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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MoMoJesse (★情僧★), 信区: Fantasy
标 题: 【圣战】之大马士革的假日
发信站: BBS 哈工大紫丁香站 (Sat Nov 6 21:14:01 2004)
一轮银色的月亮使得耸立的断崖从黑暗里浮现。在月光的投射下,崎岖陡峭
的悬崖形成一片阴影,稀疏的树木也溶入毫无生气的黑暗之中。偶有夹著小石的
沙土从已经风化的崖壁滑落下来,述说这世界还存在著时间。
无论谁看到这副阴森的景象,都会毛骨悚然,不寒而栗。当然,这得有人瞧
见才行。
但这陡峭的断崖并非高度无限。垂直向上伸展的崖壁朝水平方向倾斜的一块
平地上,原本应该是银色月光穿透的地方却耸立著一座城塞。
这座城三面都是断崖,怎么看都不是居住的好地方。不过一看这建筑,便可
知它易守难攻,对敌人的攻击拥有绝佳的防卫能力。不论是多么骁勇善战的军队
,恐怕也奈何不了它。
这座城叫麦西亚得。它就是伊斯兰暗杀教团的大本营。
死在暗杀教团刀下的人不胜枚举。艾由布王朝的创建人,领导回教徒夺回圣
城耶路撒冷的英雄沙拉夫.阿丁恩.伊文.艾由布,人称沙拉丁,也是暗杀教团
的目标之一。沙拉丁在登基不久之後决定讨伐暗杀教团,便数度遭到暗杀教团的
袭击。还好最後总是千钧一发,挽回了一命。之後他再也不敢对暗杀教团出手。
暗杀教团打破近十年的沈默,再度开始蠢动。在麦西亚得城内,以策略家闻
名的法国尊严王菲利浦二世所派遣的部下,正与暗杀教团的首领会晤。
「你要我们暗杀艾儿希多公主和白痴侯维雷利吗?布鲁衮特公爵?」
被称为「山之长老」的暗杀教团首领拉稀德.阿丁.西纳恩再次复诵对方的
话以求确认。他的年纪虽大,却精神饱满,眼露精光,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
「没错。」
尊严王麾下的将领布鲁衮特公爵点点头。布鲁衮特公爵是菲利浦最信赖的部
下之一。虽然年龄稍长,但是体格强健,骁勇善战,堪称武人中的武人。他为人
沈默寡言,忠心耿耿,因此深获菲利浦信赖。
「好,我答应。」
西纳恩充满自信的答应了暗杀公主的事。但是他却发现布鲁衮特公爵表情严
肃的环视四周,盯著每位当他护卫的暗杀教团团员。
「哼,你好像怀疑我们的力量……好吧!我就让你看看我的统帅能力。」
话一说完,西纳恩便叫了一名部下过来,命令道∶
「死!」
那个男人没有任何犹豫,拔剑自刎!鲜血四溅的头颅滚在地上,表情依然露
著一缕阴森!
西纳恩还要命令其他的部下,但却被布鲁衮特公爵阻止。
「西纳恩,我了解教团已经在你手下完全统一。但光是命令部下死,并不能
证明你们的实力。」
布鲁衮特公爵冷静的评断。
「好吧。『完全(阿尔.卡米尔)』!让布鲁衮特公爵见识一下你的能力。
」
「是。」
布鲁衮特公爵把视线转向那个叫阿尔.卡米尔的男人。他脸上的黑布几乎只
露出眼睛,看不见脸。但以布鲁衮特公爵的阅历看来,他应该是年龄未及二十岁
的年轻人。就在此时,阿尔.卡米尔的身影突然从布鲁衮特公爵的视线中消失。
不!与其说是消失,还不如说他溶入了黑暗之中……。在布鲁衮特公爵还来不及
如此想的时候,阿尔.卡米尔再次飘现在布鲁衮特公爵的面前。布鲁衮特公爵下
意识的反射动作便是拔剑迅速一击。但是他发现这一剑并没有刺到人体。阿尔.
卡米尔的身体就像海市蜃楼的幻象一般,穿过了布鲁衮特的剑。
「……幻象吗?」
布鲁衮特公爵终於发现阿尔.卡米尔的实体在他背後出现。当暗杀者的剑刺
向布鲁衮特公爵的喉咙之时,布鲁衮特公爵已发觉自己难逃一死。
「阿尔.卡米尔,不得对客人无礼。」
在西纳恩出声制止之下,布鲁衮特公爵才知道自己逛了趟阎王殿。布鲁衮特
公爵心想,这么年轻的人竟然有如此高超的幻术!才一瞬间,就已到自己的背後
,动作之快,已超越常人知识所能理解的范围。
布鲁衮特公爵惊骇不已。他不得不承认暗杀教团的实力,於是说了一番老套
的外交辞令之後,便立即离开麦西亚得城。
布鲁衮特公爵离去之後,西纳恩责备了阿尔.卡米尔,原因是西纳恩接受尊
严王的委托,答应暗杀艾儿希多及维雷利的时候,阿尔.卡米尔的脸上一瞬间有
不服的表情。
「我不是不服。我怕我们只是遭法兰克蛮族利用而已。」
阿尔.卡米尔的声音很年轻,可以确定他才约十来岁吧!一大撮黑发从黑布
里亮了出来,更显示了他的年轻。
「你知道我为什么让尤斯夫活著吗?」
尤斯夫就是沙拉丁原来的名字。
「这十年来我留他生路并非因为怕他的力量,而是他的声望。因此我把杀他
的工作交给法兰克人。菲利浦尊严王所委托的事为杀死公主艾儿希多以及在背後
操纵她的维雷利,好削弱尤斯夫军。也就是只要我们杀了艾儿希多以及那个现在
被叫做『阿尔.阿帝尔』的男人,他就会替我们杀了尤斯夫。之後我们再赶走法
兰克人,在这块土地上实现我等的理想--让什叶教派统治这世界的伟大理想。
」
什叶教派是回教派系之一。回教可粗分为素尼教和什叶教派。素尼的意思是
重视「预言者穆罕默德的素尼(言行)」。自阿布.巴尔克以後,武鲁玛一世、
乌斯曼等哈里发(代理人)成为穆罕默德的正统继承人。到了二十世纪他们占了
全体回教徒的九成。而什叶教派则为「什叶.阿里」(阿里的党派)的简称,这
些人否定前面三个哈里发的正统性。他们主张阿里以及其子孙才是正统的哈里发
,因为阿里娶了穆罕默德的女儿法蒂玛。阿里是素尼教派第四代的哈里发。由於
阿里的儿子和沙珊王朝沛尔锡亚皇帝的女儿结婚,因此什叶教派获得伊朗人的支
持,到了二十世纪成为伊朗的国教。
在这个时代里,沙拉丁帝国的艾由布王朝支持素尼教派,而暗杀教团则属於
什叶教派。由於沙拉夫.阿丁恩毁了什叶教派唯一的法蒂玛王朝,并且自行建国
,因此暗杀教团会要沙拉丁的命也是理所当然。
「你懂了吗?阿尔.卡米尔。我之所以接受尊严王委托的理由。」
阿尔.卡米尔点了点头。
「你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事吧?去杀了公主艾儿希多以及维雷利,也就是那
个叫阿尔.阿帝尔的男人。他们为了养亚克战役的伤,现在正在大马士革。」
「是!」
「但是你要记住,他们的周围有很多不可轻视的强者。像是力大无穷的巨汉
裘尼梅、与我们同为一丘之貉的女孩露易西,还有剑法超群绝伦、本领高强的拉
斯卡利斯……。千万不可大意。」
阿尔.卡米尔听了西纳恩的话之後只是冷笑。
「比我强的只有唯一的真神阿拉以及西纳恩大人而已。」
「很好。你去吧!『完全(阿尔.卡米尔)』,我等你的好消息。」
西纳恩说完时,阿尔.卡米尔已经溶入了黑暗之中消失而去。
西元一一九○年,当时的英格兰王是理查一世,也就是以「狮子心王」闻名
後世的勇猛人物。在长久的历史之中他毫无疑问的是个厉害武将。以狮子之心与
敌人交战,以狮子之心打败敌人。他在战术上可说是个天才,而其力量在当代也
无人能及。
但在战场上英勇无比的理查却有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他对政治几乎毫不关
心。在战术上是个天才,但政治手腕以及战略见识不足这点可说与後世的拿破仑
很像。但是理查和拿破仑仍有决定性的差异。那就是他对自己的国家几乎没有执
著。拿破仑的野心是让法兰西帝国成为世界的帝国,对他而言,战争只是为了实
现自己理想的道具之一。但是理查不一样。他可以为了战争的资金而出卖自己的
国家。也就是对他而言,只有战争才是他唯一的人生。身为武人的矜持,以及对
胜利的执著。他仅为此而战,为此而活。
理查狮子心王就是这样的男人。
正由於他是这样的男人,因此在攻陷亚克之後,他希望立刻出兵圣城耶路撒
冷。可是堆积如山的问题把他的脚牢牢的绑在亚克。各种问题使得理查心浮气躁
,最令他暴跳如雷的是法兰西菲利浦尊严王。菲利浦对攻下亚克感到满足,说要
回法兰西去。谁都可以看得出,他打算在理查外出时对英格兰下手。
现在菲利浦的使者跪在理查的面前。
「你来这 干什么!现在立刻滚回菲利浦那里。告诉他,沙拉丁的下一个就
是他了!」
理查对菲利浦已经没有加任何敬称,他的愤怒可想而知。使者缩成一团。
「这…臣知道您的愤怒,但是我国尚未如贵国安定……」
「我已经要你走了。你如果再多嘴,我就不保证你的狗命!」
