上!”甄梓深吸了口气,开声道,“还是青犀?现在说话的,究竟是哪一个?”
他将心中最大的疑问大声地问了出来。时间在一瞬间似乎静止了,空气不再流动,沉重
地压在身上,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他看着锋王高大雄壮的背影,已有了银丝的头发散
乱地披在那宽宽的肩背之上,隐隐地,有一种强横的气势。
“吾即青犀,青犀即吾!”锋王霍然转身,眸中青光凛凛,青犀剑挟着厉风疾疾劈下。
“小甄,这已不是一个孩儿该有的心性了!”
甄梓手未及动,紫麟剑已自动跃出剑鞘,幻出亮紫色的炫光,“叮”的一声抵住了青犀
的势子。
灵识里响起紫麟急急的警示声,甄梓伸手握住剑柄,手腕一拧,滑开了青犀剑,旋即向
后跃开。
“这是青犀!小甄快退——”紫麟在灵识内急喝,甄梓没有理会,只是冷冷地打量着。
四、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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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耀青芒的锋王浑身都裹着一种不可形容的暴戾之气,扭曲的面容早已脱离了甄梓印象
中那个理智而强悍的战神的形象。甄梓恍然想到昨日灵犀之前,那张影子一样飘忽即逝
的嗜血的脸。
“小民不该给王上做灵犀!”甄梓横剑再次挡开锋王疾厉如风的攻击,沉声喝叱:“青
犀,你出世不过五年,竟妄想驭人了?你只是金铁之魂,是什么让你妄图涉足人世?”
“吾即青犀,青犀即吾!甄梓,你竟敢对本王举剑,还在此一派的胡言,有何居心?难
道要弑王么?”锋王的攻势带着浓重的杀机,一剑疾似一剑。
甄梓的双唇急速地动起来,一连串低绵的有规律的音节从他的口中飘出,掌中的紫麟随
着那绵长的咒由一化二,由二而四,倾刻间便幻出一面紫光萦绕的剑的障壁。青光突不
破这由紫麟的魂灵所结成的强大的障壁,愈发疾厉起来。
甄梓立于障壁之后,白衣无风而动,“为王上做灵犀却使得王上被青犀所侵,是小民之
过。甄梓愿独担一切罪责,为王上解灵犀,破血蚀,请铸师再为王上铸青犀。”
声音还未落,锋王的攻势竟突地停了,映着青光的眼隔着紫色的剑幕凝视着甄梓。“灵
犀可破?”他声音沙哑地问。
“是!”甄梓点头。
“对本王身体可有损害?”
“小民以性命担保王上的安全!”
锋王眼中的青芒隐去,暴戾之气已在一瞬间消弥于无形。他静静地看着壁后的甄梓,目
光中竟似有悲戚掠过。
“王上?”
“算了!你退吧!这是本王自行选择的结果,与你无关!”锋王挥了挥左手,看起来似
是极其疲累。
掌中的紫麟没有示警,甄梓知道此刻说话的是锋王本人。他左手虚空划过,撤了剑障,
然后归剑入鞘。“小民不懂,请王上明示!”
“这是你们听剑师的执念吗?”锋王的眼黑沉沉地看过来,甄梓低下头,道:“请王上
恕罪!”
“恕你何罪?好奇之罪?哼!”锋王摇头,声音里透着淡淡的无奈,甄梓讶异地抬起头
看向他。
“小甄,你不懂的,有些事情是……”锋王的眼中有一抹迷茫之色轻飘飘掠过,语音顿
了顿,便移开了话头,“本王明日便返回营去。退下吧,本王就当你从未来过!”他背
转身去,握剑的手低垂着,青光微颤,竟是在颤抖。
甄梓静静地看着锋王的背影,门外有嘈杂纷乱的声音传来,似乎是刚刚金铁相交之声引
起了侍卫们的注意。他不由地暗叹了一声,虽是抱着闻道之心而来,可事情却并不如他
所愿,所求的真实仍隐藏在表象之后。若就如锋王所说,这是王自己的选择,那么,不
管他再问多少次,也都是不可能得到答复的。再留下去,已是徒劳。
于是,他恭身一礼,道:“谢王上不杀之恩,小民告退!”他退了一步,正要转身,却
听见锋王在低吟着一些什么,零乱的语音中依稀可辩“灵犀、血蚀”的音节。鞘中紫麟
急速振动起来,一道厉风几乎在同时急袭而来。
甄梓旋身闪过,却见得锋王的眼中再爆青芒,面上杀气大盛,湿漉漉的长发四散开,随
着他的势子上下抖动,竟仿佛活了一样。
“吾即锋王,吾即青犀!”锋王开口低吼道,“犯下夜闯宫闱之罪,还想全身而退不成
?”
“又是青犀!”甄梓低叱一声,闪身避开剑势,反手挥剑抵住锋王的势子,沉声喝道:
“如此肆意来去,你当世上无人阻你吗?马上离开,否则我立断此剑!剑毁则魂散,你
应该懂得!”
“哦?”“锋王”的势子滞了滞,竟顺了甄梓的剑力向后退了数步站定。
“锋王”的顺从之举让甄梓略有些惊异,那一声浅淡的疑问之音却如雷一样轰进他的耳
内。
“吾即锋王,吾即青犀!”“锋王”用极缓慢地语速说道,声音安然沉稳,如同在陈述
一个早已知晓的事实。
甄梓握剑的手不由地一抖,隐隐地,他觉得自己忽略了某样不该忽略的东西,而这东西
,却正被眼前的“锋王”牢牢掌控着。
“锋王”缓缓抬起掌中剑,剑锋上恣意游走的青光几乎耀花了甄梓的眼,“小甄,你要
违逆王命吗?”一如昨日般的质问,潮水一样冲垮了甄梓执念的心境。
甄梓的脸色陡然一变,“锋王”放声狂笑,笑声震得殿内器具都嗡嗡作响。笑声未绝,
青犀剑便化作流光激射而出。
甄梓本能地举剑相抵,目光再次触到那双湛青色的眼,却见那眼中是极尽嘲弄的诡笑。
这嘲弄让甄梓一瞬间便出了一身的冷汗,想来日间渊伯也曾如此说过:“你,并不是无
所牵挂的!”天晓得在这张隐在锋王脸孔之后的魂灵会利用这容貌做出怎样的行径来。
冷汗一起,掌中剑便有意识地滞了一滞,只差得半分,青犀便破胸而入,带着蚀骨的寒
意。
甄梓的目光还未及离开锋王的眼,锋王已拔剑后退。青泠泠的剑带起一蓬血红,透过那
妖艳的颜色,甄梓看见那双眼中的青光在一瞬间消弥了,重又充满了刚刚那悲戚疲倦之
意。
锋王以极快的速度归剑入鞘,转身低喝道:“退!”
甄梓跌坐在地上,胸膛上漫出的血在白衣上如花一样盛开,他却仿若无所知觉,只是定
定地看着锋王。
锋王握剑的手在不住地抖,连同高大的身躯,抖得就像个受到惊吓的孩子。空着的手垂
在腿旁,手指神经质地绞动缠绕,更像是在极力地抑制着什么。
“王上……”甄梓勉强挺直身子,低唤了一声。
“快退——”锋王转身冲他大吼,吼声却在半途仿佛被斩断一样断掉了,青光重又漫上
他的眼,刚刚那一瞬间仿佛带着绝望与无奈的脸正急速地扭曲着。他右手颤抖着伸出,
握剑,拔剑。湛青的剑再化流光,直直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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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考人生。感悟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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