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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emanuel (小飞象★傲雪飞扬), 信区: Fantasy
标 题: 龙枪传承-奇蒂拉之子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3年03月12日18:59:26 星期三), 站内信件
书名:龙枪传承
原著/马格丽特·魏丝 崔西·西克曼
译者/朱学恒
奇蒂拉之子
第一章 蓝龙骑士的奇异请求(15)
第二章 奇蒂拉之子(25)
第三章 白玫瑰,黑百合(33)
第四章 卡拉蒙试着记起盔甲放在哪里(47)
第五章 半精灵坦尼斯吃了一惊(51)
第六章 烈风要塞(57)
第七章 你为什么从来没问?(63)
第八章 法王之塔(73)
第九章 黑百合,白玫瑰(81)
第十章 "荣誉即吾命"(91)
第十一章 父亲的宝剑(101)
第十二章 母亲的血(107)
在世界的边缘,
杂耍者漫游着,
漫无目的,视而不见,
只相信他自己
杂耍者的双手所触摸到的范围。
他在失落许久的故事边缘游荡,
耍弄着月亮,
和坚守岗位的星辰共游。
如同玛瑙
如同直觉
坚硬且透明
深入他神经的深处,
让物品不断地在空中翻滚活跃:
短剑和瓶子,
木块和装饰品
可见的和不可见的
全都幻化成敏捷的光彩变化。
我们就在这光影之下游走:
记忆中的星座,
血液中散播着一股情绪,
动机和隐喻,以及
夜晚的脉动
都被晨光锻烧进我们的面容中,
烙印进我们的指轮中。
我们每个人的心中都渴望
这样的平衡,
觊望那消失的情绪能够
锻烧钢铁。
最好的伎俩
来自于雕琢我们动机
的终止。
用刀刃,用细丝,
用半空的瓶子
镜子和情绪,
从夜晚早已被遗忘的美矿之中造出这一切。
第一章 蓝龙骑士的奇异请求
在安塞隆大陆上,这是秋天,索拉斯也是秋天。照卡拉蒙的说法,白杨树的叶子这
一季是最最美丽的:朱红的叶比火还要赤艳,金黄的叶子则是比帕兰萨斯城新铸造
的金币更要亮眼。卡拉蒙的老婆提卡也十分同意他的观点。索拉斯以前从来没看过
这么美丽的景象。
当他踏出旅店大门去搬另外一桶麦酒的时候,提卡忍不住摇头大笑。
"卡拉蒙每年都会说一样的话。树叶比去年变得更多采多姿,更美丽了。从来没有
例外过。"
顾客们和她一起开怀大笑。当大汉背着沉重的酒桶回到旅店中时,几名顾客开始取
笑他。
"今年的叶子似乎有些变褐色了,"一个家伙幽幽地说。
"看起来有些干枯了,"另外一个人说。
"唉,它们在有机会完全变色之前就凋落了,"又一个人评论道。
卡拉蒙看来十分吃惊。他顽固地发誓根本没有这回事,甚至把那些胆敢有异议的家
伙拉到门廊上,把他们的脸推到树枝前以证实自己的观点。
顾客们也都是索拉斯的老居民,只得承认他是对的。树叶从来没有看起来这么美丽
过。卡拉蒙一听到对方松口,仿佛是自己亲手染上颜色一样,满意地护送顾客回到
房间中,并且免费请他们喝酒。这,也是每年的例行节目。
最后归宿旅店今年秋天特别忙碌。卡拉蒙都把这些成就归功于叶子们的璀璨表现。
在这和平的年代中,有许多的人们特地来此旅游,欣赏克莱恩其它地方长不出的壮
硕、巨大的白杨树,以及伴随而来的美景。(当然,有些其它的城镇嫉妒地宣称他
们也有同样的成就,我们在这里不便提及是哪些地方。)
但,即使是卡拉蒙也必须同意提卡脚踏实地的想法。即使树叶这么美丽,客人的增
加还是都必须归功于即将召开的法师议会。
克莱恩上的法师议会并不常召开。只有当三种袍色的法师之首认为绝对必要的时候
,从最初等的学徒到最厉害的巫师才会齐聚一堂讨论深奥的魔法。
法师们从安塞隆各地跋涉千里前来威莱斯的高塔参加会议。被称为盖加斯灰宝石种
族中的重要人物都会被邀请参加;这些种族不会使用魔法,却会制造魔法装书。矮
人族也有几名被邀请来担任贵宾。一群的侏儒带着蓝图来到此地,希望能够说服法
师接见他们。当然,也有许多的坎德人来到此地;而他们则是被轻柔却坚定地赶离
边界。
最后归宿旅店是前往威莱斯森林路途中的最后一间舒适的住宿之处;法师们的堡垒
和一切知识集中的地方则是位于威莱斯森林中的高塔。许多法师和他们邀请来的贵
宾都会在此歇脚。
"他们是来这里欣赏落叶的颜色,"卡拉蒙对妻子指出。"大多数的法师都直接利用
法术传送到高塔中,根本不花时间在任何地方停留。"
提卡只能够笑着耸耸肩,同意丈夫这些人的确是来欣赏落叶的。这样卡拉蒙才会心
情愉快地度过一整天。
两个人都没有提到每个拜访此处的法师都会带来一个为了纪念和崇敬卡拉蒙双胞胎
弟弟雷斯林的纪念品。雷斯林是名力量惊人的法师,同时也拥有更惊人的野心;由
于他踏上了邪恶之道,险些毁灭了整个世界。但是,二十年前,在最后一刻他选择
牺牲了自己的生命,从而洗刷了自己的污名。旅店中有一个小房间是保留给雷斯林
的,里面实放了许多其它法师献上的纪念品,其中有些是魔法物品。(当然,坎德
人绝对不准靠近这个房间!)
法师议会再三天就要举行了,今晚是许多天以来旅店首次没什么顾客上门的夜晚。
法师们都已经离开了,因为威莱斯森林是个十分诡异的地方:不是由你去找森林,
而是由森林找到你。所有的法师,即使是最高阶的法师也不例外;都知道自己必须
至少花上一天的时间四处游荡,静候森林的出现。
法师们都离开了,而老顾客们则还没有回来。索拉斯和邻近小镇的居民们原先每晚
都会来此喝喝小酒,品尝提卡著名的辣马铃薯;但当法师们聚集的时候,他们都避
得远远的。安塞隆大陆上的居民容忍法师的存在(在过去,法师是被杀无赦的邪恶
异端),但却不信任他们;即使是致力行善的白袍法师也不例外。
当议会第一次召开的时候(那是在长枪之役结束的数年之后),卡拉蒙宣旅店对法
师开放。那时许多的旅店还拒绝接待法师,卡拉蒙的这项创举惹出了不小的麻烦。
许多老顾客们不满地大声抱怨,甚至有个一肚子黄汤的家伙还想要欺负一名年轻的
红袍巫师。
卡拉蒙只在索拉斯的镇民们面前发怒过几次,那是其中的一次。至今,镇民们依旧
会在卡拉蒙的背后窃窃私语当时的情况。在朋友们把那醉汉从伸进旅店中的枝丫上
抱下来之后,他是躺着离开旅店的。
从那以后,每当法师议会召开的时候,老顾客们就改到别的酒店去小酌,而卡拉蒙
则可以招待前来的法师们。当议会议期结束的时候,老顾客们会回来,生活如常进
行。
"不过,今晚--"卡拉蒙暂停下手边的工作,欣赏着妻子的美貌,"我们要早点上床
休息。"
他们结婚已经二十二年,卡拉蒙依旧认为自己娶了克莱恩上最美丽的女人。他们有
五个孩子,三个是男孩:坦尼,此时二十岁;史东,现在十九岁;帕林十六岁。两
个小女孩,罗拉和德丝拉分别是五岁和四岁。两个最大的男孩子想要成为骑士,满
脑子只想着要找寻光荣的冒险,今晚他们也正在朝着目标努力的路上。最小的男孩
帕林则是研习魔法。"他只是刚好在热头上而已,"卡拉蒙说。"那孩子很快就会摆
脱这孩子气的想法。"至于小女儿们……那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早点上床,"卡拉蒙重复道,"换换口味也不错。"
提卡努力拖地,强忍住自己的笑容,免得被卡拉蒙看出来。她假装叹口气,回答道
,"是的,这真是神的恩典。我实在太累了,搞不好一上床就睡死过去。"卡拉蒙看
起来很紧张。他丢下手上用来擦干酒杯用的抹布,绕过吧台走出来。"你没有那么
累吧,亲爱的?帕林在学校,另外两个大孩子去拜访金月和河风,女儿们都上床了
。只剩下我们两个人,我想我们可以……呃……有点时间……来!聊聊天。"提卡
马上转过身,让他不会看见自己脸上的笑容。"真的,真的,我很累了,"她又重重
地叹了一口气。"我有那么多张床要铺,还有新的厨师要监督,要算帐…………"
卡拉蒙的双肩一垂。"好吧,随便啦,"他咕哝着说。"你就先去睡吧,我把剩下的
--"
提卡丢开扫把,用力地抱住老公;不过似乎没办法环抱起来。卡拉蒙的大肚腩这几
年增长的速度相当惊人。
"你这个大笨蛋,"她爱怜地说。"我只是开玩笑而已。当然我们可以去床上'聊天'
,但是别忘记,就是常常这样'聊天'才让我们有了那么多儿子和女儿!来吧。"她
开玩笑似地拉扯着他的围裙。"把灯给灭了,拴上门。剩下的工作我们明天再做。
"
卡拉蒙微笑着用力关上门。正当他要放下沉重的门栓时,门外传来了微弱的敲门声
。
"喔,天哪!"提卡皱眉道。"这个鬼时间谁会来啊?"她急忙吹熄手中的蜡烛。"假
装我们没听见。也许他们会离开。"
"我不知道耶,"软心肠的卡拉蒙开回道。"今晚一定会很冷----"
"喔,卡拉蒙!"提卡受不了地说。"有其他的旅店----"
敲门声又再度传来,这次声音更大,一个女人的声音说,"店主吗?我很抱歉这么
晚了才来打搅,但是我孤身一人,而且有很要紧的事情。"
"是个女人,"卡拉蒙说,提卡知道这一回合输定了。
她老公可能会被说服让一个男人半夜去找其它的旅馆,只是可能而已。但是如果对
象是个女人,特别是个孤身行走的女人,那就绝不可能了。
不过,挣扎一下也无伤大雅。"这么晚了,一个女人家孤身在外面乱跑什么?我打
赌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喔,别这样嘛,提卡,"卡拉蒙的语调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哄小孩伎俩,"别这么说
嘛。也许她准备要去探亲戚的病半路上天黑了,或者是----"
提卡点亮蜡烛。"去吧,开门。"
"来 ,"大汉吼道。他走到门边停了下来,回头看着妻子。"你应该在灶里面加点
柴火。她可能肚子饿了。""那她就只能吃冷盘和冷乳酪了,"提卡一肚子不高兴地
说,边把蜡烛往桌上一掼。
提卡有一头火红的秀发,虽然这几年渐渐夹杂了些灰白的发丝,但烈火一般的脾气
可没有稍减。卡拉蒙只得放弃热食这个念头。
"她可能非常累了,"他心虚地说,希望能够安抚老婆。"可能她会直接进房休息。
"
"哼!"提卡不满地说。"你是要打开门还是让她在外面冻成冰棒?"她双手交叉在胸
前,忿忿地瞪着老公。
卡拉蒙脸一红,低着头飞快地把门打开。
门前站着一个女人的身影。不过,眼前的景象却不是这俩口子意料之中的状况。即
使是软心肠的卡拉蒙仔细打量过她以后,也对于该不该让她进来感到疑虑。
她被着厚重的斗篷和长靴,带着龙骑士专属的头盔和皮手套。这并不会太不寻常,
近来许多龙骑士确会在索拉斯落脚。但她所配戴的头盔和斗篷是深蓝色滚黑边的设
计。在她黑色的皮甲和长统靴上,蓝色的鳞甲隐隐生光。
蓝龙骑士。
从战争结束之后,这样打扮的人就不曾在出现于索拉斯,这并不是没有原因的。如
果她在白天被人发现,一定会被乱石砸死。最少最少也会被逮捕起来。即使现在,
终战之后二十五年的今天,索拉斯的人们依旧记得蓝龙肆虐、杀死他们亲人,破坏
他们家园的景象。有许多在长枪战争中参战的老兵,卡拉蒙和提卡就是其中两位,
会带着恨意回想起蓝龙和骑士们都是黑暗之后的忠实仆人。
蓝色头盔阴影底下的双眼毫不迟疑地和卡拉蒙目光交会。"今晚有房间吗,店主?