理查的怒声响彻室内,令周围的人不寒而栗。
「但、但是……」
「看来你的身体好像不要脑袋了。」
他的声音有如火山爆发前的震动,剑亦同时出鞘。剑尖已指在使者的喉咙上
。
「滚!难道你想在此身首异处?」
血从使者的喉咙处流了出来。此时使者终於知道理查当真,立刻逃之夭夭。
「可恶的菲利浦!我一定要把你的瘦狐狸脑袋从脖子上扭下来!」
理查的馀怒不止,部下虽然叫苦连天,却没有人敢加以劝阻。大家都怕自己
成为泄愤的对象,当然也没有人劝理查回国。谁都知道他想急著攻陷耶路撒冷,
然後火速赶去讨伐菲利浦。
总之,理查必须留在亚克好一阵子,所以沙拉丁得以在此期间思考对策,整
顿态势。
※ ※ ※
菲利浦边冷笑著,边听从理查那里逃回来的使者报告。
「哼,你就好好的生气吧!所谓越笨越弱的狗越爱吠就是这个道理。」
菲利浦的表情虽然满足,但是在他身边的布鲁衮特则露出担心的表情。
「怎么了?布鲁衮特公爵。你认为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
刚步入老年的布鲁衮特绝不自己开口,因此由菲利浦发问。菲利浦信赖他的
冷静,给这武将五百骑兵及一万步兵,并决定让他留在十字军里。当然,这也是
为了讨教宗的欢心。
「那么臣就请教陛下您一件事。」
听了这武人般的古老言词,菲利浦苦笑著令他继续说下去。
「陛下为何要请暗杀教团对付白痴侯以及女恶魔呢?臣以为这反而是陛下要
帮助理查王。」
白痴侯和女恶魔自然是维雷利和艾儿希多。
「你问的很好。但是沙拉丁如果有那个白痴侯在,那理查有可能轻易败北。
他死了虽好,但要回英格兰就麻烦了。」
「…………」
「我的计策是理查和沙拉丁的军力平衡。不杀沙拉丁而杀白痴侯的用意就在
此。我将你留在理查麾下并非只是为了讨好教宗而已。你的责任是努力引发理查
和沙拉丁之间的战火,知道了吧!」
「臣遵命。」
菲利浦对布鲁衮特公爵的回答满意的点了点头。
我至少需要两年。只要有这么长的时间,我就可以在英格兰引发内乱,然後
趁机介入。
菲利浦的愿望如此,他也确信这场战争会拖下去。由於十字军的战力占绝对
优势,因此他利用暗杀教团使用计谋,可说只是兴趣而已。不然他何必去利用实
力未卜的集团呢?结果战争如菲利浦所预期的继续拖下去。
三天後菲利浦尊严王离开了亚克。之後他为扩大法国领土而努力,甚至被称
为「卡贝家的查理曼」。回到法国的他後来甚至要和教宗正面冲突,可惜壮志未
酬身先死。总之自此尊严王再也没有回到这块土地上。
尊严王离开後,狮子心王依然留了下来。第三次十字军东征崩溃了一角後似
乎减弱,但回教世界的苦难可说是现在才开始。
而沙拉丁与暗杀教团的冲突则是其苦难的序章。
大马士革是个大都市,位於耶路撒冷北北东的两百公里,距离亚克北东的一
百公里。同时代又几乎同纬度的都市有正等待著日本幕府时代的来临的平安京城
。大马士革周围的乾土则间生著一些权木。
留在大马士革的有不少是旧亚克守备部队的主要人物。在大马士革虽然是休
息养前战之伤,但是武将和士兵们得以在此有时间恢复体力,也是因为沙拉丁帝
国的领土即战场。
恢复力强的艾儿希多一开始虽然硬说不需要休假,但是现在却乖乖的在自己
的宅第里享受一时的和平。
由於维雷利曾是放走俘虏的罪人,因此如果不让他住到大马士革,他就失去
了落脚的地方。结果他留在艾儿希多的屋子里当食客。这位足智多谋的人虽然曾
与狮子心王和尊严王的联军打成平手,却必须过著稍嫌可怜的生活。
艾儿希多人虽然在休假,但依然必须处理警备等工作。有一天她从无聊的公
务地点回来时,发现侍女们正在等她。
「怎么,发生什么事了吗?」
「是的。刚才突然出现了一位法兰克女子……」
「是露易西吗?人在这里吗?」
艾儿希多想起了那个碧绿眼珠的少女。她虽然是个少女,却是个细作之才,
真是不可思议。
「不在,她立刻离去了。」
「她有留什么话吗?」
「有的。」
「快点说,我最讨厌浪费时间了。」
艾儿希多讨厌的东西很多,等待也是其中之一。
「那位女子说,有几个可疑的男人来到了大马士革。但是往这个城市的人很
多,这话实在颇令人难以相信……」
「不!她会这么说的话应该是真的。我虽然不喜欢她,但是她对这种事的消
息却很灵通。明天我会叫警备的人多小心点。对了,那个食客还没有回来吗?」
艾儿希多看看四周,转变话题後开始生气。宛如暴君的她,自然令周围的人
头疼不已。
「这几天他一次也没有回来,会不会发生什么事故了……」
「这种坏人哪会遇到什么事故啊!一定是去找女人玩疯了!」
「应该不会有那种事吧……」
「住口!你们别待在这里偷懒了!快点工作!」
艾儿希多虽然强词夺理,但是之中却有不可思议的可爱成分。每个见到艾儿
希多的人就好像在照顾任性的小孩一样,有股幸福的感觉。
「真是不可饶恕。那个男人下次回来我一定不让他踏进这屋子半步!」
艾儿希多生气的踩著地面。但是当维雷利回到这屋子时,她虽然满口怨言,
仍然以欣喜的表情迎接他。
※ ※ ※
性格刚好相反的人很少成为朋友。但是如果成为朋友,几乎都会好得令周围
不可思议。拉斯卡利斯和裘尼梅可说就是如此。拉斯卡利斯的风度翩翩,是个长
於实务的认真青年;而裘尼梅的姿态则有如鬼怪,是个拥有一身怪力的莽汉。这
两个人共同的地方只有钦佩维雷利的人格,投身回教世界的经验而已。但是两个
人却常常一起聊天,徘徊在大马士革里。这一天他们两个也一样在城里四处晃。
「潜入这里有什么用啊?沙拉丁那老头又不在,可疑的人物想要的东西一样
也没有吧?」
不愧是莽汉的言词,但是拉斯卡利斯并没有责备他,好像是已经习惯了。
「有维雷利大人啊!」
「袭击那种混混有什么好处?和他等重的肉块还比较有价值。」
「还有艾儿希多公主。」
「那种怪女人,被刀杀了也不会死的。」
这句话似乎是维雷利常挂在口头上的。
「要是这句话被公主听到,你一定会被杀的。那个人一生气可残忍呢!她人
虽漂亮,但却可怕得很。」
「喂!这句话我转达给那妞儿如何?」
「…………」
两人就继续聊著这样的话,从城市中心走到了人行稀少的路上。裘尼梅突然
放低嗓子要拉斯卡利斯注意。
「你也真有名啊!会被刺客看上表示你已经出师啦!」
「你怎么知道是找我的?说不定是你呢!」
「哼,自古以来正义杀手的目标一定是坏人吧?」
「……唉!」
拉斯卡利斯叹了口气。这阵子他越来越像维雷利。
「喂,出来吧!」
裘尼梅这么一说,两个男人就出现在他们的眼前。看起来都是很普通的商人
。
「你就是拉斯卡利斯吧!」
这句话当然不是确认,只是攻击的暗示罢了。两人同时拔出黑色的弯刀,砍
向拉斯卡利斯。拉斯卡利斯往後跳开,躲过两人的攻击後立即拔剑,同时袭向右
手边的男人。由於速度太快,那男人发现的时候为时已晚,动弹不得。另一个男
人则早已被裘尼梅打倒在地。
「快说,是谁命令你们来这里的?」
「你只会问这个呀!」
「不然要问什么呢?怪人。」
拉斯卡利斯虽然问对问题,但并没有帮助。他眼前的暗杀者已经咬舌自尽了
。一滩血流了出来,暗杀者的眼睛渐渐褪色。
「哼!真是可怕的狂热信仰。人竟然会为这种无聊的事而死。」
拉斯卡利斯感叹著,调查了另一个男人。那个男人露著白眼躺平在地,看来
三天也不会醒。
「你这蛮人,下手不会轻点啊?」
「怎么处置这男人?等他起来吗?」
「别管他了,警备的人自然会来处理。我们还是快点找维雷利大人吧!」
「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拉斯卡利斯人已先踏出脚步,裘尼梅在他身後问道。
「这些家伙只是送死的吧?现在应该有更厉害的家伙要来袭击艾儿希多公主
和维雷利大人。」
「原来如此。公主待在屋子里,所以还比较安全……」
拉斯卡利斯赶著路,似乎没有听到裘尼梅的话。维雷利要是见到他说不定会
笑他还是一样的劳碌命。但是这时候拉斯卡利斯猜中了。
※ ※ ※
当时的维雷利并没有察觉周围有异样,正在城市一角的树荫下睡著午觉。不
过他真的有无睡著,那就只有他本人才知道了。虽然时刻已到黄昏,但是维雷利
仍然没有醒来的样子。他虽然偶而动手搔搔头,但是就立刻放下动也不动,可说
是毫无防备至极。
此时有个裹著黑布的男人从物体的影子里冒出来。如果有人看见,一定会以
为是溶化在黑暗里的液体凝固了。但是有没有目击者对这个暗杀者而言都无所谓
,因为他对自己充满了信心。
「睡在这种地方而且没带剑……。会不会是设下了圈套所以才如此安心呢?
