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ntasy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emanuel (小飞象★傲雪飞扬), 信区: Fantasy
标  题: 磐石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3年05月22日11:05:09 星期四), 站内信件

"快一点，不然我会踢你们的屁股！"诺尔德·磐石皱住眉头大吼。听到他的声音的
矮人们都加快了步伐。不过他们未必是害怕在诺尔德粗短的腿上的铁头靴。

他们尊重诺尔德是有理由的。在这一队小小的采矿队伍里，他是最年长的。他可以
喝倒四个大酒量的青年矮人。他可以一眼就看出一块矿石里可以提炼出多少铁。他
的手艺在整个灰雁山脉数一数二。

但是这都不是主要的原因。真正使他们听从他的原因是在过去的一百五十年里，诺
尔德·磐石是唯一一个到过灰雁山脉庞大的地下网络以外的矮人。他见识过"外面
"，还和那些人类打过交道--甚至还有精灵！他的故事是每一个酒馆里的上好谈话
材料。这种与众不同的经历的确使他赢得了荣誉--尽管固执的矮人不会有一个人承
认，并且在提到"外面"、"人类"和"精灵"这些字眼时会不屑的吐唾沫。

诺尔德走在整个队伍的后面，不时心不在焉的抚摩着手中的战锤。这是一个多年来
形成的习惯。即使是躺在床上，这柄战锤也不会离他一步远以上。的确，当他想起
这上面有多少敌人的血迹的时候，他漂亮的胡子很难不得意的翘起来。

不过这时并不是回忆过去的好机会。他们走在离灰石城很远的坑道里，离侏儒们的
地盘相当接近了。侏儒并不是矮人的敌人，但是在这样的年头里……

诺尔德看着手推车中的矿石叹了一口气。年头很不好。今年各处粮食的产量已经大
大的下降了，矿石的产量也不如往年。灰石城里的粮库已经没有多少库存了，诺尔
德知道现在每个人都在私下里讨论即将实行的定量供给。就在一个月前诺尔德不得
不受命和人类的商人打交道，用铁器和精选矿石来交换粮食。他知道侏儒的情况也
好不了多少。天知道，也许那些侏儒把精力全用在各种稀奇古怪的发明上，情况要
更糟些。诺尔德知道他现在看着的这些矿石可以使好几个家庭一段时间内衣食无优
，至少撑过这个冬天和来年春天。侏儒当然不是贪婪的种族，但是……

"快点，除非你们想要我把你们的鼻子拧下来！"他再度向前大喊。是的，侏儒当然
不是劫掠成性的种族。事实上，他们曾经是朋友，在不太遥远的过去……

诺尔德停下脚步，回忆着那些奇形怪状的工具。伟大的艾文斯作证，那些小玩意在
不出毛病的时候还挺有趣，而有侏儒镶嵌的宝石的矮人头盔看起来多气派！那些绿
皮肤的家伙据说是矮人的远亲，但是一杯最淡的麦酒就能让他们醉倒。嗨，虽然他
们尖细的声音让人不舒服，但是那时没人会料到现在的状况……

"我一定是老了。喋喋不休的念叨过去的事情。"他大声对自己说，同时很响亮的擤
了一下鼻子。这使得他前面的矮人好奇的转过头来，但是立刻在诺尔德严厉的目光
下转回去小跑起来。

铁头靴踏击地面的声音听起来单调而整齐。在黑暗的坑道里，这种声音让人听起来
很心安。咔嗒，咔嗒，听起来就像是自己发出来的一样。这样的声音不禁使诺尔德
叹了一口气，再度抚摩起手中的战锤。"我确实是老了。"他对自己说。这一次没有
被任何人听到。"老友，你说的对，我是老了。"

"我们向哪边走？"

"当然是向东。"

"你这个老家伙，我们应该向西走。"抚摩着自己的胡子的人类说。

"胡说八道，你这个毛头小子！"诺尔德忿忿的瞪着自己的同伴。"我不老，而且比
你懂得多！"

听到这样的话的人类只是笑了笑，然后把目光投向右手边沉默的绿色森林。米尼斯
特？是叫这个名字。他和诺尔德正站在一条尘土飞扬的大道上，右边就是凉爽而沉
寂的森林，一条小径从大道上分离出来，进入森林里。在这里，脚下的道路折向西
北，绕过精灵峡谷之后转回东北，直到弗莱彻堡的城门前。不过对于两个六月里的
旅行者来说，这条路不见得怎样舒服。

"像在炉子里一样热！"诺尔德用胡须擦了擦汗说。"我敢打赌前面二十里内没有喝
一杯的地方！"

高大的人类搔着自己的络腮胡。"即使那样我也不会跑到米尼斯特森林里去。那里
是白精灵的领地，你知道。"

"呸！"诺尔德回答。"精灵？嘁！没有任何瘦不拉叽的家伙会想住在这种叫做米斯
德尼的森林--"

"米尼斯特。"他的同伴忍住笑回答。

"呸！这是我听过的最蠢的名字了！"矮人恼怒的盯住他，几乎要把炎热的天气引起
的坏脾气全发泄到他身上。"没有任何一个精灵会把他们住的地方这样叫，只要他
们的脑子比蚊子大！"

那个配着长剑的人类知道现在不是争论的好时候。炎热的太阳正肆无忌惮的把它所
有的热力倾泻而下，几乎要使人燃烧起来。在这种时候，一段绿色森林中的旅途看
起来就可爱得多了。不过，精灵们会怎么想？

"该死，我们又不是去烧他们的房子！"矮人说。"再说我们可以只在森林边缘走！
他们不会在意的。"

"我可不确定，老东西。"

"不要叫我老东西！"诺尔德背后的牛角盔都激愤的跳动起来。他的脸看起来就像一
个暴怒的番茄。"你如果想活着到达弗莱彻堡的话，你最好听我的话！我告诉你，
如果我们继续在这条路上走下去的话，最后会被人当作肉干捡起来。"

"嗨，别这么说，只是有点热而已--"

"瞎扯！"矮人不屑的看着他。"而且这条路上有足够多的强盗，足够把你扎成漏勺
！"

"哦，这个，他们最好再考虑考虑。"那人类满不在乎的说。"不过也许你是对的。
我听说这条路不太平。"

"是的，而我在这里走过足够多次，知道什么时候该谨慎！"那矮人看到了成功的机
会。

那人类知道最好不要在这种问题上和一个固执的矮人争论，但他不是一个轻易妥协
的人。"不过我还是宁愿面对强盗的弯刀而不是精灵的弓箭。"

