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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yup (无), 信区: Fantasy
标  题: 七、前夜（一）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ue May 25 12:37:45 2004), 转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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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城已空。
杀戮已过数天，空气中的血腥之气却仍凝结不散。
锋王站在被用做临时住所的西夷守城官的府邸的二楼平台上，静静地看着士兵们处理着
似乎永远也处理不完的尸体。
府邸正门的青石大街的街面在阳光下闪着一种青中带红的诡异光泽，明亮的光线下，隐
隐有赤色的细小灰尘随风跳动。
锋王的手搭在腰间的青犀剑上，剑在鞘内微微震动。锋王叹了口气，摇摇头，黑曜石一
样的深沉眸子带着一种绝望之色瞥过一队扛着尸体横过大街的兵士，便转头回了房间。

侍从端茶进来，小心地放在桌子上，然后恭身退去。锋王端起漆瓷的茶杯，淡青色的液
体在杯内轻轻摇动，那青色在锋王的眼中水一样的漫开，渐渐盖住了他纯黑的瞳孔。青
犀轰然间大声震响，锋王抬起头来，露出淡而诡异的笑容，“很好，很好！”他点头自
语道。眼中的青色倏地一亮，随即消退，那绝望的黑色重新浮上来，他又摇头轻叹：“
何苦来哉！”
恒魁逮到了一只野兔，去了毛和内脏，架在火上烤起来。
“明天下了山，便是朝城了。”恒魁头也不抬地道。
甄梓倚着树斜躺着，出神地看着头顶上被树枝割得支离破碎的夜空，月亮玉盘似地高挂
天空，稀疏的星隐晦地亮着。四周一片安静，只有风过林间树叶哗啦啦的响声和火上的
兔子滋滋冒油的声音。
两人出了东极洲的地界，便拣野外小路一路疾行，沿途过晖城，夕城，雁城，逸城。抱
着希望由西夷洲的外边界一直向内，却一直只见得空城。继续往前，便是西夷洲内陆的
第一大城“朝”了。
往朝城的小路多是山道，马行不便，两人只得步行。这一拖，便更迟了。在山上的一天
一夜里，恒魁几乎不再说话。这个落魄的将军脸上早已了无笑意，黑紫色的眸子里是几
乎隐忍不住的杀意，肃穆的一张脸上，更是挂着让人一见便会揪心的悲凄表情。
甄梓闭上眼，叹了口气。他想不出什么可以安慰的话，或者说，安慰根本是无济于事。
如此星夜疾追，却依然连着见了四座空城，而即将见到的第五座城，也定是座空城了。
对于这个眼看着晖城死去却无能为力的将军来说，该是何等锥心的痛苦？
空气中充溢着烤肉的香气，这个夜晚似乎又要在一片沉静安详中漫长地渡过了。就在甄
梓以为自己快要睡着之时，清静的灵识内突然响起紫麟的示警之声。他猛然坐直了身子
，毫无察觉的恒魁面带惊诧地看向他。
甄梓竖起手指示意他嘌声，然后站起来，拔出紫麟剑。他双唇微动，一连串快而疾的字
节从他口中漫出，紫麟随着他双唇的动作开始发光，然后他轻转手腕，剑尖在虚空中留
下了个亮紫色的环。甄梓屈左指弹剑身，紫麟剑大声震响，那亮紫色的环骤然放出万千
光华，映得黑漆漆的林子刹那间有如白昼。光芒的极远处，十几个毫无准备的黑衣人仿
佛被光线缚住一样，呆呆地看着光线发出的方向。
恒魁看得目瞪口呆，口中只迸出了一连串的惊叹音，却始终没有下文。有那么一瞬间，
他竟有了一个怪异的想法，他想自己早年若勤于修行，即使及不上他，怕也早已是个高
位听剑师了，又何苦遭此苦痛？
甄梓没有理会他的神情，只是神色平静地看着那些黑衣执刀之人。他不需要多想，便知
道这是青犀遣来的人。青犀不会坐等着他来破灵犀的，早在他和恒魁踏上这条山路时，
灵识内便隐隐多了一层时隐时现的波动，那便是青犀的魂灵在窥探着他的行踪。
“想来他也不会让我们这么容易就接近的！”甄梓转头看向恒魁，淡然一笑。
“他？谁？”恒魁一愣，随即回过神来，沉声问道。
“青犀……”甄梓转过头，看着那些已经回过神来正步步逼近的黑衣人。“……锋王！
”青犀的魂灵又在灵识内波动开来，渐渐的，波动中竟凝结出了一双青湛湛的眼，之后
，便是那张挂着杀戮欲望的锋王的脸孔，清晰地呈现在灵识内。