我骑了很远的距离,非常疲倦了。"
面罩之后传来的声音听来十分的睿智、疲倦……紧张。那女人一直躲在门边的阴影
中。在等待卡拉蒙回话的过程中,她回头看了两次,不是对着地面,而是对着天空
。
卡拉蒙转身寻求老婆的支援。提卡看人很有眼光;而如果你喜欢和人相处,这其实
是个很容易磨练出来的技巧。她很快地点点头。
卡拉蒙往后退了几步,示意龙骑士进门。她往身后看了最后一眼,急忙地走了进来
,同时依旧避开了房中最光亮的地方。卡拉蒙在关上门之前也向外面打量了几眼。
天空十分明亮,红月和银月都高挂在天空,彼此之间十分靠近;不过,几天之后它
们会变得更靠近。黑月应该也在天空中的某处,那是只有敬拜黑暗之后的人才能够
看见的天体。这些天体代表的是三种势力:善良、邪恶和之间的平衡。
卡拉蒙猛力把门关上,放下沉重的门栓。听见门栓落下的声音让那女人吃了一惊。
她本来一直在试着脱不扣锁斗篷的领针!那是个由珠母打磨所制造出来的巨大领针
,在旅店的烛光照耀下发出诡异的光芒。她的手不住地颤抖,一不小心将领针弄掉
在地上。卡拉蒙弯下身准备捡起这物品。那女人飞快走向前挡住他,想要藏起这东
西。
卡拉蒙阻止了她,皱着眉说。"这可真是个奇怪的装饰品,"他一用力,逼着女人张
开手让提卡打量那领针。再看过这样东西的外形之后,他发现自己不太敢轻易碰触
它。
提卡看了那领针一阵子。她的嘴角一紧。也许她脑中的念头是这次看错了人。"一
朵黑百合。"
拥有艳红色花蕊和四瓣黑色花瓣的黑百合在精灵传说中是从因暴力而死者的坟墓上
冒出的植物。据说这花朵将会从被害人的心口上长出,如果被摘了下来,花茎的断
口处将会流血。
龙骑士抽回手,把领针插回斗篷边缘厚重的毛皮上。
"你把你的龙留在哪里?"卡拉蒙神色宁重地问。
"藏在靠近这边的山谷中。你不需要担心,店主人。她在我的控制之下,对我绝对
的忠诚,不会伤害任何人。"那女人脱下在高速飞行中保护她脸部的面罩。"我向您
保证。"
在脱下头盔之后,原先那个恐怖的蓝龙骑士消失了。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那个可能
正值中年的女人,从外表很难看出来她确实的岁数。她的脸上的确有皱纹,但看来
是伤悲而不是岁月所造成的。她的辫子中有早生的华发。她的眼神并不是那些服侍
塔克西丝者所拥有的残酷、严厉、冰冷的眼神;相对的,那双眼睛看来温柔、忧伤
以及……害怕。
"我们相信你,女士,"提卡用严厉的目光瞪了沉默不语的卡拉蒙一眼。说实话,这
一眼中的斥责并不公平。
卡拉蒙的反应一向很慢,这不是因为他笨(在他年轻的时候,有一度连最好的朋友
都这样想),而是因为他总是从每个可能的角度来思索一个新的、不寻常的事件。
这样深思熟虑的习惯反而让他看起来反应迟钝,常常会让那些心思电转的伙伴们(
包括爱他的老婆)着急的不得了。但卡拉蒙总是不管其它人的催促,会想出一些让
人惊讶的结论。
"你在发抖,女士,"在老公目光涣散地发呆时,提卡赶忙说。提卡不想打搅他。她
知道老公用脑时的样子。她把女人领近壁炉边。"坐在这里。我会把火弄旺一点。
你想要吃些热的东西吗?我马上可以把厨房的火升起来"
"不,谢谢你。不要担心炉火的问题。不是外面的冷风让我发抖的。"那女人最后终
于低声说,她踉跄地跌坐在板凳上。
提卡丢下了正在播弄炉火的火钳。"女士,怎么搞的?你刚从某个恐怖的监狱逃出
来吗?是不是有人在追你?"
那女人微微抬起头,惊讶地看着提卡,接着露出虚弱的微笑。"你差一点就猜对了
。难道我的脸上露出这么多线索吗?"她用颤抖的手抚摸着苍白的脸颊。
"老公。"提卡站直身,沙哑地说。"你的剑呢?"
"什么?"卡拉蒙被硬生生拉回现实,猛然抬起头。"什么?剑?"
"我们去叫醒警长。接着出动镇上的自卫队。女士,不用担心。"提卡忙着解下围裙
。"他们不会把你抓回去的----"
"等等!不要!"看起来那女人对眼前的关心比对之前的危机还要害怕。
"别急,提卡,"卡拉蒙轻拍着妻子的肩膀。当卡拉蒙用这种口气说话的时候,他急
性子的老婆一向知道该静心地听。"冷静下来。"
他转过身面对龙骑士,后者警觉地站了起来。"不要担心,女士。除非你同意,否
则我们不会告诉任何人说你在这里。"
那女人松了一口气,坐回椅子上。
"但是,亲爱的--"提卡开口道。
"她来这边是有目的的,亲爱的,"卡拉蒙插嘴道。"她来我们这边不是只为了找个
房间那么单纯。她是来这边找住在索拉斯的某人。我也不认为她是从某个邪恶的地
方逃出来,我想她只是离开那里而已。"他的声音变得十分沉重。"我想她离开这里
之后,将会照着自己的意愿回到那里去。"
那女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她拱起肩膀,低下头。"你说的对。我是来找住在
索拉斯的某个人。你,一名旅店老板一定能帮我找到这个人。我今晚一定得和他谈
话。我不敢待太久。时间……"她带着蓝色手套的手指纠结在一起。"快没时间了。
"
卡拉蒙伸手去拿挂在吧台后的斗篷。"是谁?告诉我他的名字,我会马上把他找来
。我认识索拉斯的每个人……"
"先别急。"谨慎的提卡阻止了他。"你要找那个人干嘛?"
"我可以告诉你他的名字,但是我不能告诉你原因,这是为了他好。"
卡拉蒙皱起眉。"这会让他和你惹上一样的麻烦吗?"
"我不能够说!"那女人避开他的目光。"也许。我很抱歉,但是…………"
卡拉蒙缓缓地摇摇头。"我不能够在半夜叫醒某个家伙,带他去送死--"
那女人惊慌的双眼一扬。"我可以对你说谎。我可以告诉你一切都会没事。我只知
道有个可怕的秘密我必须要告诉那个有权知道的人!"她伸出手,抓住卡拉蒙的胖
手。"这跟一个人的生命有关。不,先生,不只是生命而已!这和他的灵魂有关!
"
"亲爱的,我想我们没资格评断,"提卡说。"不管这人是谁,都必须自己来判断。
"
"好吧。我去找他。"卡拉蒙披上斗篷。"他叫什么名字?"
"马哲理,"那女人说。"卡拉蒙·马哲理。"
"卡拉蒙!"卡拉蒙讶异地复颂道。
那女人将他的惊讶误会为不情愿的表情。"我知道这个要求太过分了。毕竟卡拉蒙
·马哲理是长枪英雄,也是安塞隆大陆上最威名远播的战士。他怎么可能愿意和我
牵扯上关系。但是,如果他不愿意来,告诉他……"她停下片刻,思索着她能够透
露些什么。"告诉他我有关于他姐姐的消息。"
"他的姐姐!"卡拉蒙猛然靠向墙壁。这猛烈的撞击让整座旅馆为之动摇。
"帕拉丁保佑我们!"提卡双手紧握。"不会是……奇蒂拉吧?"
第二章 奇蒂拉之子
卡拉蒙脱下斗篷。他本来想要将斗篷重新挂回钉子上,却一个错手没有挂上去。斗
篷滑到地面上。他没有多花功夫把它捡起来。那女人用狐疑的神色看着这一切。
"你为什么不去找他?"
"因为你已经找到他了。我就是卡拉蒙·马哲理。"
那女人看来十分吃惊,接着神情转变为怀疑。
"你可以随便找个人问,"卡拉蒙说,边用手势比着旅店和其外的范围。"我说谎有
什么好处?"他红着脸拍着大肚子,耸耸肩道。"我知道我看起来也许不像个英雄…
…"
那女人突然笑了。这笑容让她看来更为年轻。"我本来还预料会遇到官架子很大的
爵士。很高兴你不是。这……将会简单许多。"
她仔细地打量着他。"再仔细看看你之后,我应该早点认出你来的。她曾经对我描
述过你--'一个大汉,肌肉比脑袋多,随时随地都想着下一餐要吃什么。'请原谅我
,大人。这些是奇蒂拉所说的话,不是我的。"
卡拉蒙的脸色一暗。"我想你应该知道,女士,我的姐姐已经去世了。精确一点应
该说是我同母异父的姐姐。你也知道她曾经是名龙骑将,是黑暗之后的属下。她为
什么会告诉你任何有关我的事情?也许她有一段时间很疼我,但是她很快就忘记这
段牵连。"
"我比大多数的人都要熟识奇蒂拉,"那女人叹气道。"她和我在一起住了几个月。
那是在战前的时候,大概是开战五年前。你愿意从头听我说完整个故事吗?我冒了
很大的危险,千里跋涉只为了找到你。"
"也许我们应该等到天亮之后--"
她摇摇头。"不,我不想多冒额外的风险。对我来说,趁着夜色赶路最安全。你愿
意听我的故事吗?如果你不相信我……"她耸耸肩。"那我就不打搅你了。"
"我替你弄些茶来,"提卡说。她先悄悄地拍拍老公的肩膀,鼓励他听下去,接着才
转身前往厨房。
卡拉蒙重重地坐下来。"好吧,女士。如果您不介意我冒犯的话,你叫什么名字?
