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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yup (无), 信区: Fantasy
标 题: 六、恒魁(一)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ue May 25 12:37:23 2004), 转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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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梓坐在酒肆靠窗的位置上,单手支颐,眯着眼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
这里是通城,渊伯的老家,离都城不过半日的距离。
离开青界山之后,锋王的人并没有如想象般追击而来。早有预料的渊伯在那日甄梓上山
之前便着人送了信到甄家,而甄梓的祖父回信说,并没有什么人去骚扰他们,并要自己
的宝贝孙子放心,说什么便是几百几千个人来,甄家也不会在乎。
甄梓拿着祖父的回信只觉得哭笑不得。青犀的行径很有些出人意料,甄梓想了许久也未
能想透,便也不太在意了。再过两天伤势大好后,他就要回去甄家主宅所在的剑城。之
后会发生什么,只要与家人呆在一起,总不会因受威胁而缚手缚脚了。
“客官,您要的菜齐了,慢用!”店伙将一碟干烧笋放在他面前,然后转身离开了。甄
梓自斟了酒,慢慢啜饮起来。酒味辛辣,本不适合现在的他喝,可是近几日,他却总是
有喝酒的冲动。所以每每都会偷偷避开渊伯的视线,溜到这家小酒肆来,叫一两碟素菜
,一小壶烧酒,便打发了整整一个下午。
一杯酒入喉,他重又把目光转向窗外。一个戴着斗笠穿着粗布衣的男人正从窗下经过,
却仿佛有所感应似地,迎着他转过来的目光抬起了头。
斗笠的阴影里,一双泛着深紫色光泽的眼中似有火在烧。甄梓略略一愣,随即淡淡地笑
了。“请!”他指了指对面的位置。
男人也不言语,竟真的大步走进酒肆,一屁股坐在甄梓对面。
他沉默了一会儿,手指在桌面上伸伸屈屈,最后抬手一推斗笠的帽沿,露出那双黑紫色
的眸子。“我是恒魁!”他声音压得极低,语句略有生涩,“久仰先生大名!”
甄梓伸手拿过一只多余的酒杯,放在这个自称是恒魁的人面前,斟了一满杯,然后低声
道:“晚辈有何德能,劳先生由西夷到此?晚辈以一杯薄酒敬先生,请吧!”他端起自
己的杯子一饮而尽。
恒魁没有端杯,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中闪着一种古怪的神情。
甄梓未做任何表示,也只是静静地任由他上下来回地打量。
“果然!”他点头,“果然是你!能以此等稚龄做灵犀的人,整个东极,也只得你一个
!”他的声音里并没有夸奖之意,却隐隐地含着怒气。
“稚龄?”甄梓“哧”地一笑,只当没有察觉对方的隐意,“不知恒先生为何而来?”
“你不知道?”恒魁眯起了眼,眼底怒意渐盛。“还是故作不知?”
“这两者有区别吗?”甄梓表情淡然地反问。
“我们,换个地方说话!”恒魁也不管甄梓的反应,径自站起来向门外走去。
甄梓将饭钱放在桌上,跟了过去。
走过几条街,拐上一条僻巷。恒魁停下来,掀掉了斗笠。他转过头,瘦削的脸上那双黑
紫色的眼鹰隼一样盯着甄梓。
“想必恒先生是知道的,听剑师不插手官场事务。所以……”甄梓摊了摊手。
“这是官场事务?”恒魁冷冷地看着他,“数十万的生灵啊!甄先生忍心吗?”
“恒先生可叫我小甄或者甄梓,‘先生’二字,晚辈担待不起!”甄梓略一欠身,极其
有礼地道。
“哼!甄梓,吾不为官场事务而来,只为那数十万枉死的怨灵!吾要你破灵犀!”恒魁
神色凛然地看着他,瘦削的脸上渐渐浮起一种只有久经沙场的大将才有的威势。
甄梓却神色不动地回应着他的神情。
继晖城之后,锋王已连破三城。其屠尽三城生灵之事,早已经游商之口传遍了整个东极
洲。消息刚起时,曾被当作流言。只因锋王在民众中口碑甚好,没人想过他会做出这等
血腥之事。
可当这些谣言经由一些渠道流进朝中时,却引起了轩然大波。想来是早有监军向主君密
报了此事,将此列为机密的主君并未曾料到民众会如此早地得知消息。官府贴出告示辟
谣,说这是西夷洲的奸计,却反而引起有心人的怀疑。于是,谣言越辟越显得真实,最
后,竟闹得举国皆知了。
朝廷封禁消息是怕引起民众恐慌,可没想到的是,早前饱受西夷人侵略之苦的边城百姓
们竟大多额首称快,认为锋王终于为他们报了延续数代的仇恨。那些久居内地的人也有
许多因此而欢呼兴奋的,虽然还有近半数的人为这些枉死的人唏嘘感叹不已,但表面上
,却从不曾流露出来。若果这些真是西夷的阴谋,那这个订下阴谋的人恐怕是到死也不
会想到,居然会落得个这样的结果。
六、恒魁(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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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甄梓平静如斯的眼,恒魁低吼一声,道:“怎地,还要吾解释么?以你的灵识之深
,已可达到由剑窥人心的地步,对吾之来意,还有何疑惑?”
甄梓淡漠地一笑,却仍不答话。恒魁浓眉一轩,杀机从眼底腾起,却又勉强压了下去。
“是了,吾知道你在想什么!”他冷哼一声,道:“这事儿确有些荒唐,两国交锋,死
伤在所难免,吾一败军之将居然会来求对方的听剑师去破对方主帅的灵犀。可你该知道
吾所为何来,吾不为官场事务,只为西夷枉死的百姓们。作为领兵之人,眼睁睁看着守
护的百姓在眼前被屠殆尽,这……这……”男人坚硬的声音哽咽起来,他深吸了口气,
猛一挥手,低吼道:“你破是不破?”