甄梓大惊。如果仅仅是以波动触碰他的灵识，甄梓并不会觉得吃惊，青犀的灵是他所见
过的最强大的剑灵，能做到这一点已在他意料之内。可若是在这样远的距离外要现出一
个清晰的样貌，对一个剑的魂灵来说，却着实有些强得离谱了。
七、前夜（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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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那些逼近的黑衣人，恒魁隐忍许久的杀意在一瞬间爆发出来。他拔剑在手，站到
甄梓身旁，黑紫色的眸子在那光环中的光华里针一样地亮着，迸射出灼人的杀气。
“西夷逃兵！”走在最前方的一个高大的黑衣人横刀在前，阴阴地笑了一声。
“你说什么？”恒魁大怒，这男人的话触到了他心底极软之处，怒气与杀气勃然而动。
他抖手振剑，剑光摇曳中，隐然有着将军威严的势子。
“哼！”说话的人不屑地吐了口气，不再说话，缓缓举起刀，其余的黑衣人依着他的动
作极缓慢地挪动着脚步，将两人慢慢围在当中。十几双黑色的眼闪着野兽样的光泽，死
死地盯视着包围中的两人。
“小甄，你可知你已犯下叛国大罪？”灵识中锋王的脸孔淡笑着问。那张脸清晰得如同
亲见，声音在脑中回响着，带着与那时一样的嘲讽。
“为何如此嗜杀？”甄梓不理他的嘲讽，严守灵识空明之地，淡然发问。
“吾即锋王，锋王即吾，吾嗜杀亦即锋王嗜杀，没有为何！”青犀狂笑，笑声化作波动
，如有实质一般一下一下撞击着甄梓的灵识。
“锋王从不妄杀无辜！”甄梓收紧灵识，反驳道。
“吾嗜杀，即锋王嗜杀！何为妄杀？又何为无辜？甄梓，你只一介平民，何来资格凭论
本王？”青犀纵声狂笑，笑声如浪狂猛地冲击着，由甄梓收紧的灵识泄入他的肉体，让
他猛然感觉到一种与当日做灵犀时一样的痛苦。
“青犀，你以金铁之魂竟想涉足人世，不觉太狂妄了吗？”甄梓怒吼。一股莫明的怒气
渐渐膨胀开来，在与他的理智争夺着灵识的清明。
“吾本属人世，何来妄想？甄梓，你高估自己了！灵犀于吾，不过一桥，算得了什么？
”青犀的脸悠然飘近，在灵识内陡然放大，青色的眼凛凛地望着，狰狞无比。“你以为
，你已看到真相了吗？你以为，你所知的便是真相了吗？”
“什么？”甄梓的灵识被震得猛然一抖，难以言喻的痛苦从灵识内狂泄而出。青犀的话
里似乎透露出什么来，他那因剧痛而散乱开来的意识竟突然间迷惑了，竟怎样也无法抓
住那若隐若现的线索。自身的灵识在一瞬间改变了原本清静的样貌，震颤着旋转起来，
竟是要把他的意识吞噬进去。
恒魁掌中的剑借着怒气狂暴舞动，道道银芒都带着无与伦比的杀气，令得外围执刀的黑
衣人竟一时攻不近身。他瘦高的身形围着甄梓滴溜溜地转动，剑光映着那依旧发着光的
亮紫色的环，每一招都似在拼命。
甄梓自黑衣人发动攻击起便一直动也不动，眼中不断有光华迸起又熄灭。恒魁猜想甄梓
此刻可能正在与那个名叫青犀的剑魂在灵识内交手。但也只是猜测，就算有关听剑术的
知识再少，恒魁也无法想像一个剑的魂灵会跨越这么远的距离来与一个顶级的听剑师对
阵，对于剑灵来说，这无异于自寻绝路。
黑衣人的刀阵一浪快过一浪，恒魁已抵挡得一身是汗了。他虽曾为听剑师，但剑术并不
十分的高明。作为马上将，他倒是更擅于马战而不是贴身的肉搏之术。初时仗着怒气撑
了好一阵子，到了后来，那闪亮的刀光已渐渐迷乱了他的眼。眼看着甄梓依旧沉浸在自
身的灵识内没有一点察觉，恒魁又急又怒。他自知不可能丢下甄梓不管，眼看目的便要
达到，怎能就此撒手。可若是管，又该如何去管？两个魂灵在灵识内的交锋，可不是他
这个肉身凡人插得进手的。
一个黑衣人伺得一个空档挥刀直劈向甄梓的头，恒魁拧身闪过攻向自己的两刀，挥剑磕
开了那一刀，旁边却有一刀倏地伸出，在甄梓的左臂上划开一条血槽。血涌出来，甄梓
却依旧没有反应，恒魁一个疏忽，一刀紧贴着他的脸皮擦过，削掉了他半个耳垂，血立
刻线一样地滑出来。
恒魁顾不上疼，旋身荡开袭来的两刀，凑到甄梓身前大喝道：“喂，你在干什么？快…
…”
话还未说完，又有几刀近身袭来，恒魁勉强转身硬架开，却还是有一刀偷袭得手，在他
背上开了条血槽。恒魁闷哼了一声，长剑回转，弹开近身的刀势，转身时不经意地瞥了
甄梓一眼，却见他脸色陡然间变得惨白，身子略略一颤，血便从口中涌出。