"那你就去呀！让他们把你砍成碎块！"矮人有点动气了。"这样我就可以轻松不少
了！"

一个微笑在那人类的脸上露出来。但是在他可以说出任何话之前，一只黑色的乌鸦
大叫着从前方不远处飞起来。他立刻警觉的转过身子，手按在剑柄上。

"看吧！"诺尔德胜利的大喊。"那只鸟！我敢打赌那里一定有人在埋伏着！"

"我不知道。"那人类回答。他谨慎的看着前方空旷的道路，以及两旁的灌木丛。

"所以我们沿着路走的话，一定会掉进他们的陷阱里！呸！没问题，我们往森林里
走！"

说完这句话那矮人就迈动他的两条短腿走向森林了。那人类想叫住他，但是再次看
了前方的道路一眼之后，他叹了一口气。而且，他的确也很热了，那树林看起来又
不怎样浓密。

"好吧，东。"他说。

诺尔德叹了一口气，从潮水一般涌上来的回忆中抬起头来，吃惊的发现眼前的队伍
已经停下了。"怎么？魔鬼把你们捉了去吗？！"他吼到。"怎么回事？"

在前方可以见到一个岔路口。在这里坑道分成了两条，一条向东，一条向西。两条
都通向灰石城，但向东的路程近一些。只是，这条路要通过一部分侏儒的地盘。现
在这支小小的采矿队已经停下来，等待着他的决定。

"我们向哪边走？"

诺尔德看着前方，一时之间回忆压倒了他，使他无法说出任何话。他看着黑暗的坑
道口，几乎觉得立刻就会有一只黑色的乌鸦大叫着飞出来。然后他紧握住战锤的柄
，吸入一口气。

"向西走！"他几乎用全身的力气大吼。

手推车再度前进，很快的，铁头靴敲击地面的声音就听不见了。

　

(二)

西面的坑道曲折而不平。这队矮人磕磕碰碰的前进着，不时可以听到低声的咒骂。
这条巷道并不经常使用，现在地面上到处是碎石。载着矿石的手推车发出震耳欲聋
的声音，几乎压过了铁头靴的响声。在这种响声里，诺尔德沉默的走在队伍末尾。


森林里很安静，几乎听不到任何响声。这里的确凉爽而舒适，厚厚的落叶铺在脚下
，消泯了他们的脚步声。两个人不停的前进，穿过丛杂的树木交织而成的阴影。头
几天的旅程里，他们谨慎的不离开可以看得到道路的地方。但是几天之后，当树林
外那条道路在精灵峡谷附近折向西北的时候，他们知道又要面临一次争论。

但是矮人的固执又一次占了上风。最后那人类只好同意继续在米尼斯特森林中前进
。但是这一次的争论花了不少时间，当他们找到一处可以宿营的空地时，天已经完
全黑了。他们在黑暗中摸索着寻找可以用来点燃篝火的枯枝。诺尔德抱怨着，在每
一条突出的树根上绊倒。最后矮人失去了耐心，很有效率的把几丛灌木变成了营火
的燃料。

"我听说不应该破坏米尼斯特森林里的任何植物的。"那人类说。

"呸！"诺尔德回答。"我还听说冬天的第一个星期三要把一块甜糕放在床角款待老
仙人！"

那人类暗暗告诫自己和一个罗嗦而固执的矮人争论没有任何好处，然后伸手去取在
架在篝火上的锅子。但是他的手立刻就缩回来，一支箭倏然钉在那只锅上，使它翻
倒在篝火上。

那人类立刻敏捷的作出反应，一脚熄灭了燃烧的篝火。虽然迟了一些，但是诺尔德
的手也迅速的伸向他的战锤。一时之间他们都没有动，让眼睛适应突如其来的黑暗
，只用耳朵来判断周围的情况。虽然看起来争执不断，但是这时候这两个人已经成
为最默契的搭档，如同用同一个头脑思考的两个身体。

那人类慢慢的抽出自己的武器。天空很阴暗，使它不会发出任何反光。这时诺尔德
已经可以清楚的看到周围黑色的树丛，那危险的箭就是从左边的树林里射出的。人
类伏低身体，开始向那树丛中迂回。他的动作稳定而隐蔽，落叶帮助了他，没有发
出任何声音。很快的，诺尔德看到自己的同伴消失在那树丛中。矮人吸入一口气，
弓起他的身体，随时可以冲入树丛中。

立刻就有激烈的声音传过来。诺尔德一跃而起，发出洪钟一样的吼声。每一个看到
他的人都会惊讶于他粗短的双腿竟然可以这样快的冲刺。他跳入树丛中，荆棘立刻
划破了他的脸和衣服。那勇猛的矮人冲向前面不远处两个搏斗在一起的身影。

那人类已经占到了上风，的突袭让那个拿着长弓的偷袭者猝不及防。但是即使是在
这种优势之下，他仍然没能制住对手。那偷袭者的动作十分敏捷，已经从最初的慌
乱中摆脱出来。他放弃不顺手的长弓，用一把短剑靠着迅速的攻击和防御稳住了阵
脚。一定是一个训练有素的战士。那人类想。但是这个时候诺尔德的吼声传了过来
，同时还可以听到铁头靴哐啷作响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一整群暴怒的河马在向他
们冲过来一样。

显然这种可怕的喧嚣使那偷袭者重新考虑他原来的打算。一时之间他似乎在犹豫要
不要逃离这里，消失在迷宫一样的树林里。但是这一下轻微的分神使他付出了代价
。那人类的长剑迅速的一绞，他的武器就已经脱手了。他发出一声轻微的低呼，那
人类已经用肩膀把他撞到了一棵粗大的橡树上，然后又把他压倒在那棵树的脚下。
长剑的剑刃立刻抵住了他的喉咙。
令那胜利者吃惊的是他遇到的反抗虽然很激烈，但是并不怎样有力。他加大了剑上
的力度，同时用另外一只手抓住了那抵抗者的手腕。这时他才发现那只手腕相当的
纤细，几乎不像任何的人类。

不过这时那勇猛的矮人已经冲到了附近。他的战锤高举在头顶，他的手臂粗壮而有
力。看起来下一瞬间那个偷袭者的脑袋就会变成一只无法辨认的打破的西红柿。

不过那吼声却立刻消失了。刚才那矮人还在的地方现在空无一物，只看得到一条隆
起的树根。那矮人勉强从地上抬起头来，刚好可以看到他的同伴的靴子。他恼怒的
爬起来，双手努力的把胡须里的泥土和草屑除掉。

