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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MoMoJesse (★情僧★), 信区: Fantasy
标 题: 圣战 之 觉醒
发信站: BBS 哈工大紫丁香站 (Sat Nov 6 21:16:24 2004)
1
这个城名叫拿撤勒,是个位於圣城耶路撤冷北方约八十公里处的一个小城。这
里同时也是基督教的摇篮,圣母玛利亚在这里得到了天使加百列的受孕通知,所以
城南有一所圣灵受孕教会。至於城外的北方则有一股涌泉,玛利亚和耶稣曾来这里
饮水,所以又称为「圣母玛利亚之井」。
小城的西方,丘陵上覆盖着一望无际、绵延不断的森林,让无数的动物得以温
饱。它们从未想过,到了二十世纪,这里会变成荒废的秃山。
其实不光是拿撤勒周围,过去的巴勒斯坦也是一样,都被丰饶的森林覆盖着。
人类刚前来开垦时,还称这里是「肥沃的弯月地带」,和如今乱石荒野的景象完全
不同。
不过,在沙拉丁时代,这里还隐约可以看出过去的盛况。
种植了小麦和柳橙的农场滋润了当地人的生活,蜜蜂也在散发着香气的瓜田中
飞舞。
然而——
对那位伫立在大地上的青年而言,这一切的美好都离他那麽遥远。强风吹起飞
砂走石,逐渐吞蚀掉草绿,彷佛想拒人於千里之外。
年青人用包巾盖住口鼻、左手牵着骆驼、遥望着远方。虽然包巾将整个脸都盖
住了,但是从包巾缝中露出的双眼,很明显的是双西洋人的眼睛。
为什麽一个西洋人,会单独深入沙拉丁领地的拿撤勒近郊呢?
年轻人名叫拉斯卡利斯—正是那个和维雷利一起投效伊斯兰军的拉斯卡利斯。
自从上次雅法之战,维雷利失踪、生死不明之後,他就寻访各地,不断搜索。
现在,他在这里等某个人。
混着乾热黄砂的强风也夺不走他的注蕙力。他只是一动也不动的,用他硬直的
眼神凝望着西北方—亚克的方向。灰色的风也毫不歇息,持续的击打他年轻的身躯
。
突然,拉斯卡利斯的目光稍许颤动了一下,他高高举起了左手。远方隐约的影
子映入眼 。
那身影迅速的扩大,看得出是个女孩,正以超乎人类常识的高速接近拉斯卡利
斯。女孩的额头上一滴汗也没出、迅速的来到拉斯卡利斯的正前方,迅速的站定了
。
不等这个女孩—露易西稍做休息,拉斯卡利斯就开口问了唯一一个问题。
「怎麽样?找到了吗?」
「嗯,可是……」
露易西低下头去继续回答:
「可是照那种情况看来,谁也说不准还能活多久。」
接着是沈默。站在风砂中的露易西咬紧了柔软的嘴唇、身体也微微的颤抖。
「去救他吧,现在就去!再不去说不定来不及了。要是他真的死了就来不及了
!」
露易西大喊着,似乎是在责备拉斯卡利斯的优柔寡断。
可是拉斯卡利斯也不打算因此就冒然行动,因为自杀是他的宗教禁忌。
除非有万全的把握,否则…如今唯一能救他的只有我们,我们一旦失败,他也
就死定了。
拉斯卡利斯当然也想照着露易西的方式行动,可是他不打算这麽做。被人讥讽
为优柔寡断,对他来说早已是家常便饭,不在乎了。
打定主意之後,拉斯卡利斯才缓缓的再度开口:
「蒙地费拉特侯爵听说已经离开雅法,到亚克去了?」
「嗯,集伊国王和圣骑士团也暂时脱离理查的掌控了。」
这情报是哪里搜集来的?露易西面对拉斯卡利斯的快问,也只得用快答来回应
。
「去见见他吧……只有这个方法最牢靠了……」
「见了他又能怎样?你不明白自己的身份是背叛者吗!?一定会被杀掉的。」
露易西很自然的反驳道。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因为她不明了蒙地费拉特侯爵与
维雷利间的关系……
「不要反驳我的话,现在不准跟我唱反调。」
拉斯卡利斯用接近顽固的坚决,回应了露易西的焦虑。他确信如今唯一能伸出
援手的只有自己,没有别人能帮得上忙了。
「……我听你的就是了嘛。」
被拉斯卡利斯严厉的斥责之後,露易西才不甘不愿的答应了。
不等露易西的话说完,拉斯卡利斯就跨上了骆驼,鞭策前行。露易西只好嘟哝
着跟了上去。
风还是像方才一样沈重、寒冷,团团的把这二个人包裹了起来。
2
蒙地费拉特侯爵肯拉多—统领巴勒斯坦境内提尔都市的义大利贵族。他靠着自
己的辩才,鼓动耶路撤冷国王集伊、神殿骑士团与圣约翰骑士团的两位总长、以及
的黎波里伯爵雷蒙,导致众人与理查相猜忌。
如今,他正在班师回提尔的路上。从雅法到提尔,中途还有亚克这一站,肯拉
多打算明天抵达亚克之後稍做停留,为的不是休息,而是要藉着看不见的线的牵引
,操纵集伊等人。
肯拉多一人独自坐在行军帐幕中,饮用着葡萄酒。帐幕外,蒙蒙的细雨像雾一
般的飘落,浸湿了地面。
「魔法术士的弟子好像朝这里来了。」
突然,在肯拉多的右方,帐幕阴暗的角落里,一颗会说话的人头浮了出来。人
头嘴唇上的血色,反而让人觉得不搭调。
正是那个以前狙击过维雷利的…那个「恶魔之首」。
「是吗!?」
肯拉多一点惊讶的神色也没有,简短的回答道。然後微笑的把脸转向了拉斯·
阿尔·格尔——「恶魔之首」。
「你也真不简单哪。」
「我怎麽比得上你呢?」
拉斯·阿尔·格尔回答。
如今,他成了肯拉多的部下。这个暗杀教团出身的异能者,不知为什麽,对蒙
地费拉特侯爵肯拉多心服口服的效忠。
「救了他的人是你吧!我只记得要你监视他,不记得要你搭救他啊。」
「这麽说来,杀了他也没关系罗?」
「呵呵,你想杀他吗?我倒想问问你对他的看法。」
肯拉多把手撑在茶几上,用颇堪玩味的神情望着那颗头。
「我只能说,他是个令人害怕的弱者。」
「哦…」
「他不懂得用杀气对抗杀气。好像从来不知道如何看穿别人的恶意。」
「那也算是他特有的才能吧?不是吗?」
「也可以这麽说吧。可是,把他视为天才和蠢蛋的混合体,界限又太模糊了。
」
这究竟算是褒、还是贬呢?拉斯·阿尔·格尔的答案这麽不明确,让肯拉多顿
时觉得无趣,只好再举杯喝一口酒。
这时,帐幕外传来的是部下的声音。外头的雨雾这时已经转变成真正的大雨了
。
肯拉多召进了部下,「恶魔之首」则像烟雾一般的消失了。
「传!」
部下的报告还没完,肯拉多就已下了命令。
「是!可是那个人,虽然自称是沙拉丁的使者,却……」
「是个西洋人对不对?放他进来,把守卫撤走。」
「这样太危脸了。」
「这点危险都怕的话,怎麽在这种兵荒马乱的时代生存呢!」
肯拉多自信的语气连部下都能直接感受到。部下简短的遵命之後,走出了帐幕
。
不一会儿,部下便领着一位年轻男子走了进来。肯拉多用目光指挥部下离去,
然後才盯住单膝跪地行礼的拉斯卡利斯。
没等拉斯卡利斯开口,肯拉多率先开口问道——
「是有关『公正』的事,对吧?」
一惊之下,拉斯卡利斯连话也说不出来了。只剩肯拉多继续尖锐的逼问。
「打扰我的睡眠时间跑来见我,你最好能说些有建设性的话。」
俯视着拉斯卡利斯的肯拉多,语气中充满着揶揄,还有不为人知的算计。
「求求您!请您用您的力量救救他吧!」
拉斯卡利斯像个站在悬崖边上的人那样恳求着。但仍旧改变不了肯拉多冷峻的
目光。
「……你、还有阿帝尔·塞夫丁都是背叛者。不过,你明知如此还敢前来,我
也不好再追究你的过去了。」
语调中仍然没有丝毫妥协,肯拉多继续说道:
「我问你,我救了他能得到什麽好处?你知道,『利益』才是说服别人的最好
工具吧!?」
「您说的一点也没错。可是,我私下认为,亲情还是凌驾在利益之上的。」
拉斯卡利斯毫不犹豫的回答,反倒让肯拉多困扰的叹了一口气。
「……原来你知道了。难怪你会直接来找我。这件事,是他亲口告诉你的吗?