」
暗杀者阿尔.卡米尔以缓慢的脚步接近维雷利。看来没有圈套的样子。他已
经接近到挥剑可及的地方,但维雷利依然没有发现。
「他到底是个非凡的大人物还是个无药可救的白痴呢……?」
这个问题,阿尔.卡米尔已经有了答案。但是这对他而言并没有意义,他只
要把眼前这个男人杀死就成了。
「世间的谣传和实际总是相差十万八千里。去死吧,你这蚕食伊斯兰的蛮族
。到你的什么神之国度去永远後悔吧!」
阿尔.卡米尔拔出短刀向维雷利踏出了一步,他认为没有必要拔长剑。但是
他错了。此是有支箭从稍远的地方射向他,强迫阿尔.卡米尔中断任务,好闪过
那支箭。
「你再靠近那个人试试看,那个时候箭会射穿你的喉咙!」
阿尔.卡米尔往声音的方向望去,不得不感到惊讶。我竟然无法感觉这小女
孩的气息吗?但由於时已达黄昏,因此他那微妙的表情没有让露易西看到。
「果然有人要袭击维雷利大人。你最好小心点,要是那个人受了什么伤,至
少会有几千人要杀你喔!」
露易西拉著弓威胁著暗杀者。但是阿尔.卡米尔却没有听露易西的话。他朝
露易西疾奔而去,打算先收拾麻烦的一方。阿尔.卡米尔的速度惊人,露易西连
射箭的时间也没有,只能往後跳开,好避开他的剑。但她在空中回转准备著地的
地方已经有阿尔.卡米尔在等著她了。
但是露易西并没有被长刀穿过。这并非因为她的能力,而是因为阿尔.卡米
尔在一瞬间感觉到杀气,把注意力转到别处的缘故。露易西利用那瞬间跳离了他
。
「又有碍手的人吗?」
阿尔.卡米尔如此说的同时,发现维雷利醒了。
「哼,拥有完全之名的我竟然……」
他惊讶著,知道自己的计划失败了,因为他发现朝他而来的杀气是拉斯卡利
斯及裘尼梅的。这两人应该被他的部下拖住才对啊!在他还没有时间想这个的时
候,拉斯卡利斯及裘尼梅的两条剑光已袭向阿尔.卡米尔。
敌人绝对逃不掉!拉斯卡利斯及裘尼梅同时如此感觉,这感觉也没有错。大
小不同的两把剑迅速的向阿尔.卡米尔接近,超过了他所能反应的速度--然後
通过了他的身体!
「什么!」
拉斯卡利斯及裘尼梅同时惊呼,因为他们几乎感觉不到暗杀者的身体有反应
。原本应该被分为两截的阿尔.卡米尔不但没有喷血丧命,还在他们的面前发出
大声狂笑!
「幻术吗?」
连拉斯卡利斯要察觉这件事也须要一会儿的时间。暗杀者阿尔.卡米尔当然
不会错失这个良机。
阿尔.卡米尔的弯刀袭向拉斯卡利斯的背。当拉斯卡利斯感觉到背後的杀气时
,瞬间咒骂了自己的疏忽。就在刀刃要取走拉斯卡利斯的性命当儿,阿尔.卡米尔
再度被迫撤手,原因是必须躲开射向他的箭。
射箭的人是已经重整旗鼓的露易西。箭虽然没中,但正确冷酷,一点也不像出
自於女性手中。
现在应该留神的人反而是阿尔.卡米尔了。
阿尔.卡米尔为了躲箭而有了破绽,裘尼梅便挥出他的大剑拦腰扫过暗杀者。
但是他的剑依然只是扫过幻象而已。暗杀者的幻体在裘尼梅的面前如沙漠的海市蜃
楼般摇晃著消失。
看起来似乎是阿尔.卡米尔使用幻术在玩弄裘尼梅两人,但是他在内心也惊讶
於两人的实力超过他的想像。两人都是以一挡百的勇者,这等人才为何会对那种低
能的男人甘拜下风呢?
阿尔.卡米尔决定暂时退身。虽然他仍有办法对付拉斯卡利斯及裘尼梅两人,
但是怕事有万一。自己的命虽不在惜,但是上面吩咐的使命一定得完成。为此还是
应该在完美的状况里下手才对。
於是阿尔.卡米尔当场消失了。根据露易西後来的说法,就如同「溶化在黑暗
里一样」。
这些情况维雷利也都看到了吧?拉斯卡利斯、裘尼梅、露易西三人向他走来时
,他厚颜的如此说道∶
「这个馀兴节目太精彩了,发生什么事啦?」
不必说,在他们回到艾儿希多的屋子前,维雷利被拉斯卡利斯及露易西两人狠
狠地刮了一顿。
「下次您外出时,记得一定要带剑喔!还有,要去哪里也一定要告诉别人。知
道了吧?」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那种事不说我也知道。我总觉得你好像在骂我。」
「我是在骂你!」
「…………」
维雷利往屋子里消失而去,似乎没把斥责声听进去。不久他又会被艾儿希多骂
吧?最近他人生的唯一目的似乎就是挨骂。
「真是的,躺在那里睡午觉还不带武器……」
露易西声音里的愤怒还没有消失。她的哥哥裘尼梅不知是否害怕妹妹的怒声,
人早已经离去。
「不过那个人大概这样子才好吧……」
到刚才还一直和露易西骂著维雷利的拉斯卡利斯突然这么说。
「好什么呀!」
拉斯卡利斯慢慢的抬头望著夜空,好像没有听见露易西的话。
「我想那个人待在那里,可能是为了引诱暗杀者而来。」
「但是他要被杀之前还没有发现吧?」
「可能是等著的时候真的睡著了。」
「那不是跟傻瓜一样!」
「那个人和我们不一样的地方就在这里。因为一直边走边看著遥远的星星,所
以常没注意到脚边的小石头而跌倒。但是在他这种不可靠里却有种奇妙的……」
「奇妙的什么?」
「怎么说呢?对了,奇妙的可爱吧!虽然这不应该用来形容一个已经二十六岁
的男人……」
拉斯卡利斯的奇妙形容令露易西笑了出来。
「也对!我好像了解你说的话了。」
「像他那样的人就叫度量大吧。但是我觉得那个人却并非如此而已。要是没有
我跟著他,他就一塌糊涂……」
拉斯卡利斯找不到适当的话,好像有点困惑。
「你不必再说我也懂。我想大概……」
露易西加快脚步超越了拉斯卡利斯,然後微笑的说∶
「大概每个人都这么想吧?」
※ ※ ※
「将军。」
「嗯,那么只剩这里可以逃了……」
「将军。」
被暗杀者袭击的维雷利隔天清晨和艾儿希多公主在屋子的中庭里下著伊斯兰棋
。这里不愧是公主的宅第,所以中庭里有喷水池及花盆等装饰,是个绝佳的休息地
点。
「现在我的战果是三十五胜0败啦!」
「你的失误太多了。战术虽然不错,但因为注意力不足,所以顾问官(以西洋
棋来说就是皇后)老是轻易的就被取走。你那乱七八糟的生活方式原原本本的凝缩
在棋里啊!」
维雷利的人生和棋力一起被否定虽然很不愉快,但由於三十五连败,因此也无
话可辩。他虽然日夜努力,想尽了办法,但就是嬴不了她。
「对了,昨天袭击你的那个家伙……」
艾儿希多突然转变了话题。从昨晚就一直为这件事被她骂个不停的维雷利不禁
叹息。
「你放心,我不失气。事实上他们好像是暗杀教团的人。」
「…………」
维雷利保持沈默,好像在装蒜。
「你好像知道了。」
维雷利的才能虽然连狮子心王也佩服,但是他心里想什么却被艾儿希多轻易的
看出。他的智慧在艾儿希多的面前一向派不上用场。
「你是故意去引诱暗杀者的吧?你做事为什么老是要瞒著我,我是那么不能信
任的女人吗?」
「不是的。公主你是一国的重镇,要是发生什么万一,那陛下开创的艾由布王
朝支柱将会倾倒。你不必在意这种无关紧要的事。」
「但杀我也是他们的目的吧?怎么可以说和我没有关系呢!」
艾儿希多话一旦出口就不会罢休。维雷利原本想趁她不注意的时候解决一切,
没想到艾儿希多已经知道了。
维雷利终於让步。
「……没错,你说得对。但是目前交由我来调查,你只要如往常般生活便是。
有暗杀者出现在你面前时,我一定会待在你身边的。」
「而当你被袭击的时候我却爱莫能助吗?」
艾儿希多担心的说著。
「你不必想那么多。昨天不是抓到一个男人吗?袭击我的男人也是那种程度罢
了,没什么好担心的。」
艾儿希多听了维雷利的话反而更担心。她好像知道袭击维雷利的男人武功非凡
,但是她没有说出口。
「好吧!但是以後不允许你专断独行了。」
艾儿希多说完後便挽著黑发离开中庭。
生於黑暗,成长於黑暗的阿尔.卡米尔如今继续在黑暗里蠢动。
「哼,全身破绽,怎么想都不可能是有才能的人。」
阿尔.卡米尔已经潜入艾儿希多的屋子,监视著维雷利。
为什么有人心甘情愿的服从他呢?