"
"莎拉·邓斯坦。我曾经是索兰尼亚地区的居民。故事也是在一个距离帕兰萨斯不
远的小镇开始的。"
"当时我大概只有二十岁,我自己一个人住在父母亲所拥有的小屋内。在那之前几
年,我的双亲就都因为瘟疫而过世。我也受到了传染,但是侥幸活了下来。我从母
亲那边学到了纺织这门技术,并且用这个营生来谋取温饱。喔,当我还年轻的时候
,我的确有机会可以结婚;但是我拒绝了这些机会。镇民们都说我太挑剔了,事实
上,我是因为从来没有遇到我爱的人。而我又不愿意屈就。"
"我过得不怎么快乐。在战前的那种苦日子里,也没有多少人会快乐。我们不知道
有什么样的未来在等待着我们,否则我们将会认为自己算是十分幸运的。"
她接下一杯热茶。提卡在老公身边坐了下来,也递给他一杯热茶。卡拉蒙接下热茶
,将它放了下来,随即忘了这东西的存在。他的表情十分凝重。
"继续,女士。"
"你不应该叫我女士的。我根本不是。就如同我说的一样,我只是个纺织女工。当
时我正在家里使用着纺织机,门上突然传来了震耳的敲门声。我往外一看,一开始
以为是个男人站在门前。但我随即发现那是一名穿着皮甲的女人。她像男人一样配
戴着剑,黑发也像男人一样的短。"
提卡斜眼瞄着卡拉蒙,注意着他的反应。这段描述不折不扣就是奇蒂拉的外型。但
卡拉蒙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她开口向我要什么东西,我想也许是水吧。但是在她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之前,
她就昏倒在我脚下。"
"我把她抱进屋内。我看得出来,她病得非常重。我去找村里面的老婆婆来治病,
她是个督伊德教徒。那是在米莎凯的牧师再度出现之前,不过那名督伊德教徒依旧
有自己的方法,还救了不少人的性命。也许这也是为什么我们没有被那些虚伪的牧
师给欺骗。"
"在那名督伊德教徒抵达的时候,那名自称奇蒂拉的女人已经恢复了意识。她试着
想要离开床铺,但是没有力气。老婆婆检查了她的身体,告诉她躺下来休息。"
"奇蒂抗拒绝了。'这只是个小感冒,'她说。'给我些草药,我就可以上路了。'"
"'这不是你以为的感冒,'督伊德教徒对她说。'你怀孕了,如果你不躺下来好好休
息,你会失去这个小孩。'"
卡拉蒙的脸色突然间变得死白,仿佛所有的血液一瞬间被抽干了。提卡自己的脸色
也好不到哪里去,她被迫把杯子放下来,害怕自己会把茶泼出来。她伸手握住卡拉
蒙。他回应的力道十分惊人,却对她大有感谢之意。
"'我就是想要让这个小杂种流产!'奇蒂拉开始放声咒骂。我从来没听过有女人这
样说话,而且还这么恶毒。"莎拉打了个寒颤。"光是站在旁边听就让人吓破胆,但
这却没有让那老婆婆退缩。"
"'你的确可以让婴儿流掉,但是你也会同时完蛋。如果你不小心,你会送掉自己的
小命。'"
"奇蒂拉喃喃自语,说她不相信没牙齿的老巫婆。但是我可以看得出来她真的很害
怕,也许因为她那时又弱又病。老婆婆说她想把奇蒂拉带回家里照顾,但我说不,
我会照顾她。也许你会觉得这很奇怪,但是我一个人很寂寞……而且我有点佩服你
的姐姐。"
卡拉蒙脸色阴沉地摇摇头。
莎拉耸耸肩,笑了。"她又独立又坚强。如果我有勇气,其实我可以像他一样。所
以她留在我的身边。她病得非常重。她的确有染上那种因为沼泽的瘴气而产生的热
病。而且她还不停抱怨着那小孩。很明显她不想要那个小孩,而她对小孩的怒气对
她也并没有帮助。"
"我照顾她度过了热病的发作期。她几乎整整病了一个月。最后她终于好多了,婴
儿也保住了。但是那热病让她依旧十分的虚弱,我想你也知道那症状。她连头都抬
不太起来。"莎拉叹气道。"当她康复之后所问的第一件事是找那个督伊德教徒要堕
胎药。"
"老婆婆告诉奇蒂拉说,那时已经太晚了。如果硬要把孩子给堕掉,只会让自己跟
着送命。奇蒂拉不喜欢这样,但是她太虚弱,无力争辩,也无力改变任何事。但是
从那天开始,她就开始数日子,算着孩子什么时候诞生。到那天'我就可以除掉那
个小混蛋,'她这样说,'我就可以摆脱他的纠缠。'"
卡拉蒙的喉咙里发出怪声,咳了几下,表情看来十分严肃。提卡用力握握他的手。
"预产期到了,"莎拉继续道。"奇蒂拉那时已经恢复了体力。幸好她恢复了;因为
她差点难产。在两昼夜的努力之后,婴儿终于诞生了:是个男孩。他十分强壮健康
。很不幸的,奇蒂拉则没有那么好运。那个督伊德教徒(很明显的不喜欢奇蒂拉)
直截了当地告诉奇蒂拉她活不了多久了,最好告诉其它人孩子的父亲是谁;好让他
可以父子相认。"
"那天晚上,当她命悬一线的时候,奇蒂拉告诉了我孩子的父亲是谁,以及为什么
会这样的经过。但是,因为这些经过和父亲的身份,她逼我不可以告诉对方。"
"她十分坚持这一点。她逼我以过世母亲的名讳发了重誓。'把这孩子带去给我的弟
弟们。他们是卡拉蒙·马哲理和雷斯林·马哲理。他们将会养育我的儿子成为一名
伟大的战士。特别是卡拉蒙。他是个好战士。我知道的,是我教他的。'"
"我答应了她。在当时的情况下,不管什么事情我都会答应她的。我觉得她很可怜
。她是那么的虚弱、那么的颓丧,我当时几乎确定眼前的人活不久了。'有什么东
西我可以拿给你的弟弟们作证明,好让他们确定这是你的孩子的呢?不然他们怎么
会相信我?'我这样问她。'有没有什么可以让他们辨认出来的珠宝?'"
"'我没有珠宝。我身上只有这柄剑,把我的剑交给卡拉蒙,这样他就会明白了。告
诉他……告诉他……'奇蒂拉这个时候虚弱地环顾四周。她的视线投向在火炉边的
摇篮中哭喊着的婴儿。"'我的小弟弟以前也常这样哭,'她低声说。'他一向身体不
好,雷斯林是个弱胚子。当他哭的时候,卡拉蒙会试着哄他。他会比手影,像这样
。'她举起手,可怜的女人,她也只剩下这点力气。然后她比出了兔子脑袋的样子
。像这样。"
"卡拉蒙会说,'小雷,你看,兔子耶。'"
卡拉蒙喉中发出一阵怪声,双手掩面低下头去。提卡环抱着他,对他说着安慰的话
语。
"真对不起,"莎拉关心地说。"我忘记这对你来说有多么难过。我不是有意要让你
伤心的。我只是想要证明--"
"没关系,女士。"卡拉蒙抬起头。他的面容看来十分憔悴,但已经恢复了镇定。"
回忆的确很伤感,特别是……像这个样子重提往事。但是我现在已经相信你了,莎
拉·邓斯坦。很抱歉我之前不相信你。只有奇蒂拉……或是小雷……会知道这个故
事。"
"没必要道歉。"莎拉浅饮了一口茶,双手握着杯子取暖。"当然,最后奇蒂拉没有
死。那位老婆婆觉得十分不可思议。她说奇蒂拉一定和塔克西丝定下了盟约。稍后
,等我知道奇蒂拉杀人不眨眼的手段之后,我自己也常常这么想。她是不是承诺黑
暗之后以无辜者的灵魂换取自己的苟活?塔克西丝是不是这样才饶过她?"
"你的想像力真是太恐怖了!"提卡打了个冷颤。
"这不是想像,"莎拉有些畏缩地说。"我看过这样的作法。"
她沉默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卡拉蒙和提卡看着她,脸上露出惊怖之情。他们现在看
到的是当初走进来的那个女子:头上戴着邪恶的面罩,将致命的黑百合当作装饰。
"你说那婴儿活了下来,"卡拉蒙皱着眉突然说。"我想奇蒂拉把他留了下来。"
"是的。"莎拉继续原先的故事。"很快的,奇蒂拉就已经强壮得可以继续旅行。但
是在她恢复体力的这段期间,她开始喜欢这个孩子。他是个健康的男孩,看起来很
聪明、身体很健康。'我不能够抚养他,'她对我说。'惊天动地的事情就快要发生
了。北方正有大军在集结。我要用我的宝剑打下一片功业。替他找个好人家。我会
送钱给你来抚养他。等他大到可以替我作战的时候,我会回来找他的。'"
"'不送给你弟弟们了吗?'我大胆地建议。"
"她恼怒地转过身。'忘记我告诉过你我有弟弟!忘记我告诉你的一切。永远不准你
透露孩子的父亲是谁!'"
"我同意了。接着我问她我可否把孩子留在身边。"莎拉胀红着脸看着炉火。"你也
大概猜得出来,我那个时候好孤独。我一直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如果有神的话,
我想它们回应了我的祈祷。"
"奇蒂拉对这个提议感到很高兴。她对我相当信任,我想她甚至有点一喜欢我。这
也许是她对其它女人产生好感的极限了。她答应只要一有钱就送钱给我。我说我不
在乎;我养得起自己和一个小孩。我也承诺她会写信给她,告诉她孩子的状况。她
亲了亲孩子,在离开的时候把他交到我的臂膀中。"
"'你要叫他什么名字?'我问她。"
"'叫他史钢,'她说。当她这样讲的时候,她觉得这和孩子父亲的名字搭配起来很
有趣。"
"'半精灵'?"卡拉蒙对提卡低声说。"我觉得这没什么好笑的,除了坦尼斯可能会
觉得很尴尬之外。这么多年了。"他摇摇头。"竟然都不知道。"
"嘘!"提卡耳语道。"你可不能乱说喔。"
"什么?"莎拉听到了大概。"你们说什么?"
"抱歉,因为我不觉得有趣。"卡拉蒙说。"有关那孩子的名字,史钢·半精灵和半
精灵坦尼斯对比起来有什么有趣的地方?!"
"半精灵?"莎拉看来有些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卡拉蒙胀红了脸,非常尴尬地咳嗽几声说。"听着,我们都知道坦尼斯和奇蒂拉之
间的关系,没有必要再隐藏--"
"啊,你认为那孩子的父亲是半精灵坦尼斯,"莎拉突然间明白了。"不,你错了。
"
"真的吗?"卡拉蒙感到一头雾水。"当然,也有可能是别人--"
"任何穿着裤子的男人都有可能,"提卡压低声音说。
"但是你说那孩子是在战前四年出生的。奇蒂拉和坦尼斯那时还是爱人。那时她一
定才刚离开索拉斯,和她一起离开的是--"卡拉蒙的呼吸差点梗在喉中。他瞪着莎
拉。"这不可能!"她低吼道。"奇蒂拉说谎。我才不相信!"