」
「是的。」
「你这个人实在太死心眼了。想要救人,该用狡滑一点的方法比较好。」
肯拉多的口气好像在教训徒弟似的。拉斯卡利斯这才感觉到,蒙地费拉特侯爵
除了计谋过人那一面之外,还有真正属於人的那一面。
「可是我的力量毕竟有限……只能求您救他了。」
「我不答应。」
肯拉多正色回答道。
「为什麽!?」
「那小子会救他自己的。你以为他是那麽视死如归的人吗?别天真了。」
话的内容虽然严厉,可是肯拉多的声音充满了平静。语气中同时带有柔性和威
风。
「不过,如果你想动手救他,我也不会做任何干涉。」肯拉多迅速的封闭了自
己的感情世界,看透了这种变化的拉斯卡利斯终於下定了决心。
意思是,要趁人还在亚克的机会动手。
拉斯卡利斯离去後,隐藏在幕後的屠杀者拉斯·阿尔·格尔又出声了。
「看来,知道你们之间关系的人愈来愈多了。」
「无妨!」
肯拉多回答,放下了玻璃杯,缓缓站了起来。他的眼睛根本不像是疲劳想睡的
人的眼睛。连暗杀者拉斯·阿尔·格尔·都自认为看穿了他的心事。
「难道…侯爵你真的要去救他?」
「我不会救他。刚才我已经回答过那个年轻人了。」
「可是,你不是打算去见见他吗?」
「是去见他,不是去救他。把他关在那里,迟早会被人救走的。当然,他得先
自救,才能得到帮助,他必须先活下去才行。」
「你内心正在矛盾吧。」
拉斯·阿尔·格尔低声的追问肯拉多。
「你这个了解人间现实,而且狡滑的加以利用到极限的人,怎麽会说这种话呢
?」
「身为人,拥有矛盾是件好事。」
回答的声音虽小,但却显示出这个人的气量和思维的宽广。他不拘泥,向来不
会固执於一个方法,不知变通。
——这正是他的魅力所在。
肯拉多并不拘泥拉斯·阿尔·格尔过去的暗杀教团出身,愿意收留他。蒙地费
拉特侯爵肯拉多就是这样的人,一个有弹性的巨人。
亚克的中央,稍靠西南方的地方,有一栋二层楼的方正建筑 。肯拉多正抱着双
臂,隐藏在阴影中,望着这栋建筑 。
——就是这里吧……一般的守门人,脸上都应该有见钱眼开的表情才对。
可是这栋小小的建筑 ,不但安排了二名守卫,而且是不那麽好打发的士兵。
——在这栋房子前面安排守卫,本来就让人起疑。
肯拉多隐藏起深思熟虑,缓缓的走了出来,向守门的卫士靠近。
看见一位银发男人走近、卫士掩不住警戒的神色。他们将手中的长枪举了起来
,用恶鬼的表情盯住肯拉多。
「他们好像并不把我放在眼里嘛。」
看着卫士交头接耳的肯拉多又向前走了二步,才在卫士面前站定下来。
「你是什麽人!」
守门卫士故意装出龇牙裂嘴的凶恶表情,质问肯拉多。从他们对待来客的态度
看来,这房子铁定有问题。
看见守卫的反应,肯拉多决定了下一步该怎麽做。对方并不知道他就是蒙地费
拉特侯爵,换句话说,他怎麽做都不致於暴露身份,不暴露身份,将来的麻烦也会
少得多。
和守卫的预期相反,肯拉多竟然又往前开步走。守卫们这才慌张起来,想用枪
把入侵者推出去。
可惜,他们根本办不到,因为对手的动作更快。
肯拉多的双拳像鹰爪般一跃而起,准确的扑向二个守卫的身体,才轻轻一按,
又迅速的抽了回来。
守卫的嘴突然猛张,双膝同时跪倒下来。肯拉多就这样平心静气的跨过了倒地
的二人。这种惊异的速度看在外人眼中是不可思议的,但对肯拉多而言是家常便饭
。
「辛苦你们啦。」
低声说道,肯拉多跨步朝建筑 内走去。
伴随着踩在石地砖上的卡嗒卡嗒声,肯拉多缓缓的走在走廊上,然後站定在一
个小房间前。当然,之前站在这里的卫兵,也倒地不起了。
刚打开小门走进去时,肯拉多竟升起了一股错觉,还以为房间里的年轻人已经
死了。因为他感觉不到房间内有丝毫生气。
肯拉多用严厉的声调开口了:
「你为什麽要到这里来!?」
年轻人一点反应也没有。他的脚上留着非常严重的箭伤,整个人全身上下没有
半分生命的气息。
可是肯拉多却用更严峻的声调继续质问:
「回答我!为什麽你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肯拉多的语气中没有分毫的慈悲,仍旧像北极的夜空那般凛冽。
那个被他质问的年轻俘虏——阿尔·阿帝尔·维雷利,缓缓的,终於睁开了眼
睛,朝问话的声音方向转过头去。
「……哥哥?……」
维雷利的微弱声音虽然无力,但是充满着惊讶。
「……如今的我,也只能待在这里而已啦。」
维雷利垂下了双眼,声音小的像蚊子叫。他的说话声完全缺乏活力,是平日的
他绝对不可能有的微弱。
肯拉多只用他针尖般的锐利目光瞪着维雷利,用态度取代了他的回答。
「蠢蛋!」
肯拉多的语气变得更严厉了。
「你说的话,不,你过去所做的所有事,其实都是你自我牺牲的矫饰。在这一
切的背後,真正隐藏着的是你一直想压抑的恶魔。那是什麽样的恶魔?回答我!阿
帝尔·塞夫丁!你内心的恶魔是什麽!?」
肯拉多的话太残酷了,太直接的剌穿了对方的胸口,好像活生生的抓住了对方
的心脏似的。
维雷利的嘴唇颤抖着,用绝望的眼神看着肯拉多,他的表情似乎想要拒绝回答
,可是肯拉多严峻的眼睛不允许他逃避。
「……是怀疑……」
这是维雷利最不想说出口的话,也是他长久以来一直压抑在内心的恶魔。他从
来没和任何人提起过他心中的这一片黑暗面。
「这就对了。在人类的轻蔑与迫害下成长的你,不知不觉间对人产生怀疑,深
怕有哪一天会被人给背叛。所以,在面对这令人厌恶的自己时,加速导致了自我的
破灭。」
咬紧着嘴唇,维雷利一直忍耐着。他本身一直存在着姑息罪恶的心。因为他那
异常的生长环境,造成了他不成熟的人格。
「正视它吧。它是你内心的纠葛,你非正视它不可。」
「哥哥,我内心非常害怕,我是不是在不知不觉间,被没有爱的修罗给控制了
…!?」
维雷利细小的声音,终於在这时打动了肯拉多冷冷的目光。一丝哀伤的神色从
他眯起的眼中隐约浮现。
可是肯拉多忍住了,他还是没有把手伸出去。
「你得靠你自己去解决!要是你通不过这一层的考验,那麽你就真的会迈向毁
灭了。」
「告诉我,我到底该怎麽办才好?要到什麽时候,我才能成为真正的人呢?」
维雷利拼命的向哥哥恳求着答案,可是肯拉多并没有打算回答的意思。
代替他的回答,肯拉多走到维雷利的面前,缓缓的拔剑出鞘。
「你的右脚已经开始化脓了,不现在砍掉它,你恐怕就死定了。」
「……!」
「把脚伸出来,我帮你砍断它。」
「……这是长久以来一直为我效劳的右脚,请让我自己下手。」
维雷利把袖子撕裂了下来,紧紧的捆住了自己的大腿·从肯拉多的手中接过了
剑。那是一把伊斯兰制的,刀身纤细而且锋利的军刃剑。
「原谅我吧!」
简短的说了这句不知是向谁请求宽恕的话,维雷利将持刀的右手高举过顶。
闭上眼睛的维雷利在右手上集中气力,暂停了一瞬间之後,他使尽全身的力量
,持刀往右脚的地方挥下。
可是,刀并没有如预期般的砍在脚上。感觉到刀锋受阻的维雷利睁开双眼,只
见哥哥空手握住了砍下的刀刃。
「不过,假如有伊斯兰的先进医学,说不定用不着砍断它了。」
大量的血从肯拉多的手心冒出,可是他仍旧不改神色的凝视着维雷利。
维雷利直到此刻才明白哥哥的意图。肯拉多把自己的剑交给他,意思是要他靠
自己的力量逃出这间昏暗的囚室。
放开了手中的刀之後,肯拉多沈默的把背转向维雷利。他一点也不关心自己在
滴血的右手,开始缓慢的向门口走出去。
「先求活下来,再去谈其他的事。」
这是肯拉多留下来的最後一句话。就在跨出门的那一瞬间,他催促着维雷利及
时清醒过来。这句话的内涵,和刚才一直保持的冷峻完全不同。
维雷利的眼中又恢复了意志之光,那是超越了所有怀疑之心的爱。只有人类才
会拥有的这种矛盾,这种连神都没有的内心纠缠,这种对生命的礼赞,维雷利全都
从他哥哥的话中得到了。
他把力量注入左脚,用剑支撑着站起身来,他衰弱的身体也在这一刻产生了无
比的生存意志。
肯拉多等到弟弟再度站起来之後,才又迈步向前走,消失在维雷利面前。只有
他的脚步声还环绕着维雷利,缓缓的溶入周围的静寂中。
只剩下哥哥的声音:先求活下来。不断的在维雷利的内心里回响。
3
艾儿希多所率领的伊斯兰军动摇了。他们继续战斗下去的热情遭到了极大的打
击。
心理动摇的原因之一,是他们败给了罗宾·洛克斯里。过去在陆战方面所向无
敌的艾儿希多,竟然败给了兵力屈居於劣势的敌军。
不过,更大的心理震撼,来自於兵士之间口耳相传的谣言。
因为谣传这次率领敌军的将领,名字叫维雷利。
这种谣言是哪来的呢?其实这正是理查之妹亚莉耶诺儿的奸计。在那次战役中
,亚莉耶诺儿看穿了艾儿希多对维雷利背叛所可能引发的反应,所以她命令手下的
佣兵士们大声的在散播谣言,谎称己方的统帅是维雷利。
在战役中,唯一曾和敌军统帅罗宾·洛克斯里打过照面的阿尔·卡米尔,却不
知为何不做任何的澄清。这引得部下们的猜疑更加严重。
「绝不能饶过背叛者!」
「不可能,那个人不可能会背叛!」
「他毕竟是个法兰克人呀!」
这些猜忌之声自然也会传进艾儿希多的耳里,不断的刺伤她的心灵。单纯的她
,始终不相信自己周围的人会做出背叛这种卑劣的行为。背叛对她而言,是那麽遥
远的邪恶行为,听在耳里一点都没有现实的实感。
「背叛……?竟然会有人背叛我?」
理由呢?被人胁迫吗?想法转变了吗?还是他开始想家了呢?或者…是被那个
亚莉耶诺儿的美色所迷惑了……?不、不可能的,他不是常对我说「你是我心中的
太阳」吗!?难道说,那时发火的我赶走了他?
艾儿希多一味的在思考这些连她自己也理不清头绪的事,不知不觉就开始钻牛
角尖了。
「你也怀疑吗?」
就在艾儿希多的背後,阿尔·卡米尔的声音刺了过来。感觉到背後刺痛的艾儿
希多转过身来,只见阿尔·卡米尔站在一堆破屋的瓦砾旁。
他们如今暂时驻扎在雅法东南方十公里处的拉穆拉村。在被罗宾·洛克斯里打
败後,他们退守至此,观望敌军下一步的动向。
「你果然还是怀疑他。」
阿尔·卡米尔的冰冷语调又再度刺了上来,相对於面部表情冻结了的阿尔·卡
米尔,艾儿希多一点也不掩饰自己脸上的嫌恶表情。
「你为什麽一句话也不说呢?当时只有你一个人脱离战线,你难道没看见敌军
将领是谁吗?」
「当然看见了。」
「你说什麽!」
面对着心平气和地设计愚弄自己的阿尔·卡米尔,艾儿希多真的气炸了。
「那你为什麽不说实话!?你什麽也不辩驳,不等於默认他是背叛者了吗!」
「事实并不是那麽重要的。」
「别尽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
「你不懂吗?那我就明白告诉你好了,敌军的领袖就是阿尔·阿帝尔本人!」
阿尔·卡米尔啐下了这句话,斗蓬一翻转身就走。乾燥的风追随在他身後,在
他和艾儿希多之间扬起了一阵沙尘。
被抛在身後的艾儿希多,则像是被闪电击中一般,瞪着无神的双眼站着。怀疑
和信赖,已经在她心中结下了解不开的结。
只有混杂着沙尘的阳光,仍旧冷冷的照在艾儿希多身上。
※ ※ ※
狮子心王理查最不拿手的,同时也最讨厌的就是政治。英格兰的十年治世,他
只有一年留在国内,由此可见他对政治的厌恶,和对战争的狂热。
也正因此,整合参加十字军的各诸侯之间的意见,成了他最厌恶的工作。向来
以圣洁骑士自居的理查,实在难以忍受用利益来打动对方的这种交涉方法。
可是,如今十字军因为蒙地费拉特侯爵肯拉多的撼动而四分五裂,理查尽管心
里不情愿,还是得为了统合十字单而努力。
「蒙地费拉特侯爵肯拉多……好个狡滑的人!」
理查愤愤的骂道。
——沙拉丁还好对付,他的手法就是利用政、战方面,目的也只有打垮十字军
而已。可是蒙地费拉特就麻烦了,他不但拥有我所缺乏的能力,而且到现在我还猜
不出他真正的用意。
站在雅法中央城寨的屋顶上,理查握紧了自己的拳头。稍许带有盐味的海风,
吹动着他的红发缓缓飘动。
「不过,这算不上耻辱,我是绝不和人妥协的!」
妥协、让步,然後动之以利的这种行为,向来是理查心目中卑劣的可耻行径。
可是,如果不用这些方法,又该怎麽去服人呢?
面对这种问题,狮子心王永远只有一种答案——力量——自我的强大力量。
——诸侯之间之所以不肯听命行动,证明我还没有真正拥有「完全的力量」。
虽然自登陆巴勒斯坦以来,十字军一直是连战连胜,可是他并不感到满足。
——为什麽胜利的我反被逼进死角,而败北的沙拉丁反倒保有馀力呢?