阿尔.卡米尔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答案,因此他决定在找到之前先留维雷利活口
。这也是阿尔.卡米尔年轻的骄傲,他对无法理解的东西绝对不承认其存在。
阿尔.卡米尔日夜观察维雷利後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和维雷利说话的人全都
很高兴。他观察的对象从只会对属下迁怒的艾儿希多到士兵们、大马士革的一般市
民,每个人在维雷利的面前总是快快乐乐的。
「他没有统帅能力,又不勤劳。没有人会跟从懒惰鬼的。」
但是那个叫拉斯卡利斯的男人不是跟随著阿尔.阿帝尔吗?这一点阿尔.卡米
尔就是无法理解。
事实上阿尔.卡米尔批评维雷利懒惰实在有点错误。维雷利和大马士革市民说
话是为了解决他们生活上的因难。以前他在亚克的时候也几乎都是一个人处理市民
的困扰。由於他的判断既适当又迅速,因此他看起来总是很懒惰。可以说这个时候
的阿尔.卡米尔是被这个所迷惑了。但由於阿尔.卡米尔不认为有人跟从维雷利是
因为他的勤劳,所以他就有了疑问。
阿尔.卡米尔不得不想办法解开这疑问。他无法留著不明 的部份而抛弃这个
问题。他想以自己的力量暴露维雷利的无能。
「好吧,阿帝尔。我就揭开你这伪装有能力的面具。」
阿尔.卡米尔低声自语,像是决定了什么。
「明天开始我就混进你的身边,这样一切就清楚了。」
之後阿尔.卡米尔停止思考,溜出屋子举头望著半夜的天空。但是他的眼睛还
没有见到宽广的世界。
以「公正」闻名的不良青年维雷利遭刺客袭击後过了几天,拉斯卡利斯来到艾
儿希多屋子里的客厅。访问的目的似乎没什么重大的事,只是心血来潮而已。这也
可以说是维雷利的坏影响之一吧!两个人坐在那里并没做什么,只是闲聊而已。从
他们谈话的地点可以见到艾儿希多正在庭院里挥汗练剑。
「真是的,她竟然能够每天那样练。难道她真的是不死之身?」
「您不觉得应该好好学习吗?您今天又没带剑了吧?真想让露易西看看您这个
样子。」
「但是我可不敢想像不死之身的殿下,那一定比魔神还可怕。」
「请好好听我说话啊!」
维雷利把他的话当耳边风,拉斯卡利斯忍不住责备他。
「我的信念是只听使自己的人生更富有的话。」
「请不要抱持这种无聊的信念。」
「是吗?我倒是很喜欢耶!」
维雷利常常漫不在乎的这么说,难怪艾儿希多要叫他坏人。
「她那么小的身体竟然有那么大的力气,你不觉得奇怪吗?我从以前就有这种
感觉,那会不会是异常体质呢?」
「您要惹公主生气是您的事,可别拉我当共犯。」
「……你最近越来越会做人了。」
艾儿希多并没有听到这样的对话。但是她好像发现自己成为话题,几天後逼问
拉斯卡利斯当时谈些什么。
「没有,我只是向他请教剑术……」
面对艾儿希多的问题,拉斯卡利斯痛苦的回答。
「问那家伙剑法也是没用的。那家伙是异常体质,不然像那种呆瓜的力量怎么
可能会足以和我匹敌呢?」
艾儿希多固执的如此主张。但是拉斯卡利斯从那天开始在心里发重誓,看到别
人不好的地方一定要先反省自己。
维雷利和拉斯卡利斯两人在下午闲聊时,有个艾儿希多的侍女露著困惑的表情
出现在他们面前。
「怎么了吗?」
「是……有人要找阿帝尔大人。」
「谁?我认识吗?」
「这……我想您恐怕认识……」
「恐怕?难道有什么不妙的事吗?」
「嗯,那个人好像还未成年。」
「那又如何呢?」
「那个人说他是阿帝尔大人的儿子……」
这句话令拉斯卡利斯惊讶得眼睛似乎一辈子也 不起来,但维雷利只是觉得奇
怪而已。
「让他进来吧!」
维雷利对仆人如此说,态度和往常并没什么两样。
等了一会儿之後,自称是维雷利儿子的人终於进到了客厅。艾儿希多也出现,
好像听见仆人的话了。她的眼珠喷出愤怒和轻蔑的强烈光芒。何必告诉她呢?维雷
利苦涩的自语。
「我叫阿尔.卡米尔,十七岁。」
阿尔.卡米尔以冷静的口吻说著。他的头发颜色虽然不一样,但是脸形有点像
维雷利。由於他的头上没有蒙布,因此看得很清楚。两人的个子也几乎一样。如果
说他是维雷利的同父异母兄弟,谁都会相信。而这件事更让阿尔.卡米尔的话增添
了信赖性。也就是说,如果阿尔.卡米尔不是维雷利的亲人,那他不会故意说自己
是维雷利的儿子而遭人怀疑。说他是维雷利的弟弟就好了,那样谁都会相信。
「无论你承不承认,我都是你儿子,你有义务扶养我。」
「最近的年轻人连话也不会说吗?」
才刚过二十岁的艾儿希多第一次说这种像老人家所说的话。
「你是这男人的儿子?这男人才二十几岁耶!」
阿尔.卡米尔虽然在艾儿希多冷眼的注视下,却几乎毫无害怕的样子。
「谁能证明阿帝尔的年龄?无论你相信哪一边,事实都不会改变。」
阿尔.卡米尔并没有打算说服发怒的公主,他认为在场的其他两人不相信也无
所谓。只要这三个人之间发生裂缝便行了。裂缝产生後,再观察他们会如何行动。
行动越丑陋,阿帝尔的面具就越挂不住,如此便可暴露出他的无能。
但是维雷利的话却令阿尔.卡米尔以及其他两人非常意外。
「好吧!既然本人这么说,那应该是真的吧。公主,能否让他住在这栋屋子里
呢?」
连尊敬、完全信赖维雷利的拉斯卡利斯也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而艾儿希多的样
子更令人不忍不瞥。
「你……你的意是是你有印象!」
「这个嘛,也不是没有。」
「……随你便吧!」
艾儿希多说完後就离开房间了。
白痴侯这名字果然适合这个男人。竟然会有人自己要周围的人鄙视他。阿尔.
