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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superjsd (爱梅), 信区: Fantasy
标  题: 《菲尼克斯战记外传~保镖 》第1~19章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3年03月07日09:08:18 星期五), 站内信件

第一章 失业 
  应该说,相对于正传,保镖是一个独立的故事,和正传的人物,扯不上一丝一毫的关
系,两者之间唯一相同点,是基于一个相同的未来设定,这次,可没有次元世界让主角跃
迁^_^.它的发生时间,大概是设定在正传的阿尔菲空难事件之后的十数年后,在一个基于
李曲公式的虚拟实景游戏风靡并改变了整个世界,却又因为某种原因,再度步入衰退的故
事…… 
  放慢正传的更新,而写起这部外传,是因为有读者反映,我写的正传,象武侠更胜于
玄幻……汗。的确,对于玄幻,我还真的算半个白痴,所以,在再度对玄幻恶补充电之余
,我决定开写这部完全是科幻外套现代里子的外传……呃,也许,我也会再尝试加入一些
玄幻的成分。 
  ※       ※       ※“干!”随着满桌的男女老少,异口同声地发
出这个声音,十来个盛满啤酒的玻璃扎啤杯,再度叮叮咚咚地响在了一块。 
  一仰脖子,我把满满一大杯的啤酒,统统倒进嘴里。 
  大量冰凉的液体,咕噜噜地直滑过我的食道,扑向早已被同样液体充满的胃。 
  “呃……”满胀的胃部,一阵恶心感传来,逼得酒意突然往上一涌,我勉强自己打了
个嗝,把那种想呕吐的强烈感觉,生生压了回去。 
  “哈,有点意思了”,感觉到身体左轻右重,有裂成两半上天入地的架势,我伸出双
手,撑住了那张象摇晃在大海波浪里的桌子,用半睁半眯的眼睛,将同桌的十多号同样醉
态可掬的同事,都扫视了一遍。 
  ……说错了一点点,他们只是我曾经的同事,因为就在今天,2087年6月13日,一个黑
色的星期五,我供职了数年的公司,曾经风靡一时的虚拟实景游戏业的龙头老大,名闻天
下的太极实景游戏,终于回天无力,宣布了破产倒闭,而我们这些人,都失业了。 
  “干!”我已经不知道说了多少次这个词,又一杯啤酒,再度滚落我已不断抗议的胃
中。 
  颓然坐回高背椅中,我才发觉自己对身体的感觉,几乎已经完全麻痹,只余下听觉,
还算灵敏。可不?那帮平时熟透了的面孔,不都醉得一塌糊涂,连话都不会说了,只会发
出嗡嗡嗡像蚊子一样的声音,闹得我头疼。 
  不行!我忍无可忍了!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我居然一下子跳上了面前这张酒桌,
在下一刻,一句令我自己都大吃一惊的话脱口而出:“吵什么吵,丢个工作有什么了不起
的,明天我就抛弃一切,去西藏!” 
  嗡嗡声嘎然而止,随即无数双讶异的目光投视到我身上。 
  耶?我说了什么?我要去西藏? 
  对!我要去西藏!我一定要去西藏!离开这个充塞了钢筋混凝土,丑陋到顶的都市,
去那阳光明媚,蓝天白云的地方。我一定要去西藏!离开这挤满了三百亿人口,臃肿不堪
的世界,去这世外唯一还有雪山和草原的地方,那里有流传了无数个世纪的冬不拉,那里
有最纯净最美丽的姑娘…… 
  饱含着充满激动和压迫感的满腔热泪,我的昵喃细语,逐步升调成声嘶力竭的狂吼,
然后在最后一个音节袅袅消失时,被满桌如雷的掌声打断——每一张脸都充满了变形的兴
奋,每一双眼睛都噙满了激动的水光,每个人都争先恐后要和我讨论同去西藏的细节,这
感觉,真的真的很好。 
  只是我醉了。 
  在第一张脸凑过来之前,我突然全身一松,一股被胃部捂得滚烫的液体,直喷而出,
跟着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连是谁把我象死狗一样拖回家的,也全不知晓。 
  当我恢复清醒,睁开两眼时,一缕阳光正穿过窗帘之间的缝隙,暖暖地照到我脸上。
 
  慢慢地从床上坐起,我缓缓地甩了甩头,哎,好晕,很难过的感觉,虽然酒醒之后的
头疼,我不是第一次领教,但醉的这么厉害,倒真的是头一回……结果,害得我就这么呆
坐在床上,甩了大概半小时的头,思想才能正常运作。 
  忍着酒后全身筋骨的酸痛,我翻身下床,走到窗前拉开厚厚的窗帘。 
  原本幽暗的蜗居,登时明亮了不少,哈,或是因为我宿醉未醒,或是因为光线的错觉
,原本局促杂乱的单身小屋,这时看起来似乎也宽大整洁了许多。而靠墙的大幅落地窗,
更将处在二十八层高处所能望到的都市繁忙景象,毫不保留地透入我眼帘。 
  “啊~~~哦~~~耶~~~呀”面向着洒满全身的阳光,我双手高举,长长伸了个懒腰。在试
着拽拽胳膊弹弹腿,做了几个活动身体的动作,将身体里的最后一丝宿醉,彻底清除。 
  “咕”,肚子无辜地响了起来,我看看钟,正好十点,但还可以吃个迟了的早餐。走
到放置在角落的市政食物配给机前,我按了点餐按钮。按照通常习惯,我本来会点B类餐,
但想到自己在失业中,当省则省,结果在叹气声中,我最终选了便宜三分之一价钱的C类。
 
  很快的,连在食物配给机后的管道,一阵蠕动,压缩成一段圆柱体的C餐,从管道中配
送了过来。虽然这段圆柱体,还要经过食物配给机的切碎外带烹调,勉强加点色香味上去
,不过,这输送的本身,足够让我倒完胃口——因为它老是让我想到人的大肠和大便。 
  不过,就算这些食物,看起来象大便,闻起来象大便,吃起来也象大便,我照样得把
它统统吃下去——因为凭我的薪水,只够买这样的食物。虽说在半个世纪前,海洋浮游生
物农场的发明,使得人类从根本上解决了粮食问题,以至增长到如今的三百亿人口,不过
与此同时,也注定了95%以上的人口,不得不以营养虽然丰富,口味却难吃之极的浮游生物
蛋白质为主食……只有不到5%的富人,可以享受天然的食物。 
  哎,作为一个普通的IT工程师,无论是失业后,还是失业前,都绝对是归纳不到那一
小撮富人里面去的——所以,那份热腾腾的C餐,已经很现实地摆到了我面前。 
  凭良心说,食物配给机的烹调水准,还是不差的,至少,看起来很香,闻起来也很香
,不过吃起来——呸呸!什么嘛,C餐和B餐会居然差这么多,完全粉孜孜的入口即化,没
有半点口感么。嗯,忘了说了,系列配餐的区别,除了超贵的纯天然S餐外,从A到D,其区
别主要在于其中改善口感的天然纤维素添加含量多少。浮游生物是单分子蛋白质,缺乏象
高分子碳水化合物那样的口感,所以至少在我这一代,恐怕还是没法习惯这种不用咀嚼,
入口即化的食物了。 
  ……算了,别想东想西了,还是认清现实,趁热吃吧……下午就得出去找新工作,不
然这样下去,我就会连这个十来平米的蜗居都住不起,得改住政府救济机构的鸽笼了……
 
  胡乱地想着,我一边食不知味地往肚里塞着垃圾食物,一边打开了植在脑中的思感末
端,小心地分出小部分精神力连线上网,寻找求职机会。 
  哎,看看求职站点前,那挤得人山人海的精神体们,不用看政府报表,也能肯定地推
导出当前经济不景气,失业率又创新高的结论。在一堆超联结中蹦来蹦去了一阵子后,我
来到了IT工程师的求职栏,放眼望去——晕死!那密密麻麻的一大排立体简历,没有一千
也有八百,大多数都是前太极公司的,看来昨天的太极破产,对本城的 IT行业,可是造成
了无法形容的巨大冲击啊。稍微花了点时间,我就在这堆千篇一律的简历中,发现了昨天
要和我一起去西藏的同事们,一个不拉。 
  哈……西藏……那是,也许永远是……我内心不可能实现的梦吧……哎,不过只要有
了钱,西藏什么时候都大可去得……所以,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和同事们一样,把找工
作挣钱为作为第一要事。 
  不过,一下子要吸收这么多求职者,就像要吃这么多C餐,任谁也会消化不良的— —
何况IT业这几年也不景气,只能说在惨淡经营,所以,在这里放简历,希望撞中大奖的可
能性——几乎等于零,我当然得另辟蹊径。 
  抱住脑袋,我苦苦思索了一阵子,想出了几个和当前工作稍微有点关系的职业方向,
正要提气轻身,蹦上其中的一个超联结,突然——“叮叮当、叮叮当、铃儿响叮当”,在
突如其来的清脆音乐声中,一副大型立体海报弹出,在我的视网膜上霸道地占了个全屏—
—一个清纯美丽的明星立体影像,对着我微微一笑,然后淡化消失在顶天立地的文字中:
“名歌星谢慧真下午飞抵本城……白金演唱会门票限量发售中……购票网址 xxxxxx” 
  无动于衷地,我继续吃着难吃的早餐,然后用餐巾抹抹嘴,等着后面必然出现的另一
排同样大小的字:“如果您不希望再出现广告,请加入我们的付费会员,您将得到我们更
新更好的求职服务……” 
  靠,以为我钱多烧的是不?还是诅咒我会经常失业,成为你们的常客?真是有够 FT…
…不过,还好,对于这点,我早就习惯了。 
  剩下来的上午时间里,我都在超联结的海洋中,辛苦地钻来钻去,同时和那仿佛无穷
无尽的广告和提示,做着似乎永无休止的斗争。 
  皇天不负有心人,在中午十二点半的时候,终于让我找到了一个可能成功的工作,机
场网络管制员。 
  第二章 求职 
  刚走出调度中心的大门,“吱……”一艘巨大的飞空艇,带着同样巨大的声响,从我
头上掠过。强大的气流,把我精心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吹得凌乱不堪。 
  妈的,我抬起头,朝迅速消逝成天边一个小点的钢铁怪物,狠狠地比了下右手中指,
才悻悻地劳烦自己的十个手指,勉强凭感觉将捣乱的头发们一一归位。 
  借着大门上玻璃的微微反光,我照了照自己,和十分钟前,样子当然不会有什么改变
,只是曾经那自信满满的神色,现在换成了一脸的垂头丧气。 
  十分钟前我绝对不会想到,仅仅十分钟后,我就不得不再次从这门中走出,而且失去
了那本来看起来唾手可得的职位。 
  求职……居然……失败了…… 
  其实,这并不是我的错,那个负责人事,胖得离谱的中年男人,本来对我还有那么点
职业性的热情,刚开始的交谈,也还蛮投缘对路,可当他颇感满意地,拿起我的简历,只
看了一眼,本来洋溢着热情的脸上就立刻换成了冷淡:“呃……石先生,这个……很遗憾
,我想这份工作,并不适合于你,你还是请回吧。” 
  什么?这翻脸,怎么翻的比翻书还快?怒火一起,我登时就想拂袖而去,刚站起来,
胃中一阵难过,想起中午吃的那胜似垃圾的C餐,那点可怜的自尊心立刻不翼而飞。 
  紧紧盯住胖子的脸,我缓缓地坐了回去,然后用一种更缓慢的声音发问:“请问,是
我的能力,不足以贵公司的工作么?” 
  “石先生,其实就我个人而言,经过刚才的交谈,我相信你绝对能胜任这份工作”,
胖子脸上飞快地掠过一丝愧疚和怜悯,不过这并没有逃过我的眼睛,“只是,我们的董事
长有令,凡是太极公司的前员工,我们一律不得录用……呃……所以说,很遗憾……” 
  世界上居然有这么变态的命令?居然有这么变态的董事长?我的心中立刻泛起了一股
不妙的预感,登时觉得口干舌燥,心神狂震,几乎无法开口。 
  “你们董事长该不会是……”砸砸嘴唇,我艰难地问道。 
  “你没猜错,除了他老人家还能有谁?”有点惊慌地,胖子打断了我的话,就象如果
我道出了名字,会给他带来什么灾祸似的。 
  “我明白了”,带着一丝苦笑,我再次站起身来,“这只能说是天意,谁也怪不得谁
”。 
  “很遗憾……”,带着些许不忍的神情,胖子反反复复地重复着这个词,然后目光凝
滞在我伸到他面前的手上。 
  “虽然我们不能成为同事,可是,我想我们却可以成为私下的朋友”,竭力保持着一
种优雅愉快的神情,我向胖子解释道。哈哈,或者我是个爱慕虚荣的家伙吧,明知自己已
经退场在即,没资格把戏再演下去,却依旧希望能有个让人印象深刻的收尾——虽然,我
对这个“朋友”,并不抱任何希望。 
  “我叫石似陵,以后如果有机会,还请多多指教。”虽然说,对方看过了简历,应该
已经知道了我的姓名,我还是觉得由自己亲口道出,似乎更有诚意。 
  胖子微微发了会愣,才醒过神来,脸上那股戒惧的神色,消逝得无影无踪,换成了刚
见面时那种热情的笑容。在他用他肥胖的手掌和我相握的时候,我可以清晰地感受他手掌
上的绵软和湿润,象我小时候摸着毛毛虫的感觉。 
  这想法让我有点恶心,以至我差点漏听了他的回应:“我叫杜舒,很高兴认识石兄。
” 
  …… 
  刚才的那股强大气流,不仅挂乱了我的头发,也挂走了我毫不在乎的神情,想起今晚
的晚餐,我就觉得胃部似乎隐隐作疼。 
  无精打采地,我慢慢地挪动着脚步,借着满心的胡思乱想,来修复自己的心理平衡。
 