「那是因为我还没有成为拥有完全的力量的真正强者!」
理查使劲的朝高可及腰的城墙顶缘挥拳,血从他的拳头中渗了出来,崩落的石
屑也发出闷响,跌落在地面上。
不过,如今的理查正着实的朝他的目标迈进,他对自己抱持的信心,比过去任
何时侯都要来得更强,他正在不断地变强。
过去维雷利经常利用的理查的弱点,到现在也渐渐消失了。如今的他已经了解
了狮子魂的真意,不再害怕任何的敌人,如今的他才是最强的。
「报告!上次战役中的英雄罗宾·洛克斯里大人,从昨夜起就失踪了。」
一个部下跪在理查的身後。理查当然也知道他一直跪在那里,不过,像这种没
有才能的部下,对理查而言,就跟一块石头没两样。
「让他去,他有自己的想法。」
「可是,这麽一来军纪不就……」
「那个人只有在完全自由的状况下才能发挥才能,不是那种需要用纪律管辖的
凡人。」
坚实的声调在静寂的空气中激起了一阵漩涡。这名部下听了这句间接指明他也
是凡人之一的话,不满的表情扬溢在脸上。
不过理查丝毫不理会部下的不满之情,迳自迈开步伐离开顶楼。就在他与部下
擦身而过的那一瞬间,他抛下了一句略带威胁性的话:
「你最好祈祷你的能力能和你的表情相匹配。」
部下的身子突然僵直了起来,一时之间被恐怖所围绕。
4
以杖代步,拖着右脚缓慢前行的维雷利离开了建筑 物之後,开始朝南前进。月
光温柔的包围着他,可是即使是这微弱的月光,也强得让他感到目眩。
「我不需要你替我带路呀。」
维雷利的脚边,一只老鼠在徘徊着。它是维雷利被关在牢里时唯一的朋友。
看着老鼠,维雷利停下了脚步,蹲了下来,伸出了手。
可是他想了想,又重新站了起来,强忍着右脚的疼痛迈开步伐。老鼠马上追了
上来,可惜不管它怎样在维雷利脚边撤娇,维雷利都无动於衷。小老鼠不得已才停
下脚来,用悲哀的眼神望着维雷利的背影,终於,它朝着反方向跑开了。
「任何人都得想办法活下去!」
维雷利用细瘦的声音自言自语道:
「非得活下来不可!」
如今的他,打从心底升起了一股求生意志。这不是畏惧死亡的恐惧,也不是英
雄气慨的豪语,只是单纯的一句话传进他的耳里,要他活下去。
拖着只能以悲惨来形容的身体,维雷利拼死命的继续走。虽然身体的痛楚强得
几乎让他站不起来,但却也鼓舞着他的身体,迫使身体发出更强大的生存力。
就在这时,维雷利的背後突然傅来了女性的侵略性说话声。
「慢着!」
声调虽然细柔,可是话里充满命令的强制性。原来是理查之妹亚莉耶诺儿。维
雷利自然也听得出来,只不过他没有转身。
看见对方一点反应也没有,亚莉耶诺儿用优雅的身段追了上来,赶到了维雷利
的前头,伸手挡住了他的去路。
「你还真冷淡,连回头都嫌麻烦。」
亚莉耶诺儿脸上挂着她特有的笑容,在维雷利的前方建造起了一堵无形的墙。
这是唯有经验丰富的女性才有的,游刃有馀的态度。
维雷利没办法,只好停下脚步。若是平常,他大概会歪过头,用不耐烦的表情
望着对方吧。
可是此刻的维雷利,表情却无比严峻,全身上下都被从未见过的怒火所包围,
和过去的他完全不同。
这时的亚莉耶诺儿,突然感受到维雷利散发的凄绝气魄,这是平日当惯了「女
皇」的她,从来没体验过的强大压迫感。
——好强大的压迫感……竟然让人不敢正视……。
亚莉耶诺儿不禁倒抽了一口气,变灰的嘴唇微颤,连她一向引以为傲的美腿,
也开始微微摇晃。
可是她立刻强迫自己自制,好不容易的,从嘴角挤出了冶 的笑容。
「你以为自己能这麽简单地逃掉吗?」
「………。」
「你真是想的太美了,有我在这儿,你就别想逃走!」
亚莉耶诺儿的声调中还残留着些许震动,而且这句话也不像是她该说的话。若
是在平常,她照理说会用更讽刺的话语羞辱对方。可是更讽刺的是,如今她已经慌
得没时间琢磨自己的词句了。
——我究竟在害怕些什麽呢?
对狮子而言,感到害怕其实就等於是无比的侮辱。亚莉耶诺儿以狮子自居,自
然不该畏惧一个人才对。
可是现在她眼前的这个年青人,目光中散发着鬼气,强压着她的狮子自尊抬不
起头来。
很明显的,现在的维雷利和过去的维雷利不同。
他浑身充满了愤怒。被生存关头逼进死角的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燃起自己的怒
火,与之对抗。
「别靠近我,现在的我不够冷静。」
维雷利说的话,更让人感受到灵魂的剧烈摇撼。
伴随着他的说话声,连周围的空气都开始震动,震动的空气扑向亚莉耶诺儿的
身体,击败了她。事实上,维雷利并不具有引发空气震动的魔力,但亚莉耶诺儿确
实感到了这股压迫感。
「不想死的话,就快点让路!」
维雷利又再一次用威胁的口吻低声说了一遍,他似乎并不明白,这时的亚莉耶
诺儿已经僵在那儿动不了了。他说的话,使得身为王妹的亚莉耶诺儿感到自己的卑
下,她甚至连回答的馀地也没有。就像站在强风之中一般,她感到呼吸困难,如同
一位重病的伤患,连呻吟的力量都消失殆尽。发抖的双腿似乎也失去了骨骼的支撑
,连站着都是件非常勉强的事。
看着美丽双唇正在颤抖的亚莉耶诺儿,维雷利又向前跨出了一步,他冷峻的目
光这时已瞄准了亚莉耶诺儿的眉心。
随着视线逐渐缩短,亚莉耶诺儿的瞳孔中,浮现出浑身被蒸气般的白色火焰所
包覆着的维雷利。一条白色火焰形成的龙包围着维雷利,变幻着身形直冲上阴暗的
天际。
维雷利一步一步的接近亚莉耶诺儿,更让她感受到难耐的压力。她用双臂环抱
住自己的身体,尽可能的防御自己。然後,当维雷利走到她面前时,亚莉耶诺儿终
於支撑不住,像少女那样跌坐在地上。
——死定了……
睁大双眼的亚莉耶诺儿清楚的感觉到这股恐惧,她仰视着被白龙包围的维雷利
。
稍微停顿了一下之後,维雷利又开始移动。握着支撑身体的剑的手加深了劲道
,他静默的俯视着跌倒在地的亚莉耶诺儿。
——救命呀!
亚莉耶诺儿反射动作似的闭上了眼睛,在此同时,她长长的睫毛之间渗出了晶
盈的泪水,顺着她柔软的面颊滑落下来。平常以美 着称的亚莉耶诺儿,如今也只
能像个小孩似的掩面哭泣。
四周围一片寂静,空气中只剩下她抽泣的哭声。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等到亚莉耶诺儿回过神来四处张望时,才发现维雷利早已
不见踪影。周遭又回复到一片平静,静的连风声也没有。
亚莉耶诺儿静静的看着自己白 的双手陷在沙土中,她紧咬着好不容易才恢复
血色的嘴唇,她一再的 打地面,直到拳头渗出血来为止。
这时的维雷利呢——?
他脸上挂着一副困扰的表情,嘴里叽哩咕噜的不知在说些什麽。
「我早该想到,把女孩弄哭之後的感觉最难受了。」
维雷利的身体,这时已经不再散发压迫一切生灵的鬼气,而愤怒的火焰也已经
熄灭。方才锐利的足以剌穿人的眼神又回复成痴呆的样子。他自己并不明白自己拥
有的是什麽力量,他甚至不明白刚才是什麽把亚莉耶诺儿吓成那个样子的。
他只知道,刚才不知为何把对方给吓哭了,自己只好慌张地溜之大吉。的确,
刚才在亚莉耶诺儿面前,他是有些气愤,可是他不了解自己产生了什麽样的力量。
「可是,谁晓得堂堂一国的公主会那麽容易吓哭呀!?」照理说,亚莉耶诺儿
仗侍着自己的身份地位,一定会摆出更凶恶的脸,狠狠的凶回来才对啊。
「你这是什麽态度!!」
亚莉耶诺儿一旦发火,应该会一边大骂一边挥剑冲上来吧!?