卡米尔动了一下薄唇冷笑。
维雷利好像没注意到,叫来了侍女。
「请问有什么事?」
她可能看到了艾儿希多不寻常的样子,露著担心的神色。
「嗯,把这位阿尔.卡米尔带到空房间去。」
「……遵命。」
侍女的回答里带著微妙的鄙夷,但是她仍然默默的带著阿尔.卡米尔离开了房
间。房间里只剩下维雷利和拉斯卡利斯。
「维雷利大人,那个男人会不会就是以前袭击您的刺客呢?」
「你发现啦?没错。」
「那么您为何还要养虎为患呢?」
「动物不见得全都会害人吧!」
「喂!我不是在跟您玩文字游戏!我要问的是,您承认那男人是你儿子到底有
什么目的!」
拉斯卡利斯的声音很激动。他受不了维雷利遭别人睥睨的样子。
「你不觉得那个叫阿尔.卡米尔的青年很像以前的你吗?」
「…………」
拉斯卡利斯一惊後沈默不语。原来和我以前一样,他要把那个暗杀者从魔道里
救出来啊!拉斯卡利斯一想到此便无法反驳。
维雷利似乎察觉了拉斯卡利斯的心,於是笑著对他说∶
「这件事你可别告诉公主喔!要是她知道阿尔.卡米尔是暗杀教团的一员,一
定会杀他的。或许阿尔.卡米尔会危害殿下,但是我会留心公主的周围,你不必担
心。」
「我还比较担心您呢!」
拉斯卡利斯望著没有佩剑的维雷利,表情就如同他的话。
「顺其自然吧!」
维雷利挽起遮住眼前的头发,说出这种没责任的话。拉斯卡利斯对他轻轻行礼
之後离去。
就算全世界的人都瞧不起他,我还是尊敬他。就算全世界的人都与他为敌我也
一定会站在他这一边。拉斯卡利斯边走边如此告诉自己。这并非只是因为单纯的忠
诚而已,这是他自己对自己所发的誓约。
※ ※ ※
「喂,你对那个叫阿尔.卡米尔的小鬼有什么看法?」
裘尼梅拿著大剑敲著肩膀问道。常人可能连拿也拿不起那把剑。
「你在说什么?」
「别装蒜了!我在问你那小鬼是否真的是那混混的儿子。」
「这个嘛!那个人可能装傻装太久了。我听说以禁欲为美德的基督教社会里反
而会有故意倒行逆施的人。那个阿尔.卡米尔说不定真是大人的儿子呢。」
拉斯卡利斯虽然极力的轻描淡写,但是他的努力却没有半点代价。
「哈,看来真的不是他儿子。我虽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最好别乱玩危险
的事喔!」
「我可没说他一定是冒牌货吧!」
拉斯卡利斯慌忙的反驳。裘尼梅见到拉斯卡利斯的样子不禁大笑。
「不会说谎的人最好不要太多话。但你放心,我的口风紧是天下有名的。」
「…………」
拉斯卡利斯默不作声,没有回答裘尼梅的话。然後转变话题向裘尼梅问道。
「对了,露易西人呢?最近都没见到她耶!」
「哦,你也会担心啊?」
「……嗯。」
拉斯卡利斯避开裘尼梅的视线回答。
「维雷利命那家伙潜入亚克了,维雷利一定在意狮子魂的动向吧!」
狮子魂指的就是理查狮子心王。
「什么……!让她独自一人闯入敌阵中心吗?」
「你果然担心罗?」
裘尼梅看到拉斯卡利斯惊慌的样子後愉快的笑著。
「你不知道那家伙的实力才会担心啦!知道的人只有我和维雷利而已。总之无
论什么样的敌阵,对那家伙而言只是栽花的庭园而已。」
「…………」
「不过我们的休假可能会因为狮子魂的行动而泡汤呢!」
裘尼梅轻松的说著不祥的预言,眼里似乎毫无悲观的部份。拉斯卡利斯虽然羡
慕他,但是并不希望自己也变成那样。
占有埃及与叙利亚的艾由布王朝国王沙拉夫.阿丁恩伤透了脑筋。原因是决定
今後方针的会议上,各大臣的意见纷歧,毫无结论的样子。造成这结果的人是谁呢
?是阿尔.阿帝尔,也就是维雷利。
「菲利浦尊严王人虽已走,但敌人的兵力仍然超过三十万。老臣觉得没有阿帝
尔的力量这将会是场苦战。」
发言的人是沙拉丁的心腹兼顾问巴哈武丁。能够在沙拉丁面前如此毫无顾忌说
话的也只有他,但是他的外表看起来只像个慈祥的老人。
「我们不能启用毫无功劳的人吧?何况他还是个罪人。」
黑人将军雷瓦尼卡向巴哈武丁反驳。
「呵呵,你知道我国能动员的兵力界限有多少呢?」
雷瓦尼卡答不出话。就算把领土内的所有男人找来,艾由布王朝现在也凑不到
十万以上的兵力。但是他无法因此就扰乱了一国的秩序。
「这件事和阿帝尔应该没有关系。」
「太有关系了,如果没有他,我们大概嬴不了狮子心王吧!」
「但是,我们不能启用对我国毫无贡献的男人……」
结果从早到晚不停的继续著这样的争论。沙拉丁知道两者的意见皆属正确,因
此迟迟无没作出决定。
「阿帝尔在亚克不是立下大功吗?你的意思是那样还不够?」
「那是场败仗。」
「就算打败了,也成功的救出了三千守备队吧?」
「那是艾儿希多公主的功劳,和阿帝尔没有关系。」
巴哈武丁对著冷静的雷瓦尼卡叹了口气。
「唉,你真是认真啊!」
「承蒙过奖……」
「我这不是在夸赞你。好吧,由我来让那男人立下谁下没有怨言的大功劳。陛
下,老臣现在想到大马士革去,求陛下恩准。」
沙拉丁没有阻止他。他虽然不知道巴哈武丁在想什么,但是只要能够再度召回
维雷利就行了。
那时候的维雷利每天都在艾儿希多的愤怒和轻蔑中过著丢脸的日子。
「老巴哈武丁来了?」
维雷利露出难得的惊讶表情回答了艾儿希多。
「他在客厅等你,你去见他吧!」
艾儿希多的态度爱理不理的。仔细一瞧,可以发现艾儿希多的黑发气得竖了起
来。但是她没继续说什么,就此离去。人要是真到了气头上反而很沈默。
「……那个讨厌的老头来做什么呢?我最怕那家伙了……」
维雷利在嘴里念念有词的走到了客厅。
「好久不见啦,阿帝尔。你和艾儿希多不一样,精神饱满,真是太好了。」
「您到这里是特地来给我诊断健康的吗?」
「呵呵!在那里监视我们的男人是谁啊?」
阿尔.卡米尔发现巴哈武丁正指著他的方向,於是立刻躲了起来。
「那是我的儿子。」
「哦,那就是公主所说的阿尔.卡米尔啊!」
「您不必放在心上。」
维雷利故意要避开话题,但巴哈武丁并不是会为此在意的老人。
「奇怪,你怎么会连暗杀者和自己的孩子也搞不清楚呢?」
「……我不懂您所说的意思。」
「你装蒜也罢,我看过的人比你多千百倍,你也很清楚陛下攻击过暗杀教团吧
?像他那种全身都是杀气的人,我一看就知道啦!」
「…………」
「也好,我来这里的目的就是要你讨伐暗杀教团。对方既然已经出动,那么你
也比较好办事吧!」
「为何要我做那种事呢……?」
「为了让你再度回到陛下的身边啊!」
维雷利正确的听出了巴哈武丁这话的意义。原来如此,只要我能够消灭暗杀教
团,那么说不定补我以前的过错还有馀。但是……。维雷利心里想著。暗杀教团还
未伤害到我周围的人,虽然那是以暗杀为业的危险集团,但我可以就此将之毁灭吗
?
维雷利将心里所想的全告诉巴哈武丁,并拒绝了他的请托。
「你真是的,连这种无聊的地方都和陛下一样啊!一直拘泥於形式,那什么事
也办不成的!」
「无论您怎么说,我都不会改变心意。」
「好吧!看来你要对那个叫阿尔.卡米尔的男人费心了。明天到我的房间来,
我帮你一点忙吧!」
「……您不会又要硬推些麻烦的事给我吧?」
「如果你不想来,那就得接受暗杀教团的事。除了你以外,没有人能够攻下那
座麦西亚得城塞的啊!」
「…………」
维雷利的意志并没有因为巴哈武丁的话而产生变化,巴哈武丁受不了似的叹了
口气。他和维雷利闲聊了一会儿之後,便离开艾儿希多的屋子。
隔天下午维雷利到巴哈武丁的屋子去时,屋子的主人已经在等他了。
「这么晚才来,怎能让老人等这么久呢?」
听到他久等了这句话,维雷利有股很不好的预感。
「今天叫你来的目的是想,你也该成家了吧?」
「…………」
维雷利什么都没回答,打算就此离去。巴哈武丁叫住了他。
「你别误会,我可不是要你结婚。事实上我有一个朋友病死了,他留下了个孙
女,我想你收她为养女。」
「那还不是一样。」
「难道你对失去唯一亲人的可怜少女,没有一丝怜悯之心吗?」
面对维雷利冷淡的回答,巴哈武丁装作很惊讶的样子。
「何必一定要推给我呢?今天您找我来,不是要谈阿尔.卡米尔的事吗?」
「像那种少年,让年龄相仿的女孩对付是最好的了。我虽然不知道事情会如何
演变,但一定会很有趣吧?」
「…………」
「由此可见你不知道我国的法律。二十五岁以上的男人有义务扶养孤儿。」
「这一定是您刚刚制定的法律吧?」
「不愧是阿帝尔,一眼就看穿了。」
「……您饶了我吧!」
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的大理由,但维雷利真的希望别管这档事。阿尔.卡米尔的
情况特殊,而巴哈武丁所说的收养女可就得真的当父亲了。
但结果在巴哈武丁的强迫之下,维雷利还是同意收养那女孩。
「她叫夏拉扎多,是个才十岁的少女。」
我已经二十六岁,所以有这样年纪的女儿也不奇怪吧?维雷利这么一想也就释
怀了。虽然实际上年纪大一点的比较好带,但维雷利绝对不会为了那种功利的想法
而犹豫。
「明天我会要她到公主的屋子去,你就期待吧!」
巴哈武丁说完後,张开满口白胡子的嘴呵呵大笑。
「维雷利大人,有位女孩找您。」
侍女的声音如例行事务般,依然带著浓厚的不屑。当初维雷利并不了解为何只
冒出个孩子就会被如此讨厌,等巴哈武丁告诉他原因後他才恍然大悟。原来回教世
界里男性有守护女性的严格义务,抛弃生子的女性於不顾会被看成畜生不如。而艾
儿希多也是在男女规律严苛的世界里长大的。
但维雷利并不介意他人的轻视,并不是他认为侍女的白眼无所谓,而是他已经
习惯了。他已经在别人睥睨的眼光下活了十几年,换作一般人,一样也不会在意那
种眼光了吧?