“……恒先生,恕晚辈不能答应您的请求!”甄梓淡淡回绝道,“晚辈破不了,让先生
失望了!”他的手下意识地按在胸膛的伤处,缓缓转过头去。
听他断然拒绝了自己的要求,男人神色一紧,猛地伸手揪住甄梓的前襟,大力将他向旁
一推,摁在墙上。“姓甄的,你小小年纪怎地竟这般没有人心!吾背着懦夫的恶名从晖
城逃来此,难道你竟怀疑吾别有所求么?若需要吾发下毒誓,吾便发得。吾说过,吾只
为那些枉死的百姓来求你。是,他们是西夷人,吾也知道吾来求你有些不近情理,可吾
别无他法,吾不能看着更多的百姓枉死。他锋王若是单靠智慧谋略赢得胜利,只能说是
吾西夷无能人,连百姓也保护不了。但他靠的是一柄剑,以及剑中的魂!灵犀之前,锋
王当佩得上战神的名号,灵犀之后,他不过是个嗜杀的魔鬼。你这个做灵犀之人,怎地
竟无一丝惭愧之色?你若不愿破,那吾便要你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恒魁的动作牵动了甄梓胸膛上的伤口,骤然的剧痛让他眼前一黑,半晌才回过神来,将
目光重新聚在恒魁杀机浮动的脸上。
“晚辈无法解释!”他吸了口气,静静回应道,“而且,就算晚辈当真说出来了,先生
想来也不会信的!就如同先生从西夷来东极求晚辈破灵犀一样,很荒唐!”
甄梓脸上残留的痛苦之色令恒魁神色一缓,男人松开手,退后一步,低叱道:“说来!
”
甄梓抬手在胸膛上轻轻按揉着,脸上露出浅淡的笑容:“恒先生也曾做过听剑师吧?先
生能以卸剑之术逃离晖城,想必修为不浅。那么先生可曾听说过,剑会驭人?”
“什么?”恒魁高声惊呼。
甄梓静静地看着他,只等着他自己把惊讶平缓下去。
恒魁呆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才苦笑道:“吾早年确是听剑师,并如你一样,是先天的
灵识。但因懒于练习,早被师父逐出了师门。吾能逃出来,靠的可不是什么御剑术,本
能而已。吾于听剑之道浅薄得很,你所说的,从未听说过!但,好像这本就是不该有的
吧?剑会驭人?哼哼!”
看他脸上露出不屑的神色,甄梓也不以为意,只是淡淡笑道:“先生信也罢不信也罢,
这确是事实。先生以为,晚辈可以向王上举剑吗?晚辈并不是孤身一人百无牵挂的!请
先生不要难为晚辈了。告辞!”他转身便走。
恒魁伸手要拦,手只伸出了一半,灵识内便传来凛凛的警告声。虽然他已不做听剑师多
年,灵识内的感觉也大多被理性的思维所取代了,但这一次他却无法忽略这警告。来自
于那年轻人身上佩剑的警告之声雷一样在他的灵识内劈响,令得他不由自主地停住了势
子。是了,这年轻人并不是他能拦得下的,若因此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也划不来。
“吾就住在东天街的东来旅店——”他喊了一声,甄梓却恍若没听见一样,径直朝前转
过街角消失了。恒魁重重地吐了口气,将斗笠重新戴好,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耳中听见恒魁的脚步声消失了许久之后,甄梓重又转回到那条僻巷上。巷内早已空无一
人,太阳当头照着,天上正有鸟飞过,投下一个眨眼即逝的淡影儿。
甄梓叹了口气,转身折回大街,沿路向住处慢慢走去。
这本是自己的执念,却需外人来提醒,甄梓不由觉得有些可笑。在离开青界山之后的二
十多天时间内,他的脑中其实一直都在想这个问题。由王的话中得知,初时的灵犀尚做
不到离剑驭人的地步,充其量不过是在锋王的意识里蛊惑他,那么,到底是什么令得锋
王最终听从了青犀的蛊惑而做了如此的选择?能够令一个人甘愿抛弃自己的心魂并把肉
身交给一柄剑来掌控的原因,实在是太可怕了些。
想起锋王当日的欲言又止,甄梓猜测锋王也许从一开始便明了青犀的意图。为王者,当
有许多不为外人所道的隐秘的痛楚。既然王明白,那么之后的事,即便是再难以想像,
也已不是一介平民的他所能管得了的了。管不了,就当真不管了么?一切都线索得已清
楚,心里面怎地竟冒出这么一个消极的念头来?
甄梓恍然有些怀念之前自己不管不顾夜闯宫闱时的勇气,只那么一剑,竟会连少年人该
有的勇气都劈削掉了么?难道真的能够看着那些无辜的百姓枉死剑下么?近在咫尺的真
相,就这样放手可以么?
碾转思量了一个下午,甄梓终没能耐得住。入夜后便悄然起身,往东天街行去。
东来旅店里,满腹火气的恒魁正要上床睡觉时,却有人轻敲了敲房门。
“客倌,外面有人找您!”
声音很和气,是旅店的店伙。恒魁忙又抓起斗笠罩在头上,压低了帽沿,将房门拉开条
缝,沉声问:“谁?”
甄梓从店伙的身后绕过来,迎着恒魁惊诧的脸,露出淡淡笑意。
两人星夜出城,耳边只听得夜风呼啸而过。没有月亮,只有满天的星在头顶上明灭不定
。
当天晚上,又一张夺城的捷报从接近西夷洲内陆的第一大城“朝”一路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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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考人生。感悟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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