「看来傻人终究是有傻福的。」
维雷利边走边嘟哝着,这时的他,最想见的就是艾儿希多那张发怒的脸。那张
可爱的脸虽然算不上他追求生存的唯一目的,不过也算是其中的一部份吧。
脑子里浮现艾儿希多生气的表情,维雷利继续前进着。他拖着脚步通过十字路
口前,先停了一下观察四周。现在的他位於两边被房舍夹紧的小巷内,前方横过一
条宽敞的大路。
假如他大摇大摆的穿越这条铺有石砖的大路,一定会招蜂引蝶似的吸来不少卫
佣兵吧!?维雷利虽然有时鲁钝,但这点道理他还是懂的。
「以前在这里住过一阵子,应该还认得路才对吧!」
一面埋怨着,维雷利转过身来走回头路。他当然心里也急,可是他的行动就是
快不起来。
就在这时,他听到大路那边传来了卫兵交谈的声音。
虽然维雷利听不清楚卫兵们在说些什麽,不过猜也知道俘虏逃脱的事已经被发
觉了,而且卫兵们正朝这个方向搜索过来,这是无庸置疑的。
心慌的维雷利使足了劲,开始一跛一跛的逃跑。假如换成露易西处於他的地位
,以她高明的功夫,没有逃不出的难关。可是维雷利这个人虽然擅长运筹帷幄,在
个人功夫方面却几近等於无能。
但是或许正因为如此,才会有那麽多有才能的人愿意对维雷利伸出援手吧。
当然这并不是他引人入壳的技俩,而是他的本性就是如此,这大概就是他可爱
的地方吧。
不论如何,如今孤单一人的维雷利只好试图自救。他见到右手边的两栋建筑 之
间有一边非常狭窄的隙缝,躲进去之後前胸後背都会贴住墙面,维雷利打算挤过这
里,逃到别的巷子里去。
然而他在狭缝里才「横行」了没多久,就发现一堵石墙敲碎了他的如意算盘。
技穷的他只好再往回走,可是这时,刚才那些卫兵已经来到了这条巷子的转角,让
他陷入了进退维谷,进去也不是,出来又不行的绝境。
假如拉斯卡利斯或是艾儿希多在他身边,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吧。唯有他处於
孤独一个人的状态,他的无能本性才会显露出来。但是过去,不管他捅出多大的漏
子,情势总不致於陷入绝境,至少拉斯卡利斯了解这一点,艾儿希多也明白他这种
习性。
二名卫兵一面保持警觉,一面在砂石地上踩出沙沙的脚步声。
「希望他们不会注意到这里。」
维雷利暗自在心中祈祷着。
「如今的局面已经不是我可以左右的了。」
在屏息等待卫兵通过时,维雷利还在希望能在不见血的情况下让这一幕收场。
这个世界上大概没人比他更蠢、更天真了吧。可是这就是维雷利。若要他在被
人愚弄和杀人之间做一个选择,他会毫不考虑的选择前者。
「我刚才明明看见这里有人影的。」
「嗯!这附近一定躲着什麽人。」
卫兵们一面慎重的交谈,一面观察周遭状况。这些卫兵年纪大概很轻,而且并
不以自己的对手是阿帝尔·塞夫丁而感到恐惧。
环顾着四周的卫兵继续前进,从维雷利的位置,是看不见巷子里的卫兵的。现
在的维雷利只能被二堵墙夹在中央乾着急。
一旦被卫兵发现,就该立刻抽刀,趁他还来不及喊叫的当儿斩死对方。
可是维雷利实在不想这麽做。
或许是运气好吧?不知是卫兵的运气比较好,还是维雷利的运气比较好,在维
雷利眼前的墙缝间,卫兵的身影一闪而过,然後消失了。
「呼——!」
欠考虑的维雷利大大的喘了一口气,这次的确运气好,没引发更大的骚动。等
待了一会,维雷利才爬出狭缝,立刻找个墙角坐了下来。
「接下来又该怎麽办呢…」
维雷利慢吞吞的自言自语道,抬起头来,扫视一遍已经空无一人的小巷子。
突然,维雷利的脖子僵住了。
一个男人倚在墙边站着的身影,映入了他的眼 。那个人穿着鲜绿色的衣服,
带着一把几乎与人等高的长弓,年轻的身躯包覆着铠甲般的筋肉,眼睛的光芒像火
星和金星合而为一似的那麽锐利,显现出盎格鲁撒克逊民族不屈从於诺曼人支配的
反抗精神。(英格兰自一○六六年被诺曼第公爵征服以来,就由诺曼人王朝加以管
理。狮子心王理查也是欧陆出身的诺曼人,不过由於他的声威,使两民族之间的龃
龉减到了最少。)
这个人,就是传说中行侠仗义的罗宾汉——洛克斯里的罗宾。
「嗨!」
罗宾·洛克斯里懒洋洋的和维雷利打了声招呼。之後他便一言不发的抱着双臂
,一动也不动的用锐利眼神打量维雷利。
「哎,又来啦……现在又不适合较量较量了是吗……可是……」
看着维雷利的伤,罗宾大感扫兴。
「可是,我罗宾·洛克斯里偏偏有这个坏习惯,只和状况最好的敌人较量。」
面对罗宾,维雷利还是用刚才毫无表情的脸加以应对。这时和面对亚莉耶诺儿
那时不同,他的身体并没有冒出火焰般的鬼气。为什麽会这样呢?那是因为亚莉耶
诺儿太过份强调维雷利的不利地位,所以才导致维雷利产生了心理上的反击。
罗宾和维雷利仍旧一言不发的互瞪着,似乎这两个人并不需要用会话来增进彼
此的了解。他们两人虽然外表不同,但内心的器量却有颇多共通之处。这时,他们
已经揣度出对方的强大实力了。
「难道还是免不了要较量一下吗!?」
罗宾·洛克斯里再度启口,身子仍旧纹风不动,可是周围的空气开始有了变化
,气已经包围住他了。
缓缓的由罗宾体内所散发出的鬼气,以人类所无法想像的速度开始扩张,很快
的就形成了一股激流,将难耐的压力施加在维雷利身上。这种压力,也就是方才维
雷利施加在亚莉耶诺儿身上的同样力量。
可是直到现在,罗宾的姿势还是没有任何变化。只有双肩和双臂的肌肉,随着
气一起鼓涨了起来。
同样的,维雷利也是动也不动。唯一和罗宾不同的,是他没有围绕着全身的力
量与气魄。
维雷利丝毫不抵抗罗宾的那股鬼气。他就像激流中的岩石一般,让对手的力道
由身畔滑过,让自己受伤的身体能承受得住冲击。
这是一场超乎想像的战争。从外表看来,这里只有二个平凡的人,互相凝视着
对方。可是若是此刻有人想介入这两者之间,他将会被二人之间的气所捆绑,动弹
不得。
终於,罗宾·洛克斯里行动了,他举起了长弓,缓缓的拉开了弓弦。当他右手
放开弓弦时,一支必杀的箭已经朝维雷利冲刺而去。
箭尖划破了空气,在箭尾处留下了一道真空的滑流,目标指向维雷利的喉头。
即使在极远的距离,罗宾·洛克斯里也能命中以公厘为单位的微小靶心,如今这种
短距离当然更难不倒他。罗宾的箭矢就如同他的性格一样,直取维雷利的咽喉。
维雷利这一边呢?
就在箭离弦的那一瞬间,身处於鬼气激流中的他,表情突然变了。一直留在脸
上的痴呆表情瞬间退去,一股严正的银光自他的体内涌出,当然,人的肉眼是抓不
住这道银光的。
包裹着维雷利身躯的银光,像是一把能切断水的妖刀一般,在奔流的鬼气中闪
了一下,如此一来维雷利才逃离了罗宾的束缚,开始行动。
维雷利举剑到面前,微微的由刀鞘中抽出了一小段剑身。
这不到十分之一的剑身和外界接触,吸收到了月光的光辉,闪耀出了划破黑暗
的火花。
罗宾的箭不偏不倚的朝露在鞘外的剑身直奔。他射的箭有能力击碎理查的巨剑
,对付维雷利这把细剑,而且还是只露出一小截的细剑,自然是游刃有馀。
可是,当箭与剑接触的那一瞬间,维雷利的剑并没有崩裂。由於剑身的角度和
笼罩在剑身上的气魄,射来的箭被弹飞开来,切断了维雷利左耳旁的头发、牢牢的
钉进了他身後的墙上。
维雷利毫不犹豫的立刻拔起墙上的箭,当成飞镖一般反手掷了回去。
这麽短的一瞬间,施展出了如此的神速,可惜罗宾并没有被吓倒,他只是不慌
不忙的把架在弓弦上的第二支箭换了一个方向。
罗宾·洛克斯里打算用这第二支箭,去对付方才维雷利扔回来的第一支箭。
他的神弓没有让他失望。
罗宾射出的第二箭准确的抓住了目标,击碎了目标的箭镞。
接下去,罗宾·洛克斯里不打算再攻击了。他放下了弓,收起了鬼气,只不过
眼神仍旧像刚才一样严峻。
「骑士是不该打这种不名誉的战斗的。」
罗宾这会儿才说了一句比较有意义的话。
「向弱者和没有报上名号的人挑战,对骑士来说是最可耻的行为。」
罗宾·洛克斯里歪着头,阳刚的脸浮起了一抹苦笑。他彷佛是在深自反省,不
过,并不是後悔他自己的内心缺乏慈悲,而是感叹自己的行为违反了骑士道的美学
。
「看见弱者,除了放他一条生路之外,也该加以帮助吧!?」
维雷利又回到了原本的痴呆表情,就连他说出来的话,也一样笨得没道理。
「我以为骑士应该善尽保护弱者之责的。」
「可是也不能违背我和理查王之间的约定。约定对骑士而言,是具有无上崇高
的价值的。」
「哦!」
维雷利不甚感兴趣的回了一句。他那毫无戒备、缺乏敌意与邪念的表情,差点
就让罗宾·洛克斯里分心了。
——他是「锐」与「钝」的合体吗!?
罗宾这才开始分析维雷利。天下拥有「锐」的才能的人不可胜数,可是拥有「
钝」的才气的人却少之又少。若是「锐」与「钝」能合而为一的人,那就……
——就我所知的人之中,恐怕只有威尔佛烈得·艾凡荷有这种才能吧。
「算啦!告诉你二件事吧?第一,已经有二个人潜入亚克,准备来拯救你了。
」
转过身去,罗宾·洛克斯里一面走一面说道:
「另一件事,我名叫洛克斯里的罗宾!我想,以後我们还有不少可以过招的机
会,你最好能记住我的名号!」
「我会记得的。」
对罗宾最後一句话的语调改变,维雷利仍旧是呆头呆脑的,没啥反应。那麽的
自然,既不充满机智,也不算过份的低能。
在这种局面下,还能如此自然的应对,这不禁让罗宾·洛克斯里刮目相看了。
等到罗宾离开了巷口转角,维雷利这才真正放下心来,喘了一口大气。
「怎麽会在这种地方撞上那个要老命的人呢!」
维雷利自己一点也没发觉,是自己把那个要老命的人引过来的。他一直自顾自
的埋怨运气不佳,却疏於注意周遭的变化。
——总算得救了……是吗?拉斯卡利斯就快来了吧!?我该找个地方躲好,等
他出现才对。
他完全没考虑到该怎样用自己的力量逃出生天,要是艾儿希多看见他这副缺乏
男子气慨的模样,铁定会气炸了。
可是,维雷利很明白自己最欠缺的就是所谓的危机管理能力。如今等待对他来
说是最有效率的方法,换句话说,他得找个地方躲起来,好好休息,等待救兵来到
。
5
虽然已经入冬,可是拉斯卡利斯的前额还是忍不住要冒汗。他好不容易才潜入
亚克,找到了囚禁维雷利的牢房,却发觉牢里空无一物,那位「不动天王」维雷利
竟然自己跑得不见踪影,他设计的救援计划也整个被打翻了。
「光靠他自己能跑到哪去……?那家伙走着走着都会自己跌倒,不快点找到他
真是不堪设想。」
话虽然尖酸,露易西的表情却无比凝重。她红宝石般的眼睛,早已被焦虑着急
给蒙蔽了。
「找到他!?全城的卫兵都和我们一样在找他呀!你想哪一方先找到他的机率
会比较大!?碰巧?我看我们需要的是奇迹!」
拉斯卡利斯抓着露易西的双肩,摇撼喊叫道。不过这时应该用「惨叫」来形容
比较恰当。
「除此之外我们又能怎麽办呢!」
挥开拉斯卡利斯双手的露易西也嚷了起来,她轻脆如同中国磁器的声音在拉斯
卡利斯耳中回汤。
「那个人不是显示给我们看过许多更值得称得上奇迹的事吗!?虽然他从来不
明白自己的天份,可是他总是能一再的制造奇迹呀!」
抬起头来非难拉斯卡利斯的露易西,声调已经近乎支离破碎。她眼中所含的泪
光深深刺进了拉斯卡利斯的心。
「好吧!就算靠我一个人,我也要把他救出来给你看!」露易西这麽叫道,接
着便以飞也似的速度开始疾奔,消失在拉斯卡利斯的视线之外。
「………!」
被抛在一旁的拉斯卡利斯低头了一瞬,突然间,他的表情闪过了决心的光芒。
「……说的对,说不定真的有奇迹。为了维雷利,叫我毁天灭地也在所不惜!