"你想到谁?"提卡质问道。"我猜不到!你说的是谁?"
"你记得那个时候--"
"卡拉蒙,当你和雷斯林以及其它人离开索拉斯的时候,我还只不过是个小女孩。
而且你们也从来没有说过这过去的五年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们的确从来没提过那段时间的冒险,"卡拉蒙慢慢地说,缓缓地理清自己的思绪
。"我们原来的目标是寻找真神。但是,现在回想,我才知道其实我们是为了找寻
自我。怎么可能有人会对别人描述这种追寻自我的历程?所以,我们都闭口不言,
听任那些吟游诗人随意编造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故事。"
他对着莎拉投以严厉的目光,后者只能看着热茶在手中慢慢地变冷。
"说实话,我必须承认我没有证据。"她坦白道,"我有证据,但是现在拿不出来。
"
她毅然决然地抬起头。"你之前一直都相信我。"
"我现在不知道该相信什么了,"卡拉蒙语气沉重地说。他站起身走到火炉。
"有任何愿意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吗?那个婴儿的名字到底叫什么?提卡质疑道
,有些气急败坏。
"史钢,"莎拉回答道。"史钢·布莱特布雷德。"
第三章 白玫瑰,黑百合
"愿所有的神庇佑我们!"提卡吃了一惊。"这不就表示……这血缘的组合太诡异了
!天哪!"她惊讶莫名地站起来,害怕地瞪着卡拉蒙。"她杀了他!奇蒂拉杀了自己
孩子的生身父亲!"
"我才不相信,"卡拉蒙含糊地说。他手插在口袋中,闷闷不乐地对着快滚出壁炉外
的一根柴火踢了一脚,让火花沿着烟囱直往上飞。"史东·布莱特布雷德打从心里
是个骑士,更别提那些俗世间的规章和信条了。他绝不可能--"卡拉蒙脸色赤红地
停顿片刻。"反正他不会就对了。"
"他也是个男人。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男人,"莎拉轻声说。
"你根本不认识他!"卡拉蒙生气地驳斥她。
"但是我稍后就明白了。你要继续听下去吗?"
提卡轻拍着老公宽阔的肩膀。"'充耳不闻并不代表真理不存在。'"她拿一句精灵的
谚语来说服老公。
"是的,你的确有个外甥,"莎拉语气平稳地回答,神情忧郁且不安。"他今年二十
四岁。我就是为了他才来的。"
卡拉蒙因为心痛而重重地叹了口气。"那,继续说下去。"
"正如同你知道的一样,奇蒂拉和那名年轻的骑士一起离开了索拉斯,往北方前去
。因为两人的父亲都是索兰尼亚骑士,所以一起打听有关自己父亲的消息是很自然
的。不过,就我所知道的片段,他们两人似乎天生相冲。"
"从一开始两个人就处不好。他们追寻的目标虽然相同,但目的却相去十万八千里
。对史东来说,这是场朝圣之旅。他是去寻找一个在骑士中足称典型的父亲。奇蒂
拉的搜寻则不一样。她心里明白,或说至少怀疑她的父亲是因为不名誉的事而被逐
出骑士团。她甚至可能和父亲联络过。否则她不可能就这样漫无目的加入北方正在
秘密集结中的大军。"
"奇蒂拉一开始对这个年轻骑士的奉献精神和虔诚的信仰感到十分有趣。但这种新
鲜感并没有持续太久。她很快地就对他感到厌烦。接着,他开始让她觉得非常不爽
。他拒绝待在酒吧里面,声称那是不正当的场所。他每晚都虔诚无比地祈祷。白天
的时候他会不停地对她说教,希望她悔改自己所犯的罪。也许她会容忍这样的动作
,但是接下来年轻的骑士犯了一个大错。他想要掌控一切。"
"奇蒂拉绝对不可能容许这样的状况。你也知道她的。她一定要完全掌握所有的状
况。"莎拉露出哀伤的微笑。"光是她和我相处的那几个月,我们就都照着她的意田
心来做事。我们只有在她想吃饭的时候才吃饭。当她想聊天的时候我们才会开口。
"
"'史东真是胆大妄为,'即使在几个月之后,奇蒂拉的眼中还是冒着怒火。'我年纪
比他大,战场上的经验也比他多。他的战斗技巧还是我教他的!他竟然还敢指使我
做东做西!'"
"如果是其它人,可能只会这样说,'听着,朋友,我们处不来。这不能继续下去。
我看还是分道扬镳吧。'但奇蒂拉不会这样做。她想要彻底打击史东,给他上一课
,让他知道谁才是老大。她说,一开始她考虑激怒他和自己决斗,用武功击败他。
但接着,她又想这样不够羞辱人。她想出了一个绝佳的技策。她会对那名年轻的骑
士证实他自以为是的坚盔硬甲一受攻击就会土崩瓦解。她决定色诱他。"
卡拉蒙下巴的肌肉僵硬,脸色十分难看。他不安地扭动着胖大的身躯。虽然他很想
要质疑对方,但以他对这两个人的了解来说,他很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对布莱特布雷德的诱惑让奇蒂拉觉得像是游戏一样,让这次无趣的旅行变得十分
刺激。你也知道当你姐姐愿意的时候魅力多么惊人。她停止和史东争吵,假装认真
地聆听他讲的所有事务。她崇拜他,赞美他。史东重荣誉,有理想,也许因为年轻
而有些过度天真。到最后,他开始以为自己已经驯服了这个充满野性的女人,带领
她走向良善的道路。而且,毫无疑问的,他也有些爱上了她。她把握这个机会开始
诱惑他。"
"那个可怜的年轻骑士一定和自己的情感挣扎了很久。他发誓在结婚前要禁欲,但
是他毕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在那个年纪,身体仿佛都是
照着自己的意思行动,让不情愿的灵魂跟着一起前进。奇蒂拉在这种事情上可说是
身经百战。沉默寡言的骑士则正巧相反。我怀疑,直到他自己无法自制之前,他可
能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莎拉的声音变得低沉。"一天晚上,他正在祈祷。这是奇蒂拉精挑细选的时机。如
果她可以将他从神前诱惑开,将会是一次完美的复仇。"
"她成功了。"
莎拉沉默下来。三个人都一言不发。卡拉蒙落寞地瞪着渐熄的炉火。提卡双手扭搅
着围裙。
"第二天早晨,"莎拉继续道,"年轻骑士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对他来说,他
犯了奸淫罪。他想要弥补所犯下的过失。他向她求婚。奇蒂拉哈哈大笑。她取笑骑
士的誓言和信仰。她告诉他这一切都只不过是个游戏,她根本就不爱他。事实上,
她根本就讨厌他。"
"她果然达成了目标。她眼见对方崩溃、羞愧,正如同她所期望的一样。她取笑他
、折磨他,最后离开了他。"
"她告诉我他当时的神色,"莎拉说。"'仿佛我用长矛刺穿了他的心脏一样。下次他
的脸色如果再那么苍白,他的同僚们可能会直接把他埋起来!'"
"该死的奇蒂拉,"卡拉蒙低声咒骂,并且双拳锤打着砖墙。"真他妈的该死。"
"嘘,卡拉蒙!"提卡飞快地说。"她已经死了。谁知道现在她面对什么样的折磨?
"
"不知道她所受的折磨是不是足以赎罪,"莎拉静静地说。"我自己也曾经年轻,也
曾经充满了理想。我可以想像那可怜人的处境。我试着要告诉奇蒂拉这件事,但是
她立刻怒不可遏。'他活该,'她说。毕竟,他也对她作出了复仇。腹中的小孩对她
来说就代表了这个意义:史东的报复。这也是为什么她要我守密,不准告诉任何人
的原因。"
卡拉蒙晃了晃。"那么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呢?现在一切都不重要了。如果这是真的
,我们最好把他忘记。史东·布莱特布雷德是个好人。他自始自终都信守着心目中
骑士的理想。我的儿子就是以他为名纪念他。我不会侮辱这个名号所代表的意义。
"他的脸色阴沉下来。"那么你到底要什么?钱吗?我们没有太多钱,但是--"
莎拉站起身。她的脸色非常难看,仿佛对方打了他一拳。"我不想要你的钱!如果
这就是我要的,我十几年前早就来找你了!我是来找你帮忙的,因为我听说你是个
好人。很明显我错了。"
她开始走向大门。
"卡拉蒙!你这个大笨头!"提卡追上莎拉抓住了她,正好来得及阻止她被上披风。
"女士,拜托你原谅他。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因为太难过,太沮丧了才会这样。
这对我们来说都是非常大的震惊。你……你已经知道这件事情好几年了,但是对我
们来说这是突如其来的。回来,坐下来。"
提卡将莎拉好说歹说地拉回位置上。
卡拉蒙的脸又红又烫。"我很抱歉,莎拉·邓斯坦。提卡说的对。我觉得好像刚被
斧头砍了一刀一样。我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我们能怎么帮助你?"
"你们必须要听完我的故事,"莎拉说。但是,如果提卡没有扶着她,她可能会直接
跌倒。"抱歉,我实在太累了。"
"难道你不能先休息吗?"提卡建议道。"早上一定还有时间的……"
"不行!"莎拉立刻坐直身体。"我们最缺的就是时间。我并不是身体累,而是这件
事情的压力实在太大了。"
"当奇蒂拉留下儿子的时候,他还只有六周大。我和他都再也没有看过她。我并不
会觉得很遗憾。我将那孩子视如己出。甚至我对他比对自己亲生的孩子都要好,因
为在我的眼中看来,他是神赐给我抚慰我孤单寂寞的礼物。奇蒂拉的确信守承诺。
她寄钱给我、送礼物给史钢。我从那越变越昂贵的礼物和越来越多的赡养费可以感
觉出来奇蒂拉的财富不停地增加。这些礼物都是和打仗有关系的:小剑和小盾、一
枚小刀,银制的刀柄刻着巨龙作为他的生日礼物。史钢爱死了这些礼物。正如同他
母亲所预见一般,他的确是个天生的战士。"
"当他四岁的时候,战争爆发了。钱和礼物都不再送来。奇蒂拉现在有更重的事情
必须处理。我听说了暗之女的故事。我听说她在恶龙军团的艾瑞阿卡斯元帅宠幸之
下掌权。我记得她对我说过的话:当这孩子大到足以参战的时候,她会回来找他的
。我看着史钢。他虽然只有四岁,但是已经出落的比同年龄的孩子都要高壮聪明。
"
"如果我一不小心没管住他,每次一定可以在酒吧里面找到他张大嘴渴望地倾听着
战争的故事。那些士兵们都是佣兵,对他会有不好的影响。他们取笑索兰尼亚骑士
是躲在盔甲之后的懦夫。我不希望史钢学到这种错误的想法。我们的小镇除了这群
乌合之众以外就没有别的防御力量,而且我担心他们私底下和黑暗势力联盟。所以
我离开了。"
"我儿子,"莎拉目光炙烈地瞪了卡拉蒙一眼,警告他不准质疑,"和我一起搬到帕
兰萨斯城去。我想他在那边应该会很安全,我希望这孩子在索兰尼亚骑士之中成长
,让他学习什么叫做真正的荣誉、信条和誓言。我想这应该可以……应该……"
莎拉暂停片刻,断断续续地深吸一口气。"我希望这应该可以压制我在他体内看到
的黑暗血统。"
"在小孩子的身上?"提卡简直难以置信。
"即使在童年就已经这样了。也许你认为这是因为我知道他体内两种天差地别的血
脉。但是我向你发誓,我真的可以看见争夺他灵魂的斗争。他的每个良善的特质都
受到邪恶的污染,每个邪恶的特性都混杂有善美于其中。我那时就看出来了!直到
现在变得更严重。"
她低下头。两行清泪滑过她苍白的脸颊。提卡一手环抱着她。卡拉蒙离开在炉火前
的位置,仿佛保护她一般地站在她身后,继续倾听着她的故事。
"我是在帕兰萨斯城中第一次听到史东·布莱特布雷德的故事。我听到其它的骑士
提起他,他们并不是特别赞许他。据说他和许多化外之民交友:精灵女子、坎德人
和矮人。他还大胆地挑战权威。但是城中的平民都喜欢而且敬爱史东,即使他们不
信任其它的骑士。我刻意谈论史东·布莱特布雷德,把握每个机会让史钢了解父亲
的高贵和荣耀……"
"史钢知道真相吗?"卡拉蒙插嘴道。
莎拉摇摇头。"我怎么能够告诉他?这将会让他不知所措的。虽然很奇怪,但是他
从来没问过我生身父母亲是谁。我从来不隐瞒自己并不是他亲生母亲的事实。小镇
中有太多人知道这个事实了。但是我一直害怕那个问题的出现,至今依然如此:谁
是我的生身父母?"