就在维雷利胡思乱想的时候,客厅里已经出现了一位少女。
「我叫夏拉扎多。以後要给阿尔.阿帝尔大人您添麻烦了,请多关照。」
维雷利见到了那位少女之後,掩不住惊讶的神色。原来那少女怎么看都十几来
岁,说不定还比艾儿希多年长。虽然她的脸和身上的纱布使她看来更成熟点,但光
是这样并无法说明。她已经不是丫头,而是姑娘了。看起来颇年轻的维雷利,年纪
似乎和她没差多少。
「夏拉扎多,你今年几岁?」
「十六岁……怎么了吗?」
那支老狐狸!维雷利差点吐出这句狠毒的话,但是在女性面前终於忍了下来。
他在见我之前一定早就计算好,要说多少年纪我才会答应。对了,那个老头说过她
和阿尔.卡米尔年龄相仿啊……我太大意了……。
「好吧!」
维雷利後悔了一下子,第二下子就已经忘了那件事。由他这种健忘的能力可以
看出艾儿希多的影响。
「请问……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不,没什么。」
「那么今後我就叫阿帝尔大人您为父亲罗?」
夏拉扎多说完後微微一笑。
「……称呼我这种青年为父亲,你不会觉得奇怪吗?」
维雷利还特地强调了「青年」的部份。
「不,不会呀!」
「……是吗?那就好。」
维雷利失望的喃喃自语。「都快三十的人了,还常常在留恋些什么啊?!」艾
儿希多心情好的时候一定会笑著如此说吧?
总而言之,维雷利因为巴哈武丁的阴谋,收养了看起来像是妹妹的夏拉扎多。
夏拉扎多的勤劳惊人。她在房间里不戴面纱,整天四处忙著洗衣打扫。後来甚
至连侍女们都害怕自己无事可做,她的勤劳由此可想而知。
裘尼梅对这件事情的看法是∶「父亲有多荒唐,女儿就有多能干」。
这一天夏拉扎多也是和侍女们一起做完早餐後便热心的工作。
「父亲,您会妨碍我打扫的,请外出散散步吧!」
维雷利一没地方去就常会在庭院里晃,结果老是这么被赶出去。
「……打扫不必每天做啊,你总不会为此而乐吧?」
维雷利虽然抱怨著,但夏拉扎多的表情依然不变。
「看到脏的地迫变乾净我很高兴呀!」
「真搞不懂你。」
对习惯在肮脏里打滚的维雷利而言,这种崇高的精神他一辈子也不会了解。
维雷利原本还在口中念念有词的,好像在发泄心中的不平,但最後还是起身离
开了屋子。
「请等一下,您要那样外出吗?」
「不行吗?」
「傍晚的时候会冷,得穿外套才行。您等一下,昨天我已经缝好了。」
小跑而去的夏拉扎多很快的就拿了件宽松的上衣来。
「天这么热,我想不需要吧……」
「热的时候脱下来就好了呀!等您著凉,後悔也来不及了喔!」
「……对了,卡米尔到哪里去了?」
维雷利被夏拉扎多强迫穿上外套後,好像突然想起了这件事。
「他刚才外出了。对了,我刚要他穿外套时,他也和您一样的讨厌。不过哥哥
比您沈默,所以并没说什么话。」
维雷利打了个哈欠,然後蹒跚的离开了屋子。
夏拉扎多送走了维雷利之後依然勤奋的工作,但是原本应该已经外出的阿尔.
卡米尔却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阿尔.卡米尔虽然宛如从眼前的空气里突然冒出来
,但是夏拉扎多并不惊慌,依然露著她平时的笑容。
「你觉得阿帝尔那个人如何?」
夏拉扎多比他还晚和维雷利见面,但是却愉快的和维雷利谈笑。阿尔.卡米尔
无法理解这一点。
「如何?您这话什么意思?」
「你当那种愚蠢男人的女儿为什么会满足?」
面对阿尔.卡米尔的问题,夏拉扎多稍微侧头想了一下。
「我不觉得父亲愚蠢啊!就算他是也一样吧?我依然想当父亲的女儿。」
这句话给了阿尔.卡米尔很大的冲击。就算他愚蠢也一样?这是怎么回事?
「父亲觉得我人在这里很自然,我待在父亲的身边也能够放心。这个和父亲的
才能没有关系吧?」
夏拉扎多完全没有动摇的表情,说不定她的度量比维雷利还要大得多。
「哼,我不明白。」
「您胡说。」
夏拉扎多明确的反驳了他。
「您明白的,您只是不想承认而已。」
阿尔.卡米尔觉得夏拉扎多就像是母亲或是姊姊一样的在开导他,因此不禁发
怒。但是他见到夏拉扎多的眼睛後,不知为什么无法表现出来。
「哥哥,别说这个了。天就要凉了,去把外套穿起来吧!」
「我不是你哥哥!我和阿帝尔毫无瓜葛!」
面对不慌不忙的夏拉扎多,阿尔.卡米尔不禁说出了真话。
「哦?但您还是别忘了穿外套喔!」
夏拉扎多的回答听起来似乎瞧不起人,但这时候阿尔.卡米尔也知道了,夏拉
扎多不是会愚弄人的女孩。
阿尔.卡米尔混乱、疲倦似的摇了摇头。之後他一语不发,离开了屋子。
※ ※ ※
阿尔.卡米尔很轻易的就发现了漫无目的四处 的维雷利。他为什么要找维
雷利呢?这个问题阿尔.卡米尔自己也回答不上来。总之,阿尔.卡米尔出现在维
雷利的面前,与他对峙。
「你想再度暗杀我了吗?完全!」
维雷利的话虽然严厉,但表情如同往常的稳重。
「……你知道那个刺客就是我吗?」
维雷利默认。含著热气的风吹过了两人之间,扬起了一点沙尘。
此时,阿尔.卡米尔知道他低估了这个男人。面对曾经袭击自己的暗杀者而面
不改色,光是这一点就非常人所能为。
「既然你知道,又为何承认我是你儿子呢?」
「这个嘛,日常生活总要有些变化才有趣啊!」
维雷利如此回答,不知道他是开玩笑还是认真。阿尔.卡米尔发现维雷利和以
前他袭击的时候一样,没有带剑。
我不懂。他那么有自信吗?
想到这一点,阿尔.卡米尔就无法动身。他第一次对眼前这男人有种近於畏惧
的感情。当我拔剑的时候,毙命的会不会反而是我呢?显然的他很害怕。
害怕?我是连死也不在乎的暗杀者,我在怕什么呢?我不懂。
维雷利呆呆的继续站在阿尔.卡米尔的面前。对阿尔.卡米尔而言,那是他充
满自信的表现。虽然维雷利实际上什么也没想,但是阿尔.卡米尔觉得他的心理已
经被摸透了。
维雷利把头转向手里握著剑,动也不动的阿尔.卡米尔。光连这一点,在阿尔
.卡米尔的眼中也是他游刃有馀的表现。
正确的说,阿尔.卡米尔并非怕维雷利这个人,而是怕他自己所无法理解的东
西,就好像常人怕灵魂等东西一样。但是阿尔.卡米尔却没有这样的经验。
「……为什么?为什么你手里无剑,却仍然能够这么轻松?你看不起我吗?」
「我不带剑只是觉得剑很重、很麻烦而已,并没有侮辱你的意思喔!」
维雷利并非自傲,也并没有说假话。每次当他被拉斯卡利斯和露易西骂了之後
,就会愉快的带剑外出。他并没有什么高傲的自信或主义。
维雷利的话还没有说完时,阿尔.卡米尔终於拔剑袭击维雷利。维雷利轻轻往
旁边一跳,躲过了从胸而来的一剑。
「你果然厉害……为什么要隐瞒……」
阿尔.卡米尔低沈的说著,又把身体转向维雷利。
「别再闹了!为了不见得正确的理想而死,不是什么快乐的事吧?」
「住口!你岂能了解西纳恩大人的思虑。为了达成西纳恩大人的目的,没有人
会在惜自己的性命。我也一样,我不会怕死的!」
阿尔.卡米尔强烈的说著,似乎要掩饰自己的不安。他将剑握在手中摆好架式
,随时可以出招。
这时候维雷利的眼中第一次出现愤怒。
虽然寂静,但却是激怒。
他那沈寂的魄力压倒了阿尔.卡米尔。
「你杀得了夏拉扎多吗?」
维雷利的眼里充满了愤怒,说出了爱女的名字。
「你杀得了自己的妹妹吗?你杀得了一样给你这暗杀者爱情的少女吗?杀死家
人的痛苦可不是你所能够想像的。」
「说得你好像有经验似的……」
「正因为我知道,所以才能够给你忠告。」
我知道杀死家人的痛苦,维雷利这么说道。这句话的意思,阿尔.卡米尔在很
久之後才从艾儿希多那里知道,但是当时没有其他人(含艾儿希多)知道。
「住口!」
阿尔.卡米尔没有隐藏自己精神上的混乱,叫了一声之後再度袭击维雷利。他
使出幻影,挥剑从左右包夹维雷利。这世上无人能够看出这两个阿尔.卡米尔的剑
吧?阿尔.卡米尔那连月光也自叹不如的冷酷剑气逼向维雷利,朝他的身体砍下。
但是接下来剑那端却没有反应,阿尔.卡米尔一惊,他眼前的维雷利如海市蜃
楼般摇晃--然後消失!