恒魁大惊，看甄梓的模样，这场精神上的交锋似是已败了。所有的冲击都已开始反噬他
的肉体，而他的意识，最终也会沉于灵识之中，不再醒转。
“喂！”恒魁再也顾不上其他，猛扑上去急急地摇晃甄梓的双肩，只盼他的意识在沉寂
之前能被自己摇醒。若只甄梓一人死去，恒魁大约是不会在意的，可他却不能眼见着那
数万数十万的生灵随着他的死去而一起遭了殃。
七、前夜（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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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恒魁突然不理会自己的刀势了，这群黑衣人都愣了愣。
眼看着恒魁如中了疯魔般剧烈地摇着那个脸色愈见苍白的年轻人，目中再无他物，为首
的黑衣人阴阴地笑了起来。刚刚以为会挺辛苦的任务，此刻倒变得容易了。他举了举手
，十几柄刀便同时扬起，卷起漫天的寒光疾疾劈下来。
“小子，醒来！”无论恒魁怎么摇，甄梓却一直没有反应，顺着嘴角涌出的血早已浸透
了他的衣领，那双神清气爽的眼也渐渐黯淡无光。“小子，快醒来——”恒魁怒吼起来
，竟抬手狠狠甩了他一个耳光，甄梓的苍白的脸上立刻印了一个清晰的大手印。
“醒来，别跟老子装蒜——”恒魁连粗口都吼了出来。甄梓若是再不醒转，怕是要被他
骂祖宗了。
流水一样的刀光裹着刺骨的寒意疾劈下来，寒亮的光耀进恒魁充血的眼，倾刻间，他的
眼里便已满是那亮至极点的光芒。恒魁想都没想，脚下一错，便将站着的甄梓放倒在地
，长剑翻转，将劈向甄梓的刀势硬生生地弹了开。十几把刀是同时劈下的，弹开了一边
，却无论如何也躲不开另一边。
利刃及体的瞬间，恒魁满足地看见甄梓渐渐黯淡下去的眼中猛然放出光华来，掉落一旁
的紫麟剑同时大亮。耳边传来一阵绵密的咒声，一道亮紫色的剑幕由剑身上化出，将两
人层层叠叠地包裹在其中。
甄梓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剑幕的顶端，是被树枝分割得破碎的星空，剑幕外传
来刀剑相碰的声音，清晰得刺耳。
夜风吹过，汗湿的衣衫冰凉地贴在皮肤上，纷乱的思绪慢慢聚拢起来，甄梓猛然想起自
己沉入灵识之前正在发生的事。
他挺身坐起来，便看见恒魁正半跪在自己面前，握剑的手低垂着，瘦长的脸上那双黑紫
色的眼原本已了无光泽，见他起来，却又重新绽起光华来。
“恒，恒先生……”甄梓伸出去想要相扶的手在半路中豁然停下来，恒魁的粗布衣早已
浸透了殷殷的红色，竟令他有种无处着手的感觉。
“答应吾之事……莫忘……”恒魁咧开嘴露出笑容，甄梓呆住了。这许多天来，从未见
恒魁笑过，即使偶露一笑，也是蕴满自责和凄凉的冷笑。而此刻，这沾着血水的笑容竟
是如此的灿烂。他像是卸下千斤重担般，把整个生命的光华都融进了这一笑当中。
“是……晚辈绝不会忘！”甄梓别过头去，不忍直视这目光。
“好……吾……吾没白逃……”恒魁大笑起来，笑声里是一个将军的豪气冲天。极豪爽
的笑声在一个高音处嘎然而止，余音随着夜风，旋转着飞升出剑幕，回荡在沉沉的夜空
中。
甄梓抬手抹去嘴角边的残血，缓缓站起来。剑幕外，黑衣人的攻击一概全无效用。他们
停也不是，不停也不是，只能围着剑幕打着转。
甄梓看也不看他们，只是欠身朝着仍跪在那里的恒魁的尸身拜了一拜，“蒙先生信任，
晚辈定不会令先生失望。不会再有第六座空城了……晚辈告辞！”
紫麟剑爆发出一道极耀眼的紫色华光，旋转的着剑骤然收紧，瞬间将甄梓裹在其中。剑
幕外打着转的黑衣人被眼前的异景骇得呆住了，耳中只听见光华中的人轻叱了一声“疾
”，那光便裹着人冲天而起，流星一样划过天际，向着西北方的朝城直掠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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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考人生。感悟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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