诺尔德叹了口气，抬起头来再次确认整个队伍的秩序良好。上个星期一辆矿车翻倒
在巷道里，花了不少时间才重新把道路清理出来。这条路很不好走，而且很靠近地
表。在前面不远处有一个通到地面的出口。那并不是一个计划中的出口，而是一小
队侏儒实验新式自动采矿工具的结果。诺尔德搔了搔他的胡子，微笑着回忆起把那
几个侏儒从那堆变形的金属中拖出来的景象。哦，他们并没有完全失败，至少他们
造出了一个新的出口--虽然那个出口开在灰雁山脉陡峭的山坡上。他叹着气，一只
手仍然无意识的抚摩着战锤。

"快走！"他用一种近乎愤怒的声音大吼。

那人类很庆幸自己的神色被黑暗所掩盖，否则那个矮人恐怕会失去理智。那矮人看
起来更像是要一口把那俘虏吞掉而不是催促他。还好那俘虏没有做无益的抵抗，被
带到了那片宿营的空地上。

他们不知道是否还有人埋伏在附近的树丛里。但是在黑暗中那俘虏对于任何问题都
以沉默来回答。从鼻孔中清除掉最后一点泥土之后，那矮人彻底失去了耐心。

"就让他们的箭射过来好了！"他吼到。"伟大的艾文斯作证，我再也不要在这种黑
不隆冬的地方对着一个不开口的闷葫芦了！让我来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那人类本来想阻止他，但矮人的语气让他不得不重新考虑。另一方面，他也很想看
看这个敏捷的对手。在一连串的抱怨和咒骂之后，诺尔德终于找到了火绒盒。在黑
暗中火星闪了一下，然后一块干燥的树枝燃烧起来，一会儿篝火就重新被点燃了。
矮人满意的对着火焰搓了搓手，然后转过来瞪着那俘虏。在火光之下可以清楚的看
到那双杏眼在不停的眨着，显然还不适应亮起来的火光。矮人注意到了那对尖尖的
耳朵。

"精灵！"他大声的吸了一下鼻子不屑的说。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精灵。即使是诺尔德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精灵女子的绿色瞳仁和她
的金发配起来非常漂亮。经过刚才的搏斗，她的头发虽然有些散乱，但是却没有遮
住她的面孔。诺尔德见过一些描绘精灵的画像，但是他从来没有见过像她那样富于
灵气的眼睛和红润的嘴唇。诺尔德看着她，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依然暗暗为自己
没有杀了她而高兴。不过他也看见了他的同伴的表情。那人类的黑色眼睛看着她，
仿佛已经完全为那精灵眼中如同雾气一样浮动的火光所摄住。那精灵的双手被绑在
身后，但是仍然没有显示出任何屈服的神色，带着高傲的怒气看着眼前的两个闯入
米尼斯特森林的外来者。

那人类看着她，似乎连呼吸都已经停止了。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却也是最丰
富和生动的表情。那矮人叹了一口气，把翻倒的锅子捡起来。那支打翻这只锅的箭
没有命中那人类的手，现在却毫无疑问已经击中了他的心，并且将一直留在那里，
直到那颗心停止跳动。诺尔德再次叹了口气。在所有的麻烦中，这是他所没有预料
到的大麻烦。

采矿车队再次停了下来。诺尔德用手抹了抹鼻子，满心不悦的抬起头来。不过恼怒
的吼声停留在他的喉咙里，因为他看到前面的矮人在打着手势。诺尔德警觉起来，
把战锤稳稳的握在手中。他明白那个手势的意思，知道附近有陌生的东西出现。

诺尔德已经明白这个威胁的来源。所有的巷道都连接到灰石城，不会有人能够从那
里侵入。现在所在的这条坑道前方也不与其他坑道相连。诺尔德在一个矮人许可的
范围内尽量隐蔽自己的声音，悄悄走到那个由于侏儒的发明而出现的出口前。不论
来的是人还是其他东西，他们都会知道没有得到邀请进入灰雁山脉是一种多么大的
错误。

现在诺尔德已经可以看到那个人了。这时正是晚上，矮人可以看到被那个不规则的
洞口所划出的黑色的天空，以及稀疏的星辰。不过即使是这样，他依然可以毫不费
力的从夜空的背景中分辨出那个裹着黑袍的人。如同是一个阴影的聚合体，那个身
影显得特别的黑暗，仿佛由黑夜中浮现的一个幽灵。

诺尔德看着那身影走进那个开口。他的脚步慢而小心，如同每走一步都要思考一下
下一步要踩在哪里一样。诺尔德仔细的倾听，没有听到其他任何声音。这个侵入者
只有一个人。

"这个混蛋真大胆！"诺尔德对自己说。然后他握住战锤从石头后面跳出来。

"嘿，你！站住！"他大吼着，几乎使墙壁都震动起来。"你们这些没脑子的懒骨头
，别想从我们这里抢走我们的财富！"

那个黑袍的身影停了下来。诺尔德看到笼在袖子中的双手动了一下。矮人有足够的
经验告诉他这个人想干什么。诺尔德估计着，确信自己的战锤能够在任何一个咒语
完成之前敲碎这法师的头。

"来啊！把你蹩脚的把戏搬出来！"他快活的吼到。"让我们看看这些唬小孩的本事
能不能吓倒我！"

但是那只手没有停下来。它从镶着银边的袖口中伸出来，伸向叉开两腿稳稳的立着
的矮人。诺尔德吸了一口气，准备掷出战锤结果这个大胆的法师。

"诺尔德·磐石？"一个声音从黑袍里飘出来。矮人惊讶的发现它属于一个女人，而
且有着一点精灵的幽雅嗓音。这种声音在诺尔德心里唤起了久远的记忆。他想起了
一个黑发的人类和一个白皙肤色的精灵。

现在诺尔德看到的这只手也同样的白皙而纤细。他咽了一下唾沫。"魔鬼抓了你的
舌头去！"他严厉的说。"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那女人没有回答，只是伸着她的手。诺尔德看着它，眼光聚焦在那美丽的手指上戴
着的一只戒指上。那是由黄金所打造，如同常春藤一般围绕着一颗紫色的椭圆形宝
石。即使光线黯淡，他依然可以看到它发出的奇妙光芒。

矮人闭上眼睛，任凭回忆把自己淹没。他太熟悉这只戒指了。那是他打造的。

那只手收了回去。"我想你认出我了，诺尔德。"那个冷淡的声音说。

矮人放下了他的武器，觉得泪水涌了上来。他张开双手。"是的，艾莱娜。"


