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ntasy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emanuel (小飞象★傲雪飞扬), 信区: Fantasy
标  题: 二十岁的记忆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3年03月14日16:22:08 星期五), 站内信件

二十岁的记忆 
作者：Grayhawk (灰鹰爵士) 
 
自十五个月前试验性质草创《逐梦疆界》，几经波折，屡有发展，而曾经发立宏愿
，以近似于远流《谋杀专门店》的形式进行大规模外国作品译介，竟也在我弱冠前
夕美梦成真。因缘巧合，甫接任远流国际公司总经理的二十八岁“霹雳小子”潘恒
旭先生，慨然应允许我主编一职，全权擘划西洋奇幻文献在中文世界的首片规模版
图。 
事非经过不知难，我惊然发现主编的观点和选书视界与读者如此迥异：朋友常在我
执迷于文本类型的框架与区隔时殷切点醒，读者只在乎故事好看与否，类型区分应
当是研究者的责任；而网路上多次的创作者与读者论战，也明白指出了两者间对于
文本的态度和观点诸多差异。进驻主编心态，市场需求、大众阅读喜好和行销战术
立即汹涌而至，我顿时如坠足汪洋深渊，无一宏观准则可供凭仗依恃。个人喜好、
读者族群分布、销售策略、文本特质与类型依归是一锅滚烫沸腾的杂汇浓汤，自己
竟无从喝起。

然而这样的强烈冲击，却也在杂沓纷至的诸多考量里无限开阔了我的局限视野。我
突然认清自己长久依附跟从的奇幻定义，不过是浩瀚魔幻峡谷中的一颗鹅卵细石。
建构于虚幻世界（Secondary World）的类欧风中古传奇，只是 High Fantasy 经
过演进后的近代狭义终点，其中太多的剑与魔法、英雄与魔王、光明与黑暗、善恶
斗争，早已无形中走近极端类型的演化尽头，未来即便有经典作品，亦不过是得到
“足以与托尔金（J. R. R. Tolkien）《魔戒之王》（The Lord of the Rings）
媲美”的赞誉罢了。其中或有打破藩篱、推陈出新的作品，《魔戒之王》这部在半
世纪以前熔铸的广浩模子，已经不容许太多的异军突起。

许是时机成熟，或我确实厌倦了永无止尽的中古魔幻，我陆续接触了两本杂志：《
奇幻国度》（Realms of Fantasy ）是美国科奇幻杂志百家争鸣中的后生晚辈，虽
然名声尚待琢磨，投稿作家也多属场域新将，然其优异的美术表现，由泰芮·温德
琳（Terri Windling）写作的民间传说与神话专栏，《花花公子》（Playboy）杂
志首席漫画巨匠葛韩·威尔森（Gahan Wilson）精辟的书评专栏应许诺了光明灿烂
的未来。零碎购置了四五本，我自承没有认真读完其中任何一篇，如今推断起来，
彼时对于中短篇的精链文体，恐怕还不能够深自融入。然而从里面多元的幻想素材
，或童话新绎、或阿拉斯加冰雪奇谈、或蒙古大汗、吸血鬼，甚至归返二战的时空
错流，多少暗示了从此我所认知的奇幻道路不再寂寥空景。

之后与老牌《奇幻与科幻》（Magazine of Fantasy & Science Fiction）杂志的
相识相恋，可能就是因势利导的水到渠成了。傲人的五十寒暑历练，培养也造就了
实力坚强的作家群，这本在外观上颇有战后廉价杂志（Pulp Fiction Magazine）
遗风的粗纸小册，真正开启了我广涵科奇幻短篇奥旨的扉页。八月中旬时返家休养
，唯一订下的目标就是在两周内读完手边的七、八月号杂志。加起来十数篇的中短
创作，出自得奖菁英或新进作家手笔，书写自末日议题、女性主义、虚拟科技、迟
暮作家的阴阳真爱、余音袅袅的中世纪爱尔兰惊魂到二零年代的加州危机等主题，
游刃于过去现在未来的科奇幻疆界，姑且不论我个人好恶，这样的无垠范畴，比我
过去五六年来所阅读的魔幻传奇不知要宽广多少倍。日本实业家松下幸之助的著作
标题《路是无限的宽广》，天衣无缝地诠释了这样的奇幻风景。