"你是说,"卡拉蒙看来十分惊讶。"到今天他都还不知道?"
"他知道他的母亲是谁。那些人只愿意告诉他这么多。但是他从来没有问过父亲的
姓名,也许他不认为我知道。"
"也许他不想要知道,"提卡推测道。
"我还是认为他早就应该知道了才对,"卡拉蒙不服气地说。
"真的吗?"莎拉悠悠地瞪了他一眼。"先想想。还记得法王之塔的争夺战吗?正如
同你所知道的一样,龙骑将奇蒂拉被打败了,但骑士们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她杀
死了史东·布莱特布雷德,刺死了单枪匹马站在阵地中的他。"
"当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吓坏了。你能够相心像我的感受吗?看着史钢,心中
知道他的母亲亲手杀死了父亲。我怎么能够对个小孩子解释一个连我自己都不能理
解的悲剧?"
卡拉蒙叹口气。"我不知道!"他阴郁地说。"我也不知道。"
莎拉继续道。"当战争结束的时候,我们依旧住在帕兰萨斯城。然后我开始担心,
害怕奇蒂拉真的开始找寻自己的儿子。也许她真的这样做了。无论如何,她并没有
找到我们。一段时间之后,我听说她又和名黑暗精灵法师,也就是雷斯林的学徒达
拉马打得火热。这个达拉马现在已经是帕兰萨斯城的大法师之塔的主人。"
卡拉蒙的脸色软化下来,变得若有所思,变得凝重。他每次听到雷斯林的名字时就
会变成这样。
"抱歉,卡拉蒙,"莎拉柔声说,"但是当我听儿你弟弟雷斯林的故事时,我只想到
一件事:原来他的血统中还有更黑暗的血脉。在我的眼中,史钢一天一天渐渐为阴
影所包围。他不像同年龄的男孩。所有男孩都会玩打仗的游戏,但是,对史钢来说
,打仗并不是儿戏。很快的,其它的小孩都拒绝和他一起玩。因为他会弄伤对方。
"
提卡的双眼圆睁。"弄伤他们?"
"他不是有意的,"莎拉很快地说。"之后他都会感到非常难过。感谢神,他并不会
因为别人的痛苦而快乐。只不过,对他来说,这些游戏并不是游戏。只要游戏一开
始,他的眼中就会染起强烈的战意。想像的敌人对他来说非常的真实。因此,其它
的孩子都会排斥他。我知道他很孤单,但是他一向都不承认。""然后帕兰萨斯城也
被卷入了战火,索思爵士和奇蒂拉联手攻城。许多人失去了生命。我们的家园也被
肆虐城中的大火给吞没了,但是当我听到奇蒂拉阵亡的消息时,我高兴地哭了。一
开始,我以为史钢安全了,笼罩他身边的乌云终将散去,他将会朝着光明的道路走
去。但,我的希望破灭了。"
"一天晚上,当史钢十二岁的时候,敲门声将我吵醒了。我往窗外看去,看到了三
名骑马的黑衣人。过去的恐惧全都重回我的心头。我害怕到将交钢叫起来,告诉他
我们必须从后门连夜逃跑。怛是他不愿意离开。我想……有某种来自黑暗的声音再
呼唤着他。他告诉我可以自己逃。但是他不会。他并不害怕。"
"那些人撞破了我的门。他们的首领是……你记得我刚刚提过艾瑞阿卡斯吗?"
"红龙军团的首领。他在最后的突击时死在神殿中。他和这件事有什么关连?"
"有些人说他曾是奇蒂拉的爱人,"提卡插嘴道。
莎拉耸耸肩。"她绝对不会是第一次,也不可能是最后一个。但是,据我所知,塔
克西丝的女儿赛波音迷上了艾瑞阿卡斯,成为他的爱人,并且替他生了一个孩子,
取名为艾瑞阿肯。在长枪战争期间,他在父亲的麾下,身先士卒地作战。他在战场
上勇猛无匹,无人能挡。当他身受重伤被索兰尼亚骑士俘虏之后,由于他惊人的勇
气;虽然他沦落为阶下囚,但索兰尼亚骑士依旧执礼甚恭。"
"艾瑞阿肯被软禁了许久,直到他们最后以为在这和平的年代中,这人已经无法造
成任何伤害,而把他释放了为止。艾瑞阿肯在被迫与这些骑士为伍的日子中学到了
许多。他开始敬佩对方,即使他痛恨这些人所展现出来的弱点。"
"在他被释放之后,艾瑞阿肯很快就被以暗黑战士形体出现的塔克西丝所拜访。她
命令他即刻成立一个为她而战的骑士团,正如同索兰尼亚骑士是为帕拉丁奉献一般
。'你将必须从孩童时就开始训练他们崇敬我。他们的身体和灵魂都将完全属于我
。当他们长大成人之后,将会愿意为了我献出生命。'""艾瑞阿肯遵照神谕,立刻
开始征召这些孩子们加入邪恶军团。"
莎拉的声音低落下来。"艾瑞阿肯就是门外的那个人。"
"天哪!"提卡受到极大的打击,喃喃道。
"他找出了奇蒂拉的儿子。"莎拉摇摇头。"我不确定他是怎么办到的。艾瑞阿肯声
称奇蒂拉曾经告诉过他父亲有关这孩子的事情。我并不相信。我想……我想是那个
巫师达拉马,帕兰萨斯城邪恶的大法师之塔主人指引艾瑞阿肯来到我家--"
"但达拉马应该会告诉我,"卡拉蒙抗议道。"他和我是……我们是--"
莎拉睁大眼睛瞪着他。
"不算是朋友啦,"卡拉蒙仔细思索着,"但是我们都相当尊敬对方。而且,那孩子
还是我的外甥。没错,达拉马一定会告诉我的--"
"这可不一定!"提卡吸吸鼻子。"不管怎么说,他都是黑袍法师。达拉马只为了黑
暗之后和自己做事,这两者之间优先顺序还不一定。如果他认为史钢有利用价值…
…"
"也许达拉马只是服从命令,"莎拉低声说,眼光不安地看着窗外。"塔克西丝想要
史钢。我一直这样相信。她使尽浑身解数想要得到他……而且她几乎已经快要成功
了!"
"你是什么意思?"卡拉蒙质问道。
"这也是为什么我会来这里。那一天,艾瑞阿肯承诺了史钢一件事。艾瑞阿肯将会
让史钢成为合黑圣武士。"莎拉手伸往斗篷的方向,颤抖地拿起那黑百合胸针。"塔
克西丝骑士。"
卡拉蒙惊骇莫名。"根本没有这种邪恶的骑士团。"
"你错了,"莎拉低声说,"只有极少人知道。但是不久之后就将广为人知。不久之
后。"她浑身打颤地将斗篷又再搂紧了些。
"继续说,"卡拉蒙凝重地说。"我想我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奇蒂拉的儿子是艾瑞阿肯第一个找寻的对象。我必须要承认艾瑞阿肯十分狡猾。
他用男人对男人的口气和史钢讲话。他告诉他将会教导他成为成为伟大的战士,成
为战场上的领导者。他承诺史钢将会拥有名声、财富和权力。史钢完全着迷了。那
晚他同意和艾瑞阿肯一起离开。"
"不管我好说歹说,怎样地流泪,都无法说服史钢。我只有获得了一个让步:我可
以和他一起走。艾瑞阿肯会同意只因为他认为我对他有利用价值。他需要有人替这
些孩子煮饭、缝补他们的衣物,替他们打扫清洁。而且……他对我很有好感,"莎
拉轻声叹气。
"没错!"她有些羞愧,有些自豪地说,"我成为他的情妇。我和他在一起许多年,
直到我太老而无法取悦他为止。"
卡拉蒙脸色一沉。
"我能够明白,"提卡轻拍着女人的手。"你为了自己的儿子作了牺牲。一切都只为
了能待在他身边。"
"我可以对你发誓!这是唯一的理由!"莎拉忘情地大喊。"我痛恨他们和他们所代
表的一切!我痛恨艾瑞阿肯。你不知道我忍受了多少!许多次我都想要自杀。一死
快得多了。但是我离不开史钢。虽然对方尽全力要熄灭他内心的良善之火,但那微
弱的火星依旧存在。而且,他爱我,尊敬我。如果不是因为史钢的缘故,艾瑞阿肯
老早就把我给除掉了。我的儿子宁愿自己被责难,也要保护我,替我辩护,但他从
来不明说。他眼睁睁地看着其它人比他先晋升骑士。艾瑞阿肯压下了史钢每次的机
会,这一切都只是为了我。"
"史钢对我非常忠心。他像他爸爸一样信守荣誉。也许这是种盲从,因为他对我和
对他们是一样的忠心。他的命运已经和这邪恶的骑士团紧紧交织在一起。最后,他
终于有了晋升骑士的机会。在三天之后的深夜,史钢·布莱特布雷德就将立下誓约
,发下血誓,将自己的灵魂献给塔克西丝。我就是为了这个才冒着生命危险来找你
,因为,如果艾瑞阿肯发现了我的所作所为,他会毫不迟疑地杀了我。这次,即使
我的儿子也没办法阻止他。"
"不要担心,女士,"卡拉蒙困惑地说。"你需要我帮什么忙?庇护你吗?我可以很
简单的--"
"不是,"莎拉说,她胆怯地握住卡拉蒙的手。"我想要你阻止我的儿子,也就是你
的外甥立下誓约。虽然他这样是信守荣誉,但却是投身于黑暗。你必须说服他犯了
一个绝大的错误。"
卡拉蒙惊讶地瞪着她。"如果连他的母亲花了这么多年的时间都没办法改变他,我
能做什么?我只是一个他从来不认识的舅舅,一个陌生人。他根本不会听我的。
"
"不是听你的,"莎拉同意道,"但是他也许愿意听他父亲的话。"
"女士,他的父亲已经死了。"
"我听说史东·布莱特布雷德的遗体被供奉在法王之塔中。我听说他的遗体拥有奇
迹似的神圣力量。他的父亲一定愿意帮助自己的儿子!"