  可恶,我还以为身为前太极职员的经历,是项不坏的资本呢,想不到,反而害我丢了
这唾手可得的职位……呜,下次无论如何,我也要吸取教训,打死也不承认自己曾经供职
太极了…… 
  还有那个变态老头,实在也够混账,好好的太极,都被你生生告垮宣布破产了,居然
还不罢休,下达这种无耻加无理的命令——难道说,你非要让所有的太极人饿死街头才算
?饿死别人倒也罢了,大爷我可是万万饿死不得的…… 
  身后忽然有零乱的脚步声响起,直奔我而来,也使得我心中一股无名业火,腾腾升起
,妈的,杀人不过头点地,不录用大爷也算了,还追来干什么?难道觉得还没把大爷玩够
? 
  将心一横,听到来人堪堪追到我身后,我突然停步,旋风般的转身,来人收势不住,
直撞进我怀里,被我借机用力的一弹,蹬噔蹬连退几步,跌了个仰面朝天。 
  这时我才有机会打量来人,被我顶摔的家伙,居然是……那个才认识几分钟,矮矮胖
胖的杜舒? 
  发自内心的,我露出满脸歉疚,赶前两步,把他从地上扶起来。 
  “石兄,你可真强壮……”,我还正犹豫着,要不要向这家伙道歉,没想到这家伙似
乎一点都没放在心上,反而夸起我来。 
  “耶?”我吃惊地看着面前气喘吁吁,满脸涨得通红的家伙,静等他的下文。总不成
,他这么辛苦地追上来,再被我狠狠地摔了一跤,就是为了夸我强壮吧? 
  “不知你是否介意临时客串保镖的工作?”杜舒的呼吸,终于平静了下来,说话也流
畅多了。 
  我更迷惑了。且不论身为IT工程师的我,能不能胜任、也愿不愿意做一个保镖,单是
那老家伙的禁令,就让我即使想在机场扫厕所,也绝不可能办到。 
  “是这样的,大歌星谢慧真刚刚搭乘最近一次航班抵达本地,却不知怎么走漏了风声
,现在机场外面,守候着她的大批歌迷……场面相当混乱……偏偏她现在的保镖又在飞机
上时突发阑尾炎……为安全计,谢小姐请我们机场方面,代她临时雇用一名保镖,负责她
在本地演唱时的安全,薪酬从优……正好,我看你也蛮强壮的……” 
  谢慧真?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我皱起眉头,苦苦思索。 
  杜舒看我为难的样子,会错了意,急忙报出了一个金钱数额,而这个神奇的数字一钻
入我耳朵,立刻就将我恢复成了完全清醒的状态。 
  管她是谁……保镖又怎么了……为了这个数字……卖卖体力,当次黑社会又有何妨…
…哈哈,就算我不是保镖……这个数字……也可以让我成为这世上最成功的保镖……有钱
人的出手,就是大方啊,呵呵呵。 
  生怕杜舒反悔逃掉似的,我连忙伸出双手,按住他的双肩,用我这辈子最诚恳最坚决
的声音说道:“没问题!我答应了!” 
  第三章 初识 
  穿上杜舒借给我的黑色西装,再戴上副深黑的墨镜,我在镜子面前来回走了几步,嘿
,还真别说,算上我那不小的块头,还真有那么股子保镖的凶蛮劲儿。 
  指点我修正了几个小小的细节,杜舒抹了抹脸上的汗水,“成了,你现在这样子,吓
唬那些狂热的歌迷,相信是绰绰有余了” 
  深有同感地,我对着镜子点点头,然后摘下墨镜,诚恳地望向汗流满面的热心人:“
那个,实在是多谢你了”。 
  说完,我觉得这样还不足表达歉意和感激,再深深地弯下腰,向他鞠了一躬。 
  “吓?谢我?”明显地吃了一惊,肥胖的中年男子露出了和身材绝不相称的敏捷,跳
了开去,“这可是谢小姐雇用你,不是我哦……” 
  “可是,拨个全息通信,让保镖公司推荐一个专业的保镖,应该比狂追数百米,找一
个业余的家伙,简单得多吧……”,咧咧嘴,我对他露齿一笑,“何况,这可算个难度不
大、收入不薄的大肥缺……” 
  有趣地看着对方因为被揭穿心事,脸上流露出的尴尬,我不等杜舒开口解释,抢先搂
着了他的肩膀往外走,“杜兄不用解释什么,朋友的帮助,我一定不会忘记……现在,我
们还是先过去吧……我想那个……呃……韩小姐一定等得不耐烦了。” 
  “是谢小姐啦!”杜舒仰起脸,很认真地地纠正我。 
  “对,是谢小姐。”我从善如流,其实这大歌星到底姓谢还是姓韩关我屁事,反正这
几天吓唬完这些歌迷我就可以拿钱走人。 
  转过一个墙角,走了几百米,我和杜舒进了候机大厅。据杜舒说,那个大歌星就在大
厅一角的贵宾休息室等我这新任保镖走马上任。 
  然而,当我刚刚跨进候机大厅一步,立刻为自己看到的景象感到头皮发麻……妈呀,
机场什么时候这么热闹的,眼前大厅里黑压压的人群,用人山人海来决不为过。 
  “不会……不会……这些人,都是那些吃饱了没事做的歌迷吧?”结结巴巴地,我问
杜舒。 
  杜舒显然也很吃惊于当前的场面,没有立刻回答我。不过……这个,其实不需要任何
回答,就是用脚趾头想想也会得出肯定的答案。何况,其中不少人,还高举着大幅全息海
报来说…… 
  天啊!想象着等会这黑压压的人群,疯狂地叫着某个现在我都还搞不清楚的名字,向
我身后的大歌星扑来,然后把在他们眼中完全透明的我,踩成地上一滩肉泥的情景,就让
我第一次开始觉得,这份工作……压根就是送死,而不是什么美差。 
  可是,那个数目,那么的有吸引力,我又怎么舍得放弃……我的整个思想,在贪婪和
恐惧的交替折磨下,完全变得一片空白……在我醒悟过来之前,我的身体,已经随在杜舒
的身后,鬼鬼祟祟、神神秘秘地溜进了贵宾休息室。 
  “你就是新来的保镖?”,刚进门,一把成熟低沉的女声,迎头向我劈来。 
  脑海中正幻想着自己被踩成肉泥的惨状,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登时让我打了一个
哆嗦。 
  唉,失败!第一印象就肯定被人完完全全的看扁。不成!我这百几十斤,怎么可以这
么轻易地被一个女人吓住? 
  为了掩饰失态,我干咳一声,摘下墨镜,然后努力学着全息电影里面那些保镖冷漠而
充满杀气的眼神,往声音的来源望去,和两道望向我的目光,迎面相撞。 
  老天!我要死了! 
  虽然知道雇主是大歌星,大歌星当然会很漂亮,我还是没有想到,眼前的居然是这等
接近完美级数的美女……呃,其实科技化的现代,美女我也并没少见,不过那都是出现在
什么全息电影、广告之中……像这样面对面、近距离的做刘桢平视,呜,自从我有生以来
,还是第一次有这等艳福。 
  “咕噜”,实在是再也忍不住,我喉结一动,巴巴地吞下一口口水,然后脸上一热,
不得不低低地垂下了视线。呃……用刘桢平视自喻,我还是太抬举了自己,事实上,我既
没有刘桢的狂士风度,也没那个狂的本钱……我的身份,只是人家的一个小小雇员而已。
 
  老天!我真是要死了!虽然盯着贵宾室的大理石地面,我的眼前,充满的还是佳人的
影子……天啊,实在是太、太美了。呃……或者我是个没什么趣味的人,换了别人,一定
可以口沫横飞,大大形容一番佳人云鬓是如何柔顺,秋水是如何深邃,琼鼻是如何玲珑,
樱桃是如何性感……呃,还有,三围是如何魔鬼……而我,只会说美、实在是美、形容不
出来的美这样干瘪瘪的词,如果非要加个状语,那就是一种充满成熟、理性的美……呃,
看来,我到今天都还是王老五,骗不到女孩子,大概,与我的贫乏趣味,也不无关系吧?
 
  “唉,算了,士急马行田,也只好先将就下了”,非常清楚地,我听到对面的佳人这
样小声的咕哝着,声音小得刚好能让我听见。FT,我也知道在保镖一行,我是菜鸟,不过
美女你也给点慈善心,不用这么当面说出来,以打击我弱小的心灵吧?急急地抬起头来,
我正要开口分辩,给自己安点根本不存在的优良就职纪录,却被对方清澈如水的眼神一逼
,呐呐地再也开不了口。 
  嫣然一笑,仿佛百花开放,在我看直眼的同时,佳人再度用甜美的音线开口,“来,
我先替你介绍一下,我是谢小姐的经纪人苏彤……” 
  “是,苏小姐以后请多多指教……”,脑海里还荡漾着那一笑的余波,我机械地点头
为礼,同时痛骂着自己不敢选择握手这种也很常见的礼节。 
  “这位是C735区警局的吴勇吴警官……”苏彤指着身边一个身着警服的年轻男子向我
介绍,才第一次让我注意到周围还有别人的存在……呜,美女的魅力真是可怕……象在梦
游一般,遵循男人间的礼节,我神不守舍和吴警官握了握手。 
  “这位就是我们的老板,歌星谢慧真小姐……”最后,苏彤指着一位扎着马尾,全身
牛仔打扮的中学生向我介绍。“哦,谢小姐以后请多多指教……”,什么?这个中学生才
是那个大歌星谢慧真……那,那苏小姐是……刚才她自己怎么介绍来着,对了,经纪人?
咳,管她是什么,反正都是我这类家伙绝对不可能泡到的…… 
  “嗯,现在,可以请你自我介绍一下么?”苏彤向我问道。 
  耶?好机会!要是我趁自报姓名的时候,伸出手去,她会和我握手么?诚然,这样做
,肯定是有点冒昧,不过,她该也不至于就此翻脸,不让我下台吧?嗯,丢脸是有点丢脸
,不过,那纤纤柔荑落入我魔掌的滋味……啧啧……这个险值得一冒……决定了!我要…
… 
  “他叫石似陵”,从我一进贵宾室就完全被我遗忘的肥胖家伙,在这最最要紧的时刻
回过了神,毫不征求我的意见,就替我作答,然后抢先伸出了他的肥手去,“我叫杜舒,
是这里的外务人事课员,请多多指教。” 
  “!。#¥%”,眼中似要喷出火来,我狠狠地盯着杜舒抢出的背影,如果我的眼光可
以杀人,杜舒这一刻一定被我杀了几万次。 
  第四章 遇袭 
  费尽千辛万苦地,我和机场的安检人员,在疯狂的人海之中,保护着两位小姐,杀出
一条血路……呜,说是血路,绝对一点都没夸张,因为我的脸上、手上、身上,都被狂热
的歌迷们,用指甲、签名笔等等尖锐的物体,划出了无数细小的血痕,火辣辣地生疼。 
  天啊,这高薪水还真的不好挣,短短的两百米路程,就已经搞得还算身强体壮的我,
象是刚跑了一个马拉松,累得直喘粗气。 
  用上最后的力气,我保护着两位女士上了候在大厅外边的名贵跑车,然后将自己快要
瘫下的身体,勉力塞入了驾驶座旁的座位,重重地扣上了车门。 
  “嘟嘟”,喇叭轻鸣两声,座下名贵跑车发出轻微的震动,在喷出的气流席卷着附近
地面时,离地腾起,然后悬空在约半米的高度,开始横向加速。这款BENZ brownstone 型
的喷气跑车,老实说,我并不陌生,在虚拟网路的名车演示上,也流着口水过了不少次干
瘾,只是……哈,只是想不到自己这辈子居然也有机会乘上真车。 
  名车就是名车,坐在车中的我,在几乎感觉不到接近1G巨大加速度的情况下,仅用了
短短七八秒钟,BENZ就达到了超过300公里的时速,将那地狱般的候机大厅和魔鬼般的人群
,迅速地缩小为后视镜的一个小点。 
  呜,总算虎口脱险……我才有机会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打量起这仰慕已久名车中的摆
设起来。 
  “你们做保镖的还真是辛苦啊……”,正在驾驶着车子的吴警官吴勇气定神闲探头过
来,满脸同情之色……呃,气定神闲,那也是应该的吧……在我和那些疯狂群众拼命近身
搏斗的时候,那家伙只是站的远远的,照他的话来说,是在“监视大局”而已。 
  从后视镜中,看到后面的两位小姐,一边窃窃私语,一边品味着从宽大车厢一侧的酒
柜里倒出的美酒,出了身大汗的我,登时觉得喉咙干的有如火燎……砸了砸干涩的嘴唇,
我没好气的回道,“没法子,人穷命苦呗。” 
  笑了笑,吴勇仿佛从我的牢骚中,听出了什么,把头扭了回去,跟着把个明晃晃的物
品直向我脸上抛来。 
  手忙脚乱的,我的双手在空中挥舞了好几下,才勉强接着。定睛一看,居然是瓶矿泉
水。 
  “记得下次遇到出这种辛苦的差,千万要先给自己备点饮水” 
  深有同感的地点着头,我迫不及待地拧开了盖子,大口大口地吸吮着……咕噜噜……
咕噜噜……天下竟然有这么香甜这么甘美的矿泉水……真是太感动了……吴勇可真是个好
人…… 
  呃……不过,就算吴勇是好人,刚才我也用不着乱点什么头吧?这岂不是坐实了我是
初哥?咳,失败啊失败!一瓶矿泉水就让我几乎连姓什么都忘了……喝下几大口水,初步
缓解了体内的干渴,我可笑的自尊心又开始抬头……哈,其实我也知道,这种自尊幼稚而
可怜,不过我就是不能看开……何况,身后伸手可及的距离上,还有两个美女说不准在盯
着我们呢…… 
  尴尬地一笑,我把眼神投向窗外,不敢再和吴勇相对。 
  一片片平坦无伦的金黄田野,从窗外飞速地掠过,和夏日午后湛蓝的天空,形成极动
与极静,色彩鲜明的对比。阳光照在跑车的单透性玻璃上,忽明忽暗,发出绚丽多彩的光
芒,登时吸引了正感百无聊赖的我…… 
  或者是因为我刚才太疲累,或者是因为太阳暖暖地晒在身上,令我产生了偷得浮生半
日闲的感觉罢,反正,我的眼皮越来越重,缓缓地顺着眼睑,滑落了下来。 
  …… 
  “滴滴滴滴”,一阵熟悉的警报,在我脑海的某处响起。 
  仰起头,在持续不断的警报声中,我恐惧的看到,眼前这宏伟庞大的神殿,渐渐开始
扭曲变形。彩色的世界渐渐变得黑白,真实的实体渐渐脱落成了无数的点线和面……心中
忽然闪过一个可怕的意念,令我双目尽赤:“不!小羽!” 
  大声惨呼中,我猛地跳了起来,跟着前额剧痛,撞上了车顶,也将我从梦中拖回了现
实世界。 
  “滴滴滴滴”,警报依旧在不停地在我思感I/O处回响,原来……这不是梦……它们,
又来了…… 
  甚至来不及收拾因为回忆而带来的那一丝感伤,我就用这疯狂的眼神,直盯在听到我
惨呼,扭头察看的吴勇脸上。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我已经合身扑上了方向盘,用上吃奶的
力气,把方向盘打到了最右。 
  即使是名车,也受不了这样的暴虐,在发出令人听之牙酸的机械制动声后,和着后面
两声同样尖锐的女子娇呼,BENZ陡然向右猛倾,几乎直直地折了个90度的直角,向右边的
田野冲去。 
  吴勇满脸讶色的望着几乎扑在了他怀里的我,也许还要两、三秒钟,他才会发现或者
愤怒是比惊讶更合适的情绪……当然,我不会给他对我施展老拳的机会,一边继续靠在他
怀里操纵方向盘做晃来晃去S形机动,一边抢先开口道:“看后边”。 
  呃……不愧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家伙,吴勇的目光只是在后面两位被我的粗暴驾驶搞得
站立不稳,满身洒满酒水的小姐身上略略一停,就注意到了我们的来路上,已经腾起了两
团爆炸后产生的黑云……正好就在我们此时原该经过的地方…… 
  有人伏击! 
  脸色唰地一下,变得铁青,吴勇一把把我推回原位,自己用左手握上了方向盘:“让
我来……你接着这个” 
  一边说着,吴勇一边用右手往身上一掏,摸出把手枪向我抛来。 
  枪一入手,那熟悉的手感和重量,惊得我几乎再度跳了起来,这、这、这不是德国手
工打造,INTER370系列雷射手枪,专供全球反恐精英组织GAO使用的极品装备么?什么时候
这种威力强大的武器也配发给地方警察了?嗯,看起来,这个吴勇,身份并不只是地方警
察这么简单。 
  强行压下不合时宜的,追问对方真实身份的冲动,我熟练地打开保险,开始给枪膛充
填能源。 
  “咦,你还真的会用啊?”耳边传来男子惊讶的声音,“看你的熟练程度……莫非你
也在GAO干过?” 
  “没”,看着枪身上的能源条在渐渐攀升,我如实回答,现在是生死存亡的时刻,可
不是吹牛的好时机,要是让战友估计错我的实力就糟了,“不过我以前是在太极做IT,对
GAO那套由太极负责开发维护的虚拟实景战斗训练系统并不陌生……嗯,在训练人数不够的
时候,也客串过歹徒什么的……” 
  “不错,你比我想象的程度要好”,一边没头苍蝇般,开着跑车在田野里乱转,吴勇
脸色迅速恢复了正常,居然没忘记用奚落我来报刚才那一扑对他的惊吓,“至少,你好歹
也算是会开枪的战力,不是只会发抖的包袱” 
  没功夫和那心胸狭窄的家伙计较,我的全部注意力,已经落到了后边迅速向我们接近
的三辆车上。 
  它们追上来了。 
  第五章 底牌 
  “你们疯了?”、“会不会开车啊!”车内送话器里,这时传来了两个怒气冲冲的声
音,后边两个被我的突然举动搞得狼狈之极的小姐,终于回过神来了。 
  可是,这愤怒显然来得不是时候。 
  “嗯……我想我们有了点麻烦……”不愧是警察,吴警官在这样的紧急关头,居然还
能沉的住气,笑容可掬地答道,只可惜两头已经彻底抓狂的母老虎并不领情。 
  “我才不管你有什么麻烦,我只知道你要是不立刻停车,将会有更大的麻烦!停车!
” 
  在发现自己想拭去满身酒水的举动,徒劳无功后,苏彤发出恶狠狠的尖锐嗓音,完全
摧毁了她不久前在我心中成功留下的完美印象,相信如果不是前后厢有防弹玻璃的分隔,
暴走的雌性生物一定会拼命来掐住我和吴勇的脖子,以加强她的说话效果。 
  “闭嘴!”,面对生死一线的危机,面对那些“东西”,我曾引以为豪的耐心彻底崩
溃了,但觉脑门中热血一冲,一股无可压抑的愤怒便涌遍了全身,几乎是吼着回敬了去,
“看看后面!” 
  凭借自己硕大的身躯,我的愤怒爆发出了连我自己都感到吃惊的强大气势,加上挥舞
在手中雷射枪的有力配合,原本暴走的后厢立刻安静了下来。两头母老虎闻言都是一震,
然后回身望去。 
  在她们身后……呃……除了一望无际的原野,什么都没有。哈,或者是刚才的危险使
我过于紧张了吧,我居然忘了经过那一阵逃命乱窜,我们早已经驶出了伏击点的视线……
哈哈哈哈,我尴尬地面对着两名狐疑不定的美女,发出无奈的苦笑,正寻思着如何从头说
起,脑海中忽然某种难言的意念一闪。 
  唰地一下,我的右手,抢在我的思想之前,做了一个标准的举枪姿势,下意识地朝车
后某点扣动了扳机。一束淡蓝色的激光,轻嗤一声,从两头母老虎的身侧,击破后窗射出
。跟着一阵强烈的闪光,让我睁目欲盲,巨大的爆炸声中,BENZ brownstone为强大的冲击
波所席卷,猛然加速,将我还隐隐生疼的额角再度狠狠地撞上了车壁。 
  ……苦命啊。等到我能再度睁开眼睛,我由衷地发出英雄末路的哀叹。车内的另外三
张脸,此时关心地都凑到了我面前,虽然张张面容上都带着恐慌过度后的苍白,但都完好
无损,居然一点油皮都没擦破。 
  “石……石兄,您、您可要坚持住……”,一种死里逃生的激动,让本来老练沉稳的
吴警官居然也语无伦次,手忙脚乱地在一个印着大红十字的箱子里翻着些什么。另外两只
情绪容易激动的雌性生物,更是抑制不住她们丰富的眼泪,为我哭了个稀里糊涂。哈哈,
爽啊爽啊,爽死我了,我早就知道英雄救美,是英雄泡美的首要第一步,何况这美,是如
此那么的美得脱俗呢……不过……嗯,为了表现胜不娇败不馁的优良风度,我还是要谦虚
一番:“呵呵,我死不了……”,我试着坐起身来,摆一个酷酷pose,“不就是一只飞弹
嘛……小case、小case,再来一只我也同样搞定”。嘿,只有老天才晓得,用激光枪打下
飞弹,需要何等的狗屎运……不过,这幸运既然光临我了,我自然好好利用。 
  于是我满意地看到两双美丽的大眼睛里面,都同时充满了崇拜和关心,一阵陶醉感袭
来,我觉得自己幸福得有点头晕:“可是……可是……可是你现在头上在流血耶。” 
  “噢,是吗?没什么,小case、小case啦,哈哈”,幸福的眩晕越来越厉害了,不行
,在美女面前怎么可以显得这么丢份?我用力甩了甩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些,几点温热的
液体随着甩动落在我脸上。等等,她说什么?流血? 
  伸手摸摸额角,麻麻的、湿湿的,我定睛一看,手上却一整把都是鲜血……晕,原来
我竟然受了这么重的伤……不行了,撑不住了……我还是晕过去好了…… 
  当保镖,可真命苦。 
  * * *神殿剧烈颤抖着,用一种肉眼可见的高速,继续分崩离析。视界右上角的精神力
负载指数,疯狂攀升,最后终于停止在了那鲜红色的100%上。100%,意味着不可逆转的全
部精神力投入……我绝望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或者用不了多久,我的整个意识,整个
灵魂,也将同眼前的这神殿一样,无声无息地被这这诡异的Black Point吸入无尽的深渊。
 