（三）

"伟大的艾文斯啊！"诺尔德惊讶的瞪大了眼睛，随即又把目光转开。"这--"

"一次意外。"艾莱娜回答，重新用兜帽遮住她的面孔。

"意外！"诺尔德仍然不能从他最初的震惊中恢复过来。他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的女
人。"这一切……你说只是一个意外？"

"是的……"艾莱娜说。"一个小小的……失误。"

诺尔德怀疑的看着她。在他的回忆里，当面前这个裹在黑袍中的女人还只是一个孤
僻的半精灵女孩时，他总可以从她黑色的眼睛里看出她是否在撒谎，但是现在--

矮人猛的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以此来遮掩自己突然模糊的双眼。看着她为兜帽的阴
影所遮蔽的面孔，诺尔德觉得有东西在撕扯着自己。"失误！"那个矮人喃喃的说。
"愿魔鬼把--"

"不，诺尔德。"艾莱娜打断了他。"那个魔法是我施放的。"

"你？"诺尔德只有这个字可以回答。

"不错……"艾莱娜靠回到椅背上，刚好使她处在阴影里。"当然我并不是……要毁
掉自己的脸。"她摇了摇头，使一个自嘲的微笑出现在脸上。"这是一个教训。我不
会忘记这个教训的。"

"我会想你的。"一个黑发的半精灵女孩对着比她高不了多少的矮人说。那矮人的胡
须上已经沾满了泪水，但是仍然作出一副威严甚至是凶狠的模样来。

"想着我！"他沙哑的低吼。"呸！多留心你自己，小丫头！要是你运气好没有被那
些狗屁魔法弄死，你会有足够的时间来想我的！"

这是我的错。我不该让她走上这条道路的。我应该知道。诺尔德哀伤的想，努力把
过去的景象驱逐开。他看着坐在他对面的女人，再次抓起酒杯，却发现杯子已经空
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

兜帽的边缘微微的摇动了一下。"不，那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了……非常长。"

矮人知道再问下去也没有什么结果。他慢慢的重新把酒杯添满，没有发觉泡末已经
溢了出来。"那么……那以后呢？"

"我训练我自己用耳朵来判断周围的情况，并且在无法阅读的情况下学习……"她回
答。"这很困难，但是现在我已经弥补了失明的缺陷了。"

诺尔德摇了摇头。他知道失明的感觉。他曾经被强光灼伤过眼睛，知道所熟悉的一
切都突然消失，一个人留在无光的痛苦与黑暗中的感觉。他清楚那种恐惧，那种无
依无靠的恐惧。他知道即使是时间也无法完全消除掉那种孤立无援的痛苦。

"你怎么找到那个入口的？"他用听起来较为轻松的语气说。

"我来到这里只是一个偶然。"艾莱娜说。"我避开人群行动……我走过了很多地方
。不久以前我来到附近。我很疲倦，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我找到了一个洞口，想休
息一下，然后--"

"我知道。"诺尔德握住她的手柔声说。这一下的接触让矮人打了一个寒颤，觉得那
只手既冰又凉。"你现在回家了。"

那只手在诺尔德布满老茧的手中停留了一会儿，然后离开了。矮人看着那只手，勉
强说："那只戒指，你还带着。"

"是的。"她回答。"它曾经在一个兽人手中救过我一命。"

"拿着，小丫头！"诺尔德大力擤了擤鼻子，借机抹了抹眼睛。"拿着这个戒指。它
会有用的。"

"这是什么？"女孩接过那只戒指，把两条形状姣好的眉毛皱在一起。"它大了一点
。"

"因为它不是为你订做的！"那矮人吼到，暗暗希望自己对于她日后手指的生长不会
估计错误。"现在给我听好，不要打岔！你需要它的时候，就抚摩这颗宝石，然后
用它对准你的目标--"

"它会怎么样？发出一道光吗？"

"闭嘴！"矮人暴怒的喊，同时竭力避免自己的眼泪流下来。"它不会的！它只会把
你的敌人定住，就像是用最牢靠的绳子捆住了一样，明白了吗！"

那只戒指在女孩灵巧的手指上翻动了几下，然后落到手心里。那女孩闷闷不乐的看
着它，然后突然踮起脚在那矮人布满皱纹的额头上吻了一下。"再见了，诺尔德。
"她说。"我会想你的。"

"快滚吧，小丫头！"那矮人揉着眼睛说。"你那该死的头发弄到我的眼里来啦！"

诺尔德看着艾莱娜，看着她把手慢慢收回到黑色的袍袖中。"我真高兴它有用。"他
低声说。

"它一直很有用。"艾莱娜轻轻的回答。"即使我掌握了很多魔法，它仍然从未离开
过我。"

"天哪，一切变得那么快！"诺尔德说。"你已经是一个法师了！这真不可思议。"

艾莱娜微微昂起头。"是的，诺尔德。而且是最优秀的法师。你不会相信的，曾经
有多少人在我的面前发抖！"

矮人无言的看着她。她已经长大了。我没有阻止她走上这条路。这是我的错。"我
知道你现在已经可以保护你自己了。"

"不仅是这样。"艾莱娜的声音又恢复了那种平淡。"不止是这样。在能够掌控他人
生死的法师中，我是最年轻的。"

"你已经有了那样的力量吗？"矮人沙哑的说。

"是。"这个字从黑袍中飘出来。这个字如同一扇大门一样关闭了这次谈话。诺尔德
在椅子上沉默的坐着，然后扭头看了一眼窗户。

"滚开！"他突然大喊。

一个脑袋立刻从窗户上消失了。诺尔德气呼呼的走过地板到达门口，然后突然拉开
门。靠在门上的两个年轻的矮人几乎摔进屋子里。

"快滚开，要不然我把你们的耳朵割下来喂狗！"他吼着，很有效的驱散了自家门口
的人群。自从诺尔德·磐石带一个外人进入灰石城的消息传开之后，这群人就聚集
在他的门口，希望得到一点新的谈资。诺尔德把门重重的关上，然后回到桌子旁边
。

"我……那群人……"他含糊的说。

"是的，我知道。"艾莱娜回答。她的声音如同灰雁山脉的积雪一样冰冷。



（四）

"伟大的艾文斯啊！"诺尔德惊讶的瞪大了眼睛，随即又把目光转开。"这--"

"一次意外。"艾莱娜回答，重新用兜帽遮住她的面孔。

"意外！"诺尔德仍然不能从他最初的震惊中恢复过来。他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的女
人。"这一切……你说只是一个意外？"