于是我藉由加拿大籍作家查尔斯·迪·林特（Charles de Lint ）在该杂志上辟写
的精简但犀锐的书评专栏，进而发觉这位当代都会奇幻（Urban Fantasy ）大师背
后所隐身的无尽风华。我很快发现许多月前在《奇幻国度》上所读过的一篇作家专
访主角赫然便是迪林特，在访谈、书评、网站等资讯交互汇流之后，我已脱去过往
沈重的拟中世纪英雄史诗外壳，扬身不受时空限制的魔幻领域，以全新的思维重新
审视这个足与写实文学分庭抗礼的伟大传统。

迪林特以他所居住的安大略大城渥太华（Ottawa）为蓝本，建构出一个虚拟的美加
都会纽佛德市镇（ Newford）。他以丰富深厚的美洲原住民和赛尔特神话基础，在
这个深具北美三味的画布上里捕捉魔法，彩绘社会边缘人寻找自我、彼此协助的救
赎历程。他的新作《任我遨翔》（Someplace to be Flying）已获今年世界魔幻协
会（World Fantasy Award ）提名年度最佳长篇小说，最新的选集《月光藤蔓》（
Moonlight & Vines） 则收列了这位短篇名家过往的部份写作轨迹，以及几篇原创
的小说和诗作。

由此为扬身基点，我的触角火速延伸，远离美加暴发户式的庸俗文化，英伦岛群上
的作家以其叹为观止的丰盈想像构筑世外桃源：尼尔·盖蒙（Neil Gaiman）以《
沙人》（Sandman）图画小说（Graphic Novels）重新定义成人漫画（Adult 
Comics），阴沈冷辣的嘲讽语调探索性爱、生死梦想与世界末日；暴风康丝坦汀（
Storm Constantine）和塔妮丝李（Tanith Lee）均是当代阴沈魔幻（Dark 
Fantasy）的女祭司，克利夫·巴尔克（Clive Barker）的恐怖惊悚更跨越小说影
视界线。

拥有二十五年历史的世界魔幻协会奖，历年得奖名单亦提供了一个良好的选书指标
。几经浏览，我赫然发现自己熟知的畅销名字：费斯特（Feist）、乔丹（
Robert Jordan）、艾汀斯（David Eddings）、萨尔瓦托（R. A. Salvatore ）等
等无一列名于历来得奖，甚或提名之林。看看大奖得主，多半为陌生的记号符码，
想来即使是被主流文学视为二流文学的类型文学界，也是有著学院派（得奖，多半
较不畅销）和通俗派（未得奖，然而霸占畅销榜，主导读者视听）分隔呢！

发现理察·马赛森（Richard Matheson，《美梦成真》的原著作者）的《似曾相识
》（原名Bid Time Return，后更名为Somewhere in Time）、徐四金（Suskind）
的《香水》皆为此奖得主更教人惊叹。安莱丝（Anne Rice）的吸血鬼和史蒂芬·
金（Stephen King）的灵异恐怖与乔治马汀（George R. R. Martin）的贵族骑士
并列席间，奇诡魔异的各个面向。奇幻疆界何其广，我竟自缚手脚，宛若木乃伊般
捆绑以中古欧洲绳带。

然而我究竟应当以什么为选书准则？不到七天，企画案已多次重写，构想变迁在脑
海流转。我试图越界进入国外讨论域所，以《太平洋的彼岸》（Beyond the 
Pacific Ocean ）为标题发端，殷殷询问精深网友意见。我在异国的土地上得到热
情的拥抱，有曾经来台暂居两年，深爱武侠连续剧，将之称为”纯粹的英雄式剑与
魔法奇幻“的女性网友；有祖父曾为江苏巡抚，美籍华裔的新锐作家布兰妲·克罗
夫（Brenda W. Clough）。”古老地图再度被勇气打开，纯洁的视野顿如海洋澎湃
，被太阳拥有，我也拥有太阳。“突然想起老朋友的网路签名档。

二十岁的记忆，镶嵌在厄瑞·法兰福特（Aryeh Frankfurter ）的赛尔特竖琴悠扬
缭绕里，环抱在新近布置完成的六层书架和电脑桌周围，欢谈在远来友人的雨夜晚
宴间，雀跃于灰色羽毛的沾水钢笔尖端，以及墨蓝色的桌巾上。很特殊的日子，很
别致的记忆。
 
1999/9/15 写完
1999/10/28初次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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