  或者沉沦进那无尽的黑暗,对我而言,也不是一件坏事……因为,有她陪伴……我深
吸一口气,反手身后,握住了她的手。掌中那冰凉的柔荑,似乎并不习惯我这种过分的亲
昵,微微一挣,却终究没能挣脱。 
  原来直到这一刻,她的心中,惦记还是他呵……这许久来的细心呵护,终于换得她嘴
角渐渐泛起的笑容,原以为她已经接受自己,想不到终究和她还是如此的陌生……我、我
还真是没用啊……心中酸楚,一种疯狂的念头,在我脑海中渐渐清晰,既然如此,我还不
如快意地死在你的面前,让你的灵魂,背负这永远的愧疚好了:“@Gamemaster!”,用古
怪的声调,我大声咏颂着古老的牺牲禁咒,望着眼前那疯狂吞噬着一切的Black Point,目
中不禁流露出一丝疯狂而残酷的微笑。 
  * * *“Game?master?那是什么?快记录下来”,耳边隐隐约约地,似乎有人声响起
。被这不识趣的声音一扰,往事如潮水一般退去,再也无处可觅。我紧闭双眼,又小晕了
片刻,直到确认旧梦不再,才不得不轻喟一声,睁开眼睛。 
  宁谧的房间,荡漾着雪白的光线,几乎照耀得我双眼发花,害得我不得不眯着眼,打
量着周围的一切。整个房间,只有一床一几一桌,却布置得分外朴素典雅,古色古香……
嗯,任谁看见这些价值昂贵的天然楠木家具,也会赞同我的意见的。窗外绿叶掩映,却是
几丛修竹,在寸土寸金的今天,这简直是种可怕的奢侈,要不是床周围还零零落落地散布
着一些医疗器械,我一定会认为自己身在某豪华别墅……而不是这个……呃,超豪华病房
。 
  嘿,天然的竹子噢,难得一见,要多欣赏欣赏……我扭头再看,却被某物体挡住了视
线。不甘心地,我上下左右晃动着脑袋,那可恶的物事却随之运动,始终挡在我眼前……
好吧,算你们狠,败给你们了……我不得不顺着那只可恶的手上望,一直望到那几个惊扰
我旧梦,被我一开始就刻意当成透明人的家伙脸上。 
  笔挺的制服,闪亮的银星,加上那一脸天下人都欠了他几千块似的严肃神情,就拼成
了那几名官僚……呃,说漏了,是高级警官的完美形象。我一边努力不去想契可夫笔下的
那个套中人,以免自己当场大笑被人看成神经质,一边辛苦地憋出冷冷的眼神,和他们来
了个他们所喜欢的冷酷对视。 
  “石先生”,几秒短暂的沉默后,他们中那个看起来警衔最高的高级警督开了口,“
我们已经查阅了你过去二十五年来的所有档案,深信没有任何不良纪录的你,会是个乐于
协助我们警方调查的好公民。” 
  “直说吧,你们想问什么?”,第一次发现没事摆酷对业余酷手实在是种折磨,我很
高兴地一边借机活动着脸部肌肉,一边自然地回答。 
  第六章 
  或者我那种漫不在乎的态度,令那高级警督不太满意罢,只见他眼中精光一闪,狠狠
地盯住我的脸,似乎要在我的脸上找出些什么。直到我被他看得头皮发麻,视线不知不觉
低垂了下去,心底暗自嘀咕这家伙会不会是个Gay时,他才再度开口,“石先生,在下是本
城警署署长助理戴睿,很高兴看到你能无恙地清醒。呃,这个,我们接下来要进行一场极
为重要的谈话,那将是国家绝对机密,请你无论在任何条件下,都不要泄漏出去。” 
  完全被他的眼神所打败,我一边下意识地点点头,一边为那玻璃嫌疑者的眼光从我脸
上移开而松了口气。 
  “很好”,戴睿大概很满意他心理战术所收到的效果,没有再次兜圈子,面色一肃,
开始直奔主题,“时间宝贵,废话就不多说了,石先生你知道袭击你们跑车的,都是些什
么东西吗?” 
  东西?我闻言浑身一震,这家伙怎么会想到用这个第三人称名词?难道他知道……它
们不是人了吗?可是,这些警察……究竟知道多少呢? 
  “我想我不知道……也许是哪家想借刺杀大明星成名的恐怖组织?” 
  “恐怖组织吗?”,戴睿嘴角流露出一丝轻微的讪笑,“嗯,其实你倒也没说错,在
你们遇袭一分钟后,我们警方抽调的精锐就赶到了现场,并和来不及撤退的恐怖分子发生
了交火,当场击毙恐怖分子一名……”,高级警督神态郑重,将我昏迷后的事态娓娓道来
……不过,且慢且慢,遇袭后一分钟?什么时候警方出警效率有这么高了? 
  面对我的质问,戴睿有点尴尬地嘿嘿一笑,避而不答。不过就算他不肯做答,我心底
都已然雪亮。他妈的,难怪那些本就是退役警察转职,和本城警界熟捻无比的专业保镖公
司不肯接这“优差”,而让这等又轻松又优厚的肥缺轻易地落在我这种外人头上,原来我
和大歌星们一道,只是警方布下的一个饵啊……那个叫杜舒的胖子可真不是东西,枉自我
当时还被他感动得一塌糊涂……要不是我鬼使神差的那一枪,大概早已经……我扭头不敢
再想,生平第一次为警方的草菅人命而感到心情大坏。 
  这些警察也真够狠的,连大明星都敢用来布铒牺牲,那我这样的碌碌百姓,岂不更是
成了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也罢也罢,拿了那笔不菲的薪水我就走人,保镖这种高危职业
,委实不是我这等小民有命干的。 
  “可是,那名恐怖分子被我们击毙后,尸体立刻产生了令人无法思议的变异”,不愧
是久经风浪的头面人物,戴睿完全无视我难看的脸色,愤怒的眼神,滔滔不绝地继续着他
的废话,“你看……” 
  只见他右手一挥,身后的人立即递上了一个纯黑色的全钢保险箱,光可鉴人的金属表
面上,象征着国家绝密的金色飞鹰标志闪闪发亮。戴睿小心翼翼地面对着我,打开了箱子
。 
  箱子里面是一只血红色的蝙蝠标本。严格说来,那并不算是标本,因为那只是一具没
有经过任何防腐处理的动物尸体。蝙蝠近达半米的躯体,痛苦地蜷缩成一团,蜷缩的中心
部位,一个焦黑的大洞,触目惊心,显然是被激光枪活生生击穿身体后倒毙的。虽然被激
光穿透之处,血枯肉焦,没有鲜血内脏流了一地的恶情恶状,但是那种临死前的痛苦挣扎
,还是看得我肠胃一阵翻动……靠,没事拿这种恶心的东西来吓人干嘛? 
  “这就是那个被击毙的恐怖分子!” 
  我怀疑地看着眼前的高级警督,他该不是工作过劳、头脑秀逗了吧?利用动物进行恐
怖袭击这世界上不是没有发生过,但是那种会发射飞弹的动物……世界上除了人类,该绝
对是别无分号了吧?当然,我知道,也许还有它们……不过它们绝对不是这世上的生物,
真的,绝对不是!   显然是看出了我眼中的怀疑,戴睿苦笑一下,伸手将蜷缩在躯体中
的蝙蝠头部拎了出来。 
  那竟然是一张具体而微,酷似人类的脸! 
  这是、这是他妈的什么种类的蝙蝠! 
  那是它们!没错!那就是它们!虽然以前从来没有见过它们的真面目,可是我体内有
种东西,在我看到那蝙蝠人脸的第一眼,就苏醒了过来。它仿佛是开启潘多拉魔盒的钥匙
,这一瞬间,放出了那些尘封经年的往事,铺天盖地淹没了我。在这一瞬间,我四肢发抖
,手脚冰凉,心底忽然一动,俯身床边就吐。当然,我空空的肠胃里,除了酸水以外,什
么也呕不出来。 
  当我能重新抬起头的时候,我想我的面色一定苍白得吓人,不过有了那阵干呕,相信
他们该不至于奇怪我目前的失态:“这是什么鬼东西?” 
  “我可以很负责地告诉你,我们也不知道”,自从打开这个保险箱后,原本豪华典雅
的病房,就整个陷入了一种奇怪的气氛之中。究竟奇怪在哪里,我也说不出来,我只是觉
得此刻戴睿的说话,充满了梦呓般的感觉,缥缈得似乎远从天边传来,“我们击毙那名恐
怖分子的时候,它还像是个正常的人类。可是,短短半分钟后,它就变成了这样……” 
  “会不会是哪家大公司违法造出来的基因怪物?”,实在不能忍受那种诡异的气氛,
我大声插嘴,顺便将话题引向乱七八糟的方向。 
  “这不会是人类造出来的生物,因为……”,戴睿摇头,然后苦笑,最终从怀中掏出
了一把微型生物扫描仪,拧亮开关,将紫红色的激光照在蝙蝠尸体上,“你看……” 
  虚空中慢慢浮现出一副全息三维剖面,那是扫描仪照射部位的局部放大图形。我怔怔
地盯着这副渐渐清晰的图形,一次又一次地怀疑自己是否眼花,然而全息图像终于稳定在
了一个清晰的结构图案上。那是一个完美而复杂的有机高分子键合图案,但我却找不到正
常生物所应有的细胞! 
  如此硕大的生物,却不是由细胞构成!我不认为这世上会有这样的生物,也不认为有
谁能人工造出……没错,这种东西,本就不该属于这个世界! 
  “这是什么?”抹抹头上的冷汗,我尽力不动声色地问。 
  “没人知道这是什么”,可能是自己也不能忍受这种诡异的东西,戴睿迅速地收起了
扫描仪,将异物尸体重新关回保险箱,然后在全屋人不约而同的吐气声中,总结出了石破
天惊的结论,“不过古人已经给了这种怪物一个贴切的称呼,那就是——” 
  “吸血鬼!” 
  吸血鬼?要不是这恶心的证物,给人的印象还历历在目,我一定会提醒这想象力丰富
的家伙,现在是公元二十一世纪科学时代,不是公元十一世纪的愚昧欧洲,更不是那些三
流的奇幻小说或者电影。可是现在,除了信任这些家伙,我还能有别的选择吗? 
  可是,为什么?它们——这些吸血鬼,不是已经全部被赶回它们的世界了吗?为什么
还会再度出现?为什么? 
  心底突然泛起一丝深沉的伤痛:既然它们又回来了,那么,小羽,你所做的一切,还
有价值吗? 
  第七章 保镖 
  我睁开闭上的双眼,对戴睿点点头,示意经过刚才短暂的消化,我已经理解了他那令
人匪夷所思的内容:“现在我只有一个问题,那就是,这样的国家绝密,戴警督似乎没必
要告诉我这个局外人,并且还这么热心地详尽解释吧?” 
  “因为石先生不是局外人啊”,原本狠厉得似乎要择人而噬的官样脸上,立刻堆满了
虚伪的微笑,“据我们警方估计,这些恐怖分子近期还会对谢小姐下手,身为谢小姐的保
镖,石先生自然应该知道真相,才能更好地、有针对保护好谢小姐吧。” 
  保镖?嗯,保镖??等等! 
  “喂,我什么时候答应加入这么有牺牲精神的行业了?我只是一个友情客串的角色而
已,千万别把我当成那种小强般打不死的变态主角呀,呼呼,我的小命很脆弱的……还是
请戴警督为谢小姐另请高明罢。” 
  开玩笑,保镖是多么危险的职业,尤其是对我这样的菜鸟来说。想想看,第一次客串
,就从鬼门关边上走了一趟,现在额头上还包扎着绷带,搞不好会留个永不磨灭的纪念,
我还敢干下去,才真的有鬼。 
  “但是……谢、苏两位小姐说,她们说,呃,她们说,”,想不到面前这张老脸居然
也知道害羞,居然硬生生挣出一抹殷红,令我大感意外,“她们说,经过这次意外,她们
不再信任警,嗯哼,(声音低了八度,成婉转抒情男低音)别的保镖,只信任石先生你,
咳咳,(声音拔高八度,复原),石先生一枪击毁飞弹的枪法,也的确让人心生敬佩啊(
声音再高八度,成高亢激昂男高音)。” 
  虽然明知是毫无诚意和节操的马屁,这番褒扬还是让我浑身骨头一轻,飘飘然起来。
可不是,虽然击毁飞弹的壮举,发生在我本人莫名其妙的状况下,但是莫名其妙的壮举也
是壮举,而且我这壮举还无可否认的一举救了包括我在内的四个人……想到昏迷之前,两
位大美女看着我那崇拜而又关心的热切眼神,我心中一热,冲动的承诺险些脱口而出。 
  “很感激谢、苏两位小姐对我的信任,但是我真的不行啊”,硬生生将已冲到喉咙口
的大话,咽了回去,我努力摆出一副诚恳的神色,“我并没有受过专业保镖训练,也没有
什么可以依仗的特异功能,上次能击毁飞弹,只能说是好到无以复加的运气,而运气这种
东西,并不足以久恃……” 
  喘了口气,我偷眼看看对面,对面脸色平静,一边倾听一边点头,不过很明显,这点
头更多的出于礼貌,而不是来自赞同……不妙,莫非对面真的把我看成了深藏不露的绝世
高手?要命。不过也是,要不是我就是这神枪英雄,当然知道自己全无货色,换在了对面
的立场,也绝不会相信有人好命会好到能用枪支击落飞弹,看来,我还得多加把劲,不然
小命难保:“……” 
  “所以,呃,很遗憾,我实在无力接受这个工作。” 
  “可是,谢、苏两位小姐也坚持一定要非石先生出马不可”,对面的恶魔露出一脸为
难神色,看得我心头一爽,感觉为刚才的受虐出了口恶气,嘿嘿,老狐狸,慢慢发愁去吧
,最好是一夜愁白了你的狐狸头。 
  “这就要麻烦戴警督多多开导两位小姐了”。如果说刚才,我还为拒绝了一分高薪水
并且24小时陪伴在美女身边的工作感到一丝遗憾的话,现在这唯一的遗憾,也在看到姓戴
的满面愁容之后,全抛到九霄云外。哎,我还真是个无聊的家伙,就算老狐狸再难过,我
也沾不到半点好处,从明儿开始还要重新加入觅职大军,你说,我这么开心个什么劲啊?
难道损人不利己真是人类的先天本能? 
  “看来,只好这样了”,对面的苦着脸,伸手又在怀里掏摸。我心里一阵冷笑,以为
这家伙又要剖析什么恶心的魔物,以拯救人类、拯救地球什么的口号来让我回心转意,正
要拒绝,却见对面掏出的不再是什么扫描仪器,而是一部掌上电脑。 
  全息雷射那五颜六色的光线再度充满了整个房间,上面却是一份备忘录。我好奇地望
了过去,只看得几行,便不觉心头发凉,打了个哆嗦,摸摸额头,已经是冷汗如雨。 
  “石先生现在是不是改变了主意呢?”,恶魔阴沉沉的奸笑,变换莫测的散射光线照
在那家伙的脸上,明暗斑驳,将那奸笑衬托得分外狰狞。从上一秒的苦笑,到这一秒的阴
笑,变化是如此的突然,却又是如此的自然,我完全跟不上对手这种变化的节奏,心头忽
地掠过一阵胆怯,茫然下已经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众所周知,我供职……呃,曾经供职的太极公司,是以虚拟实景游戏闻名的,而在虚
拟实景游戏中,虚拟货币可以卖得现实的金钱,也是公开的秘密。事实上,公司每个月都
会赠送每个职员一笔不菲的虚拟货币,让职员自由出手,当成公司的一种红利。但这种网
络公司内司空见惯的行为,其实并不合法。再加上现行法律起刑点低,虽然我这几年的灰
色收入并不能算多,如果有人存心追究,呃,也够我犯上三两年牢狱之灾的。 
  “你……狠……” 
  “预祝我们警方能与石先生合作愉快”,对面恶魔的阴笑奇迹般地消逝,再度换上了
人畜无害的奉承笑容,将掌上电脑关闭放回怀中,热情款款向我伸出手来。我心底犹豫,
是不是宁肯吃官司也不要去冒这个险,拚这个命。恶魔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怪叫一声,
“噢,我差点忘了。”,再度从那百宝袋似的怀中翻掏起来。 
  这次我再也没心思冷笑,心中忐忑,不知道对面恶魔要再次拿出来什么对我不利的东
西出来。结果却只是一张支票。 
  “这是谢小姐支付给你的头年签约金,五百万,你收好了。” 
  五!百!万!这可是我为太极苦干一百年的收入啊!被这生平仅见的巨大数目一冲,
我登觉眼前金光乱闪,全身麻木……然而身意毕竟层次上要比心意高得多,在我意识反应
过来之前,支票已经到了我颤抖的双手中。数着五后面可爱无比的七个零,每数一个,我
就幸福地窒息一次。 
  窒息归窒息,我还是偷空看了对面一眼。对面依旧满脸堆着合作愉快的笑容,但是我
似乎从那愉快后面,读到了一丝异样的不屑。 
  这大概也可以理解,五百万,即便对于一个高级警督,也够他不吃不喝努力二十年的
。希望,我能有幸留下命来,好好享受这天文般的数字吧。 
  第八章 晨练 
  凌晨五点的时候,体内的生物钟唤醒了我。虽然因为个人的原因,这一年来,我已经
完全放弃了那些落后于时代的苦练,但自幼养成、持续了十余年的习惯毕竟顽固,只要不
是象前天晚上那样醉得一塌糊涂,我总会在此时睁开眼睛。 
  通常醒来后,我只会望着黑暗中的天花板发阵呆,然后侧身拥被再睡,不过今天……
轻轻叹口气,我没有开灯,摸索着跳下床,盘膝坐在一张硬梆梆冷冰冰的椅子上,开始做
将近一年都没做过的早课。 
  天然楠木椅子虽然豪华名贵,但是就对练功的舒适性来说,远远不及我自己家里那张
廉价的塑料练功台。我在椅子上不安地挪动了好几次姿势,才勉强定下心来。当然,坐在
软乎乎的床上练,肯定会舒服得多,不过想想这毕竟不是自己家,还是尽量不要给别人造
成困扰的好。 
  终究是有段时间没搬动周天了,体内一些偏远的经脉,已经有了退化闭塞的迹象。我
咬紧牙关,让丹田里那一小团暖暖的气游走全身,一遍,然后又加了一遍。等到运气完毕
,从入定中返回时,眼前的天色已经大亮,看看表,七点十分。 
  和流传甚广的传说中,那些轻轻松松就能大幅进步,甚至能强力提高性功能的各种神
功秘籍不一样,我练的气,不但没有那些奇迹般的效果,还辛苦得要命,每次运行一个周
天,疲累程度都不下跑一个一万米。许久不练,今次又一下子练上了两遍,更是雪上加霜
。此时我四肢疲软,全身已经被汗浸透,宛如刚从水里捞出的一般,甚至连地板上都流了
一大片汗水。正因为这门功法,练起来实在又累又影响形象,所以我才不敢坐床上,免得
弄脏床单被套。 
  简单地歇息了两分钟,收了收汗,我推开了门,准备开始户外跑步。户外跑步算是练
功后的过渡运动,主要是让身体从刚才紧张的状态放松下来,跑步时间和速度都可以随意
。我一边沿着洒满了阳光的林间小道前进,一边心旷神怡地欣赏着身边这一大片疏枝横掩
的竹林。昨天我以为只是在窗边栽了几株,调节下家居氛围,感觉用二三十坪来栽花种草
已经很是奢侈,没想到这片竹林竟然重翠叠绿,一眼看不到头,登时让我对别墅主人的豪
富程度,有了新的认识。 
  有钱就是好,就是在公园,我也没见过这么大的绿地呢,何况和公园挤得满满的游人
相比,这片庞大的竹林,似乎只有我一个人,静得竹林深处的清脆鸟鸣,都声声入耳,正
好可以让我一边跑步,一边把昨天发生的事情理出个头绪。 
  昨天下午那场袭击,我虽然血流满面,却只是额头上划开了一道口子,伤得并不算重
。在警方神速地赶到现场,把昏迷的我救护到这里来后,只用了不到两个钟头,我就悠悠
醒转。不过紧接着和老狐狸那场勾心斗角,却耗尽了我的精气神,在他们达到可耻的目的
,满意地告辞后,我就再也支撑不住,一觉睡到了天明。 
  “高明”,细细回味着老狐狸昨天逼我就范的手段,我深感佩服。恩威并施,大棒和
胡萝卜齐下,居然把本来下定决心不再趟这趟浑水的我,最终搞成了心甘情愿。虽然直到
现在,我还是不明白,老狐狸这么卖力,非要我去当那个劳什子保镖,究竟意图何在,不
过直觉告诉我,这后边的动机,绝对不是他告诉我的那么单纯。不然,我就该在某公立医
院醒来,而不是还要劳烦老狐狸亲自出马,向别墅主人借得这个容易监控和保密的地方。
 