"呃……也许吧。"卡拉蒙看来没什么信心。"我这辈子看过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
但是我依旧不明白你的意思。你到底要我做什么?"
"我想要你带史钢去法王之塔。"
卡拉蒙张大了嘴。"就这样而已?万一他不愿意去怎么办?"
"喔,他的确不会自愿前往,"莎拉信心满满地说。"你得要强迫他去才行。也许用
剑逼他。这可不会很轻松。他是个强壮,武功高超的战士,但是你一定做得到。你
是长枪英雄。"
卡拉蒙沉默地瞪着那女人!露出了困惑和为难的神情。
"你一定要帮忙,"莎拉紧握着他的手恳求道。泪水如泉涌一般滑下他的脸颊;疲倦
、恐惧及忧伤终于征服了她。"不然史东的儿子就会从此踏上歧路!"
第四章 卡拉蒙试着记起盔甲放在哪里
"好吧,"提卡立刻站了起来,"如果你们两个想要在天亮前离开,你们最好现在开
始准备。"
"你说什么?"卡拉蒙瞪着妻子。"你不会是认真的吧。"
"我很认真。"
"但是--"
"那孩子是你的外甥,"提卡手叉着腰说。
"是的,但是--"
"这是你的责任。不要多说,"提卡一副盖棺论定的表情。"啊,让我想想你把盔甲
收到哪里去了?"她挑剔地看着他。"胸甲可能穿不下,但是锁子甲可能可以挤进去
--"
"你期望我骑着蓝龙去……去--"卡拉蒙看着莎拉。
"要塞,"她告诉他。"在极北方的西历安海中,一个孤立的海岛。"
"在孤岛上的要塞。一个住满了誓死效忠黑暗之后的暗黑圣武士的坚强堡垒!即使
我进了要塞,我还要俘虏一个训练精良,正值壮年的骑士,并且强迫他进入法王之
塔。如果我能够侥幸活到那边,我个人很怀疑我有没有那个命,难道你还认为那些
索兰尼亚骑士会就这样让我们大咧咧地走进去?我和一名邪恶的骑士可以这样长驱
直入善良力量的堡垒?"
卡拉蒙最后被逼得大喊大叫。提卡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厨房。
"如果其中一边杀不死我,"他大喊着。"另外一边肯定会把我砍成肉酱!"
"嘘,亲爱的,你会吵醒小孩的。"提卡回来了,她手上拿着一个袋子。里面的东西
闻起来像是烤肉,还有一个水袋。"你早上肚子就会饿了。我替你拿件干净的衣服
。你可能要先看看盔甲的状况怎么样。我记得那个箱子收在床底下。不用担心,亲
爱的,"她停下来匆忙地给卡拉蒙一个吻。"我很确定莎拉会想出办法让你混进要塞
里。至于法王之塔,坦尼斯会有点子的。"
"坦尼斯!"卡拉蒙不知所措地看着她。
"没错,你要顺路去接坦尼斯。你不可能自己一个人去。你又不是当年那个年轻人
了。而且……"她斜瞥莎拉一眼,后者已经穿上斗篷,不耐烦的站在门边。提卡扯
着老公的耳朵,让他弯下腰来。"奇蒂拉可能说谎,"她低声说。"搞不好最后坦尼
斯才是真正的父亲。他应该看看这孩子的。"
"还有,"卡拉蒙揉揉耳朵,她又故意放大声音说,"只有坦尼斯可以让你进入法王
之塔。他们一定会让他进去。这些人不敢得罪他和罗拉娜。"
提卡转过身对莎拉作出解释。"罗拉娜是坦尼斯的妻子。她是在长枪战役期间领导
索兰尼亚骑士的统帅之一。她在他们之中的地位非常高。现在她和坦尼斯都在担任
骑士和精灵王国之间的大使。罗拉娜的哥哥波修土是精灵王国的咏者。如果冒犯了
坦尼斯或罗拉娜就等于冒犯了精灵,骑士们绝对不敢这样做的。你说对吧,卡拉蒙
?"
"大,大概吧。"卡拉蒙看来有点头昏脑胀。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
提卡知道这样,她也知道该怎么样操弄老公。她得要让事情快速进行才行。只要让
他停下来有机会仔细思考,他绝对不会让步的。即使在这种速度下他就已经开始有
些犹豫了。
"也许我们应该等到孩子们从平原那边回来再说,"他拖延着说。
"没时间了,亲爱的,"提卡早就预料到这件事。"你知道他们一定会在金月和河风
那边待上一整个月,又是狩猎又是学追踪的。而且,一旦我们的儿子看见金月美丽
的女儿之后,他们绝对不可能急着离开的。你快点就对了。"她推着正眨眼搔脑的
卡拉蒙,走向卧房的门。"你还记得怎么样去坦尼斯的城堡吗?""我当然还记得!
"卡拉蒙回口道。
回答的速度太快了。提卡当下立刻明白他其实根本忘记了,只是正在争取时间努力
回想。这很好,因为这代表着他在着装的整段时间都会专心思索坦尼斯的家在哪里
,而没有办法分心。这表示他没有办法考虑任何其它的事情。
像是这次的危险性。
他的身影一离开视线,提卡立刻双肩一软,之前精明的举止完全烟消云散。莎拉注
意到提卡脸上忧虑的表情,于是走到她身边。
"多谢你的努力。我知道对你来说,让他出去冒险绝不轻松。我决不敢说一点危险
都没有,我不愿意说谎。但是你说的对,我会想出办法让他混进要塞里面的。而且
你让坦尼斯跟我们一起去的主意实在太棒了。"
"我应该习惯才对,"提卡手中抓着袋子说。"我昨天才送走两个儿子。他们比你的
儿子还要年轻。他们想要成为骑士。我笑着对他们说再见。我对着他们渐行渐远的
身影说一周或是一个月之后再见。但是我不愿意提醒自己,可能永远见不到他们回
来。但是我其实是心知肚明的。"
"我明白,"莎拉说,"我自己就有这样的经验。但是至少你知道自己的儿子是在阳
光底下驰乘。他们不是被黑暗所包围……"她双手掩嘴强忍下啜泣。提卡轻轻搂着
她。
"万一我太晚了怎么办?"莎拉低声哭泣着说。"我应该早点来的,但是……我一直
不愿意相信他会通过那么多考验。我一直希望他会放弃!"
"一切都会没问题的,"提卡安慰着她。"一切都会没事的。"
卡拉蒙从寝室走出。他披着锁子甲,它只能刚好挂在肩膀上,但却遮不住那副大肚
腩。大汉看起来有些沮丧。
"我说提卡啊,"他皱眉瞪着叮 作响的锁子甲。"我怎么都不记得这盔甲穿起来这
么重啊。"
第五章 半精灵坦尼斯吃了一惊
卡拉蒙最后终于记起了如何抵达坦尼斯座落于索兰萨斯的城堡;不过,他只知道如
何从陆上抵达,而不是从龙背上。不过,莎拉却对整个安塞隆大陆了若指掌,这让
卡拉蒙感到十分不安。
"艾瑞阿肯有十分精确的地图,"她有些困惑地说。
卡拉蒙花了点时间思索为什么塔克西丝骑士会有这块大陆精确的地图。很遗憾的,
这答案并没有那么难确定。
这段旅程几乎没有花多少时间。对于挤在龙鞍上,又冷又饿的卡拉蒙来说(他有一
段时间没吃饭了),这段时间实在太短了,而且他又被吓得睡都睡不着。他拼命地
思考,试着想出等下应该要怎样对老友坦尼斯解释这个奇怪的故事。
万一坦尼斯真的是那孩子的父亲怎么办?卡拉蒙考虑着这个问题。把一个凭空出现
的小孩送给他算不算帮他忙?罗拉娜会怎么说?她从来不喜欢奇蒂拉,这点可是白
痴都知道的。坦尼斯自己的儿子怎么办?这会让他有什么样的感觉?
卡拉蒙越想,就越后悔自己这次决定出来冒险。在后悔了一段时间之后,他命令莎
拉回头,把他载回旅店去。但是,也许是因为烈风呼啸的声音太过巨大,或者也有
可能是莎拉假装没听见;总之,他的大喊大叫都没有得到回应。他也可以跳下龙鞍
;不过,从这个高度!恐怕没有人能够活下来。
卡拉蒙的确有想到他身上有带武器,也许可以制服莎拉。但是,在仔细思考之后,
他明白自己也许可以压制莎拉,但是绝对没办法控制跨下那只露出多疑眼神的巨龙
。在卡拉蒙终于得到这个结论之后,他们就已经降落在俯瞰坦尼斯城堡的一座小山
丘上。
卡拉蒙从龙背上跳了下来。黎明的时间还没有到,但距离日出的时间也不会太久了
。莎拉安抚住巨龙,下令他不要乱动(卡拉蒙是这样推测的,因为他不明白对方所
说的语言),然后就大踏步地走向那栋美丽的住宅。当她发现到卡拉蒙没有跟上来
时,她立刻转过身。
"又怎么了?"她急匆匆地询问。
"我不太确定,"卡拉蒙考虑着说。
莎拉看起来十分害怕,仿佛又要掉出眼泪。
卡拉蒙叹了口气。"好吧,"他阴郁地说。"我跟你一起去。"
"卡拉蒙·马哲理!你怎么会蠢到--您不介意我们两人先告退片刻吧,女士?"坦尼
斯彬彬有礼地对莎拉说。
半精灵抓住卡拉蒙的手臂,将大汉拖到房间的另外一个角落。
"这可能是个陷阱,"坦尼斯低声说。"你曾经考虑过这个可能吗?"
"有,"卡拉蒙说。
"那结果呢?"坦尼斯追问道。
"我不认为这是陷阱,"卡拉蒙想了片刻之后回答道。
坦尼斯叹了口气。"你很明显的没有仔细想--"
"我的意思是说,"卡拉蒙继续道,"这些黑暗圣武士为什么要对我,一个中年的旅
店主人设下陷阱呢?这没有什么道理,对吧?"