"是的……"艾莱娜说。"一个小小的……失误。"

诺尔德怀疑的看着她。在他的回忆里，当面前这个裹在黑袍中的女人还只是一个孤
僻的半精灵女孩时，他总可以从她黑色的眼睛里看出她是否在撒谎，但是现在--

矮人猛的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以此来遮掩自己突然模糊的双眼。看着她为兜帽的阴
影所遮蔽的面孔，诺尔德觉得有东西在撕扯着自己。"失误！"那个矮人喃喃的说。
"愿魔鬼把--"

"不，诺尔德。"艾莱娜打断了他。"那个魔法是我施放的。"

"你？"诺尔德只有这个字可以回答。

"不错……"艾莱娜靠回到椅背上，刚好使她处在阴影里。"当然我并不是……要毁
掉自己的脸。"她摇了摇头，使一个自嘲的微笑出现在脸上。"这是一个教训。我不
会忘记这个教训的。"

"我会想你的。"一个黑发的半精灵女孩对着比她高不了多少的矮人说。那矮人的胡
须上已经沾满了泪水，但是仍然作出一副威严甚至是凶狠的模样来。

"想着我！"他沙哑的低吼。"呸！多留心你自己，小丫头！要是你运气好没有被那
些狗屁魔法弄死，你会有足够的时间来想我的！"

这是我的错。我不该让她走上这条道路的。我应该知道。诺尔德哀伤的想，努力把
过去的景象驱逐开。他看着坐在他对面的女人，再次抓起酒杯，却发现杯子已经空
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

兜帽的边缘微微的摇动了一下。"不，那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了……非常长。"

矮人知道再问下去也没有什么结果。他慢慢的重新把酒杯添满，没有发觉泡末已经
溢了出来。"那么……那以后呢？"

"我训练我自己用耳朵来判断周围的情况，并且在无法阅读的情况下学习……"她回
答。"这很困难，但是现在我已经弥补了失明的缺陷了。"

诺尔德摇了摇头。他知道失明的感觉。他曾经被强光灼伤过眼睛，知道所熟悉的一
切都突然消失，一个人留在无光的痛苦与黑暗中的感觉。他清楚那种恐惧，那种无
依无靠的恐惧。他知道即使是时间也无法完全消除掉那种孤立无援的痛苦。

"你怎么找到那个入口的？"他用听起来较为轻松的语气说。

"我来到这里只是一个偶然。"艾莱娜说。"我避开人群行动……我走过了很多地方
。不久以前我来到附近。我很疲倦，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我找到了一个洞口，想休
息一下，然后--"

"我知道。"诺尔德握住她的手柔声说。这一下的接触让矮人打了一个寒颤，觉得那
只手既冰又凉。"你现在回家了。"

那只手在诺尔德布满老茧的手中停留了一会儿，然后离开了。矮人看着那只手，勉
强说："那只戒指，你还带着。"

"是的。"她回答。"它曾经在一个兽人手中救过我一命。"

"拿着，小丫头！"诺尔德大力擤了擤鼻子，借机抹了抹眼睛。"拿着这个戒指。它
会有用的。"

"这是什么？"女孩接过那只戒指，把两条形状姣好的眉毛皱在一起。"它大了一点
。"

"因为它不是为你订做的！"那矮人吼到，暗暗希望自己对于她日后手指的生长不会
估计错误。"现在给我听好，不要打岔！你需要它的时候，就抚摩这颗宝石，然后
用它对准你的目标--"

"它会怎么样？发出一道光吗？"

"闭嘴！"矮人暴怒的喊，同时竭力避免自己的眼泪流下来。"它不会的！它只会把
你的敌人定住，就像是用最牢靠的绳子捆住了一样，明白了吗！"

那只戒指在女孩灵巧的手指上翻动了几下，然后落到手心里。那女孩闷闷不乐的看
着它，然后突然踮起脚在那矮人布满皱纹的额头上吻了一下。"再见了，诺尔德。
"她说。"我会想你的。"

"快滚吧，小丫头！"那矮人揉着眼睛说。"你那该死的头发弄到我的眼里来啦！"

诺尔德看着艾莱娜，看着她把手慢慢收回到黑色的袍袖中。"我真高兴它有用。"他
低声说。

"它一直很有用。"艾莱娜轻轻的回答。"即使我掌握了很多魔法，它仍然从未离开
过我。"

"天哪，一切变得那么快！"诺尔德说。"你已经是一个法师了！这真不可思议。"

艾莱娜微微昂起头。"是的，诺尔德。而且是最优秀的法师。你不会相信的，曾经
有多少人在我的面前发抖！"

矮人无言的看着她。她已经长大了。我没有阻止她走上这条路。这是我的错。"我
知道你现在已经可以保护你自己了。"

"不仅是这样。"艾莱娜的声音又恢复了那种平淡。"不止是这样。在能够掌控他人
生死的法师中，我是最年轻的。"

"你已经有了那样的力量吗？"矮人沙哑的说。

"是。"这个字从黑袍中飘出来。这个字如同一扇大门一样关闭了这次谈话。诺尔德
在椅子上沉默的坐着，然后扭头看了一眼窗户。

"滚开！"他突然大喊。

一个脑袋立刻从窗户上消失了。诺尔德气呼呼的走过地板到达门口，然后突然拉开
门。靠在门上的两个年轻的矮人几乎摔进屋子里。

"快滚开，要不然我把你们的耳朵割下来喂狗！"他吼着，很有效的驱散了自家门口
的人群。自从诺尔德·磐石带一个外人进入灰石城的消息传开之后，这群人就聚集
在他的门口，希望得到一点新的谈资。诺尔德把门重重的关上，然后回到桌子旁边
。

"我……那群人……"他含糊的说。

"是的，我知道。"艾莱娜回答。她的声音如同灰雁山脉的积雪一样冰冷。



（五）

诺尔德在草地上坐下来。这时已经是秋天了。矮人还记得在夏天的时候这里是多么
的美丽而芬芳，但是现在却只剩下了被深秋的寒霜所摧残过的枯黄的草根。当诺尔
德回忆起那些繁茂柔软的绿色三叶草时，觉得眼前的景象分外抑郁。

当他在那个沉默的人类身边坐下来的时候，不禁发出了一声压抑的叹息。"别担心
，她只是……一时心情不好。"诺尔德说。

但是那个黑发的人类只是一语不发看着黑色的天空。

"你知道精灵……总是这样的。"矮人说。"你应该给她时间，小子。她会好的。"