  更头疼的是,雇主谢小姐那边,似乎也有点不简单。五百万啊,即便她是大歌星、大
明星,一年也绝对挣不了多少个五百万,拿出这么多金钱来雇请一个未必派得上用场的保
镖,值得吗? 
  隐隐约约地,我感觉自己被卷入了一个看不见的可怕漩涡,成为了老狐狸和谢小姐的
角力场。何况,我有些后怕地摸摸了额头,那里还缠着厚厚的绷带,正是昨日惊魂留下的
纪念。出乎我意料,那些“东西”在沉寂了一年后,竟然再度出现,为本就扑朔迷离的局
面,增添了更多的变数。 
  “我、老狐狸、谢小姐、魔物……”我口中喃喃自语,一心想从这几方奇特的关系中
,推断出一些事实真相,但正如我搞不清魔物为什么会袭击谢小姐一行般,也搞不清警方
和谢小姐为什么不约而同地看上了我。难道他们知道了那段我深埋在心底的往事?可是看
他们的反应,又不太象知道的样子。不然,我也不可能还能在这里悠闲地跑步了…… 
  不想了,越想越乱,见步行步总是不错的。无论如何,我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要做好
一个保镖,嗯,一个能活下去享受那五百万的保镖。以往那些有助于保命的东西,大概也
都该拾掇拾掇,重新捡起来了。 
  一阵突然其来的暴雨,凶猛地打断了我的思绪。只是一两秒钟的时间,我就已经被淋
了个完全湿透。初夏的早晨,还是颇有点寒意,被雨水这么劈头盖脑一浇,我登时机灵灵
打了冷战,还好晒到身上的阳光还算和煦,所以也还不是特别难捱。咦?下暴雨的时候会
有阳光普照么?我心底正狐疑间,暴雨早停,往暴雨来向望去,竹林深处,站立的却是个
年约六七十岁,头发已经花白的老头,右手中还提着一根水枪。从他身上的一身耐脏耐磨
的穿着,尤其是手里那根准是肇事工具的水枪来看,唔,该是给照管这片竹林的园丁。 
  老头此时也望见了我,满脸浮起歉意的笑容,扔下水枪,奔过来帮我揩拭湿透的衣服
,一面解释,“真对不住,以往这条路上早上总是没有人的,所以……” 
  我心头泛起一丝无奈,自己还真是点背啊。不过人家态度这么好,似乎也不好较真,
只好大度一点当成什么事也没发生,“我没事的,我……阿嚏!”,刚说到一半,我就再
也忍耐不住,重重地打了一个喷嚏。 
  其实以我的体质,倒也不是这么娇气,只是昨天流血似乎流得多了点,今早练气又透
支了体力,所以被这冷水一浇,身体自然有些支撑不住。今天我这保镖就要正式上任,第
一天就感冒的话实在影响形象,还是赶紧跑回去换身干净衣服的好。不过想想别墅离这里
只怕还有好几千米距离,我舌底就有些发苦,看来感冒是难免的了。老头毕竟是过来人,
大约也看出了我的尴尬,于是热情洋溢地邀我到他独居的小屋换身衣服,暖暖身子,当作
赔罪。这种状况之下,我自然没有拒绝邀请的资格,干脆很爽快地答应了他。 
  第九章 老头 
  这里本就是竹林的另一端,透过横掩的疏落竹枝,依稀可见林外的数处红砖碧瓦的房
舍,衬托在远处钢筋都市混凝土大厦的灰暗背景下,对比强烈,令人悠然兴起在此避世的
遐思。 
  当然,这遐思对我而言,也只够想想而已,在寸土寸金的都市之中,想要拥有如此大
面积的私家绿地,没有亿万身家,又岂能办到。可怜我以前辛辛苦苦奋斗数年,也只得那
比鸽笼好不了多少的十来坪公寓而已。正如眼前这位老园丁,很上了点年纪,依然为人打
工,其间的辛酸,又岂是避世所避得了的? 
  不过当事人却似乎完全没有这样的感慨,只见老头放下水枪,转身反往竹林深处的小
路行去,行走之间,步伐居然颇为矫健。虽然有点疑惑,老头不带我出林,反而重新穿进
,用意何在,我还是加紧了脚步,赶在了老头后面。走了六十余步,我心中疑云越来越大
,正要开口相询,小路却转了个弯,一所全由竹子搭成的简陋小屋,便出现在我面前。 
  林外的朝阳,已经升得颇高。点点阳光,透过浓密的竹叶,静静地照着眼前的一切。
清晨的朝露,受阳光一照,袅袅蒸腾,在阳光的照射下闪耀着一种绚丽无伦的淡紫色,看
得我心中一动,觉得此情此景倒也颇有诗意。 
  我正搜索枯肠,想要借两句前人的句子来形容眼前的景色,一阵晨风却恰好吹来,简
陋的竹屋登时吱呀作响,听起来随时都有可能倒塌。最悲惨的是同样粗制滥造的竹门,竟
然吃不住风力,在主人以及我这不速之客面前,很不给面子地轰然倒地,让老头的那张老
脸,阵青阵白。 
  看见老头那尴尬的模样,我心有不忍,毕竟他也是这么大一把年纪也不容易,心底琢
磨着该说点什么才能不刺激他的面子,谁知被担心的人倒比担心的人看得开,只见他放声
长笑,然后吟诵出声,“开门风动竹,疑是故人来,这倒是应了现在的景了。”(注:)
 