」
握紧了拳头,拉斯卡利斯开始追赶露易西。现在的他相信,即使是号称飞毛腿
的露易西,他也有把握追得上。
※ ※ ※
亚莉耶诺儿用尖声质问着面前的男人:
「是你让那个男人逃走的吧!?我早该猜到的!」
被美妙但又锐利无比的声音质问之下,男人转过了身来,原来是蒙地费拉特侯
爵肯拉多。这时他才刚准备走进一个白墙上的拱门,这里是他停留此地时的临时住
所。
对於亚莉耶诺儿的突然到访,肯拉多的表情并不那般的惊讶。他只是淡淡的说
:
「你还是请回吧!叁更半夜里讨论事情,是谈不出什麽冷静的答案的。」
冷眼俯视着亚莉耶诺儿,肯拉多并不想和她多做攀谈。然而亚莉耶诺儿不理会
他这一套。
「你和那个人到底有什麽关系?不,应该说你们究竟是什麽来历!?」
亚莉耶诺儿的眼神中充满了挑战的神色。
「那个人有一种异常的力量,的确蕴藏着王者的风范……而你,你也有相同的
意志力!」
亚莉耶诺儿拼命想找出自己被维雷利压倒的原因。究意是什麽理由……?如果
说答案是与个人才能无关,她是死也不肯相信的。
「你们究竟是什麽人!?」
维雷利散发的力量、气魄,都是他真实身份的线索。至少,亚莉耶诺儿是这麽
确信的。她确信自己已经快要掌握住真实了,然而她真正抓得到的真实,却又那麽
微乎其微。
事实上,她只知道维雷利和肯拉多是那麽的神 ,但除此之外又一无所知。
「我没有义务一一向你解说我的过去,所以我不认为有回答你的必要。」
「我才不想管你的过去不过去!我只要求一个真实的答案!」
她猛然挥手划开凝滞的空气,肢体语言完全表现出她此刻的心境。亚莉耶诺儿
现在只想解开维雷利的谜,其他的她全不在乎了。
「你想追求真实只会白费力气。不管从哪方面来看,你都已经丧失追求真实的
理性了。」
亚莉耶诺儿虽然素以凶险谋略着称,可是看在肯拉多眼里,她也不过是个小女
孩。经验和才能方面,她都还差得远。
小女孩。
而且,就算她能在能力方面超越维雷利,亚莉耶诺儿在面对维雷利的时候也毫
无胜算。肯拉多早已看清了这一点。
她在恋爱。
过去,感情只是亚莉耶诺儿利用他人的工具之一,她自己从不在乎感情的存在
。但是维雷利损伤了她强烈的自尊,她开始害怕维雷利,因为维雷利唤醒了她心底
的情感。
「我一定要胜过他!」
亚莉耶诺儿尖声叫道。这句话根本和这次交谈搭不上边,可是她管不着这许多
了。
亚莉耶诺儿有生以来第一次失控了。
「我对你怎麽想不感兴趣。」
仍旧保持着冷酷的表情,肯拉多打断了这次谈话。还没等话说完,他便扬起斗
蓬转过身去,行动间充满了悠闲的美感。
只留下一脸无法接受的亚莉耶诺儿站在现场,肯拉多走进门里,消失在长廊的
黑暗中。
彷佛冰凿般的足音响起,然後逐渐微弱,最後终於消失了。
亚莉耶诺儿沈默了下来,周围的风景也和她一起沈默不语。这时的她,身处於
一个完全无声的世界。
寂静的黑暗。
她激奋的心情迅速的冷静了下来。
直直盯着地面看的瞳孔,也恢复了无波纹的平静。
她自制的本能再度苏醒,思考能力也在泠静中复活。
……我到底是怎麽了……?
她感到无比羞耻,自己竟然因为一时的热情冲动,做出了平时自己绝不会做的
事——向第叁者吐露了自己的内心。
当年在嫁给素未谋面的老人时,早该把自己的明天和情感抛弃了才对。等到丈
夫去逝,她随着哥哥来到此地,没想到却又发生这麽令人难忍的耻辱。
「对!现在不是想这些事的时侯。现在最重要的,是……!」
当然是立刻追捕维雷利。光从战略的角度来衡量,也绝不能让他逃跑。
因为他是能使沙拉丁如虎添翼的人物。
因为他是能够毁灭理查王兄荣耀的人物。
因为他是神所憎恶的敌人。
憎恶的敌人……
※ ※ ※
指着远方,露易西兴奋地呼喊拉斯卡利斯。
「在那里!」
露易西所指的地方,一名士兵倒在当场,业已气绝。发现这件事的露易西慌忙
的回过头,把拉斯卡利斯引领到这个地方来。
「这一定是维雷利下的手。除了他之外不会有别人了。」
二人小心翼翼的,逐步靠近这个倒在黑暗中、石阶上的卫兵。
究竟维雷利是什麽时候通过这里?往哪个方向去了?走了多久?这点露易西也
摸不着头脑。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这至少是一个线索。也给露易西带来了一线希望之光。
她像只麻雀似的在卫兵周围东张西望,想搜出一点蛛丝马迹。
「你看看,这个人的致命伤是怎麽弄的?哎!是用这颗小石头吗?」
可是拉斯卡利斯瞄也不瞄卫兵一眼,他只顾着瞧周围的墙壁。
「你在看哪里呀!」
露易西气愤的责备拉斯卡利斯:
「现在没时间悠哉悠哉的啦!」
露易西拉扯着拉斯卡利斯的衣服,要他回头看看卫兵。可是拉斯卡利斯完全不
为所动。
「这个,你想是什麽?」
拉斯卡利斯指了指石墙的一角,那个位置上,有一幅用剑尖刮出来的图画。
——┼——
—┤│││
—┤├—┤
├—┼—┤
├——┤│
「好像是哪里的地图吧!?刚才那个转角也有一幅相同的图……我看就是维雷利
留下来的。」
「可能性倒是不小。」
「这幅地图……到底是哪里?」
「可惜,我也看不出来。」
拉斯卡利斯惋惜的说道。他惋惜的并不是因为自尊心因此受损。
露易西看着拉斯卡利斯的认真模样,感觉得出他内心的善意。
「你想会是哪里?有什麽地方类似这幅图吗?」
拉斯卡利斯把相同的问题扔回给露易西,她用手指在地图的线上描了一描,还
是无奈的摇摇头。
「对不起,我也想不出来。」
就在露易西沈思的当儿,拉斯卡利斯的眼睛突然变得像发现猎物的鹰眼般直勾
勾的盯着墙面。一等露易西回答完,他才把眼神转回到露易西身上。
「走吧!待在这里太久会被卫兵发现的。」
「可是,这个地图是唯一的线索……」
露易西十分不满,这好不容易比敌人更早一步发现的线索,怎麽能弃之不用呢
!?拉斯卡利斯这回也放弃的太早了点吧!?
「没关系,走吧!」
二话不说,拉斯卡利斯拉着露易西迈开脚步。露易西虽然惋惜万分的不时回头
张望,但还是被拖离了现场。
用所有的气力握紧露易西的手的拉斯卡利斯快步的走着,他紧紧抿成一字形的
嘴唇,显示出他此刻正在用最快的速度运转他的头脑。
——只要那是维雷利画的图,一定蕴含着常识背後的真正意图。他每次施展的
奇计,都是在常识的外衣下,隐藏有什麽妙招。这次所指的常识,又会是什麽呢…
…?
握着露易西的手的拳头力道更大了。她当然感到疼痛,可是拉斯卡利斯完全没
注意到。
6
伤心的艾儿希多回到了耶路撒冷。率领二万兵马,却被数千敌军击败的她,这
次当然得不到任何荣耀,一回城就受命反省思过……
一等艾儿希多退下,沙拉丁便向身旁的宰相迪亚武丁徵询道:
「看来她这次真的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啊…」
「你是指谣传阿尔·阿帝尔背叛的事吗!?」
前额宽大,相貌贤明的宰相,说起话来也充满了智慧和老练。沙拉丁的侧近,
多半都是这种处事圆滑的手下。
这自然和沙拉丁的个人性格与政治理念不谋而合,虽然强硬派的人对此点多有
微词,不过大致上说来,众人还是赞同他的仁政主张的。
听完宰相迪亚武丁的意见之後,沙拉丁摸了摸胡子,微微点头。
「嗯……」
「只是不晓得这件事是真是假?」
「如果是真的,就表示他还活着,这点就很值得高兴了。毕竟他曾经为我们贡
献了那麽多,我们应该对他抱持着感谢和祝福之心才是。」
「可是士卒和民众恐怕没有这麽宽宏大量吧?而且导致军心动摇,这点实在值
得忧虑。」
其实迪亚武丁这话是另有含意。假使现在能利用动摇的心理,转化成怒火,引
发兵士的斗志,那麽反倒能将不利化为有利。
聪明的沙拉丁尝然明白迪亚武丁的意思,可是他并不打算采纳。
「如果没有办法加以疏导,就让误会继续存在吧。毕竟他的行为不算是背叛,
而是回归,是他良心的选择。我们这些和他有感情的人,也不该再非难他了。」
「可是,要是他成为敌将,和我们对阵,那绝不是件好事,说不定还会威胁到
我国的存亡。」
「傻瓜!假如国家存亡全依仗在一个人身上,那麽国家的基础未免也太脆弱了
吧!算了,别再提这个了。我们都是领导国家的人,该对自己的领导能力有些信心
才对。」
用斩钉截铁的语调说完之後,沙拉丁便表示不想继续讨论维雷利的事了。
——公正啊。
像往常一样,迪亚武丁感受到沙拉丁一贯的处世哲学。
——就算陛下要在博爱精神和爱情之间做个选择,他也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
前者吧。那已经超越了善与恶,而是绝对的公正。
沙拉丁转变了话题,提到基督教徒强大的实力。
「在失去了集伊国王、蒙地费拉特侯爵和圣骑士团的协助下,还派遣了大半兵
力驻留在阿斯卡伦,敌人却仍旧能战胜。或许是圣城被夺所引发的怒火,增强了他
们的战意吧?」
「不过,在下倒以为,我们的弱势更让人感到骄傲。」
「唔……?」
「敌人是将所有的活力注入军事力一点上,强是必然的。他们绝不可能像我们
一样。削减军费用来支援学术。」
迪亚武丁微笑提醒沙拉丁。
听了迪亚武丁的话,沙拉丁也点点头。
沙拉丁叹了口气说道:
「嗯,可是如今只能用军事力来对抗他们,外交手段全都不管用了。他们似乎
把斩杀来使的野蛮行为视为家常便饭呢。真是……」
沙拉丁静默的闭上眼睛,摇了摇头。
「基督教徒他们对外交的认识,只留在幼童的阶段。我多麽希望能用政治手段
取代战争啊……」
说巧不巧,沙拉丁的期望部分实现了。因为理查派遣的使者,这时已经出发朝
耶路撤冷来了。
而且,就沙拉丁的观察,基督教世界中,事实上也不乏擅长政治、外交的英杰
。
那就是蒙地费拉特侯爵肯拉多。
他的行动将会大大改变未来的构图。
而现在的局势,已经和他的意图逐渐融合,朝预定的形式转变了。
※ ※ ※
「我回来啦……!」
受命闭门思过的艾儿希多,没好气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之所以还出声预报
自己回来,是因为房间里有侍女夏拉扎多存在。
「欢迎回来,公主。」
眼睛闪闪发光,脸上堆满笑容的夏拉扎多迎上前去。
「你那麽快乐干什麽!真让人讨厌!」
艾儿希多感觉不骂人不痛快。
——就是这个女孩,可疑极了。无缘无故的突然变成维雷利的养女,不明不白
的就送到我这儿当侍女。说不定,她是哪里派来的间谍……
听说维雷利背叛之後,艾儿希多变得疑神疑鬼。不过,她怀疑的理由还嫌太薄
弱了。
「看到公主平安无事的回来,我的心里当然高兴罗。」
夏拉扎多的笑容,让艾儿希多感受到无比纯粹的真诚。她漆黑的眼眸中一丝杂
念也没有,柔软的红唇和白齿更像是在证明,夏拉扎多从出生以来就从来没说过谎
。
看着这样的夏拉扎多,连艾儿希多都不自觉的忘却了心中的猜忌。这绝不是做
作,因为她本来就是个健忘的女孩。
不过,要想叫艾儿希多脸上堆出这麽灿烂的笑容,那简直比登天还难。
夏拉扎多在一旁开始准备艾儿希多的更换衣物,一面问起了她生气的原因。
「你还没听说吗?维雷利背叛了,而且还和我军对阵开战那件事?」
「……公主相信那种不实的谣言吗?」
夏拉扎多脸上突然变得悲伤起来,她直视着艾儿希多。艾儿希多最怕的就是看
到她的这种表情,虽然艾儿希多并没有斥责夏拉扎多,但当她每次看到这种表情,
内心都会不忍的想向夏拉扎多道歉赔不是。
「问题是连阿尔·卡米尔都这麽说呀,说维雷利是敌军的统帅!」
「哥哥也这麽说?」
「是呀,什麽『事实并不那麽重要,不过假如你想知道,我就明白告诉你吧』
之类的话,真叫人搞不懂!」
艾儿希多的语调充满了尖锐的讽剌,可是夏拉扎多听完之後却温柔放心的笑了
起来,完全出乎艾儿希多的预料之外。
「有什麽地方说错了吗!?别光顾着笑,把我当傻瓜呀?」
鼓起脸颊的艾儿希多发火了,在夏拉扎多的面前,她总是像个不懂事的孩子。
「哥哥的意思是说,只有公主你个人相不相信他才是最重要的。」
「胡、胡说!」
心有未甘的艾儿希多一气之下将刚脱下的脏衣服朝夏拉扎多扔去,接着不顾夏
拉扎多的惊讶,飞身跳进了柔软的大床。
「不是胡说!」
「胡说胡说胡说胡说胡说——!」
抱着枕头的艾儿希多双腿乱踢,这时的她看来像是夏拉扎多的女儿似的。不过
,对於平日极力压抑自己的女孩本性的艾儿希多而言,这时的她才最纯真。
「我、我不管啦!」
表情突然严肃起来的夏拉扎多这麽一开口,便制止了正在闹脾气的艾儿希多。
接着她便二话不说的抱起脏衣服,离开了房间。
「呜——!」
被扔在一旁的艾儿希多只好把头埋进枕头中呻吟。
——我讨厌大家!