"是没有,但是--"坦尼斯看起来有点尴尬。"也许这个陷阱要抓的对象不是你……
"
"我知道,"卡拉蒙睿智地点点头。"你比我重要多了。但是建议我和你谈谈的是提
卡,不是莎拉。而且,"他在沉思了片刻之后,凝重地说,"我不相信提卡会让你踏
进陷阱,坦尼斯。"
"好吧,当然她不可能,"坦尼斯气得大吼。"只不过……好吧,也许这并不是陷阱
。也许我……是我不想……"他摇摇头,整理着紊乱的思绪。"我记得奇蒂拉去世那
天的恐怖景象。她试着要杀死达拉马,还记得吗?他阻止了她……"
坦尼斯吞了口口水。"她就死在我的怀中。然后那死亡骑士来攫取她的灵魂。我可
以听见她的声音,哀求我不要让她永世不得超生。达拉马那时告诉我,'即使在现
在,她死了之后,她还是寻求你的帮助……'她现在可能还没有放弃,卡拉蒙。"
"你错了,这跟她的挣扎没有关系,坦尼斯。这是她的儿子……"
"前提是那个叫做莎拉的女人说的是真的。"
卡拉蒙看起来很不安。"难道你不相信她吗?"
"我不知道该相信什么。但是,你说的对。我们还是必须要找出真相才行,不管他
是谁的儿子都一样,然后我们必须尽全力帮助这个年轻人。而且,这也让我有机会
了解艾瑞阿肯到底在计划着些什么。在此之前,我们就曾经听过有关这些黑暗圣武
士的传言,但是我们根本没有机会辨明真假。看起来,"他神色凝重地看着莎拉,
以及她让人不寒而栗的蓝色头盔和镶黑边的斗篷。"这些传说是真的。"
"不过,现在,"坦尼斯笑了笑,摇摇头,"我必须要先完成一个真正困难的任务。
我必须要把这件事情告诉我太太。"
坦尼斯和罗拉娜独处了一个小时。卡拉蒙在半精灵大宅中的接待室走来走去,可以
想像两人之间的对话。坦尼斯的精灵妻子罗拉娜很清楚奇蒂拉和她丈夫之前的关系
。罗拉娜相当善解人意,特别是因为两人的关系早就已经结束,一切都是陈年旧事
。不过,现在呢?一个小孩的变数又出现了,她会怎么想呢?连卡拉蒙自己都觉得
小孩很有可能就是坦尼斯的。因为,他实在是没办法说服自己这孩子是史东的。
"但是,奇蒂拉干嘛要撒谎?"他自问道。
卡拉蒙也想不出答案。但是,他以前也都完全无法理解自己的同母异父姐姐为什么
会做出那么多坏事来。
坦尼斯走出房间来,一手搂着妻子。罗拉娜露出笑容,卡拉蒙松了一口气。她甚至
停下脚步,和坐在火炉边看来憔悴不安的莎拉耳语了几句。卡拉蒙注意到了一件事
情,和坦尼斯比起来,罗拉娜看起来十分年轻:这就是人类和精灵之间的爱情所难
以逃避的悲剧。虽然坦尼斯有着精灵的血统,但人类那部分的血液却在渐渐老去。
当他们俩人二十年前结婚的时候,看起来俩人的年纪相同。但现在看起来却好像父
亲和女儿一样。
"但是,当他们结婚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这样的结果,"卡拉蒙对自己说。"他们所
做的只是尽量把握两人相聚的时刻。这才是最重要的。"
坦尼斯几乎立刻就做好了远行的准备。身为索兰尼亚骑士和精灵王国之间的大使和
调停人,他大部分的时间和他的妻子一样都是在旅途奔波中度过。他穿上了一套精
灵偏好的皮甲,以及一件绿色的斗篷。卡拉蒙看到他这身打扮,禁不住回忆起两人
过去冒险的时光。
也许罗拉娜也想到了同样的事情;她搔着只有半精灵才长得出的浓密络腮胡,用精
灵语取笑了几句,让坦尼斯笑了出来。他向妻子道别。她温柔地吻了他,坦尼斯则
紧紧地搂着对方。
然后他和儿子道别;他的儿子是个孱弱的年轻人,父母都很溺爱他。坦尼斯用着渴
切的眼光爱怜地看着他。这孩子是精灵和半精灵结合的下一代,看不出任何他父亲
的人类血统。他的脸色看来病恹恹的,皮肤因为不常踏出门外而显得苍白。
坦尼斯和罗拉娜把他像是笼中鸟一般的锁起来并不是没有原因的,卡拉蒙暗自想着
,因为他们有好几次差点失去这孩子。如果他是名纯粹的精灵,那也许他会满意于
埋首书堆之中。但他也是人类。坦尼斯,你应该看看他的眼睛。看看他看着你出门
去见识他只有在书中读过的美丽景象时的神情。
"有一天,坦尼斯,"卡拉蒙柔声说,"你回家的时候将会发现牢笼已经空了。"
两人走向小山丘,也就是那蓝龙收起翅膀打盹的地方。
"你在唠叨什么东西啊?"坦尼斯问卡拉蒙。
半精灵脸色阴沉地打量着蓝龙,举行十分小心。那只龙很明显的不喜欢精灵的味道
。她立刻醒了过来,鼻翼煽动着。那只巨兽厌恶地扬起头,露出尖利的獠牙。
不过,莎拉是名经验老到的龙骑士。她大声一喊,就让坐骑有些不情愿地靠过来。
卡拉蒙先爬上鞍座,然后弯下腰,用粗壮的手臂将朋友一把拉了上来,坐在仅容两
人的龙鞍上。
"我刚刚是在说你的孩子看起来气色不错,"卡拉蒙撒谎道。
坦尼斯扭动的身躯,在狭小的空间中尽量让自己舒服些,不过,这基本上是个不可
能的任务。他被迫必须要抓着卡拉蒙座位的后端,否则就得坐在卡拉蒙的大腿上。
"多谢了,"坦尼斯的神情变得比较高兴,骄傲的眼光投向站在庭院中张大双眼瞪着
他们的儿子。"我们觉得他已经好多了。只是我们一直找不出他到底哪里出问题了
!……连神眷之女克丽珊娜也没办法告诉我们。"
"也许他只是需要多呼吸一些新鲜空气。你应该让他来找我们才对,"卡拉蒙建议道
。"我的孩子们会带他出去骑马,狩猎……"
"再看看吧,"坦尼斯礼貌地说,表情却十足是"你这辈子别想"。
"还有人在追你吗,女士?"
卡拉蒙扫视着天空。当他们抵达的时候天色几乎已经破晓。晨光已经渐渐地出现在
天边,晚起的秋阳将夜晚的寒气慢慢赶走。他看不见任何有其它飞龙的迹象。
"运气不错,他们应该还没想到我,"莎拉看起来有些担心。"我现在是名驯龙师。
我常常会带着坐骑们四处绕绕。我早先就做好了这方面的安排。"
她对着龙软语一声,蓝龙用强而有力的后腿一跃,翅膀接着拍击起来。他们绕着城
堡飞了一圈,好让蓝龙搞清楚方向,然后就往北飞去。
"我们将会在天黑之后回到要塞中,"莎拉告诉他们。"我很遗憾必须要浪费一天,
这是无法避免的。希望等下可以把这段时间补回来。索兰尼亚骑士会造成什么困扰
吗?"
"和索兰尼亚骑士打交道一向都会造成困扰,"坦尼斯低声说。他脾气现在不太好,
卡拉蒙也能够体谅,不想责怪他。毕竟,对半精灵来说,这趟旅程可能会和他天外
飞来的儿子见面。"不过,有帕拉丁的庇佑,我们应该可以安然度过。"
蓝龙凶暴地瞪着背上的人。莎拉大声喊叫,巨兽才不情愿地转回头。
"是我就不会再提那个神的名字,"她轻声地说。
在那之后,没有人知道该说些什么打破沉默。反正他们现在处在风速极快的高空,
谈话本来就比较困难。于是众人就这么沉默地前进,朝着人迹罕至,没有人烟的一
片黑暗前进。
只剩两天。
只剩两天去挽救一个灵魂。
第六章 烈风要塞
"天哪!"坦尼斯严肃地说,小心地不提及他本来想要呼喊的神名。"真大!"
"这个要塞叫什么名字?"卡拉蒙问莎拉说。
"烈风要塞,"她回答道。她的话声被强风吹了回来,在卡拉蒙的感觉中仿佛是烈风
在说话。"是艾瑞阿肯取的名字。他说当这些门打开的时候,前所未见的烈风将会
席卷安塞隆,摧毁一切挡路的事物。"
这座要塞位在距离安塞隆大陆遥远北方的大洋中。巨大、坚固的烈风要塞建造在一
个奇岩险峻的孤岛上。要塞黑沉沉的外墙不时处在西历安海的浪沫喷溅之下。有着
锋利外形的高塔上点燃着烽火。这些火光导引着一群又一群的飞龙,他们的身影在
黑夜中明月的映照下显得鬼气森森。
"这么热闹是怎么搞的?"卡拉蒙紧张地问道。"这不在你的预测中吧?"
莎拉对他保证道。"这只是土兵们在练习夜袭。艾瑞阿肯说上次大战时龙骑将的错
误就是在白日作战。骑士和他们的坐骑都接受严格的训练,可以在黑暗中作战,利
用夜色当作他们的掩护。"
"没有任何的船只可以靠近这里,"坦尼斯看着巨浪打在怪石嶙嶙的陡峭岩岸上所激
起的浪花,感慨地说道。
"此地的海象太恶劣,根本不适合航行。连牛头人都不敢跑到这么遥远的北方来,
这也是为什么艾瑞阿肯会挑上这个岛屿。只有靠着飞龙或是魔法才能够到达这个地
方。
"至少在这忙碌的阵仗中没人会注意到我们,"卡拉蒙说。
"没错,"莎拉同意道。"我也是这样想。"
的确没有注意到他们,连多看一眼都没有。当体型较小的蓝龙插进阵形和假想的目
标之间时,一只巨大的红龙恼怒地厉声叫喊着飞过他们身边。两只龙用自己的语言
咒骂着对方,红龙背上的士兵也加入战局,莎拉也同样的回应。不过,她依旧保持
着航道,灵敏地穿越过这次演习的战场。
卡拉蒙有些吃惊地看着四周,对于这些黑衣黑甲的圣武士惊人的战技和数量感到十
分不安;这些攻击者很轻易地就突破了防守一方的阵容。这些飞龙们甚至没有利用
他们最强的龙气攻击,没有火焰、强酸和闪电,城堡就陷落了。坦尼斯的脸上也挂
着同样阴郁的表情,试着把所有的细节都烙印在脑海中。莎拉命令蓝龙降落在要塞
附近一块空地上。这块空地和其它的地方比起来安静许多,和顶上激烈的演习形成
强烈的对比。
"这里是马厩,"当众人跳下龙背的时候,她压低声音对另外两人说。"不要出声,
让我来应付。"
两个人都听话地点点头,用蓝色镶黑边的斗篷紧紧地裹住身体,低垂着头。莎拉自
己有多带一件斗篷,因为当初有想到需要帮卡拉蒙作伪装。不过由于多了意外的一
个人,她小心地先将黑百合胸针取下,再将斗篷交给他。
"你绝对不能够碰它,"她警告道。"这曾经受过黑暗牧师的祝福。可能会伤害你。
"
"你为什么可以碰呢?"他问道。
"因为我已经习惯了,"她柔声回答。
蓝龙降落在一个广大、开放的院子中,这就位于要塞的高墙旁。附近的马厩中传来
马儿紧张的嘶喊声。他们被外面的兵马演练的声音给弄醒了,急切地想要加入战局
。
"骑士们不只受训在龙背上作战,他们的骑术也是一流的。"她告诉他们说。
"艾瑞阿肯什么都想到了,对吧?你要把龙藏在哪里?"坦尼斯问道。"应该不会是
在这里吧?"坦尼斯。"绝对不可能是在这里的。"
"的确,这座岛不够大,龙都居住在别的地方。没有人知道在哪里。当他们收到召
唤的时候就会自动出现。"
"嘘!"卡拉蒙拉着莎拉的袖子。"有人来了。"
一只大地精跑过来瞪着他们。
"是谁?"大地精怀疑地问,手中的火把在雨中摇晃不已。"蓝龙晚上不准出来。是
哪个--你是艾瑞阿肯的女人!"