"她不会的。"那人类干涩的回答。"这……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不对。"诺尔德回答。"相信我，无论如何她爱你，就像你爱她一样。"

"不，诺尔德。这已经不重要了……不再重要了。"他把脸埋在两手中间。"重要的
是，我们……不适合。"

那矮人张开嘴，但是反驳的话到嘴边变成了一声叹息。他知道他是对的。他目睹了
这个人类和精灵女子的爱情。他们曾经一同面对最危险的敌人。他们曾经经历过最
漫长的黑暗。当死亡在他们面前露齿而笑时，他看见他们的手握在一起，他们的眼
睛里只有彼此不渝的爱情。但是现在--

矮人把目光转回曾经丰美的草地。哦，是的，毫无疑问他们仍然相爱着。但是或许
他们真的不适合。当夜晚的黑暗不再意味着危险和邪恶的时候，他们之间的差别显
现出来，如同一把小小的锉刀。

那人类向往着他的梦想。他希望能够成为最出众的冒险者。他希望他的名字能够被
阿托里亚所有的吟游诗人传诵。很多年以前，当诺尔德初次见到这个拿着小小的木
棍的男孩时，就已经意识到了他的梦想。对于他来说，面对未知的世界，拥有新的
体验几乎是他的生命的全部意义。但是当他对他的妻子谈起这些梦想的时候，那精
灵总是沉默着把她美丽的杏眼转向远处的森林。她在思念她的家乡。她想念居住在
绿色的森林中的朋友和亲人。在很久以前，当这个勇敢的精灵决定跟随一个陌生的
人类和一个唠叨的矮人走出米尼斯特森林时，她知道她再也不会被允许回去了。她
并不为这个决定后悔，但是当她坐下来仰望星空的时候，忧伤总是会从她的眼睛里
流露出来。在经历了太多的危险之后，她不愿意再过那种流离的生活。她希望安定
下来，让时间把她关于精巧的树上房屋的记忆磨灭--至少让它不再那么令人痛苦。


很困难的，那人类作出了牺牲。他爱她，知道她渴望着安定平静的生活。当他终于
在一个偏僻的村庄停下来的时候，那精灵可以明白无误的看到他的失落。她知道这
对于那人类来说是一种怎样的牺牲。这让她感到痛苦。但是她把这痛苦埋藏起来，
不愿意让那人类发现。即使这样，当她纤细美丽的手被迫拿起农具来换回温饱时，
她仍然会想起在阴凉的树林中无忧无虑的日子。

"我没办法使她快乐起来。"那人类说。"天哪，我看得出她日渐憔悴。我知道她根
本不愿意碰那些粗糙的黑面包。但是，我已经做了那么多！我已经为她放弃了一切
！我还能怎样？我每天努力的工作以赚到那可怜的几个铜子儿，几乎把自己累垮，
而单是到第戎去杀死一个兽人就可以得到五块金币！我太累了，诺尔德。我不知道
我还能这样下去多久。"

在黑暗的矿道中，诺尔德摇了摇头，看了一眼旁边坐着的那个黑色的身影，一时之
间几乎分辨不出那是艾莱娜还是她的父亲。这一趟旅程并不轻松。在灰雁山脉下的
庞大的网络中，他们已经走了很长时间。侏儒的地盘还在黑暗的坑道深处。在那里
，通过一片水晶矿脉之后，就可以看到通往侏儒盆地的出口。在几个月以前，侏儒
们已经封锁了那里。任何试图通过那里的人几乎一定会遭到武力的拒绝。

"诺尔德。"艾莱娜的声音把矮人从沉思中唤醒。矮人看着她，感觉到了她声音中些
微的变化。他等待着，但是直到他以为她没有什么要说的才再次听见她的声音。

"你曾经说过……当初你们去弗莱彻堡的时候，并没有打算进入森林。"她说。

"我们的确不想……"诺尔德回答。"那天很热……我森林里会好些，但是……你父
亲不同意。他担心精灵。我试图说服他，然后--"

"然后？"

诺尔德看着面前不可穿透的黑暗。"一只乌鸦--"他摇着头。如果那时没有那只乌鸦
会怎样？如果他们没有进入森林会怎样？会有任何的不同吗？那只鸟，在那个时候
飞起来的那只鸟是不是在那里等着他们？或许它在那里埋伏着，直到他们来到。它
飞起来，改变了一切。艾莱娜会怎么看，当她知道自己的出现只是一次偶然的结果
？当她在黑暗中孤独的挣扎，无依无靠的时候，她是否会诅咒它？

"滚开！"诺尔德愤怒的喊。

听到这样的声音，手中拿着石头的小孩迅速的跑开。"尖耳朵的家伙！"他们转过来
，对着孤独的站在矮人旁边的半精灵女孩喊。

"我要割掉你们的舌头！"诺尔德吼到。那个女孩站在尘土飞扬的广场上，一动不动
。

"别管我。"当矮人试图安慰她的时候她说。她的声音里听不到任何的感情，只是显
得冰冷而淡漠。

"回家去吧。"矮人含混的说。家！诺尔德悲伤的想。她没有家。她的出生并不为她
的父母所期望。她的母亲死了，甚至没有来得及看一眼那个刚出世的婴儿，也没有
来得及说一句祝福的话。诺尔德知道她的父亲爱她，但是当他从她身上看到太多与
他妻子相似的地方的时候，很难不想起最后几年里他和那精灵陷于相互折磨的痛苦
生活。这让他受到沉重的压力。那女孩没有母亲，从父亲那里也得不到需要的温暖
。她在这个村子里孤立无援。除了诺尔德之外，没有任何人愿意与这个只有一半人
类血统的女孩交谈。

但是她的才能已经显示出来。或许是她那一半精灵血统的作用，她对魔法的领悟能
力超乎常人。她可以用简单的咒语使小石子漂浮起来，还可以让它微微发光。

"我想她更适合去学习魔法。"在一个午后，诺尔德听到她的父亲说。

"她只是一个孩子。"矮人回答。

"你也看到她的天赋了。我想……"

"够了！"诺尔德打断他。"坦白的说吧，你不愿意看到她在你身边，不是吗？"在矮
人能够仔细考虑这句话之前它就跳了出来，再也无法收回。长矛已经掷了出去，诺
尔德几乎可以看到它刺穿了他的心脏。他的脸可怕的惨白，如同那女孩死去的母亲
。