接着,她又继续嚷哝了好几句,可是随着吵嚷声逐渐变小,终於最後变成了打
呼声。
隔天早晨艾儿希多一醒来,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着睡衣盖着毛毡,仰躺的她不禁
脸红了。
7
拉斯卡利斯停下了脚步。在确定四周没有别人之後,才回头向身後的露易西说
道:
「在这里应该暂时不会被发现了吧。先暂时待在这儿……」
「你怎麽还不快放手呀!痛死我了!」
「呃?哦!抱歉……」
拉斯卡利斯慌忙的放开了露易西的手。一面揉着发红的手,露易西一面抬头望
着拉斯卡利斯。这个没有心眼的青年的脸,已经整个染红了。
「真是的!」
露易西不禁失控笑了出来。
「可是我们待在这,又能干什麽呢?」
「哦!对了。」
说着,拉斯卡利斯当场捡了块石头,在地面上东划西画了起来。
「刚才的地图是这个样子吧……」
拉斯卡利斯把刚才那幅图完整移植了过来。他凭着过人的记忆力,把维雷利的
图从内容到大小,甚至线的粗细,全一股脑的记了下来。
「真是败给你了。那麽一幅看也看不懂的图,你也能记得这麽清楚。」
露易西的绿色眼珠闪着光芒,她走到拉斯卡利斯的身旁,说了一句兼具喜悦和
感叹融合的矛盾的话。
「这可不是地图!」
「哦?」
「如果我们假定,他做事一直都有常理可循,那就永远解不开这幅图的谜了。
」
怎麽听也听不懂的露易西,把她的圆眼睁得老大。
7
拉斯卡利斯停下了脚步。在确定四周没有别人之後,才回头向身後的露易西说
道:
「在这里应该暂时不会被发现了吧。先暂时待在这儿……」
「你怎麽还不快放手呀!痛死我了!」
「呃?哦!抱歉……」
拉斯卡利斯慌忙的放开了露易西的手。一面揉着发红的手,露易西一面抬头望
着拉斯卡利斯。这个没有心眼的青年的脸,已经整个染红了。
「真是的!」
露易西不禁失控笑了出来。
「可是我们待在这,又能干什麽呢?」
「哦!对了。」
说着,拉斯卡利斯当场捡了块石头,在地面上东划西画了起来。
「刚才的地图是这个样子吧……」
拉斯卡利斯把刚才那幅图完整移植了过来。他凭着过人的记忆力,把维雷利的
图从内容到大小,甚至线的粗细,全一股脑的记了下来。
「真是败给你了。那麽一幅看也看不懂的图,你也能记得这麽清楚。」
露易西的绿色眼珠闪着光芒,她走到拉斯卡利斯的身旁,说了一句兼具喜悦和
感叹融合的矛盾的话。
「这可不是地图!」
「哦?」
「如果我们假定,他做事一直都有常理可循,那就永远解不开这幅图的谜了。
」
怎麽听也听不懂的露易西,把她的圆眼睁得老大。
※ ※ ※
在得到派驻在亚克的士兵回报之後,亚莉耶诺儿来到了维雷利留下的图前,一
名部下紧跟在她身边。
「这幅地图到底是指哪里呢?」
「傻瓜!这不是地图!」
不愧是亚莉耶诺儿,一眼就看出来了。
「你看过没标示目的地的藏宝图吗!」
如果是地图,一定会标示出现在位置和目标位置才对,这是亚莉耶诺儿的想法
。这种推理和拉斯卡利斯的想法不谋而合。
「那麽,这幅图是什麽意思呢?」
「我哪猜得出来!」
「唔?」
「讲得正确一点,要想出来得花不少时间。因为对方画的方式,就是故意要混
淆我们。」
亚莉耶诺儿不再继续说明下去。面对这种猪脑部下,讲再多也是没用的。
她只在内心里自言自语。
——要让那个男人跪倒在我的面前,现在的当务之急,并不需要解开这幅图的
谜……
女帝眯起了洋溢着自信和权威的眼,亚莉耶诺儿眺望着这可恨敌人的图画。
※ ※ ※
「可是……」
拉斯卡利斯咬着嘴唇,表现出心中的无限可惜。
「就算这是暗号好了,再找下去也看不懂啦,照理说维雷利画这幅图,应该考
虑过我的智商才对呀……」
「现在没时间让你感叹自己愚蠢啦!」
露易西骂道,但是拉斯卡利斯完全没听进去。他只是死盯着地面。希望从维雷
利过去说过的话中搜出蛛丝马迹。
相对於静止不动凝想中的拉斯卡利斯,露易西则是一会儿侧身,一会儿反过来
的看这张图,还用手指在线上描来抹去。
「你难道不能安静一点吗?」
「什麽嘛!我安静下来问题就能解决吗?」
抱着膝盖左右摇晃的露易西小声的反驳道。可是现在的拉斯卡利斯连眼珠也闻
风不动,只专注於脑部的活动。
「其实,我刚才想到一件事……」
「我不是叫你安静吗!」
拉斯卡利斯根本没空搭腔。
「什麽嘛!听我讲一下又不会死!」
「……你到底想说什麽?」
没法子,拉斯卡利斯只好转头看着吵个不停的露易西。露易西完全不在意拉斯
卡利斯的皱眉表情,只顾着把自己的想法表达出来。
「你看,这幅图有一个很大的特徵。」
「特徵?」
「嗯,你看这幅图,都是用直线横线构成的,整幅图一起看的话,是很难看出
所以然的。可是如果把它拆开来,不是一大堆横竖差不多长的棍子吗?」
「横、竖二种棍子……。」
从露易西的口中获得了这项惊人的发现,拉斯卡利斯更进一步的去玩味其中的
含意。
「二种……啊!……难道说……」
气血突然上冲的拉斯卡利斯紧盯着图,然後从露易西手中抢来了一颗小石子,
重新在地上画了一幅新的图。一旁的露易西则对自己的成就沾沾自喜。
拉斯卡利斯画的新图是这个样子的。
--|--
-||||
-||-|
|-|-|
|--||
「喂!喂!?你到底想出什麽来了?」
露易西鼻尖翘得老高的瞧着这幅新图。
「想出什麽?我已经知道答案啦!」
满面喜色的拉斯卡利斯抓起露易西的手,大力地上下挥动。不知控制劲头的他
把露易西给摇得头昏脑涨的,露易西过去从没见过拉斯卡利斯这麽高兴过。
「这是二进位呀!」
拉斯卡利斯说明道。
「二进位?」
「嗯,这是以前的事了。」
虽然嘴巴在笑着,但露易西仍旧摆脱不了困惑。拉斯卡利斯开始提起了过去的
故事……
——那是维雷利还住在亚克的时候。
维雷利当时听说,英王理查、法王菲力浦率颁着第叁次十字军出发了。这时维
雷利还不知道,这二位国王已经由海路直逼亚克方向而来了。
伸个懒腰,回过头来,维雷利似乎有感而发的说道:
「古谚有云,1加1也有可能等於3,等於4,不过那毕竟不常见。1加1通
常还是等於2的。嗯!」
「你说什麽?」
虽然是礼貌性的回答,但拉斯卡利斯背地里不禁埋怨,这家伙痴呆的毛病又犯
了。
「不,所以说我们在练兵的时候,必须先确定对方的战力确实是二才行。要是
我们一直猜测,敌人会不会1加1等於3,那只会浪费宝贵时间而已。啊!当然啦
,假如加上精神力,能使1加1变成3,也并无不可。可是为了讲求精确,我们还
是应该相信1加1等於2,这才最要紧。没错!」
话还没收尾,一旁不知何时出现的艾儿希多唱起反调来了:
「你想得美哦!1加1或许不等於3,可是却有可能等於1或0呀!拿集合的
算法来说吧,1加1还是等於1,又如逢2进位,1加1又等於0啦!如何,想不
通吧!?」
自信满满的艾儿希多还是改不了她的娇蛮本色。事实上,她所说的,要等数百
年後的数学家才能了解,面前这个连基本算数都搞不好的维雷利,自然不可能想通
。好玩的是,尽管艾儿希多展现了她这方面的才华,可是在场的人除了她自己以外
,其他人都一头雾水。
「……算啦,跟听不懂的人讲听不懂的事,难怪没人理她。」
维雷利只顾着和拉斯卡利斯说话,全不理会艾儿希多的高论,这种行为分明是
在老虎头上拔毛。
「自己无知还不觉得羞耻!这可是我想出来最新式的……算了,不跟你抬 了
。就由我来替你们这些算数白痴恶补吧!刚好这里有我编的教科书,你们拿去从第
一题算到第二十题,明天拿来给我看!」
「哪有人一天到晚带着课本乱晃的……!?」
「为什麽连我也算进去……!」
可惜维雷利和拉斯卡利斯的抗议完全无法打动艾儿希多慈爱的心弦。虽然日後
,他们的确利用了理查和菲力浦的嫌隙,得到了艾儿希多所说的1加1等於0的结
果——
「当时觉得二进位真是胡整乱搞,不过虽然不懂,还是被逼着学了点皮毛,没
想到真的派上用场了。」
「唔,那麽二进位到底是什麽意思?」
「一般数数的方法,以235来说吧,里面有10x10二个,10有叁个,
1有五个对不对?假如是二进位的话,11就表示2有一个,1有一个,就是这麽
算。换句话说,二进位的11其实是我们平常说的3。同样的道理,110表示2
x2有一个,2有一个,1有0个,换算过来就是平常的6的意思。」
「哦!想不到你真的会呀!」
「总之,二进位中只有0和1二个数字,用烽烟来传递讯号不也是这样吗?只
是没想到会用在这儿……」
拉斯卡利斯指着地上的图继续说道:
「这里的话,直线是1,横线是0,最上排是4,接下来是15、13、21
、19。更换成字母的顺序的话,就变成domus,也就是拉丁文中『家』的意
思啊!」
「这麽说,维雷利躲在以前在亚克时的家里罗!?」
「不、不对。躲在那种地方太容易被发现了。再说,那个人也从来不记得回家
的路。拿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个『家』指的是他现在住的地方,而且是没有人注意
的地方。」
拉斯卡利斯原本还想继续说明下去,可是露易西伸手按住了他的嘴。似乎是在
表示,我的思考能力还没退化。
「我明白了,走吧!你先到预定的逃脱路线上做准备,我马上就追上来。」
「嗯,可是要小心点,别中了亚莉耶诺儿的圈套。」
拉斯卡利斯等人曾经由阿尔·卡米尔口中得知亚莉耶诺儿的厉害。据说,她有
能力用自我意识控制环境,进而影响他人。
「与其担心我,还不如担心你自己吧。不过你至少比维雷利大人聪明一点。好
啦,待会见!」
话才说完没多久,露易西已经跑到拉斯卡利斯的视线之外了。再一次感叹她的
快脚之後,拉斯卡利斯朝反方向迈步离开。
不知哪里反射来的温暖月光,在他的眼中映照出柔和的光芒。
8
开门的卫士随即站在门旁,肯拉多穿过门走进了房间,和坐在椅子上的男人打
了声招呼。
「我恭候您多时了,多·沙布雷总长。」
原本跷着腿,抱着双臂坐着的人马上站了起来,他就是神殿骑士团长罗贝尔·
多·沙布雷。
「您不带随身侍从,深夜前来会面,想必有什麽不寻常的事吧?」
「不。」
罗贝尔·多·沙布雷一面和肯拉多握手一面说道:
「我只是来确认一些事罢了。」
充满礼仪的行为和充满礼仪的声音,显示出贵族的风范,可是,肯拉多早已看
穿对方背地里燃烧的烈焰。
「确认?」
「没错。我们全都听从了您的指示,离开了理查王。可是我们,以及以色列国
王集伊陛下,并不是从此成了您的手下。」
「当然,我从来没有要你们听命的念头。」
肯拉多看破了神殿骑士团长不经意的「确认」中蕴含的嫉妒。
——看来这个人,非常不愿意见到由我来主导情势的局面。
为了显示自己没有私心,肯拉多又附加了一句。
「我唯一的目的是让理查王与沙拉丁的势力保持均衡,藉此提升我们与圣骑士
团的地位与存在价值。」
好一句提升圣骑士团的存在价值。
事实上,肯拉多还有更远大的目的。
「抱歉,我不该怀疑您的诚意。」
罗贝尔·多·沙布雷嘴角浮起了一片假笑。
「可是,如今理查王已经承认了我们的存在意义,目的既然达成,我们也该重
回战场才是。您总不希望理查王失望的率军回国吧,玩火自焚的这件事,还是别尝
试的好。」
为了让神殿骑士团长满意,肯拉多大大的表示了他的赞同。而骑士团长呢,他
点着头,显然对自己的长才十分欣慰。殊不知他已经走进了肯拉多的圈套。
「这个当然。当然要回去一起奋战,一起在圣城上立起十字架。」
简单得很。
说老实话,肯拉多从来没有夺回圣城耶路撒冷的意思,不过给别人带来一点梦
想,实质的收获却会更大。
——收复圣城之後又能如何呢!?