「我想大概是这个样子吧!虽然还没有办法像你做得那么好。」
阿尔.卡米尔愕然回头一看,衣服被劈碎的维雷利立於当地。
怎么可能!你只不过见过两、三次而已!不可能有这种事!
阿尔.卡米尔害怕了。他第一次遇到比自己更强的敌人,身体不禁颤抖不已。
接下来他逃了。逃得无影无踪。恐惧、害怕、苦恼。被养育成暗杀机器的他开
始有了人类的感情。是谁造成的呢?是维雷利。
阿尔.卡米尔奔跑离去後,维雷利才将视线转到自己身上。
「他比我想像的还厉害,要是他和公主之间能够和平相处的话就好了……」
他的右胸到手臂上方被砍了一条直线,而且内部也被他的血划成一道红线。维
雷利看著自己的伤口,他在暗杀者面前虽然眉毛皱也不皱,但是现在却显露了丝微
的恐惧。那恐惧并非针对自己,而是对阿尔.卡米尔和艾儿希多之间,如果发生战
斗的想像。
在无生命的风中所耸立的麦西亚得城和以前一样,没有丝毫变化。城内那含著
金属臭味的空气也和以前一样凝滞。
离开维雷利身边的阿尔.卡米尔几天後到达了这个城塞。这风景应该依然不变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阿尔.卡米尔却不由得感到有点寂寞。他并没有发觉这是因
为他自己的改变而消失在城塞里。
「西纳恩大人叫你,立刻前去晋见。」
一名暗杀教团如此命令阿尔.卡米尔。阿尔.卡米尔虽然厉害,但地位并没有
多高。不知为什么,阿尔.卡米尔这时候对那毫无感情的声音非常在意。如果是阿
帝尔,一定不会这样说话……。
「我知道了。」
阿尔.卡米尔简单的回答,赶走了那男人。他照著自己的话,立刻走向西纳恩
所在的房间。他虽然想稍微休息一下好消除疲劳,但是这里不允许那种随意的行动
。对!这里不允许,和在维雷利的身边不一样。阿尔.卡米尔在自己也没有注意的
时候,想起了维雷利那温和的脸庞。
阿尔.卡米尔穿过暗灰色的通路,踏入了房间。西纳恩和以前一样,站在那里
轻视的望著他。
「你回来做什么?已经有数人为我教团的崇高理想殉身,你尚未完成使命,竟
敢入城来。你忘了羞耻吗?」
阿尔.卡米尔回答不出话来。他自己连为何回到这里来也弄不清楚,如果要计
划杀死维雷利,根本不必回到这里来。
阿尔.卡米尔终於知道自己回到这里来是为了求救,而同时他也知道,这里没
有人会救他。
「现在立刻离开,把艾儿希多和阿尔.阿帝尔的首级提来见我!」
阿尔.卡米尔听了西纳恩的话之後全身僵硬。
「我不容许你抗辩,你只有遵行使命的义务。如果你不了解我的话,就立刻消
失在我的面前!」
西纳恩的话不留半分馀地。阿尔.卡米尔默默的离开房间後叹了气。
「可恶的阿尔.卡米尔,竟敢对我有贰心。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西纳恩喃喃说完後,集合了几名部下。
「刚刚我见到了阿尔.卡米尔,我确信他对我开始有怀疑之心。不!他可能已
经打算要背叛我了。你们给我杀了他。」
「是。」
房间里的三个男人如同没有感情的机械同时回答。
「但是要让他死在大马士革,我要让阿尔.阿帝尔看到他的死。」
「阿尔.阿帝尔是谁呢?」
「他的本名好像叫维雷利,现在大家都如此称呼他。阿尔.卡米尔会变心也是
他干的,不过我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能够让那个阿尔.卡米尔变心的人……」
之前感觉不到丝毫感情的暗杀者们,此时稍微露出了动摇的神色。西纳恩看到
之後眼睛展露凶暴之光。
「听好,你们的灵魂可别被他勾去了,别忘了义务比血还重。」
「是。」
「那么去吧!去展示我教团的力量。」
西纳恩的表情有点急,这是稀有的现象,暗杀者们不得不感觉到他们的目的地
上有片阴暗之云。
在含著乾沙之风的吹拂下,阿尔.卡米尔终於到达大马士革。但是他不知道该
去哪里好,他已经完全失去目的地。
阿尔.卡米尔继续走著,如同没有灵魂的傀儡。
他虽然发呆,却没有舍弃自己的使命逃走。不!应该说是别人不允许他逃走。
阿尔.卡米尔拖著疲惫的脚步,走向艾儿希多的房间。
在艾儿希多的屋子里,总是可以看到维雷利被夏拉扎多拿著扫把赶出来、掉到
喷水池里被艾儿希多臭骂,以及他和拉斯卡利斯聊天的情景。阿尔.卡米尔总是有
机会跳出来对维雷利下手,但是他每次都让时机逃过,没有出手。特别是有夏拉扎
多在时,他总是会对行动踌躇。
「我一定要杀了他……。杀他是我的使命……」
阿尔.卡米尔低声自语了好几次,下定了决心。他终於从阴影里跳到维雷利的
背後。维雷利突然感到背後有一股杀气,回头一望。在他的眼睛里可以看到准备拔
出短剑的阿尔.卡米尔。
不知道是事情太突然,还是维雷利避开不了。
阿尔.卡米尔惊讶过度,发不出声,因为他相信维雷利能够闪得过他的剑。但
是他的确信却落空了。他的短剑轻易的插进维雷利的身体。
「你在做什么!」
艾儿希多听到声音後出现,朝暗杀者叫了一声。但是阿尔.卡米尔已经听不到
这声音了。维雷利露著悲伤的眼神看著他,使得阿尔.卡米尔一时动弹不得。他完
成了使命,应该感到欣喜,但是他却无法高兴。
由於阿尔.卡米尔的脸以黑布裹著,因此没有被艾儿希多认出来。
阿尔.卡米尔像逃命似的跑开。在这同时,无法忍受激烈疼痛和出血的维雷利
则单脚跪到了地上。艾儿希多连忙赶到他身边,这里已成一片血海。
艾儿希多认为自己是很果断的人,她相信自已拥有迅速的行动能力。但是她现
在却抖著嘴唇,如同幼儿一般无助,什么也不会做。眼前维雷利的意识已经渐渐的
离开了他的身体,但她却不知所措。
「……公主……你不要惊慌……还有其他的暗杀者……不要管别人……」
「不要……我不要再看到别人死了……」
艾儿希多已经失去控制。维雷利为了让她安心而对她微笑,但是接下来则发出
了锐利的警告声。
「公主!注意你的後面!」
维雷利发现了艾儿希多的背後有其他的暗杀者,但是艾儿希多的全心全意已经
放到了维雷利身上,没有听见他的话。而维雷利由於全身是血,所以无法动弹。
暗杀者高举著短刀,然後露著残酷的笑容,毫不留情的将短刀挥向艾儿希多。
短刀由艾儿希多的右手插入,然後贯穿骨头,深深的划到她的右胸。冷酷的暗杀者
得手後立刻拔起短刀,切过艾儿希多的喉咙。
艾儿希多撒著鲜血倒地,但是暗杀者仍然打算给她最後一刀。此时濒临死亡的
维雷利挥剑阻止了他。
暗杀者虽然一瞬间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但是接著立刻转为冷笑。维雷利一剑挥
完之後终於力尽倒地。
但是暗杀者的冷笑并没有多长,因为有人将他的胸膛一刀两断。剑术有如神技
,正拿著血刀站立在维雷利面前的人,就是那个老巴哈武丁。
但是维雷利没有时间向他道谢了,他立刻转身抱起艾儿希多,艾儿希多冒出的
鲜血渐渐转弱。
「这下没救了……」
维雷利对在这种状况下仍能冷静判断的自己不禁感到生气。
「你在做什么啊……不快点包扎的话,你会死的喔……」
艾儿希多乾涩的说著。
「喂……我会死吗……?我还想多了解你的心……没办法了……」
艾儿希多的声音越来越轻。
维雷利发著呆,用昏花的眼睛望著自己的血染红了艾儿希多的衣服。他害怕知
道总是健康有活力的艾儿希多并非不死之身……。
事件发生後五天。完成使命,原本应该被称赞的阿尔.卡米尔却发现有几个男
人在追杀他。
「谁?艾儿希多的手下吗?」
阿尔.卡米尔的推测错误了,从暗地里出现的是暗杀教团的人。
「什麽事?艾儿希多和维雷利已经收拾掉了,你们应该没有理由留在这里。」
「没错,但是我们的任务不是针对那两人。」
在他左後方的男人低声回答了他的疑问。
「这是怎麽回事?」
「你没有质问的权利了,我们奉了西纳恩大人的命令要杀你。你现在只有死的
义务而已。」
阿尔.卡米尔并没有吃惊。他心想「果然如此」,并且坦然的接受了。
三个男人同时扑向他,而阿尔.卡米尔也立刻拔剑应战。这一瞬间他浮现了沈
稳的表情,就好像他从过去的束缚解放了一般。
「你认命了吗?阿尔.卡米尔!」
三把黑色的弯刀袭向阿尔.卡米尔,欲将他碎□万断。但是阿尔.卡米尔的反
射能力却超过了三把刀的速度。
他一避开暗杀者的刀,立刻朝其中一人挺进。但是敌人有三个,他虽然勇猛,
但这负担未免太沈重。只要他想杀其中的一人,其他两人就会趁机袭击他。而每个
暗杀者的实力又都可以与他匹敌,他渐渐的被压制下去。
其中一人终於伤了阿尔.卡米尔,阿尔.卡米尔的左腕上方被刀划了一条鲜血
的直线。这虽然不是救命伤,但是对继续战斗却是个深刻的痛。阿尔.卡米尔的防
御出现了破绽之後,三个男人更加紧挥刀。黑色的光芒在风中伤他无数,渐渐的取
走了他的生命力。
阿尔.卡米尔虽然尚能保住一命,但死也是迟早的问题而已。就在阿尔.卡米
尔要接受决定性的一击时,其中的一人突然从背後喷出鲜血倒地。
「背後这麽容易就被砍到,实在没资格当暗杀者耶!」
原来砍到暗杀者的人是拉斯卡利斯。
不知道是没时间说卑鄙,还是也没有意思说,两个暗杀者分头各砍向拉斯卡利
斯以及阿尔.卡米尔。
但是以一对一,暗杀者哪是拉斯卡利斯和阿尔.卡米尔的对手。一瞬间暗杀者
即倒在自己的血泊里。
「这样你知道西纳恩和维雷利大人的差别了吧!」
阿尔.卡米尔低头答不出话来。
「你的妹妹很担心你,快点回去吧!」
「我杀了她的父亲,我不想见夏拉扎多。」
拉斯卡利斯浮起了笑容。
「哈,可惜维雷利大人不是那样就会死的善人。」
阿尔.卡米尔听完拉斯卡利斯的话後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这也难怪,因为他亲
眼看到了维雷利和艾儿希多的遗体被埋到了屋子旁边。
「哦,那个啊!那是假人。由於暗杀者太过难缠,因此我建议那麽做。」
拉斯卡利斯还满?nbsp;
维雷利悠哉的说著。
不必说,第二天早上艾儿希多又在屋子里笑嘻嘻的,完全忘记她曾经把阿尔.