"是的，诺尔德。"他困难的回答。"我……我无法再面对她。我几乎可以在她身上
看到她母亲！每一分钟我都会听到她的声音。你不会知道每天晚上我怎样的一次次
查看窗外，只因为我觉得我看到了她的头发！我像一个疯子一样跟随着一个无法听
到的声音穿过树林，直到自己疲倦的倒在地上。当我闭上双眼时我可以清楚的看到
她在我面前……诺尔德，我……知道我使她痛苦，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
我没办法再面对她的目光--"

矮人把手放在他的肩上。"这对她不公平。"他说。但是诺尔德知道这已经无法改变
一切。乌鸦已经飞了起来。在很久以前，这一切已经被注定了。

在那女孩被送走后两年，一次对抗强盗的战斗之后，诺尔德把自己的朋友埋葬在那
个精灵的坟墓旁边。在离开自己的家乡四十多年之后，诺尔德·磐石回到了灰雁山
脉。关于那个女孩，他得到的最后一个消息是在泰塔诺雷的一次摧毁了法师高塔的
神秘爆炸。

"我已经休息好了。"艾莱娜站起来整理着她的黑袍。无论如何，她或许已经改变了
。诺尔德想。或许，在那个抑郁的夏日的午后，就已经决定了那个孤独的女孩一去
不回。乌鸦拍打着翅膀，消失在视野和意识的边缘。

侏儒的矿坑相当近了。


（六）

太阳再次升起，照亮了灰雁山脉的积雪。在积雪和厚厚的岩层之下，诺尔德和艾莱
娜已经到达了矮人矿道的尽头。在他们前面的坑道里传来了模糊不清的敲击声。

诺尔德熟悉这个声音。和每一个矮人一样，这种鹤嘴锄敲击岩石的声音伴随了他生
命中的大部分时间。想到或许不久之后为了生计矮人将和侏儒开战，武器的撞击和
哀号将取代这种单调而平和的声音，诺尔德不禁发出了一声压抑的叹息。

不过艾莱娜显然没有注意到那矮人复杂的心情。她或许知道矮人对于这一次也许将
引发严重冲突的旅行很难受，但是无论是在外表上还是在语气上，她都没有对此表
现出任何的关切--无论是感激还是歉疚。

诺尔德轻轻的把身上的锁子甲的扣环整理好，不让它们发出任何声音。然后他小心
的前进，直到转角处一块突出的岩石把他遮住。慢慢的，他把戴着牛角盔的脑袋伸
出来，于是整个坑道里的情景他都可以看到了。

一支侏儒采矿队。在往常的年份，侏儒们用盆地中出产的粮食来换取矮人们的矿石
以及铁器。但是饥荒使这种贸易往来中断之后，侏儒们操起了副业。毫无疑问，侏
儒们知道水晶石或者水晶制品可以在山脉以外人类的市场上卖到一个好价钱，换回
支持他们度过这个冬天的粮食。这支采矿队规模不大，从诺尔德的位置看过去只可
以分辨出七八个小小的身影。在这些忙碌着的侏儒身后，可以看到几辆半满的手推
车。在侏儒所点燃的几支火把的黯淡光芒下，可以看到水晶石的反光。也许可以用
什么东西来引开他们的注意力。矮人想。然后迅速的推走一辆手推车，从中挑选纯
净的水晶……

"简直就像小偷。"诺尔德说。这个声音使最近的那个侏儒疑惑的转过头来。他什么
也没有看见。咕哝了几句话之后，他再度挥动手中的工具。诺尔德重新从岩石后面
露出头来。九个。他数着。十，十一。他们没有带武器，但是很明显，沉重的鹤嘴
锄已经足够了。

"十一个。"诺尔德退回来对艾莱娜说。"我们或许可以等他们准备休息的时候--"

"不需要。"艾莱娜回答。这个声音使矮人睁大了眼睛看着她。他想说几句话--任何
话都可以--任何使他忘记这种声音的话。但是他说不出来。如同一句咒语一般，它
使那个矮人只能立在原地不动。短短的一瞬间里，这个黑袍的女人在诺尔德眼中变
得如此陌生而冰冷。

"艾莱娜--"他挣扎着说。但是她已经走过了他，如同走过一块无意义的岩石。她想
要干什么？诺尔德想。她会被看见的。侏儒们一定会看见她--

"不，不要，艾莱娜。"他恐惧的说。他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但是在他了解之前，
他的心已经得出了答案。他想冲上去拉住她，在侏儒能够看见她之前。然而他只能
站在原地，看着她慢慢的转过那个拐角。他看着她，在他的头脑里，他看到了一只
乌鸦大叫着飞起来。

"嘿，你！你站住！"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来。这个声音中含有的警告意味使所有的
侏儒都停下了自己手中的工作抬起头来，于是他们立刻就看到了那个黑色的身影。


"黑衣服。"一个侏儒紧张的擦了一下鼻涕说。

"不是矮冬瓜。"另外一个侏儒说出了这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来抢漂亮石头！"第三个侏儒用尖利的声音喊。

这一下所有的侏儒都聚集起来了。他们与其说是要对付这个入侵者，不如说是挤在
一起避免恐惧。这时刚才那个确定了来者的种族不是矮人的侏儒--他看起来是这支
队伍的首领--在同伴的推挤下不情愿的走出来。

"漂亮石头，我们的！我们挖出来，你没有！"他的声音显得急速而单调。"你不要
在这里！我们不喜欢！回去！回到矮冬瓜那里去！"

一口气说完这几句话之后他瞪大了眼睛，把鹤嘴锄横在胸前。他的样子看起来很有
气势--如果他的腿不发抖的话。但是这个时候其他侏儒为他的勇气所鼓舞，同时也
为对方只有一个人的事实所激励，表现出了同仇敌忾的决心。

在这一片尖利的声音的嘈杂声中，艾莱娜把手从黑袍中伸出来。她的两只手伸向那
一群侏儒。

"Eliso vor qados，Qadospojet，el'qadossow……"她的声音冰冷，如同吹过灰雁
山脉的寒风。这种声音使诺尔德抬起头来。我要阻止她。他对自己说。我没有能够
阻止她父亲，也没有能够阻止她离开。这是我的错。我一定要阻止她。比思想还要
快，他冲向那个黑袍的女人。我要阻止她，这是我该做的。很久以前我没有做到。
现在我一定要阻止她。

"不要动，老家伙。"一个声音突然从背后的黑暗中传来，同时诺尔德被一只手扯住
。一种巨大的力量从后面勒住他，使他无法动弹。矮人奋力的挣扎，穿着铁头靴的
脚踢中了背后的人的小腿，但是这本来一定会使人倒下来的一脚只是使背后的兽人
发出一声闷哼。同时一把匕首已经如同一条毒蛇一样滑到了诺尔德的脖子旁边。