肯拉多对这样的未来并不抱有期待。
——理查光荣的率军回国,把一切留给无能的耶路撒冷国王。接着伊斯兰人再
卷土重来,下次恐怕会把所有在巴勒斯坦的基督徒全赶跑吧!?这麽一来,共存的
希望就更遥不可及了。
因此,肯拉多开始运用起自己的政治实力。肯拉多的用意,是要让理查和沙拉
丁的战斗陷入泥沼,然後藉着外交交涉的途径,在巴勒斯坦重新建立起新的秩序。
换言之,扣理查斗得兵疲马困的沙拉丁,将会允许地中海沿岸都市由基督教徒支配
,这麽一来,就成了由弱者占颁圣城的平衡状态。
这才是蒙地费拉特侯爵肯拉多的真正目的。
不过,他之所以要孤立理查王,提升圣骑士团的地位,还有一个更远大的目的
——一个近乎宏愿的伟大梦想。
他希望让圣骑士团变质,成为一个调停各地纷争的组织。
圣骑士团本身是由各国的贵族子弟所组成的,并没有占领领土的野心。如果能
进一步去除其中的宗教狂热,设立一个由各国代表参与决策的最高决策机关,那麽
就像联合国一样,圣骑士团将摇身一变成为维护和平的组织。
肯拉多的行动,就是为了实现这个伟大梦想。
问题是,要实现这个梦,首先必须运用智谋,让巴勒斯坦的基督徒能够取得居
住权。
——这可真是难上加难呀。
无视於眼前的男人,肯拉多在内心里嘟哝道。
※ ※ ※
像一阵无声的疾风,露易西在亚克城内来去自如,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她
可爱的身影和她飞毛腿的工夫让人完全无法联想在一起。
「终於到啦,得尽快把维雷利大人接走才行……可是他真的会躲在这里吗?」
躲在暗影中的露易西正观察着那栋曾经囚禁过维雷利的建筑 物。照维雷利所暗
示的,他的住所,而且是最不引人注目的地方,也只有这儿了。天底下从来没有逃
脱的人犯自动再回到囚笼的。
「一定在里面。而且,我不进去又怎麽能确定呢!」
随便找了一些话给自己增加信心的露易西稳住了呼吸,朝着阴影之外跨出了一
步。
就在这时!
照理说来应没有人发觉的露易西,肩头突然被一只右手给抓住了。
「………!」
无声的尖叫了一声,露易西陷入无限的惊恐之中。她这个背叛者若是被逮到,
不知会落得什麽下场……
颤抖的露易西胆寒地回头望了一眼。
「嗨!」
向露易西打招呼的这个男人,不正是维雷利吗。
「咦?拉斯卡利斯没跟你来吗?你居然也猜得出我会在这里?」
虽然甚感欣慰,可是露易西身後的维雷利,脸上还是一副懒洋洋没睡饱的样子
。
「哎呀!你不要这样吓人行不行……」
心理警戒突然放松的露易西,一瞬间全身感到无力。
——什麽时候躲到我背後来的?是碰巧?还是……他真的有一些什麽不为人知
的 密?
不过,不管维雷利是怎麽出现的,他现在好端端的站在自己面前,这一点就很
值得高兴了。
「……你看啦!被惊吓的太厉害,连眼泪都吓出来了……!」
露易西背过身去揉了揉眼睛,不希望对方发觉她流泪的真正理由。
——真受不了,一天之内把二个女孩给弄哭了。
向来不懂得该如何对付女人的维雷利,只能呆呆的站在一边,确实是个靠不住
的男人。
还好背後那个没用的男人并没有揶揄的意思,露易西才重新打起精神。
「快点离开这里吧。趴到我背上来,我来背你。」
「……这样子恐怕会被艾儿希多殿下骂吧?」
「我不会说出去的。如果真的要你用脚走,天晓得什麽时候才能逃离这里。」
露易西侧眼看着维雷利的右脚,胸有成竹的说道。她不希望再因为无谓的担心
而制造出更多的麻烦。
「快,上来吧!」
催促下,维雷利爬上了露易西的背。反正他早就有缺乏自尊心的缺点,所以丝
毫没有扭捏不好意思的表情。
维雷利的身体很轻,轻得连露易西都不忍多问。她迈开步伐,虽然背着一个人
,她仍旧能展现出神速。
正当维雷利开始错觉自己在乘风飞翔时,他们二人已经离开了极远的一段距离
。快得叫人咋舌。
「从这里起,你可以自己走啦。」
维雷利环顾四周,这里不正是他先前和罗宾·洛克斯里碰面的地方吗!?
「这些建筑 物之间有狭缝,可以当捷径。」
「我刚刚已经试过啦,是死路一条。」
「你指的是更远那边的隙缝。你连刚发生过的事,记忆都这麽模糊吗?」
真拿他没办法,露易西叹了口气。而维雷利则是站在一旁低垂着头,表示悔过
。
看见维雷利的表情,露易西笑了。她开步朝前走,维雷利紧跟上去,不时还用
手帮忙那只赶不上的右脚,虽然感觉很痛,可是连哼也不哼一声,因为他不想再打
扰露易西。
突然,维雷利止步不前。
「怎麽?脚还是在痛吗?」
露易西毫不掩饰她的担心。
「不……。」
维雷利否认道。事实上也不是因为脚痛这个理由才停下来。
「你有带短刀吗?」
「嗄?要那种东西?你想干什麽?」
「快拿来吧。」
被维雷利催促的露易西取出了怀中的小匕首。维雷利笑着接了过来。露易西只
是露出一脸狐疑的表情。
她用极度不解的眼光,望着举动异常的维雷利。
「啊!」
露易西忍不住惊呼!因为维雷利突然把匕首漫无目标地扔了出去。
「你在干什麽呀!真是无聊到家了。」
连生气都还来不及的露易西斥责道。她绿色的眼眸中泛满着尖锐的责备。
「抱歉、抱歉!」
「真是的!下次你再这样,我可不会再随便相信你了。」
露易西富有活力的声音敲打着维雷利。维雷利只能装出反省面孔,不断赔不是
,直到露易西消气为止。
然而,露易西完全没有注意到。
维雷利扔匕首的方向的黑暗中,其实躲着一个人。
「居然发现我了……看来我得对你重新评价了,想不到你的功夫也有一套。」
黑暗中的男人双手夹着那支飞来的匕首。匕首停顿的尖端,正指向他的眉心。
「往後,那个人又该如何利用他呢?或者,能利用得了他吗……?」
躲在暗处,行止如同暗杀者的人,名叫拉斯·阿尔·格尔——「恶魔之首」。
而肯拉多下达给他的密令是——
搜集伊斯兰的 密情报。
可是他搞不懂维雷利这个人。维雷利真的是无能吗?他偶尔迸发出的天才又是
什麽?愚蠢只是他的假面具吗?没有人懂得真相。因为维雷利自己也不懂。他就是
这样的一个人。
总算,维雷利和露易西二人穿过了狭缝,来到了邻巷。少许的乾沙味在宽敞的
视野中飘汤。
「就快到啦!再忍耐一下吧!」
拉起维雷利的手,露易西脸上又绽开了微笑。这里的路她熟得很,终於可以喘
口气了。
这时,露易西并不打算再背起维雷利。巷子仍旧嫌窄是原因之一,不过还有另
外一个原因。
巷子的那头,拉斯卡利斯背向着站着,他转过了头来。
这一瞬间,拉斯卡利斯呆住了。
在他模糊的视线中,维雷利和露易西正快步的向他走来,可是速度是那麽的慢
。
好不容易,他斥喝自己颤抖的双脚开步走,可是双方之间的距离还是很难缩短
。
於是拉斯卡利斯跑了起来。
这时,
熟悉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中。维雷利正呼叫着呆若木鸡的拉斯卡利斯。
连拉斯卡利斯也搞不懂,自己是呆站着还是奔跑着了。
「你果然来了,真的得救啦!」
「………!」
拉斯卡利斯说不出话。从维雷利被捕以来,好久不见的感慨一时间全涌上心头
。这段期间,拉斯卡利斯一直搜寻着生死未卜的维雷利,对他而言,这段期间实在
是太长了。
拉斯卡利斯的头垂了下来,肩膀开始微微的颤动。
有点像是在生气。
也有点像是在哭。
这下子维雷利又开始烦恼了,他不晓得自己又有哪里做错了。
「你该好好的道谢才对呀!你不知道拉斯卡利斯为了救你,有多麽辛苦吗!?