卡米尔当作凶手的事。
由於大马士革比耶路撒冷还内陆,因此白天热晚上冷。不过白天虽然热,由於
空气乾燥,因此并不是那麽燠热难耐,到了九月下旬,甚至可说是舒服。
市场里戴著面纱的女性和商人们乱成一团。由於价格是买卖双方讨价还价後决
定的,因此这喧闹声更是厉害。不过维雷利喜欢这热闹、充满生活感的地方。
呼吸著市场的空气漫步行一阵,人行渐渐稀少。维雷利眼睛往旁边一瞄,看到
了黝黑的药商老板正坐著。店里没有半个客人,乾燥的大马士革没什麽病,客人当
然也就少了。
「唉,生意真是烂透了。」
老板虽然叹著气,但却以满面的笑容望著维雷利。自己没赚钱,证明这城里的
病人少,大家都健康幸福。他笑容里的涵意在此。那是爱好自己的职业,并引以为
傲的微笑。维雷利打从心里羡慕他。
「阿帝尔大人哪里不舒服吗?」
店里的老板似乎认识阿帝尔。由於大马士革里没什麽法兰克人,因此也可说是
理所当然。老板一定常常听别人论及维雷利的相貌吧!
「不,病是没有,倒是最近晚上常常睡不著,就是所谓的失眠啦。您这儿有安
眠药吗?」
「有是有,但是我有更好的治疗方法。」
「哦,有那种东西啊!」
「简单,那就是不要睡午觉。」
看来维雷利在午睡里被袭击的事,似乎已经成为人们的话题。
「可是我很少睡午觉的耶!」
维雷利似乎很介意,小声的抗议著。
维雷利说的虽然是实话,但由於他懒惰的时候看起来比劳动的时间多出几千倍
,因此他的话并没有说服力。
维雷利只好露著苦笑离去。
城外的田里,有个女性挥著汗在树荫底休息。由於下田工作戴面纱很麻烦,因
此农家的女性多不避忌讳。
田里的农夫似乎是那女性的丈夫,正专心的拔著杂草。偶而会朝著那女性微微
一笑,那微笑和药商老板的一样。
好国家,好人民。维雷利心里这麽想。和这相比,我如何呢?为了一己的我,
像白蚁一样的蚕食著这些人所拼命建设的社会。不!白蚁的话还很清楚被害的状况
和原因吧?
维雷利以苦恼的表情摇了摇头。他在地面轻轻一踢後,慢慢的转了身,离开了
那里。
他走了一阵子之後,终於到达当初的目的地,一到河边,维雷利就呆呆的把没
有饵的钓钩沈到水里。由於他忘了装饵,当然钓不到鱼。不过维雷利似乎没有注意
到这一点。
他害怕自己。自己在不知不觉中,竟然正在想攻陷麦西亚得城的方法。
暗杀教团吗……?
维雷利突然想起数次主张攻击暗杀教团的艾儿希多。
「要毁掉那种罪恶的教团还有什麽好考虑的呢?应该给他们的只有地狱的烈火
,而不是慈悲的圣水。把整座城全烧光就行了。」
在如此强烈主张的艾儿希多面前,维雷利曾经有过恐惧的念头,那是因为艾儿
希多对罪恶有异常的憎恶以及破坏念头。
公主以自己的价值判断认定为恶者,就要赶尽杀绝,毫不听对方的辩解吧?
维雷利不得不想起艾儿希多小时候家人被惨杀的心理伤痛。是这深刻的伤口蒙
蔽了她的眼睛,使她无法观察污秽的事物吧?是十几年前的悲惨记忆变成了自动的
甲胄在她的身体上,使她无法接近丑恶的东西吧?
这疑念也是他对攻击暗杀教团犹豫的理由之一。
但是曾经将艾儿希多推临死亡深渊的暗杀教团,实际上也曾经激怒了维雷利,
他曾经为感情和理性而矛盾。
那时候维雷利突然感觉到人的气息,於是将视线从钓竿转到左後方。
那里站著一位很像基督徒的少女。年纪大约十三、四岁,少女以紫色的眼睛一
直望著维雷利。
「难得这种地方会有法兰克女孩,难道□有流浪的嗜好?」
维雷利若无其事的把视线转回钓竿後问道。
她没有回答。维雷利再度往後一看时,那个少女已经消失。维雷利轻轻的侧著
头思考,然後又把视线转回钓竿。不知什麽时候,那个少女竟然已经坐在维雷利的
右边了。
「如果□是魔道士,脸长得未免太可爱了。找我有什麽事吗?」
维雷利问著她,没有任何惊慌的样子。此时少女首度开口:
「你为什麽不讨伐暗杀教团呢?」
维雷利不可思议的望著那位少女。
这个少女和暗杀教团有什麽仇恨吧?例如像公主一样家人被杀害等。
「这个嘛,大概是将来的罪恶不能成为现在惩罚的理由吧!」
「你害怕的是,如果因为对方为异端就加以攻击,那你的精神构造就和十字军
的狂热教徒一样了吧?」
少女不拐弯抹角,一下子就冲到事情的核心。维雷利露著惊讶的脸色望向紫色
眼珠的少女。
这时候如果有人撞见这两个人,一定会有奇怪的印象吧?原因是外表上维雷利
的确比她年长近十岁,但是不知为什麽,会觉得那个少女的年纪比他大。
「但是暗杀教团打算杀的人,可说就是你家人哟!」
「…………」
「为了重要的人们而战,这麽想不就得了吗?由於你还年轻,所以勇往直前的
行动也很重要哟!後悔和反省等年纪大了多的是时间。如果你还是想继续待在这里
发呆的话,那就悉听尊便了。」
维雷利沈默不语。当然,那少女可能只是单纯的说出心中的话,因此他才会被
打动。但是他对那少女的声音却有股奇妙的怀念感觉,他迷惑了。
「男人常常会拘泥於无意识的仁德道义,你父亲也是那样吧?」
少女接下来的这句话,对维雷利的记忆给了决定性的一击。
「……对啊!我终於想起来了。我以前为什麽没有发现呢?」
「因为已经快二十年了呀!」
少女微笑著回答。
「是吗?已经过了那麽久啊!」
维雷利陷入往昔的回忆。他很少如此做,由此可知他精神上的动摇。但是没有
人可以从外表上看得出来吧?他的外表和平常并没有什麽两样。
「你还是听我的话吧!」
「这是□的请求吗?」
维雷利开玩笑的问她。
「重要的不是我的希望,而是你的意志。」
「嗯,我知道。」
少女微笑著站了起来,好像满足维雷利的话。
「但是在战斗之前,别忘了治好艾儿希多公主的深创哟!」
「这个可难了。」
维雷利望著水面,纹风不动。钓鱼线上下摇摆著,表示有傻鱼儿正在对钓钩有
兴趣,但是维雷利的样子没有变化。
「我感谢你杀了我,请不要介意我的事情哟……」
维雷利回头往少女的方向看去,他看到少女的人影在夕阳下渐渐的失去颜色。
「再见,维雷利乌斯.安地阿斯。不,你现在是阿尔.阿帝尔。希望下次见到
你是几十年後的事了,希望神会祝福你的人生……」
「维雷利乌斯.安地阿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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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 ■ ■ ■ ■ ■ 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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