"我不想让你成为第一个死在我手上的矮人。"那个声音说。但是诺尔德根本没有听
见他的话。他只看得到那个黑袍的女人和她伸出的手。

"……wods nas，yonux pax，soxyud ytaly ly Eds！"

"停下，艾莱娜！"那矮人大喊。一颗明亮的火球突然出现，射向那群惊慌失措的侏
儒。爆炸声在矿坑里引起了巨大的回响，把诺尔德绝望的声音吞没。

　

（七）

爆炸的火光使黑暗的坑道中短暂的明亮起来。那颗火球掀倒了手推车，使里面的水
晶石毫无秩序的滚出来散落在地上。那个法术很有效的执行了施法者的意愿，当火
光熄灭的时候，坑道内已经听不到任何侏儒特有的尖细嗓音。在那些跳动的火苗开
始熄灭的时候，刚才为热风所吹起的黑袍又重新裹住了艾莱娜。

她向身后的兽人打了一个手势，于是勒住诺尔德的那只手松开了。矮人像一块石头
一样站着，看着那群侏儒所留下的尸体和翻倒的矿车。当韦沃走过那矮人身边的时
候，看见他的胡子上有泪水滚过。

"停下，艾莱娜。"那矮人用只有他自己才听得到的声音说。

艾莱娜显然没有听到--或者她听到了，却根本不在意。格雷罗走到她前面，向黑暗
的坑道尽头的出口走去。艾莱娜把黑袍拢了拢，然后跟随着他的脚步声就向前走去
。散落的水晶石被她的脚拨到一边，甚至不曾改变她的步伐。

"停下，艾莱娜。"那矮人第三次说，他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

"怎么？"那个黑色的身影停了下来，但是并未转过来。

矮人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上前。他的步伐或许从未如此沉重过。韦沃站在艾莱娜身边
，饶有兴趣的看着诺尔德放在战锤上的那只手。
但是那只手一动都没有动，仿佛一道突然的雷电把它变成了一段木头。那矮人弯下
腰，捡起一块为那黑袍的边缘所遮住的水晶。那是一块匀称的六棱柱体的透明的石
头。

诺尔德拿着它。矮人矿工的手指和眼睛告诉他那是一块上好的水晶。毫无瑕疵--也
许。他把那块水晶递到艾莱娜的手中。

"这是你要的水晶。"他用沙哑的声音低声说。

那块水晶在半精灵的手中发出细碎而微弱的反光。然后它翻转着，从艾莱娜纤细的
手指中落下来，掉在矮人的脚边。

"你根本不需要它，对吗？"矮人看着脚边的水晶。"你根本不在乎。"

"是的。"艾莱娜回答。几天以前那个抑郁的女人已经消失，那个冷漠的黑袍法师的
真面目显露出来，几乎无法为诺尔德所了解--或许我从未了解过她。矮人想。他的
手慢慢的指向身边的那堆东西。它们所发出的焦臭和热量使人无法靠近。即使没有
直视它们，诺尔德的声音依然微微发抖，他的视线依然开始模糊。

"那么为什么？"他说。"为什么？你欺骗我，就只是为了杀死这些无关的人？艾莱
娜，你也可以杀死我，但是无论如何，你欠他们一个答案。"

"答案？"艾莱娜说。"从来没有人给过我任何的答案。但是诺尔德，如果你要，我
可以给你一个答案。"黑袍轻轻的摆动，她转过来面对着矮人。她失明的眼睛看着
他，毫不放松。

"艾拉卡绿宝石。"她说。"两个月以前，一个人离开弗莱彻堡向南旅行。他带着一
块宝石。他不知道它有什么用，但是又不愿意拿给任何的人类法师鉴定。于是他通
过黄金走廊进入侏儒盆地，希望侏儒可以告诉他关于宝石的情况。"

诺尔德看着她，几乎无法理解她的意思。在他的头脑中，那个半精灵女孩和眼前的
黑袍女人的形象如此格格不入。他不认识她。

艾莱娜继续下去。"他进入盆地之后，隘口发生了塌方。沉重的土石堵住了那个入
口，没有人能够通过。"

"所以，你要从灰雁山脉进入……"诺尔德勉强说。

"是的。"艾莱娜回答。"我需要穿过复杂的地下坑道。我需要一个人带路。我需要
他带我来到这里，通向盆地的出口。"

矮人看着她。她的话，尤其是她的那种语气，使他知道自己不过是一个被利用的领
路人而已。一股愤怒从他的胸中升起来--不是为了自己，而是因为旁边那些依然跳
动着余烬的小小的尸体。

"那么为什么？"他的手指微微的发抖。"为什么你要杀死他们？他们--"

"他们或许会阻挡我。"艾莱娜冷淡的回答。

诺尔德的手在发抖。在韦沃·黑手看来，或许这个愤怒的矮人会用他的战锤一下子
把这个冰冷的女人击倒在地。也许只需要一下就可以杀死她。他会吗？韦沃露出一
个微笑看着，灵巧的手指漫不经心的抚摩着手腕上的匕首。

但是所有的愤怒在一声叹息中发泄出来。诺尔德低下头。是我看着她走上这条路的
。我早应该知道。我应该阻止她。我没有做到。我一直没有做到。

"你到这里--"

"我到这里是为了进入侏儒盆地拿到宝石。你要求得到一个答案，现在你已经得到
了。"

"但是你可以等！"诺尔德悲伤的说。"你可以等人类或是侏儒清理出那个隘口--"

"等？"艾莱娜回答。"为什么？"

如同一把无形的利剑，这句话在矮人和半精灵之间划出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它也
彻底切断了诺尔德关于那个叫做艾莱娜的女孩的一切回忆。她已经死了，在很久以
前的一个午后。乌鸦飞起来，那女孩注定死去，再也无法复活。

艾莱娜转回身。格雷罗的脚步声引领着她走向巷道的尽头，韦沃跟在她身后。她的
身影在如同一团比黑暗更浓重的阴影。他们越走越远，然后转过最后的一个弯道，
消失在矮人的视野里。

"再见了，诺尔德。"艾莱娜说。"我会想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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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手很稳，刀很薄，那手拿着这一把刀，正在一块木头上熟练地刻着    │  
  │    显然已经不知道刻过多少次，刀飞转，木屑纷飞，                  │  
  │    很快木头就变成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美丽的女人。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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