」
「呃,啊啊,真的谢谢你。」
率直的维雷利一面感谢,一面低下头来。这也是拉斯卡利斯很熟悉常见的样子
。
拉斯卡利斯真是百感交集。
如果说人世间真有忠诚心存在的话,拉斯卡利斯面对维雷利的心态就是如此。
他也只向维雷利一个人效忠。
如今,他因为全心全意搭救维雷利,而得到了维雷利的感谢,不禁使得他心头
一震。
「……我、我只要知道你还活着,就已经是最好的报偿了,实在不敢接受感谢
……。」
真是个死心眼的人。不论何时,他都是这样真心的回答,这次维雷利的感谢,
反倒弄得拉斯卡利斯手足无措了。
「只要你还活着就好了……」
拉斯卡利斯含泪不断重覆方才的话,他的声音混绕在四周的寂静之中。
「想不到我是个这麽惹人喜爱的人物呢。」
开着玩笑的维雷利放心了。可是一旁的露易西并没有看出这是一句玩笑话。
「哼!.马上就自以为了不起了。早知道就不让你和拉斯卡利斯见面了。」
极力压抑着拉斯卡利斯传染来的泪水,露易西照往例给维雷利泼了一盆冷水。
维雷利马上心有未甘的还击:
「我又不是故意要这麽说的……!」
「别浪费口舌了,快出发吧!逃脱的路还有得走呢!」
还没从感动中平复过来的拉斯卡利斯被露易西强推着向前走。她尽可能的避免
任何和维雷利四目相交的机会,因为她的眼角也闪烁着少许泪光。
所以露易西忍耐着。
虽然她的欣喜决不比拉斯卡利斯少,但她一直忍耐着。
——只有我们才能保护这个蠢蛋的安全,现在绝不是哭的时候。
露易西这麽想道。当然拉斯卡利斯也明白维雷利的蠢相,可是相对於露易西,
他一点也不想节省自己的眼泪。
「快、走吧走吧!逃脱路线是走这里吧?」
「那是刚才我们走过来的路!唉!你脑子里到底想些什麽啊!?跟着我们走就
行啦!」
露易西迈开脚步,後头的维雷利也一跛一跛的赶了上去。
——这个人绝对是维雷利没错。
看着连个小女孩都敌不过的维雷利,拉斯卡利斯心中踏实了不少。
——我们终於成功了。
转过一个转角,外城墙就在眼前,这条路只要走完,他们就能抵达城墙墙角了
。
「稍微向右边走一点,刚好是了望台的视死角。」
露易西为了回头和维雷利说明而倒退着走。真了不起——时常走路跌倒的维雷
利不禁赞叹。
而露易西不但能倒着走,还能双手划着圈圈,蹦蹦跳跳的继绩前进。
看了露易西的这副模样,维雷利和拉斯卡利斯都大为放心。露易西向来以 密
行动见长,她敢这麽大方,表示危险已经远离了。
但是——
安心只有那麽短暂。
突然间露易西拉下了表情,重新转回前方,并且用压低的声调提醒二人:
「路口的地方有人,而且人数还不少。」
拉斯卡利斯当场惑受到她身上升起的杀气。如今只剩维雷利一个人还没进入状
况,仍然一副悠哉表情。
露易西的感觉是正确的。
转角处,簇拥着一名女子的卫兵集团现身了。
她就是亚莉耶诺儿。
数名手下围绕在她的周围,更外侧还有十名左右的卫兵团守着。这些卫兵大概
是亚莉耶诺儿藉理查王的名义徵调来的吧。
亚莉耶诺儿走出了卫兵的簇拥,盯住了他们叁人之中最缺乏警戒心的那个人。
她的瞳孔散放着狡猾的光芒。
露易西用最小的声音询问维雷利:
「怎麽办?要逃吗?」
「没用的啦!我又跑不动,而且逃走的路也被堵住了。再说,对方这次真的是
有备而来。」
现在这种局面,已经没时间多想了。露易西顿时感觉到维雷利还没真正进入情
况。
可是,察觉到他们的交谈之後,亚莉耶诺儿主动开口,打破了他们内心共通的
疑问。
「这个小女孩真是个瘟神呀,阿帝尔·塞夫丁。」
「嗄……?」
露易西不安的用手掩住了嘴,亚莉耶诺儿仍旧是毫不松口的继续讽刺下去。
「这个小女孩潜入亚克这麽多次了,你以为我会没发觉吗?俗话说老鼠总是跑
那几条路,你们逃脱的路线早就曝光啦。」
「……怎麽会……。」
狼狈的露易西发寒似的全身颤抖,原本应该好好照顾维雷利的她,想不到竟然
成了这次行动的祸水。她咀咒着自己,恨不得杀了自己,泪水也静静地流过面颊来
。
露易西僵直着身体动也不动,身後的维雷利轻轻的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
那只手,传达了一股温暖的热力。
露易西转过头来望着维雷利。
她看见的脸,还是像以前那样靠不住,却又感觉值得倚靠。阵阵平静的安心感
逐步缓和了露易西的颤抖。
维雷利十分镇定,可是和上一次不同的是,他全身并没有释放出怒火。
因为他全心信赖着拉斯卡利斯。他察觉到,拉斯卡利斯早已为这紧张的一刻做
好了准备。
「快点弃械投降吧,假如执意要继绩抵抗,我可不保证你们能得到人道的待遇
哦。」
亚莉耶诺儿用她红色的视线直指维雷利,胜利进行曲已经开始在她的内心中演
奏了起来。
然而,拉斯卡利斯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浇熄了她的兴奋。
「你已经输啦,女帝亚莉耶诺儿。」
「给我闭嘴!我只对那边那个哑巴似的男人感兴趣!」亚莉耶诺儿丝毫不把拉
斯卡利斯这一等级的人放在眼里,可是,她阻止不了拉斯卡利斯继续开口。
「你知道这是什麽东西吗!?」
拉斯卡利斯由袋中掏出了一只金属制的小圆饼,当场所有的人都泛起了不解的
神情。
「这是一种能够精确地测计时间的机械,是西欧的科技所望尘莫及的。我就是
运用这个,才能照正确的时间来到这里。」
面对仍旧不以为然的亚莉耶诺儿,拉斯卡利斯再度冷静的接下去说:
「我——早已注意到你们正在注意露易西——你们还不明白这代表什麽吗!?
由於你执着的想抓到维雷利大人,你就一定会出现在我们的逃脱路线上,这点我也
早想到了。简而言之,现在你们出现的时间和位置,都在我的预料之中,一旦我料
得到地点和时刻,那麽所有的陷阱都将能派上用场!」
就在这一瞬间!
叭咻地一声,空气被撕裂的声响传了开来。
忽然,不知哪飞来的数根箭,朝亚莉耶诺儿的身旁冲了过来。
难道他真的预先设置了定时发射的机关!?难道他真的拥有预知未来的本事!
?
「吓!」
像鹿一般灵敏的亚莉耶诺儿横跳了开来,一支箭险险的通过了她的侧腹旁。
唯一错失目标的箭只有这一支而已。其他的箭全都准确的贯穿了卫兵们的胸膛
,冷酷的让他们的肉体与灵魂分了家。
还没等亚莉耶诺儿着地,拉斯卡利斯便一个箭步冲了上前。一旁的露易西怔了
一下,也立刻开步跟了上去。
在空中的亚莉耶诺儿这时真是无计可施。拉斯卡利斯和露易西的速度,显然快
过她闪躲的速度。
「别动!」
拿着刀刃顶住亚莉耶诺儿的脖子,拉斯卡利斯同时威胁着她和周围的卫兵。
如果光是对付拉斯卡利斯一人,这对亚莉耶诺儿来说是游刃有馀的。可是这回
露易西的剑也抵着她的心口,尽管亚莉耶诺儿工夫高强,她也只能束手就擒了。
「打开东门!」
拉斯卡利斯的脚缓缓移步,压声斥喝周围的士兵。他听的见亚莉耶诺儿被二把
剑要胁时发出的喘息声,周遭的卫兵也不敢冒然出手,只能呆站着无计可施。
「想不到我会落在你们这些小卒手里……!」
即使是高傲的亚莉耶诺儿,也被这二把要胁的剑给屈服了。她实在无法忍受自
己冰清玉洁的肌肤被剑的寒光给擦伤。
拉斯卡利斯和露易西就这样,彷佛抬着亚莉耶诺儿似的开步走。这里离东门已
经不远,後头的维雷利刚从方才的混乱中回过神来,探头探脑的跟了上前。
突然,维雷利捡起了亚莉耶诺儿刚才闪过的箭仔细端详。他沈睡的神智这才被
唤醒了。
「原来如此……」
看到这支箭,所有事都得到了解答。他把箭扔进了身後的黑暗中,好像是在谢
谁似的,朝某个方向举起手来挥了挥,然陵才加快脚步跟上拉斯卡利斯。
带着人质,他们来到了城门前。守门的士兵乖乖的敞开了城门。
这是一次完美的逃亡行动。
叁人挟持着敌军主将的妹妹,堂堂正正的走出了东门。
「还真出乎我意料之外呢!你什麽时候设下机关的?」
在亚克东南方放走了亚莉耶诺儿之後,露易西用往常惯用的开朗口吻问拉斯卡
利斯。
「我只是在唬人而已。」
「嗄!?」
「你看吧!这只是个普通的药盒而已。」
把刚才那个「号称」是怀表的小圆盒子拿在手中把弄,连拉斯卡利斯都不解的
歪着头。
「那……刚才的那些箭……?」
「这就是我最想不通的地方。原本我这麽唬人,是希望能在对方一怔之际,制
造一点逃生矶会。没想到真的有箭飞来,连我也吓了一大跳。」
只有维雷利一个人了解真相。可是他实在懒得说明了。
「运气也太好了吧!」
「反正咱们逃出来了,管它用的是什麽方法,大家都还活着就好啦。若真的要
追究起来,是谁让我们陷入绝境的呢?」
拉斯卡利斯开玩笑似的提起了露易西的失误。
忽然感到面子挂不住的露易西匆忙改变了话题。
「那、那麽维雷利大人当时为什麽要放走亚莉耶诺儿呢!?当时就抓她当人质
不就好了!?真搞不懂你是怎麽动脑筋的!」
「只能用骑士的行为,来回报骑士的行为呀。」
维雷利说了一句拉斯卡利斯和露易西都参不透的话。唉,这个人又开始说傻话
了,二人不约而同的白了维雷利一眼。只不过白眼之中充满了爱心。
甩开他们二人的疑惑,维雷利一个人迳自微笑了起来。
不过,现在似乎不是该微笑的时候。因为待会他回到家,免不了又会遭到艾儿
希多和夏拉札多的一顿痛骂。
或者,他就是为此而微笑吧!
※ ※ ※
「……为了亲手打败值得尊敬的强敌,必须先救强敌脱离苦难,这也算是骑士
应当做的事吧。」
目光 在暗灰色建筑 物的屋顶上,罗宾·洛克斯里倚着长弓,自言自语道。
光靠这把神弓射出的几支箭,他救了维雷利等人。
罗宾·洛克斯里并不以自己的行为为耻。他天生拥有正义。他精悍的脸孔,活
生生就是正义的写照。
——修罗总算复活了,为了和我作战而复活………
罗宾·洛克斯里的眼中绽放出锐利的光芒。
「而且,是为了被我击败而复活。」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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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 -------------- 莲瓣无声 ------------- 眉
冷 ■■■ ■■■ ■■■ ■■■ ■■■ 黛
今 ■ ■ ■ ■ ■ 昨
倩 ■ ■■■ ■■■ ■■■ ■■■ 犹
谁 ■ ■ ■ ■ ■ ■ 我
温 ■■ ■■■ ■■■ ■■■ ■■■ 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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