  于是我们相对大笑。笑毕,我对老头不由得升起了一丝敬意,这老家伙,不但有点胸
襟和见识,而且还很有点急智。做园丁,还真是委屈了。 
  竹屋里面不大,只有一个房间,我暗中目测了下,大约二十坪的样子。和外表的简陋
一脉相承,竹屋内的陈设,也显得简单而寒伧。我皱起眉头,盯着屋内就地取材,用原竹
制成的一床一桌一椅一柜猛看……呃,老实说,这样粗糙丑陋并且奇形怪状的家具,我还
是首次有幸目睹,难道说,宠物界流行丑怪宠物的风气,也传染到了这里? 
  可是,丑怪宠物,或者自有丑怪的可爱之处,丑怪的家具,就肯定不会可爱。在老头
的谦让下,我小心翼翼地坐上屋子里唯一的那张椅子,小心翼翼地用椅子的三条腿保持平
衡……椅子的四条腿长短并不一致,因此,它们不可能同时着地……然后看着老头小心翼
翼地从那随时都可能散架的柜子里,翻出一套他的半旧工作服来。 
  衣物并不合身,对我的体形来说,偏小,而且小得厉害。当我换上那套带有附加紧箍
咒功能的衣物后,觉得周身就象被无数条绳子绑紧了一般,浑不自在。还好这套园丁工作
服也是那种耐脏耐磨的结实面料,才免了我穿绷之苦。以前苦练多年的内气这时运转了起
来,一边帮我稳稳坐在那张极具戏剧性的椅子上,一边让我收束浑身肌肉,让我此时的体
形,比平时硬生生地小了一号。 
  只是内气毕竟是好久都没练过了,陡然一用,效果自然不佳,所以我的脸上虽然不曾
面青唇白,但是却满满写上了坐立不安。 
  “感冒了?”,老头因为没有多余椅子,只好坐在床边,我那满脸臭臭的样子,自然
瞒不过他。 
  “不像是感冒啊……”,伸手过来,摸了摸我的额头,再搭了搭我的脉搏,老头眉头
大皱,似乎挺害怕被他冷水一浇,我因此生出了稀奇古怪、了不得的大病似的。 
  “我没病……”,如果把我淋成落汤鸡的家伙,是个有钱老爷的话,我现在或者就该
配合地晕倒,弄点精神补偿费花花……不过对于同是天涯沦落人,不,比我还落魄的老家
伙,我实在不忍心,也实在找不出什么骗他的理由。 
  “你没病脸色怎么难看?”,没等我回答,老头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脸洞澈世事的慈
祥:“不会是尿急吧?别害羞,屋后顺便找个地方就可以了……” 
  我晕。 
  我不得不承认,这世上还存在着一种叫代沟的东西。老少之间,尽管最开始就可以全
无隔阂的会心一笑,可是到后面,你才会发现,那只是基于不同出发点的人生轨迹,偶然
的一个交叉而已。 
  * * *“哗啦”一声,在我分神思考代沟这种高难度哲学问题的同时,身下的椅子失去
了平衡,猛然倾跌。在倾跌超过了整体强度的临界值后,干净利落地还原成一堆零碎竹筒
,让我干净利落地摔倒在地。 
  “啊……”,大概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老头的嘴巴张成了一个O型,呆了几秒
,才伸手来拉躺在地上直揉屁股的我:“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算好你的体重……” 
  真恨不得在老头脸上好好扇一巴掌,这也叫道歉?明明这破椅子问题多多,结果听起
来却是全怪我太重似的。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老头谈吐不俗,结果混得却如此惨
法,看来也是罪有应得。 
  我一个骨碌坐起身来,一声不吭,拾起地上的椅子零件,开始重装起来。竹性坚韧,
颇具弹性,刚才虽然散了架,各个零件却依然大致良好。不到十分钟,那把丑怪的椅子,
已经被我徒手重新组装成型。虽然手上没有工具,我还是做了力所能及的微调,现在这把
椅子不但看起来顺眼得多,坐起来也会平稳多了。 
  老头屏声静气,用一种近乎崇拜的目光,看着我的一举一动。直到我完成最后一步,
他才呼出一口长气:“高明,佩服。” 
  这有什么值得佩服的?我尴尬一笑,放心地坐回椅子。之所以我显得厉害,只是因为
这椅子以前做得太差了,差得可以去竞选吉尼斯世界纪录之最,所以我随便弄弄,都可以
显得脱胎换骨。 
  “嗯,这把椅子是,呃,是不太理想……不过,这把椅子绝对不会差到是吉尼斯世界
之最的地步。”老头自信满满地宣布。 
  “哦?” 
  “因为这是我亲手做的第二把椅子,它比它大哥强多了!” 
  “……”,突然,我又有了强烈想晕倒的欲望。 
  注:开门复动竹,疑是故人来。见唐代李益的《竹窗闻风早发寄司空曙》,开门复动
竹亦有作开帘风动竹,老头此处用成开门风动竹,纯属临机变用,并无典籍出处。 
  第十章 李鬼 
  凯悦大厦,号称本市的标志性建筑。即便在寸土寸金,高楼林立的市中心,那五百余
米,一百八十层的惊人高度,依然足够让它从一大片钢筋水泥的丛林之中脱颖而出。远远
望去,凯悦大厦宛如一道直插苍穹的利剑,耸立在这苍茫大地,数十公里外都能望见。 
  传说大厦和万里长城一般,都是在月球梦天城中,肉眼可见的宏伟人工建筑,当然事
实是否真的如此,只有去过梦天城,那些号称人类精英中精英的家伙们才能晓得,普通市
民也只能人云则云,姑妄听之。 
  不过传说的真假,显然并不会影响凯悦大厦在普通市民心目中的地位。毕竟,凯悦大
厦那和高度同样挺拔的消费水准,已经足以令绝大多数人望而却步,让它成为一个神话般
的存在。不知道是我的幸运还是不幸呢,大明星谢小姐,显然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神话存
在。所以,她在本地逗留期间的办公地点,就设在了凯悦大厦的第一百四十五层。 
  生平第一次,我站在了凯悦大厦宏伟的大门口,然后深吸一口气,往上仰望……呃,
根据市面上流行的各种亿万富豪发家史来看,这些富豪们往往第一次来到大厦时,都会这
么仰首一望,于是便树下了要把凯悦踩到脚下的雄心壮志,踏出了他们光辉奋斗生涯的第
一步。所以据说最近几年,这有志青年仰首打望的仪式,在凯悦的大门口,日日上演。 
  我当然也是有志青年,所以怎么可能落于人后。虽然我将脖子扭到了骨骼能容忍的极
限,依然看不到大厦上面湛蓝的天空,但是我还可以挺肚弓腰,将全身弯成虾米状……唉
。可能我真的没有腰缠万贯的命吧,这么别扭的形状,给我带来的不是奋起的雄心,而是
令我天旋地转的晕眩。在我能搞清楚要把凯悦大厦踩在脚下,需要怎样一个高度概念之前
,缺氧的头部已经支持不住,眼前阵阵发黑,令我不得不放弃这充满传奇色彩的立志大计
。最终我只得颓丧地摇摇头,走进了那亿万富豪来来往往的大门。 
  进门便是豪华而宽敞的大厅,而这大厅果然不愧为神话般的存在,其间的不少设施,
都是我前所未见,相信是些售价天文数字的最新高科技产品。 
  幸好电梯我还认得。于是我就象刘姥姥进了大观园,怯生生地往电梯处一步步挪,生
怕一不小心碰到了什么,然后惹下难以想象的赔偿费用。 
  “先生,请出示您的出入证”我好不容易越过大厅,刚松了口气,还没来得及按下了
电钮时,一个大厦保安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挡在了我面前。 
  “出入证?”,我当然没有那样的东西,所以摊开双手,做了个无奈的表情。 
  “那么请问先生您找谁?我来帮您通知”保安的提问,无论从语言到口气,都绝对的
彬彬有礼,只是那双眼睛却很不礼貌地在我那身做工简单、用料粗劣的西服上扫来扫去,
然后用一种不怀好意的目光,望了望他那面料精良的笔挺制服。 
  突然想到刚才的猥琐模样一定落在了这家伙贼亮的眼里,以我脸皮之厚,也禁不住觉
得自己脸上一阵阵发烧,好不容易才用蚊呐般的声音开口:“我是歌星谢慧真小姐新聘请
的保镖” 
  “嘿,保镖!”,保安丝毫没有放我一马的意思,反而将双臂一抱,开始冷笑,“那
么请保镖先生出示你的聘任证明。” 
  我答应着往怀中一摸,却只摸到那张五百万的支票,心念一转,不禁额角冒汗。昨天
收到这张签约支票,我下意识地就以为事情已经定局,根本就没有签什么正式手续。难道
我能把这张支票给他看么?且不论财不能露白,这张支票本来也实在证明不了什么。我心
中不由得一阵自责,想不到自己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这几年,办事却还是这么粗心。 
  保安见我伸手入怀,却迟迟拿不出东西来,越发证实了他的猜想:“我说保镖先生,
麻烦您下次打混时找个有创意的借口好不好,就今个早上,我们已经接待了三位谢小姐的
司机、五位律师、两位医生了,当然,您是她的第四位保镖。” 
  我额角的冷汗此时终于涔涔而下,敢情好,我这正牌保镖,也被看成那些打混的歌迷
了,关键在于我只是个客串保镖,身上连个保镖任职资格证都没有……事情麻烦了。 
  “可是我真的是呀……麻烦你能不能和谢小姐联系下,她应该可以证实我的身份……
” 
  “前面的都是这么说的”,保安的冷笑变成了怒笑,“你们倒好,算是不择手段和谢
小姐搭了话,害得我倒还因为打扰了谢小姐挨K!你是自己走出去呢还是让我们兄弟轰你出
去?” 
  “好、好、好,我走,我自己走”,我连声答应,好汉不吃眼前亏,现在我可没有耍
横的本钱……事实上,要不是我看起来五大三粗,不太好对付的样子,相信眼前情绪激动
的家伙,肯定会揪着我的领子,直接扔我到街上去。 
  不过也好,既然事情阴差阳错,也怪不到我的头上,正好可以怠下工,去找个银行先
把五百万支票破开点来花花,至少要换身象样点的衣服,让这衣冠取人的狗保安大掉一次
眼珠子。 
  “石先生……石兄……”,我一边在保安的监督下往外走,一边在心底盘算等会怎么
报复羞辱这家伙,身后一把熟悉的男声却适时响了起来。 
  我转身一看,果然熟人,正是昨天才被我救了一命的吴警官吴勇。 
  大概真的很感激我的救命之恩,吴勇的此时态度热情万分,和昨天初见时候的那种冷
漠,简直有天壤之别,“石兄不上去报到,却怎么往外边走啊?” 
  “你又是什么人?又想做什么?”,保安大概有点不甘心到手的猎物飞走,见吴勇穿
的是也不怎么高档的便服,正想开始发狠。吴勇左手一翻,手中证件上的银质徽章一亮,
登时让那保安闭了嘴:“警察!执行公务!” 
  哈哈哈哈。看见那可恶保安进退两难的尴尬模样,令我几乎笑出声来。不过想到那样
大概会给人小人得志的印象,只好藏在心底暗爽。然后在我和吴勇亲热地走进电梯前,狠
狠地瞪了那呆立一边的保安一眼。 
  开什么国际玩笑,竟然敢把我这货真价实的李逵,当成了那种打混的李鬼? 
  第十一章 公子 
  九点零五分,已经过了上班时间。前几分钟还奋力争先的涌涌人潮,此刻全部都销声
匿迹。偌大一部的观光电梯内,现在居然只有我和吴勇两个乘客。 
  步入电梯,用语音报出要去的楼层,等不及让电梯门关上,吴勇就收起了刚才的热情
,开始埋怨起我来:“早上你到底跑到那里去了?苏小姐一直找你呢。” 
  “……” 
  早上?想起早上的遭遇,我就恨得牙痒痒的。虽然并不是我的错,但现在我只想彻底
忘记它,所以只好委屈地保持沉默。 
  “而且现在你还迟到了!待会报到的时候,你可要小心点应付,心情不爽的女人发起
飙来可是很可怕的”,吴勇陪着我沉默了短短几秒,见我不愿分辩,只好自顾自地提醒着
我。 
  不爽?不爽又能怎样?我心中冷笑,我现在心情还不爽呢。刚经历了噩梦般的一个清
晨,又在凯悦门口遭到了保安无谓的纠缠,不然,我怎么会……呃,正好迟到?只恨小人
物没有把抱怨宣之于口的资格,所以我不得不用一种深感沉重甚至带着一丝痛悔的神色,
继续沉默。 
  “唉,石兄”,大概也感觉到了我心中的不豫,吴勇叹了口气,“我知道你身怀绝技
,深藏不露,像你这样的超卓人物,有点傲气原也是应该的。” 
  “但是谢小姐和苏小姐她们毕竟是雇主,有时候,对雇主还是该有必要的礼貌和尊重
。” 
  这……话说到这样,我倒真是不能不理了,不然我岂不是成了妄尊自大之人?只是,
从昨天受伤昏迷以来,我压根还没见过两位雇主,又怎么没有“必要”的礼貌和尊重了?
 
  “今早我们从林园出来时时候,按理,你就该和我们一起出发的。结果,你没有请假
,就自顾自消失了。” 
  消失,你以为我愿意啊?要不是……我握紧双手,恨恨地搬动了下指节。不过,林园
?等等,这名字似乎有点熟悉。我想起刚进竹林处的那块石碑上的题字,“你是说,谢苏
两位小姐和我原来住在一起的?” 
  吴勇脸上露出理所当然的神色,“不然你以为凭你我,就能住进这号称本市第一园林
中的第一别墅?那本是别墅主人特意提供给两位小姐的下榻之所,我们只是因为要二十四
小时保护两位小姐的缘故,才沾光各自分得了个房间。” 
  原来如此,我讪讪一笑。对于这个我并没有想太多,一直还以为这是警方想法提供的
超豪华病房呢。原来即便是新鲜热辣刚出炉的英雄,还是远远不如风情万种的明星的。想
到昨日晕倒前,那种美人配英雄的绮思……靠,是谁告诉我穷光蛋般的英雄,就能配上身
家千万的明星的?   还好我早就做惯了普通人,对那种天降艳福的美事,从一开始就没
抱什么希望,所以现在也不算得上什么失落,倒是这个林园倒是引起了我的兴趣。林园,
林氏之园?第一园林,第一富豪的园林?我心中一动,脑海中一些散乱的线索突然联系了
起来:“难道这个别墅主人就是林……” 
  话未问完,我心中忽然生出警觉,闭口向电梯门望去。 
  本来正在高速上升的电梯,轻颤一下,停在了一百零六层处。门铃响过,一大堆玫瑰
花迫不及待地从刚刚半开的电梯门中挤了进来。 
  “第一百四十五层”,玫瑰花中发出清朗的男中音,指示着它欲去的楼层。 
  吓?和我们去同一个地方?还真是凑巧呀。我登时好奇心大起,忘记了继续追问吴勇
,仔细打量起这一大堆将偌大轿厢挤得满满的玫瑰花来。 
  当然,这些玫瑰花都是很新鲜的货色,绝对不可能千年成精,生出什么花妖来。所以
花丛之中,定必有人。只是这堆玫瑰花也实在太大太多了些,将此人的上半身,遮了个严
严实实,以至于刚开始让我产生了会移动说话的花堆的错觉。 
  虽然看不到花中人的样貌,但从刚才发话的声音,我已经可以得出,此人是年轻男性
,再观察他身上穿的衣服和脚蹬的皮鞋,虽然我对时尚没什么研究,看不出是什么牌子,
但无可否认的绝对是最考究的上等货。这样一个富家小开,自然不会无缘无故地捧着这么
一大堆玫瑰花,所以可以得出结论,他是在通过玫瑰花追求某位女孩子。当然,我并不知
道他意图追求的是谁,但是,以他的条件,如果追的是普通女孩子,还怕女孩子不拼命倒
贴,还用得他亲自出马,辛苦辛苦捧着这么一大束花?要知道,这么大束花,通常都是两
三个人才能搬得动的哦。所以,他所追的,必然不是普通的女孩子。而第一百四十五层,
不是普通女孩子的人……是谢小姐吗? 
  只是在一瞬间,我就完成了一整套复杂的推理,对这富家公子的意图,有了百分之九
十九的把握,心中未免对自己的推理能力有些得意。只是…… 
  咳。转念想想,现在送往第一百四十五层的玫瑰花,我只要不是白痴,就应该知道是
送给谢小姐的可能性最大嘛。天才精密的逻辑,和白痴简单的直觉,其实得出了同样的结
论,我又有什么可以得意的? 
  不过,这堆玫瑰花,实在也太多了点。虽然凯悦的轿厢,很是宽大,就在我洋洋得意
于我的神妙推断时,已经和吴勇不知不觉地被挤在了一个角落上。饶是如此,我的脸还是
不停被花束擦到。幸好送给美女的玫瑰花,不流行用那种带刺的种类,不然有讽刺女方刁
蛮凶恶之嫌……也幸好是这样,不然我和吴勇的下场,肯定是惨不忍睹。 
  “嗯,对不起,给你们造成困扰了”,花丛中的男子终于发现了他给我们带来的麻烦
,出声道歉,然后突然发现了什么,惊讶声起:“你们也到一百四十五层?” 
  难道就你到得,我们就到不得?也不知是因为那些玫瑰花,还是因为同性之间先天相
斥的本能,尤其对方追的是我想追又不敢追的异性,让我的心情大坏,正想开口,讥笑上
他几句,电梯却再度一颤,停了下来。 
  今次却再没有挤进一堆什么鸡冠花、喇叭花进来。凯悦大厦的第一百四十五层,我要
把凯悦踩在脚下的第一个起点,到了。 
  第十二章 惊艳 
  电梯门刚开,我就不禁为眼前的一切吃了一惊。 
  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个占满了整整一层,面积高达近千坪的庞大歌剧厅。严格说来
,歌剧厅该是占满了整整两层才是,为了保证如此面积的歌剧厅不给观众以低矮压迫的空
间感,第一百四十五层和第一百四十六层被打通连接在了一起。而这个装修得简洁明快却
又不失豪华大气,显然出自某艺术大师手笔,场地租金肯定会庞大到惊人的歌剧厅,现在
只是某个大歌星的彩排场地而已。明星的生涯,果然是神话般的存在啊。 
  宽阔的歌剧厅中,此时稀稀落落地有十来个工作人员,显得分外的空旷。也正因为如
此,站在剧场正中,身着一套浅黄色职业白领套装的苏彤,显得格外的触目抢眼。身为替
明星打理一切杂务的经纪人,苏彤正当仁不让地指挥着那十来号人,忙碌地设置调试各种
彩排需要的设备。只见她命令调度,挥斥方遒,言语之中,中气十足,一副容光焕发的样
子,完全看不出昨天才从鬼门关边走了一趟。 
  果真是职业女强人呀,我由衷地发出这样的感慨,要不是她的言语仪态,还充满着女
性的优雅和细腻,尤其是不时轻轻拂拭肩上几根披散长发的细微动作,看得我心底食指大
动,我一定会把她从我那充满博爱精神的暗恋名单上抹去。 
  正当我为美女无意中流露出的万般风情,略一失神的当儿,那个玫瑰花堆已经可恶地
抢到了我前面去:“早晨,小彤。” 
  小彤?这家伙居然敢对我最新版的梦中情人叫得这么肉麻??我双眼几欲喷火,狠狠
地盯住了玫瑰花堆,不,或者叫玫瑰花妖会更贴切些。这种阴暗的怨念是如此强烈,相信
这花妖有豌豆公主那种本事的话,一定会感到有芒刺在背。 
  “早、早晨,郑先生。” 
  虽然有点吃惊,以至于声音发颤,但苏彤显然还是立刻认出了人来。很显然,苏彤和
来人很是熟识,不然不可能单凭声音,就认出了他。更进一步推想的话,就算这姓郑的一
声不吭,那堆多到变态的玫瑰花,也应该不会让苏彤猜错。 
  “慧真还在化妆间做最后的补妆,可能还要一会儿,你要不先把花放下歇息一阵?”
 
  花堆起了一阵微微的颤动,从颤动的方向和幅度来看,应该是这郑公子在摇头拒绝:
“我就这样等她就好……对了,小彤,你还是叫我阿郑吧,郑先生听起来真是太生分了。
” 
  “也好……阿……嘻嘻,阿郑,你先随便看看吧。” 
  虽然苏彤这浅浅一笑,美艳无伦,但是郑公子显然并没有和我一样被迷得神魂颠倒,
而是一点没有犹豫地抱着他的玫瑰花闪到了一边,把我直接暴露在了苏彤的视线下。 
  吴勇说得果然没错,在看到我的第一眼,美女脸上的笑容便告凝结。 
  惨。我心底暗暗叫苦,还不知会遇到什么可怕的暴风雨呢。但是此时的情形,却让我
不得不踏前两步,然后摆出向老板报到的谦恭架势:“苏小姐,新任保镖石似陵向您报到
,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嗯。”美女不复刚才郑公子面前的娇俏模样,重新做回了女强人。在淡淡地应了一
声后,慢悠悠地拿出只表,在我面前晃了晃:“现在好像是九点十五分了吧?” 
  “……对不起。” 
  虽然迟到并不是我的错,但是这种不恰当时候,再真实的解释也只能被人看成狡辩,
所以我只好吞掉这只死老鼠,委屈地道歉。 
  苏彤拧起眉头,露出思考的神色,我正以为她在考虑怎么收拾我,心情揣揣,她却忽
然开口:“算了,以后注意一点。最近可能不会很太平,你有事最好提前请假,不要象今
天凌晨那样找不到人。” 
  我连忙点头应是。 
  “等中午休息的时候我再把你介绍给这里的同事。好了,你先下去给大家帮点忙吧。
” 
  虽然没有想象中的暴风雨,但是这异常的冷淡平静,反而更让我隐隐觉得不安。好歹
,我昨天还救过她们一次啊。何况,昨天明明是她们很感激很重视我的样子,甚至能不惜
用五百万的重金来聘请我,怎么转天我就变得如此无足轻重,甚至连和我多说一句话的闲
情都欠奉? 
  没道理呀。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偷眼看看苏彤,却只看到一片没有表情的冷漠。顺着她突然呆滞的目光望去,突然
心中一疼。 
  郑公子。 
  这一刻我似有所悟。 
  如果眼前的这一切,出现在一本言情小说中,那真是一个可以称得古老而泛滥的桥段
。我们可以轻易地推断出桥段的前提,也可以列举出各种结局,乃至,这些或喜或悲结局
的发生概率。只可惜,我们的面对的,是生活。虽然明知自己并不是故事的主角,我们还
是得生不由己地把故事进行下去。 
  不过,为什么?为什么如此倾城倾国的笑容,也会被人避之如蛇蝎?难道是因为谢小
姐更美更有气质吗?我努力回忆昨天的初识,却只能想起一个身着牛仔,依稀面善的模糊
影子……毕竟,在那一刻,苏彤的绝代风华,已经令我再也无法注意不下别的东西。难道
,就因为谢小姐是人人皆知的大明星,而苏彤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经纪人么? 
  “慧真……”,在我出神的当儿,郑公子忽然高声招呼,往某处迎了上去。 
  我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着浅红公主洋装,清纯若仙的少女,从化妆间中款款步出。
 
  只是这第一眼,我便完全理解了郑公子的选择。当真是佛靠金装,人靠衣装,昨日宛
如邻家女孩,丝毫不引人注目的少女,今日美得如此绚烂夺目。如果说苏彤的美,是人间
的极至,那么眼前的女孩,就一定来自于玉宇天阙,清冷中,带着一丝令人膜拜的圣洁。
 
  不过少女的清冷,在捧到一大堆玫瑰花后就消失了。 
  “好重哦。”,虽然是抱怨的话语,但少女娇嫩的音线,听起来更象是幸福的撒娇:
“我要排练了,还是你帮我抱着吧。” 
  这声音……我心头一跳,第一次认真往少女脸上瞧去。越看心中越是震惊,在这张美
丽而陌生的脸上,那这轻轻含颦的黛眉,这波光流动的眼神,这笑起来脸颊上那深深的酒
窝,我曾经都那么熟悉,无数个夜里,都曾为她魂牵梦萦。 
  小羽……她,这么像你,会是你的什么人么? 
  第十三章 意外 
  “小羽。” 
  “嗯?” 
  “我喜欢你。” 
  “……” 
  “唉。” 
  “……对不起。” 
  “还在想他?” 
  “嗯。” 
  “为什么?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个样子,对你、对我都很不公平?” 
  “……对不起。可是……可是我总也忘不了他。在这种状况之下,我真的无法接受第
二个人。” 
  “……我明白。但是你不是说,他早就有一个温柔美貌、门当户对的未婚妻了?” 
  “嗯……不过,他也说,他说其实……喜欢的是……我。” 
  “喜欢?要是他真心喜欢你的话,就不该从开始就一直刻意隐瞒有未婚妻这件事情!
” 
  “你说的,我知道……可是……我还是喜欢他……” 
  “……也许你需要更多时间,我会等你。” 
  “不用了……我已经办好了出国留学的手续。三年。后天就走。” 
  雨夜的咖啡馆,只有我们两个顾客。远处的店员,百无聊赖地趴在柜台上,远远地望
着我们。也许他正在猜疑,这一双坐在临窗情侣座上的男女,怎么却维持着一种情侣间不
可能出现的沉默。我用手中咖啡的调匙,下意识的搅拌着已经温凉的咖啡,心中一阵无力
,不知道该再说什么才好。而眼前的女孩,说完就扭过她清秀的面庞,望着窗外淅淅沥沥
的小雨出神。 
  从我的角度,刚好可以看见她如烟如雾笼罩的眼眸中,闪耀着都市夜景的一点星光。
 
  窗外的夜色,已然很深。冷清的街道上,偶尔掠过一辆飞车,带起一阵朦朦胧胧的水
雾。点点的星光或灯光,在水雾的笼罩下,暗黄而冰冷,这是一个极度发达,却又极度冷
漠的都市。 
  如果,她肯给我一个承诺,不,只要肯给我一丝希望,我当然可以毫不犹豫地等她三
年,甚至,再一个三年。只是,她连这点最后的希望,也不肯留给我。我突然心中泛起一
阵明悟,缘分已尽,这将是我们最后一次约会。 
  终于忍不住泪流满面。 
  “啪啪啪……”,掌声响起,将我从回忆拉返现实,而那哀伤歌曲的余音,犹自回响
在我耳边,不肯散去。 
  看看其他人,个个大梦初醒的样子,亦没有一个脸上不是被泪水流淌得一塌糊涂。想
不到天下间真会有这样动人的歌曲,会有这样天才的歌手,即便与传说中人鱼的歌声相比
,也绝对不逞多让。 
  明星果然是明星,果然有身为神话般存在的本钱。 
  “慧真,本来你的歌艺,能令人心怀恻恻,我觉得已经算是人间的极至,想不到几日
不见,你的歌艺已经进步到了只能以神妙称之的境界。” 
  首先鼓掌的大花堆,不愧有让苏彤倾心的实力,在大家都在为歌声跷舌难下的当儿,
第一个恢复了说话能力:“以前读《列子》,说韩娥善歌,能使老幼悲愁,垂泪相对,三
日不食,本还以为那是以讹传讹的夸张,谁知道今日一听之下,才知道古人诚不欺我,这
种只应天上有的仙曲,在人间也是存在的。” 
  大花堆这话虽然恭维得有肉麻的嫌疑,但我却深有同感,没想到这家伙居然也能吐出
几句人话。只是少女的脸,却立刻因此变得绯红,刚才那种圣洁如仙的神态,也随之消退
得一干二净,再度恢复了平日邻家女孩的模样。只见她嘴唇动了动,想要说点什么,却终
究没能说出声来。   “慧真,你真的唱得非常出色,就不用害羞了。”,不愧是老练当
行的经纪人,看到少女为大花堆的赞美感到尴尬的样子,苏彤适时地插进来帮场:“好了
,各位,别顾着发呆了。下面我们要抓紧时间,继续排练动作。” 
  此刻众人才如梦初醒,在不绝的赞叹声中,各就各位。 
  音乐声再度响起,四周的电控单晶玻璃随之调整了进光角度,整个歌剧厅的光线,逐
渐暗淡,场地正中的全息投影,也一点点浮现出来。 
  暗青色的明月,静静悬空,波光粼粼的大海,在礁石上拍击出低低的潮声。一阵略带
腥味的海风,轻轻掠过,悄悄地掀起少女的衣裾,风铃声中,异界之歌的主旋律再度响起
。 
  少女静静地闭上朦胧的双眼,任凭身后的长发,如浮云般在风中地飞舞,她慢慢地向
左右平直伸出双臂,然后……随风飘了起来。 
  虽然明知眼前的一切,都是各种科技机械制造的效果,但少女宛如天仙一般的美态,
还是让我又一阵心颤意摇。我屏神静气,静静期待着仙子微张的檀口中,将要倾泻出的迷
人歌声。 
  然而,这歌声却意外地没有出口。取而代之的,是少女一声凄厉刺耳的尖叫。 
  只见本来随风飘在半空中的少女,整个身体剧烈地上下左右窜动了几下,然后犹如天
际流星,划过了一道完美的抛物线,直往地面……呃,准确地说,是直往地面的我附近坠
下来。 
  我心中暗叹一口气,跨前一步,学着足球守门员的动作,双手一伸一揽,将表演了空
中飞人的少女,接了个正着。 
  没想到少女看起来身材苗条单薄像个未发育完全的中学女生,其实居然会长得这么丰
满……嗯,这其实是我事后的咸湿推想,当时我绝对想到只是这个:靠,这主儿怎么这么
重来着?结果害得我为了消减来势,搂着她在地上也不知打了多少个滚,直滚到我天昏地
暗,不知今世何世。 
  一阵强烈的剧痛,在翻滚停止后,从我全身的每一块骨头、每一根肌肉涌了出来,毕
竟以我的那点微末功夫,硬生生承受一个近百斤的人从四米多高度掉下来的势头,还是太
勉强了点。勉力将紧紧搂在怀中的小丫头推开,我快速用内气自察了下,还算幸运,痛虽
然痛,骨头却似乎还不曾断掉一根半根。 
  “谢谢……”,身边传来蚊呐般的声线,我这才注意到被我推到一旁的少女,正紧张
地蹲在我身边,直到看见我睁开眼睛,才明显地松了口气,看来她是没有什么事。 
  不过也是,毕竟大明星百神呵护,有了我这种苦命的保镖做了肉垫,她有事才怪。 
  “谢谢你再次救了我……”,用同样的音量,少女红着脸,飞快地再次道谢。由少女
突如其来的娇羞,我陡然想起刚才彼此肉体紧密接触的动人感觉,心中不觉一荡。 
  “这位兄弟,多谢你救了慧真。”大花堆这时也扔下那一大堆玫瑰赶到,感激地向我
伸手过来,试图拉我起身。我握住他的手,然后和他不再被花丛遮掩的脸打了个照面。 
  …… 
  混账!天底下居然还会有这等完美的男人? 
  老天帮忙,令我有了高出同辈的身高,也让我有了还算英挺的相貌,事实上,平常我
也颇为自己自豪。但是,和这家伙一比,我却平生第一次感到自卑。 
  那张英俊潇洒,充满古希腊美感的脸,活脱脱就是奥林匹斯山上,大神阿波罗石像的
完美翻版。这种只有神才能拥有的完美形体,却怎么出现在了人间? 
  “这位兄弟不知如何称呼?我姓郑,名正。郑正。” 
  我深吸一口气,想起苏彤那忧郁的眼神,心中泛起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豪情,将刚才
的自卑驱散得无影无踪:“郑先生你好,在下是谢小姐的新任保镖,石似陵。” 
  第十四章 催眠 
  我百无聊赖的站在一边,手里拿起那个刚换下的矢量喷口,在空中抛来接去。 
  现在可再没有佳人神妙的歌声可听,眼前只晃着那几个满头大汗的维修工程师紧张检
查设备的忙碌身影,自然让我提不起劲来。 
  刚才发生了这样的事故,排练当然不可能继续下去。苏彤一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便立刻铁青着脸,闭上眼睛使用了思感I/O.十分钟不到,几个属于设备租赁公司的维修
工程师就气喘吁吁地赶到了现场。 
  在手忙脚乱地检查了相应的设备后,那几个维修工程师终于面带愧色的宣布,事故的
发生,是因为谢小姐身上佩戴的个人矢量推进系统出了点小问题——由于矢量喷口的使用
次数过多,导致了喷口的磨损,并在谢小姐升空的时候,让系统彻底失去了控制。 
  这自然是设备租赁公司的安保失误。可恶的是,这种明显的失误差点就毁掉了一个前
途无量的歌星,也等于差点就敲破了在场绝大多数人的饭碗,更因此差点砸断我一根两根
骨头。所以在场的众人,在听取事故原因后,脸色都和苏彤一样,变得难看起来。不过追
究责任也好,索赔也好,都不是我等小民的责任。我要做的,就是和大家一起站在边上,
随时等着给那些忙着把所有设备都复查一遍的工程师们打下手。 
  “咕……”肚子无辜地向主人控诉着对它的虐待,看看表,时间已经接近中午十二点
,可是依旧不见苏彤有下令收工的意思,这女人……工作起来简直变态。 
  摸摸空瘪瘪的肚子,我不由得开始羡慕起大明星和大公子来。一个可以去一边的贵宾
休息室,那里面还不是点心茶水应有尽有?一个更干脆,直接说声有紧急公事,拍拍屁股
就走……甚至就连吴勇,也能在刚才用吃饭这个堂而皇之的理由溜出去,只余下我等这种
领人薪水的小角色,不得不留在现场苦捱,忍受女强人呼来唤去的折磨。 
  “好了,今天上午就到此为止吧。” 
  快一点的时候,全部设备终于彻底复查完毕,苏彤发出了我们期待已久的仙旨纶音,
然后躲进了贵宾休息室。我们这十来号人则齐齐发出一声野性的呼唤,扑向一边早已冰冷
的盒饭,个个蹲在地上,就地大嚼起来。 
  冰冷的盒饭,毕竟也是食物,当我把它呼啦啦地扒进嘴里,如怨妇般久旷的胃囊,渐
渐也温暖起来。直到我扒拉下大半盒饭,才在一个满意的饱嗝之中,放慢了手上和嘴上的
速度,开始有一句没一句和周围的人搭话。 
  虽然刚才苏彤忘记了将我介绍给大家,但是刚才整整一上午,我都在和这些将来的同
事打交道。再加上保镖这个职位比较特殊,对大伙都构不成竞争威胁,我一来又帮他们渡
过了的一次可能的失业危机,因此三言两语之下,我倒也很快和他们打成了一片。 
  “报告长官,我们阵地前方有三个敌人女兵逼上来了。” 
  “出击吧!” 
  “报告长官,我们获得了胜利,敌人女兵两个被歼,一个受惊而逃。” 
  我一边苦忍着笑,一边辛苦地将这个黄色笑话说完,众人出现了短暂的沉默。不过大
家毕竟都是男人,很快就都心领神会,暧昧地笑了起来。笑声最具感染力,连我这个始作
俑者,最终也搂住对面一个家伙的肩膀,笑得眼泪直流。 
  看……我对于搞好同事关系还是有一套吧。我美美地自付着,然后突然感觉到对面同
事的肩膀在一瞬间变得僵硬。 
  “石似陵,你跟我进来下。”苏彤清冷的声音,突然在我背后响起。我闻言猛吃一惊
,手中的饭盒也应声落地。 
  我起立转身,眼前的美女神色平静,没有泄漏出一丝表情,令我实在不能就此判断她
有没有听到我刚才讲的不良笑话。 
  不过对女人而言,这种荤段子或者是流氓了点,但是也不至于天理不容,以至要单独
对我进行洗脑或者暴力教育吧?我一边暗自揣度着苏彤叫我的意图,一边跟在她身后,进
了那间老板专用的贵宾休息室。 
  贵宾休息室不大,设施却极其豪华,在几幅文艺复兴时期的名贵油画衬托下,一张深
具法国路易十六时代风格的长条桌,放置在房间对面。条桌后面,是两张和卢浮宫中收藏
的王座一模一样的椅子,其中一张,大明星谢小姐已经安然就座。 
  “坐吧。”苏彤对我指指一张放在休息室正中,显然早就为我预备好的椅子,然后自
顾自地坐到谢小姐那边。 
  这?也不知是刻意还是巧合,我突然发现,三个人彼此间的位置,和审讯室的布置,
何其相似,两名女性自然是主审,而唯一的男性,则可怜地被安排在了疑犯的座位。这个
发现让我有些沮丧,难道讲个黄色笑话就真的是这么严重的错误? 
  “……” 
  和我那种事态严重的猜测完全不同,两名女性你一言我一语的问题,居然向我拉起诸
如“你喜欢什么动物”、“你今年年纪多大”之类闲话家常……呃,我现在终于知道,陪
美女们聊天,也不一定都是兴奋剂,也有可能是安眠剂……不管怎样,现在我就昏昏欲睡
,虽然残存的理智不断提醒我,这两个女人,一定有什么阴谋。 
  “……” 
  “好困……让我睡……不要理我……” 
  “好,你回答了这个问题就让你睡……你认为那个喷口事故真的是意外?” 
  “废话!当然不是!”瞌睡虫已经完全占据了大脑,我不耐烦地冲口而出,意欲把旁
边嗡嗡叫的讨厌苍蝇赶跑。 
  嗯???我刚才到底说了什么?话刚一出口,我心中便重重一抖。只消略一回想事情
的前因后果,便令我登时吓出了一身冷汗,将仅余的一丝睡意都赶跑得无影无踪。 
  我坐直身体,贯注内气到双眼,努力用一种看起来很凌厉的眼光,望向对面:“你们
为了求证,对我使用催眠术,这并不奇怪……但是,你们是怎么知道我知道的?” 
  第十五章 交锋 
  可是,这声厉色茬的模样,并没有给我带来任何气势上的好处,因为迎面而来的,是
一双清澈纯净、大有圣洁之感的目光。被这双和小羽极其神似的眼睛一扫,我心头一软,
登时凶焰大挫……让看起来就没什么心机的谢小姐坐在一边,看来就是就这个效用了吧。
不过,我不得不承认,苏彤这手还真是厉害。 
  “好吧、好吧,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只是对视了短短两秒,我便丢盔卸甲,溃
不成军,不得不移开了视线,以免心中那些复杂的情绪,都暴露在别人面前。 
  “首先我们想知道,你是怎么看出这喷口被动过手脚的?”,苏彤玩弄着不久前从我
手中拿去的报废喷口,试图找出古怪……不过,她当然找不到。 
  “这喷口没有被动手脚,的的确确是自然磨损”,我一边在脑海里飞快地想着措辞,
一边慢吞吞地回答,“只是,这喷口尾部的雷射烙印的出厂编号是K字头……” 
  “K字头?那能说明什么?” 
  “个人矢量推进系统,以前都是提供给军警方使用。由军用转民用,只是近两年的事
。而根据有关条令,生产出的民用产品,出厂编号都是M字头……K字头的含义,是警用。
” 
  “你的意思是……” 
  “民用个人矢量推进系统,自然不可能配有警用系列的喷口,虽然两者完全一样——
只有一个可能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有人用这个K字头的报废喷口,没和任何人招呼,偷偷
换下了原来配装的民用喷口。所以,这次事故,恐怕不是偶然。” 
  “哦?” 
  “应该说,这几乎是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要不是那家伙只注意到要保持喷口磨损的
自然程度,根本没有想到在它的尾部编号的话。当然,他的计划本来也不该暴露……毕竟
几乎没有人会去关心一个配件的编号。” 
  我越分析越是流畅自然,最后完全从刚才的气急败坏中恢复了过来。在对着若有所思
的佳人,挤出了一个自以为潇洒的笑容后,我做了最后的总结:“不幸的是,我恰好对这
些军事用品很感兴趣,因此刚好也知道这个编号的区别。” 
  苏彤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不住打量着我,看得我心底发毛。我正在反省我的解释中究
竟是哪里露出了破绽的当儿,她却展颜一笑:“你是一个令我看不透的人……能知道编号
区分这种军事机密的石先生!” 
  咳,终究还是没能彻底过关。唯一令我感到欣慰的是,看她的样子,似乎并不打算深
究下去……石先生?嘿嘿,和今早对我的咋咋呼呼相比,这个石先生,明显地多了几分客
气和尊敬,也多了几分疏远。不过这正合我意,现在哪里是套近乎的时候,保持距离我才
觉得安全:“你给我的感觉也一样……能精通催眠术这种上古奇术的苏小姐!” 
  “你……”,大概是没想到我会毫不留情地当面反击,苏彤不觉一时语塞。不过女强
人就是女强人,只是刹那间的功夫,便恢复了常态,对着我嫣然一笑:“每个人都有自己
的秘密,不是吗?” 
  神啊,救救我吧! 
  虽然早已经打定了保持安全距离的主意,但是这刻意地、只对我一个人的一笑……呜
呜呜呜,活到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这等级数的美女用这样的笑容来勾引我啊,我如果无
动于衷岂不是太对不起自己?我心头一热,正准备冒险和绝不可能上手的美女勾搭勾搭…
… 
  …… 
  “你们……怎么傻笑了起来?”天真未凿的少女,大概不明白我和苏彤间勾心斗角的
情形,满头雾水之下,冒冒失失地插上了话。 
  好险好险……本来感觉云端雾里、飘飘欲仙的我,登时醒悟,一时恨不得能在地上挖
个洞好钻进去。想不到才被暗算了一招的我,差点又中了苏彤这变态魔女的妖术。要是刚
才满腔热血地接着她的话茬答应下去了,还不知道会死得怎样难看呢? 
  偷眼看看对面,苏彤那平淡无波的玉容之上,蓦地闪过一丝绯红。嘿嘿,阴谋不成,
恼羞成怒了吧?可怜小丫头大概还没明白自己那句话造成的破坏,只是满脸疑惑,一会儿
瞧瞧我,一会儿瞧瞧苏彤。最后大概她也发现自己插话实在不是时候,脸一红,躲在一边
再也不敢开口。 
  这小丫头……也太天真了吧?真不知道她那发育颇为成熟的身体内,装的究竟是几岁
儿童的智慧……这样子想起来,郑公子的爱好可还真奇怪……难道那家伙有恋童倾向吗?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嘿嘿地笑了起来。 
  “咳”,苏彤轻咳一声,制止了我不着边际的不良推想,“严肃点好吗?我有件极其
重要的事想让你去做……” 
  重要的事?一般来说,这种重要的事,就是危险的事。我面露难色,心里暗暗准备,
无论如何要想尽办法推托。 
  “放心吧,这件事一点不危险”,苏彤应该是看出了我的疑虑,“我只是在想,这种
‘意外’,实在太危险,绝对不能再让它发生。” 
  这一点我同意。毕竟,再发生这种类型的“意外”,我这当保镖难免也会遭到池鱼之
秧。就拿刚才来说,我虽然没被砸断骨头,却也扭动了几根大筋,直到现在右手和左腿上
都还有隐隐的青紫。 
  “所以,要根绝这种‘意外’,我们就只有揪出内鬼”,苏彤紧紧地盯着我,那目光
让我想起毒蛇盯住了青蛙……搞什么呀,我又不是那个内鬼,这么盯我干嘛? 
  “而这个内鬼,我想,石先生你大概也该猜到在哪里了吧?” 
  “应该就在现场的十来个工作人员当中”,我坦然回答,现在藏拙已经没有太大意义
,“上午我就已经打听清楚,设备是前天运到这里的,运来后也全部经过了好几次试用,
所以在此之前都不会有问题……问题应该是出在设备停放在这里的两天之内。在这期间,
要不引人注目地动手脚,只有这些先期进场的工作人员才能办到。” 
  “你很聪明”,苏彤又对我一笑,害得我立刻表情一凝,准备坚定心神苦苦抵挡她的
魔力,不过令我尴尬的是,这次她没有对我使用妖术,“慧真在本市的第一次演唱会将在
三天后举行,在这之前,我们无论如何要找到内鬼,不然演唱会上万一出事,后果就不堪
设想了。” 
  “以你或者谢小姐的身份,不可能频繁和底下人接触,所以不可能展开是吧?所以就
想到了我?” 
  “大致是这样没错。” 
  “但是,我也是个来历不明的新人,你怎么就能信任我?” 
  “这个……”,苏彤目中露出自信之色,正当我以为她要道出缘由时,话风却陡然一
转:“你不是很好奇为什么我知道你知道吗?其实,我根本就没有把握……嗯,如果你以
后再看见什么不合情理的东西,不面露惊讶之色,再慌慌张张地闭上眼睛去使用思感I/O的
话,你一定不会暴露的。嘻嘻……” 
  见鬼!我还正津津乐道某些意图不明的家伙的完美计划,因为蛛丝马迹被我识破呢。
就在我以为要是换我就会做得神不知鬼不觉的时候,想不到自己也出了同样的岔子…… 
  唉,生活有时真是种讽刺。我发出这样的感慨,完全忘记了本来想追问的问题。 
  第十六章 助理 
  直到午休的一个小时过去,我才在苏彤的陪同下,走出了贵宾休息室……呃,与其说
是陪同,我觉得也许押送这个词会更为贴切。毕竟,刚才的一轮交锋,我几乎是一败涂地
,糊里糊涂就签下了诸多丧权辱国的不平等条约。作为大获全胜的一方,苏彤自然要看紧
我,免得我突然后悔起来逃之夭夭。 
  刚在贵宾休息室的门口露面,我便吸引了十余道来自不同方向的目光,让不习惯成为
众人焦点的我,深感尴尬。好在这令我难堪的注视并没有持续多久,当苏彤的身影也出现
在门口时,这些带着好奇、探询甚至妒忌的目光个个宛如受惊的兔子,忙不迭地移了开去
。 
  好厉害,我在暗暗感激苏彤无意间替我解了围之余,禁不住对她的威势也有些心惊。
想起刚才那些大包大揽的承诺,就觉得头皮发麻,要是不能兑现,被这女强人觉得我其实
是个滥竽充数的南郭先生的话,那后果…… 
  唉。本来还想摸摸鱼,打打混,做个薪水小偷就算的。现在看来,不努力一点做人,
是万万混不下去的了。不过就算我努力又如何,眼前就有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三
天之内找出一个隐藏极深的内鬼,真当我是Hecule Poirot还是Sherlock Holmes呀?头疼
。虽然嫌疑对象只是眼前这高矮胖瘦的十来号人,但要准确找出这个内鬼……我还是觉得
猫抓琉璃,无从下手。 
  当然,不管三七二十一把这些人全部辞退也许是个办法,但这肯定会搞得满城风雨,
为谢小姐的演艺生涯带来极大的负面冲击……再说,辞退了这些人,总也得新招人来做他
们的工作啊,且不论新招的人工作效率如何,最要命的是,谁也不能保证这些新招的人里
面不会也混有内鬼。所以这招万万不能运用。 
  那么就真的只能揪出内鬼来了?可是,能计划这么精密“意外”行动的人,会这么容
易暴露吗?虽然上午都已经打过交道,我还是将众人都再次仔细打量了一遍,唉,个个都
五官标准、满脸正气的样子,都不像小说或者影视里面描述的尖嘴猴腮、斜眉鼠眼的坏人
嘛。究竟怎样才能让这家伙暴露呢?头疼,大大地头疼啊。 
  不过还好我还有点时间去慢慢想法子,反正今天不是任务的最后一天,等到最后实在
不行再来发愁也还不迟。不定天可怜见,我突然得到什么高人指点,一下子就拨开云雾见
青天了也说不定呢。 
  这么想着,我觉得心神略定,这时候苏彤最后的发言,才传入了我的耳内:“……下
面请我们的新任安全助理石似陵先生讲话……” 
  吓?安全助理?我不是保镖么,这又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工作?不过现在可不是发呆的
时候,因为苏彤已经微笑着转向我,做了个姿态优雅“请”的手势。 
  “嗯……嗯……咳”,我借着清嗓子,镇静了下情绪,还好这种履新的官样发言从古
到今,从西到中都差不太多:“大家好,我是新任保……呃,安全助理石似陵……” 
  “……” 
  “石先生将全权负责谢慧真小姐的安全,大家都要无条件配合石先生的工作,明白了
吗?”等我结结巴巴地,在四周并不友好的注视下讲完对自己的介绍,苏彤娴熟地接过了
话题,再次强调了我的任务:“现在大家挨着向石先生自我介绍一下。” 
  果不其然,虽然这十多个人轮流向我这新任助理亲热时,充分表现了人类复杂的情感
,恭喜的、妒忌的、怀疑的、审慎的、拍马的、套交情的……各种情绪和反应样样不缺,
却恰好缺了一种:内鬼的。虽然早就知道事情不可能那么简单就搞定,我还是感到非常失
望。老天,就算我一次抓不到内鬼,让我列出一个较小的嫌疑范围来也是好的啊。如今这
些家伙个个都像没有嫌疑,其结果无疑就是个个都有嫌疑,这算什么破事! 
  于是,整个下午接下来的排练,就在我束手无策的情况下度了过去。虽然我有很努力
地和各个嫌疑人接触,而嫌疑人们也慑于我如今那点小小的“官威”,丝毫不敢抱怨地对
我的询问有问必答,但直到苏彤最终宣布收工,还是一点进展也没有。倒是大量鸡毛蒜皮
的信息充满了我的大脑,搞得我头疼欲裂。 
  “你给我按个劳什子安全助理是什么意思?”,眼看众人一一散尽,而吴勇也去下面
联系安排接送的车辆,我终于忍不住抓住苏彤抱怨:“这不是挑拨我的同事关系,把我放
在火上烤嘛?” 
  苏彤狠狠瞪了我一眼:“不给你这个凌驾他们之上的名义,你以为下午你问那帮家伙
问题时,他们凭什么甩你?” 
  呃,我摸摸下巴,这话倒也有些道理,但是这样子的话,那内鬼肯定会对我起了戒心
不是?这明显变相增加了我的调查难度呀。 
  “你以为在中午单独和我们密谈这么久后,那内鬼还会把你看成是人畜无害的角色?
” 
  哎呀呀,我只是随便说说,顺便抱怨下而已嘛,这么咄咄逼人干嘛?一见说她不过,
我立刻举白旗投降……唉,可惜,本来还想借此增加她的负罪感,好为将来不可避免的失
败先埋设个伏笔的。 
  看见我那种赖皮的死狗样子,苏彤没好气地给了我一个暴栗,浑然忘了其实她和我还
没熟悉到那种可以打闹的程度,“有这么多力气抱怨,你还不如多想想揪出内鬼的法子来
哩。” 
  “我正在想呀”,既然美女飨以老拳,我自然要好好配合,夸张地捂住了脑袋,“只
可惜除了想得脑袋一团浆糊,什么都没有……” 
  美女的纤手定在了收回的空中,跟着那张清冷自若的玉容在今天第二次掠过绯红,大
概苏彤也没想到自己会这样失态。不过,那也许只是我的错觉,因为下一刻那张脸依然平
静,似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吴勇吴警官目前好像是在本市警局刑事组任职……” 
  笨!我一拍脑袋,可不是,放着眼前一个经验丰富的侦探不请教,我一个外行在那里
闭门造车个什么劲啊? 
  不过,如果可以请教吴勇,为什么不最开始就请他介入呢?想起喷口上的那个K字,我
似乎明白了苏彤的苦心……唉,要套人侦探技巧,又不要暴露从事的任务,对方还是内行
中的内行,像我这样的家伙,真的能胜任吗? 
  第十七章 同盟 
  既然要让我向吴勇偷师,自然首先得给我安排时间。对于这一点,明星就是明星,办
起事来,雷厉风行。等到吴勇在下面安排好车辆回来时,空荡荡的大厅之中,只剩下了我
一个人。 
  我少不得费了些口水,告知吴勇谢苏两位小姐临时接受了郑公子的晚宴邀请,刚上到
楼顶的星光餐厅去了——据郑公子所言,星光餐厅那样全城第一的场所,安全自然不成问
题,实在用不着我俩这种四肢发达的家伙在一旁傻乎乎地当灯泡、刹风景。所以我们就完
全可以临时失业大半个晚上,只需晚上九点的时候再开车来接就好。 
  大概这个突然的行动,完全打乱了警方的安排,吴勇沉默了好半晌,才呼出一口长气
:“这姓郑的怎么可以这样?而苏小姐又怎么可以这么糊涂?现在是什么情况?昨天才出
了那么严重的事!姓郑的大话倒可以说满,可万一出了什么问题,要负责还不是我们?”
 
  我自然不会告诉他郑公子其实只是被拉来的无辜客串,事情的始作俑者正是站在他面
前的我,反而堆起一脸深感赞同的样子,随声附和。 
  “不行,石兄,这样子乱来实在太危险了,我得去说个清楚”,想了想还是不对劲,
吴勇拔腿就往外走,却被我手明眼快,一把拉住。 
  “别去了,那姓郑的早预料到了你的反应,走之前放下了话”,我伸出食指向上比了
比,“他让你在兴师问罪前先请示下上级。” 
  吴勇脸色一凝,闭上眼睛使用了会思感I/O,等他再度睁眼时,神情已经缓和了许多:
“也罢,既然上头有令,我就是想管,也管不上了……这郑公子,也真算是神通广大。”
 
  “那么我们接下来……” 
  “当然是填饱肚子。”吴勇勉强挤出一丝笑意,说了一句根本算不得俏皮的俏皮话: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别的,我管他娘的。” 
  按说照一般的故事情节发展,这时候我就该提议由我请客,共进晚餐。先前我脑海中
拟定的计划,也的确如此。不过既然提到了星光餐厅,我却突然醒悟到,我现在可不是在
别处,而是在凯悦大厦啊……这里的消费环境我又不熟,万一被当成肥羊,一顿饭被宰个
三万五万的,那……吴勇大概就可以免费欣赏到什么叫面无人色了。 
  可能是一涉及到金钱,我心中的患得患失实在太厉害,以至于那些满天飞舞的¥和$最
后全跑到了脸上。吴勇只是淡淡扫了我一眼,便体贴地建议道:“我知道这里有家物美价
廉的匹萨店……” 
  物美价廉?太好了!物美不美我根本不会在乎,价廉这个定语却于水深火热的煎熬之
中拯救了我。我精神一振,装着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继续先前的计划,亲热地搂住了吴
勇的肩膀:“那太好了,走,我请客。” 
  吴勇脸上流露出哭笑不得的神色,张了张嘴,却最终什么也没说。 
  出乎我的意料,这个匹萨店就开在凯悦大厦地下三层的一个角落里。和天底下绝大多
数的匹萨店一样,刚一进门,我就完全被一阵嘈杂的人声和摇滚所淹没。匹萨店生意好得
惊人,四处都有人来人往,从穿着上判断,顾客大致都是小职员一流,不少人甚至还不曾
脱下保安或者侍者的制服。看来,即便是在号称销金窟的凯悦,也不是人人腰缠万贯,平
民化的需求同样大行其道。 
  我艰难地穿过大半个匹萨店,好不容易在一个阴暗的角落,寻着了两个紧挨着的空位
,然后和吴勇一道,努力把两个略显庞大的身体,塞进了那狭窄的座椅间。 
  从建筑布局来说,这是个交通不便、气流不畅的死角,因此我们才刚落座,一股匹萨
饼混着啤酒的浓腻味道,便迎面扑来。这种熟悉的平民味道,以往我会觉得厌恶,可现在
却是分外的亲切。这两天尽是和些了不得的人打交道,做起人来战战兢兢,一不小心,不
,我其实已经赔上了百倍小心,还是被人一次次地算计。以前来这种店,每次都让我盼着
能早日发财脱离苦海,可现在我也算腰缠五百万了,却只有在这种熟悉的环境,才会让我
觉得自然。 
  ……唉,据说老年人喜欢回忆过去,我最近老是不由自主地走神,是不是也开始老了
呢?才不!我还是一个未婚的潜力青年!我摇摇头清醒了下,俯低身形,几乎是贴着桌面
上的语音点菜机,放开嗓门大吼,以图压倒周围强烈的背景噪音:“来两块匹萨!加两听
啤酒!” 
  “请先选择匹萨的等级和种类”,几乎是立刻,点菜机用冷冷的电子金属音作了响应
。 
  我看看了价格,还好,比外边只是略贵一些,于是咬了咬牙:“两个纯天然S级的,我
要一个海鲜匹萨,再加一个……”,我望了望对面。 
  “一样。” 
  匹萨和啤酒很快就送了上来。天然食物比较珍贵,就用不上安装在桌面下的食物配送
管道,而是由一个穿着匹萨店制服的女孩子端着托盘送了过来。大概是在这里点天然餐的
人士比较稀少的缘故,那个长相不算太坏的女孩子放下托盘的时候,居然还对着我笑了一
笑……换在平时,我虽然不至于乐不可支,但也肯定会心头暗爽,不过现在我可没有这闲
情,因为……经过中午那毫无营养盒饭的折磨,我实在是饿了。那喷香的匹萨已经吸引了
我全部的注意力。 
  吴勇的情形,估计也好不了我多少。所以一时之间,大家都埋首大干,谁也没有说话
,只有偶尔痛饮一大口啤酒时,才发出满足的微微叹息声。等到加要的一个匹萨也见了底
,我才惬意地往椅背上一靠,一边下意识地打量着还在和最后一块匹萨做斗争的吴勇,一
边思考怎么转入正题。 
  死角也有死角的好处,那就是周围没有旁人,谈话比较方便。我把整个事情,快速地
想了想,深感为难。既要吴勇提供相应的咨询,又要瞒着他事实真相,以我的能力,绝对
不可能办到。真不知道苏彤为什么这么信任我,却不信任同样共过患难的吴勇?就因为我
那鬼使神差的一枪么?没可能的,如果换作是昨天,我或者会相信这个解释,但和苏彤打
过交道后,我早就不认为她是会迷信什么救命之恩的女人……虽然我还不知道,但是一定
还有什么原因的。 
  但是按苏彤的想法去做,事情就绝无可能……不,等等,事情是有可能的……为什么
我非要按照她的判断行事不可?她有她的立场,我也有我的考量啊。而我的考量明确得很
,就是无论如何,都要揪出内鬼。 
  确定了这样的想法,剩下的事情就简单了。我迎着对面同样打量着我的目光,微笑,
然后开口:“我想,以我们各自的职责而言,再加上昨天的事故,我们已经算是盟友,对
吧?” 
  可能是没想到我会冒出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对面用狐疑的眼光看了看我,然后审慎
地回答:“我想应该算是吧。” 
  那就好。我仿佛已经看到自己成功地推掉了千斤重担,忍不住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第十八章 合作 
  既然是盟友,自然有互相帮助的道义。接下来的五分钟,我尽量用简明准确的语言,
向吴勇介绍了整个喷口替换事件。吴勇也不愧是一名优秀的刑事,我虽然只说得一遍,他
已经完全了然在心,在提出几个叙述不够清晰的细节让我补充后,他便转动着手上喝到一
半的啤酒杯子,默然出神。 
  我自然不敢打扰专家的思路,只好再要了听啤酒,边喝边等。借着匹萨店幽暗的灯光
,我清晰地看见对方的脸色忽紧忽松,自己的心脏也随之忐忑地跳个不停。等到吴勇忽然
把那玩弄良久的半杯啤酒一饮而尽,将目光重新聚焦到我身上时,着着实实地让全无准备
的我吃了一惊。啪地一下,我面前的啤酒应声全洒在了桌上。 
  不过我现在可没心情收拾,因为吴勇脸上最后定格的神情明显很是凝重: 
  “我们是盟友,对吧?” 
  “没错。”,虽然还不知道吴勇再这么强调一下,有何用意,不过直觉告诉我,那不
会是好事。 
  “既然蒙你不弃,能把我看成盟友,那么我就实话实说啰?”,居然还在绕圈子,看
来那将是很不好的事…… 
  才短短几分钟,我便开始后悔向吴勇和盘托出的决定,毕竟对这种诡异的情况,往往
知道得越少,就越是安全和幸福。不过话已出口,我也只有硬赶鸭子上架: 
  “当然,我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专家诚实的意见。” 
  吴勇转头向四周看了看,确认没人注意到我们,才俯身往我的耳朵贴来。这种鬼鬼祟
祟的行为,简直令我有点哭笑不得,大庭广众之下,又身为堂堂皇皇的警官,搞这种飞机
干嘛: 
  “如果我没有猜错,这次事件,的确和我们警方有关系!” 
  “什么!”完全顾不得耻笑吴勇的仪态,我自己失声大叫,引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
本来被我碰翻而横躺在桌上的啤酒杯再度打了一个滚,掉下了桌子,在脚下发出一连串清
脆的玻璃脆裂声。 
  啤酒杯的摔碎带来了一阵短短的纷扰,在那个对我甜笑过的女服务生过来收拾好狼藉
的桌面,并和我就那个啤酒杯的赔偿问题达成了一个小小的协议后,我才有机会继续我的
惊异。当然,经过这段时间的缓冲,我的情绪已经完全平息了下来: 
  “我说吴警官,你这样的答案,让我很为难呢。” 
  “哦?” 
  “你也是警方的人不是?这种事显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不是?这样的话,没道理你会
将你们不光彩的秘密透露给我啊?” 
  “这话也有道理。那么,你认为我透露给你这个情报会不会有问题呢?”,对面的男
人眼中光芒一闪,不置可否地反诘。 
  “把矛头无缘无故地指向警方,我暂时想不出你会因此得到什么好处”,我一边紧紧
盯着他,一边字斟句酌,希望能从他神情上得到更多信息: 
  “反过来说,假设你的情报是真的,倒会有一个解释——那就是,虽然你名义上是全
权负责警方和谢小姐间的联络人,但实际上,这件‘意外’却根本没有通过你,甚至,没
有征求你的意见。嘿,人性有时候的确是很古怪的东西,妒忌或者猜疑尤其是……” 
  我望着对面越来越亮,也越来越凌厉的眼神,心中大感得意,先摆了个高深莫测的微
笑,才做出了最后的总结: 
  “再说,今晚你和上司联系后的铁青脸孔,已经能说明很多事情。一个曾经是精英组
织GAO成员的精英,沦落到今天一个在警局的普通刑事,只怕也不是简单的程序所能办到的
吧?” 
  在我用颇为恶劣的神情,张嘴吐出最后一个问号的时候,对面眼中的光芒,也达到了
一个令人害怕的高峰,那一刻我恍惚觉得身上有些嗖嗖发寒。不过那也只是一瞬间的感觉
,光芒很快就暗淡了下去,换成了一种略带伤感和尴尬的眼神: 
  “我的事不用你管!” 
  拜托,谁要管你的事了?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呃,不过,我还真是好奇,你以前真的没有做过侦探,或者,心理医生什么的?”
,不愧是GAO训练出来的精英,吴勇只是失态了那么几秒钟,便再度恢复了镇静,反而试探
我来。 
  “当然没有……顶多我喜欢看侦探小说而已……” 
  “那,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我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知道?” 
  “我在想,像你这样能穿透人心的恶魔,不做警察,还真是可惜了。哈哈哈哈……”
 
  这句幽默不错,我喜欢。我尤其喜欢的是,他居然这么快就能笑得出,所以我也大笑
了起来,奉还了一句: 
  “也许我真的是个这样的恶魔,也未可知。”,我比了个鬼脸,“就像这样,嘿嘿嘿
嘿……” 
  “你?恶魔?哈哈哈哈……别逗了” 
  “我逗?哼哼,吃我一招魔王的审判!”,我比着某网络游戏中的顶极招式,邪笑着
往他肩膀上擂去。 
  “开什么玩笑,当年我在这游戏中可是六系大贤者,怎么可能被这种烂招打败”,吴
勇闪过了我的拳头,伸手作势反切,“看我的终极绝杀——元素风暴!” 
  于是两个魁梧的大男人,就在这个狭小的角落,半真半假地打闹了起来。 
  …… 
  “好了,打住、打住”,吴勇架开了我当心一拳,伸手比了个暂停的姿势,“你还是
留点力气,想想怎么揪出那个内鬼来吧?” 
  不会吧?连你也没有办法?那你刚才摆这么副笃定的架势干嘛?神啊,事情怎么会这
样,请速速显灵,救救我吧…… 
  “你也别忙着失望,办法我不是没有,但是我总不能出面去揭发自家人吧?一切还是
要靠你去实际操作了。要是你泄漏了天机,那可不能怪我……” 
  有办法就好,我松了口气,管它什么计划呢,就算是执行起来再难,总也比我的束手
无策强吧?看来这次冒险和吴勇公布真相,还是值得的。虽然吴勇这家伙居然会坦白道出
答案,令我吃惊,但是,至少在暂时,我们还算是完成了一次诚实的交易,我们现在还是
盟友。 
  我快速将刚才的对话在脑中再过了一遍,除了还是不知道这样做对吴勇有何好处外,
一切似乎都合情合理。那么,就先这样进行吧……对了,有句话差点忘了交待: 
  “这些事,咱们哥俩知道就好了,不必对别人提起……” 
  “连苏小姐都不必提起,对吧?” 
  还是被猜到了啊……我的脸色顿时一苦。吴勇望着我似笑非笑,好像很高兴在最后时
刻能以自己敏锐的观察力再落一城。我正犹豫着,要不要再想点狠话来找回场子,耳边忽
然破风声响起。伸手一挡时,一声闷响,一个啤酒瓶狠狠地砸在我的手臂上。啤酒瓶虽然
被我的内气一缓,减弱了大半来势,但也震得我手臂也隐隐作疼,看来这瓶子是被人刻意
全力扔出。 
  靠!是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我呼地一下站了起来,往啤酒瓶飞来的方向望去。 
  第十九章 友谊 
  或者是生理的因素,在我满十八岁之前,长得又瘦又小。从小学到高中,因为这没少
受那些有暴力倾向同学的欺负。等到我在十八岁那年,身体像吹气球一般,一年之内身高
拔上了二十厘米,体重增加了四十公斤,正以为从此可以咸鱼翻身,吐气扬眉时,我考入
了大学。 
  和小孩子简单的暴力为王不同,大学虽然也唯力是视,不过这个力是复杂得多的智力
。现代社会科技的发展,在让人类的大脑进化到接近神地步的同时,也让人类的肉体脆弱
到了一个可笑的地步。智与力在能力的严重落差,使得强壮和魁梧,已经不能再带给人安
全感,而成为粗鲁屠夫的代名词……所以,很不幸,在大学校园荡漾着雌性荷尔蒙和古龙
香水味儿的时代,我又一次被主流所淘汰。 
  当然,我是个有着远大志向的有志青年,不会因为这点小小挫折,就自暴自弃。在一
副平光眼镜,落在那张宽阔凶蛮的脸上,将某人的满脸横肉锁住,让他看起来还留存了几
分斯文的同时,也同时锁住了他体内那种从不曾发泄过的暴力欲望。就这样,在别人都在
大演青春热血纯爱校园传奇的时候,我却勉力用蹒跚步伐追赶着主流,并以此度过了我乏
善可陈的大学生涯,以不高也不低的毕业成绩进入了太极实景。 
  进入太极实景做程式员,那更是枯燥的生活,两点一线的生活方式,同事间见面都彬
彬有礼私下却勾心斗角的竞争,都使得暴力成了幼稚的代名词。壮硕的身形,在这里往往
会被人和头脑简单划上等号,遭到同僚的冷漠和轻视。不过也拜这个所赐,在公司风起云
涌的人事变动中,被冷落遗忘到一边的我,虽然不曾得到任何提携,却也不曾为人打压,
让我慢慢地积累起了生存的经验和教训。 
  但是,现在一切都不同了。我现在已经不是出卖脑力,小心看着上司脸色做人的程式
员,而是简单出卖体力,只需直接使用暴力的保镖!虽然这看起来很像是种文明的倒退,
但无疑的,以前圈子里面的种种顾忌和束缚,对现在的我,已经再也没有意义。而才融进
我血液中酒精分子,也似乎在我心底开始撩拨着一种埋藏已久的东西,我觉得体内好像有
什么东西在熊熊燃烧。 
  既然忍无可忍,那索性就不要再忍!我恶狠狠地用迎战的眼神,往大约三米外的几个
挑衅者看去。体内内气也在这一刻全力运转,务求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身体调整到最佳临战
状态。而对面那几个醉醺醺的陌生面孔,显然也发觉了我的愤怒,在你来我往几番眼神交
战后,谁也不甘示弱。场中的气氛,随着为之一紧。 
  显然在这个匹萨店时常发生这样的戏码,周围的人群感受到气氛的异样后,丝毫没有
混乱,只是迅速而自发退开,让出了中间一个大圈,让我们这两拨看起来都不是良善之辈
的家伙,为他们表演一场真实的火拚。只恨参加这种被人瞧猴似的战斗,我收不到一分一
毛的门票钱。 
  虽然是第一次搞这么大的场面,我此刻的心情,却平静如常。在观察了一下周围,并
小小调侃了自己一番后,心神更是攀上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峰,将对手的一举一动,看得
清清楚楚。五个对手中,四个都站在匹萨店顶灯造成的逆光中,看不太清楚面目,但是单
是打量那四条魁梧的身形,便可以肯定他们和现在的我一样,都是凭力气吃饭之辈。中间
的一个尤其强壮,站在一个略略靠前光线合适的位置,正把他厚大的双手搓得咔咔直向,
凶狠地和我对望,看来是领头之人。从五人的位置和角度我一看而知,刚才用啤酒瓶偷袭
我的家伙,正是此人。 
  “你给老子盯清楚了,就是这鸟人?”,反角就是反角,一开口,那沙哑的声线就完
美地配合了粗俗的言词,将一种嚣张狂妄的神态暴露无遗。看来以他的智力,大概还不知
道“笑到最后才是笑得最好的”是什么意思。 
  “没错,就是他!这家伙瞪人的眼神,我忘不了!不过他旁边那个……”反角身旁的
一个配角用我熟悉的声线叫嚷着,然后向反角贴耳轻语几句。 
  我一愣,跟着心中了然,这面目都看不清的配角,正是早晨和我闹得差点翻脸的那保
安。我靠,这保安怪不得只能是保安,就为了这点我都已经忘掉的鸟事,居然要来找我麻
烦——看来我早先狠狠瞪他,实在没瞪错。 
  “喂,一边的冷脸小子,这里没你的事,你最好……”,可能还是惧怕吴勇的身份,
领头的反角冲吴勇大嚷。凭良心说,这个分化离间的计策,出自这些暴力生物的大脑,也
算是难能可贵,但不幸的是,这个计策的美妙效果,他没有机会看到。 
  我自然不会坐等敌人分化离间成功,再来从容对付我。趁领头反角开口说话分神的当
儿,我旋风般冲了过去,迎着那张丑恶凶蛮的脸孔就是一拳。孙子老大极力推崇的上兵伐
谋之计,有时也会不如最下伐兵的暴力之举,所以眼前全无防备的脸孔,在拳头着肉声响
中,向后倒去,一个比我高壮不少的战力,就此被我简单地消灭。 
  一击即中,我更不停留,就势冲入四个同样强壮的家伙之间。这次就不再有最先突袭
的幸运,虽然有内气护体,令我攻防能力都大为增加,但是面对四个早有防备的对手,我
还是很快就落了下风。正当我左支右绌,全身上下都被人用雨点般的拳头招呼时,眼角边
上黑影一闪,左边一个围攻我的家伙被人一拳丢翻。 
  陡然得到生力强援,令我精神大振,手中拳脚一紧,拚着吃右边家伙的一记重拳,把
挡在我前方的家伙一击倒地。不过那记重拳,也着实厉害,我那点微薄的内气,此刻终于
支撑不住,身体一震,右肋剧痛中,已然气散功消。 
  惨了。此刻我的神智已经有点迷糊,正不知等下将会怎么死,身边的帮手再度击倒了
一人,顺势拉住了我的左手:“快跑!” 
  *** 
  六月夜色下的江堤,阵阵凉风迎面吹来,这对气喘吁吁,大汗淋漓的我来说,无疑是
爽快无比的享受。我剧烈地喘息着,揉着全身青肿的地方,高声咒骂那些制造它们的混蛋
,和对面静静坐着,依然面少表情的家伙,形成强烈的对比。当然,这并不代表这家伙功
夫比我高明,更不意味着他拳头吃得比我少,嘿嘿,看他眉头不时抽动的样子,我就知道
,他不比我好到哪里去。 
  不过,虽然并不想在心理上输给这GAO的前精英,有件事我还是一定要做的: 
  “谢谢。” 
  “这有什么可谢的”,吴勇平静的脸上,泛起一丝微笑,不过由于眉头不太听指挥的
缘故,看起来更象是苦笑: 
  “任何人处在我的位置,都会这么做的。” 
  ……这话也不算错。不过,我想谢的,似乎也不是这个。 
  “哦?” 
  “谢谢你让我这么年来,第一次感到的了友谊的温暖。”,我心底暗暗补上一句,“
尽管这友谊,谁也不知道能维持几分几秒。” 
  “……谢谢”,对面脸上的微笑,似乎渐渐在平静的面部荡漾开来,眼神也变得有些
迷蒙,“不过,你还是不要这么认为更好。没有人可以真正信任别人,真的,没有人。”
 
  是啊,没有人。我发出赞同的附和,出神地看着脚下日夜流淌不息的江水,反映着这
个极度冷漠的都市。 
  “不过,既然总算是有点交情,有句话我不得不告诉你”,吴勇很快收起了恍惚的神
态,再度一脸严肃,“如果我没有猜错,你这个保镖,应该只是个无用的幌子,你凡事都
要记着,保住自己性命最要紧。” 
  “什么?”我今晚第二次失声惊呼,扭头看去时,吴勇神色平静,似乎什么都没说过
的样子。在他身后不远处,高高耸立着凯悦大厦黑乎乎的巨大影子,一如一头正要择人而
噬的怪兽。 
  我正要开口追问,远处那历史久远的海关大楼却悠悠送来古老的钟声,九点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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