莎拉脱下头盔,一甩长发。"你应该称呼艾瑞阿肯大君才对,低等生物。我不是任
何人的女人。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吧,葛罗伯?还是你的豆腐脑袋已经忘记了这件事
?"
大地精不屑地说。"你晚上出来干嘛,莎拉?"他刻意拉长了尾音。"这两个又是谁
?"即使卡拉蒙和坦尼斯小心地站在火把光芒之外,小小的猪眼还是看见了他们两
个人。
"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问太多问题,"莎拉冷冷地回答。"艾瑞阿肯不喜欢下人干
涉他的事情。去看看我的龙需要些什么。你们两个人。"她并没有回头,只是对卡
拉蒙和坦尼斯挥挥手。"跟我来。"
这两个人走过大地精身边,注意到对方似乎听到艾瑞阿肯的名号而有些退缩。但大
地精还是紧盯着这两个紧裹着斗篷的家伙从他面前走过。就在这一刻,厄运,或者
说是黑暗之后的力量攫住了他们,一阵强风吹了过来,将坦尼斯泛灰的长发吹了开
来,露出了他尖尖的耳朵。
大地精猛吸一口气跳向坦尼斯,抓住他的手臂,将火把照在他脸上,近到差点让对
方的胡子烧起来。
"精灵!"大地精咒骂着尖声大叫。
卡拉蒙的手立刻握向剑柄,但莎拉即时挺身挡在俩人之间。
"葛罗伯,你这个笨蛋!被你搞砸了!艾瑞阿肯会为了这件事砍掉你的耳朵!"
莎拉从大地精手中夺过火把,丢到泥泞中,火把在发出嘶嘶声之后就熄灭了。
"你什么意思?"葛罗伯质疑道。"我错什么?他是个该死的精灵!间谍!"
"当然他是个间谍,"莎拉大吼着说。"你刚刚戳穿了我们头子的双面间谍!你可能
会破坏掉整个任务!如果艾瑞阿肯听说了这次插曲,他会把你的舌头剁掉!"
"不说不说,"葛罗伯畏缩地说。"小的知错了。"
"如果哪个白袍法师抓住你,我看你会迫不及待告诉他吧,"莎拉预言道。
卡拉蒙松开了剑柄,但是他依旧摆出蓄势待发的架势。坦尼斯用斗篷遮住大部分的
面孔,冷冷地瞪着大地精。
大地精皱起眉头。他恨恨地瞪着坦尼斯和卡拉蒙。"我不管你怎么说。我要往上报
。"
"反正那是你的舌头,"莎拉耸耸肩说。"不要忘记布拉西的下场。如果你忘记了,
去找他问问看。还有,我得先提醒你,他可能要用写的才能告诉你。"大地精的脸
抽搐了一下。受到威胁的舌头忍不住舔舔发黄的烂门牙。然后,大地精瞪了坦尼斯
最后一眼,跑了。
"走这边,"莎拉说。
卡拉蒙和坦尼斯跟在他后面。两个人忧虑的看着大地精,也都看到了一个景象:他
尖叫着跑向一名黑衣黑甲的男人,指着他们。在刺耳的风声中,他们只听到两个字
,精灵。
"继续走,"莎拉说,"假装你没听到。"
"我应该把那臭家伙的脖子扭断,"卡拉蒙握着剑柄咕哝道。
"没地方藏尸体,"莎拉理所当然地说。"有人会发现尸体,然后就会天翻地覆。这
里的纪律是非常严格的。"
"艾瑞阿肯养的婊子……"大地精的声音清楚地传过来。
莎拉的嘴角微微一动,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我想没什么好担心的。啊,你看,对
吧?"
"浑帐,你是什么东西,敢这样称呼莎拉女士!"
骑士反手一巴掌打在大地精脸上,让那家伙跌进马厩的烂泥中。接着那骑士就赶去
处理更重要的事情。
莎拉继续往前走。
"有关于我们是间谍的那点子,你真是机智,"坦尼斯对着她的背说。卡拉蒙小心翼
翼地打量着四周,担任殿后的工作。
"事实上眼机智没有什么关系。"莎拉耸耸肩。"我早就想好了万一我们被发现的时
候要编什么故事。艾瑞阿肯时常会带他的间谍来这边,我想多半都是为了让他们印
象深刻。有个地精多嘴乱说他似乎认识其中一个人。艾瑞阿肯就把他的舌头剪断了
。这让我有了灵感。"
"龙不会泄漏秘密吗?"
"我告诉闪光的是一样的故事。反正闪光对我很忠心。蓝龙不像红龙一样势利。"
"骑士似乎很尊敬你……"坦尼斯开口道。
"对个婊子来说很不寻常。"莎拉替他说完。
"我不是这个意思。"
"没错,但你心里是这样想的。"莎拉沉默地在雨中走着,扑面而来的雨滴和浪花让
她不停地眨眼。
"对不起,莎拉,"坦尼斯把手放在对方的手臂上。"我真的很对不起。"
她叹气道。"其实该道歉的是我。你只不过是说实话而已。"她带着傲气抬起头,转
身面对他。"我就是我。我不觉得羞耻。如果能够再一次选择,我还是会作出一样
的抉择。你愿意为自己的儿子牺牲什么?财富?荣誉?自己的生命?"
夜空中的云朵翻滚着,突然,就在那一瞬间,银月索林那瑞的光芒照在他们身上。
那银白色的光芒照在烈风要塞上,在这怪异的一刻,坦尼斯看见了未来,仿佛莎拉
的话语替他打开了一扇通往被月光明亮房间的门。他只看见了孱弱的儿子身边危机
和威胁如同暴雨一样铺天盖地,随即乌云就遮住了索林那瑞,把银光给抹消掉了。
那扇门关了起来,只留下困惑和心绪起伏不已的坦尼斯。
"艾瑞阿肯对我不差,"莎拉误以为半精灵因震惊而起的沉默中有着否定的意味,因
而辩解道。"我们一开始就了解他只是在我身上找乐子,如此而已。他不可能娶妻
,至少琨在不行。他现年四十岁,唯一的爱人就是战争。"
"'所有的骑士都只能够拥有一个真爱,'他说。'而那爱人就是战斗。'他把自己当
作那些年轻圣武士的父亲。他教导他们纪律,尊敬同侪,尊敬敌人。他教导他们荣
举一和无私的牺牲。他认为这都是索兰尼亚骑士胜利的秘诀。"
"'那些骑士并没有击败我们,'艾瑞阿肯告诉这些年轻人。'是我们自己击垮了自己
。我们自私的追求个人的野心,只懂得彼此斗争,不知道应该团结起来奉献一切心
力给我们伟大的圣后。'"
"'邪恶自相残杀,'"坦尼斯引述道,试着把刚才的恐怖景象从脑中赶开。
"曾经是如此,"莎拉说。"但这已经是过去式了。这些骑士从小就被灌输了艾瑞阿
肯的观念。他们是个紧密联系的大家庭。每个年轻的圣武士都愿意为了兄弟牺牲性
命……当然更愿意为了黑暗之后的野心而献上一切。"
坦尼斯摇摇头。"莎拉,我觉得这很难让人相信。邪恶的天性本来就是自私,牺牲
别人来成就自己。如果不是这样……"他不知道该说什么,闭上了嘴。"没错,"莎
拉逼他继续说下去。"如果不是这样,又会有什么样的结局?"
"如果邪恶之人能够为了他们心中崇高的目标而努力,如果他们愿意荒了这样而牺
牲自己……"坦尼斯的脸色变得无比阴沉。"你说的对,这世界可能已经陷入了绝大
的危机。"
他将斗篷搂得更紧。那湿冷的空气让他不由白口主地发抖。"感谢神,天理不容如
此。"
"把你的猜测和感谢都先保留下来吧,"莎拉用轻柔,颤抖的声音说。"你还没和史
东的儿子见过面。"
第七章 你为什么从来没问?
莎拉的屋子是两层的楼房,是紧靠在要塞墙边的许多建筑其中之一,仿佛这些房子
都畏惧凶猛大浪的拍击,要找个墙壁来倚靠。坦尼斯可以听见汹涌的浪声,浪花就
在不到一里之外持续的撞击着岩壁。盐花喷溅在他们的脸颊上,在嘴唇上留下了白
色的盐层。
"快点,"莎拉打开门。"史钢马上就要下哨了。"
她把所有的人都推进房中。这屋子很小,但相当的坚固,又温暖、干燥。家具相当
少。一个铁锅挂在巨大的壁炉上。一张桌子、两张椅子就放在靠近炉火的地方。在
一道帘幕之后是另外一个房间,里面有张床和巨大的木箱。
"史钢和其它的骑士住在军营里面,"莎拉手忙脚乱地说道,她匆忙地将向和蔬菜丢
进锅中,卡拉蒙则是帮忙生火。"但是他们容许史钢和我一起用餐。"之前诡异的景
象依旧萦绕在坦尼斯的脑海中挥之不去,纷乱的思绪让坦尼斯只能继续保持沉默。
莎拉把水倒入锅内。卡拉蒙升起了熊熊的火焰。
"你们两个躲在那边,就在帘幕后面,"莎拉边推着俩人朝卧室走,边指示道。"我
想应该不用告诉你们不要太吵吧。很幸运的,风声和涛声猛烈到有时我们连自己的
对话都听不清楚。"
"你的计划是什么?"坦尼斯问道。
莎拉从口袋中掏出一根小试管,作为回答。"安眠药,"她低声说。
坦尼斯点点头。他正准备要再说些什么,但莎拉猛力摇摇头,啪的一声将帘幕拉了
起来。这两个人就被留在黑暗中,靠着两边的墙壁对望着。这样一来,即使那年轻
人把帘幕拉开,也只会看到一个空荡的房间。
卡拉蒙发现帘幕上有一条裂缝,让他可以偷看到外面发生了些什么事情。坦尼斯自
己也戳了个洞。两个人都在紧张的气氛中沉默地听着。
莎拉站在锅子前面。她手中拿着拔去塞子的试管。
但是她没有把药倒下去。
她的脸色苍白。她咬着嘴唇,手微微发抖。
坦尼斯警觉地对卡拉蒙使了个眼色。
她下不了手!半精灵的眼神闪着危险的光芒。
卡拉蒙的手又握住剑柄。两个人的额头都开始冒汗,但没人知道万一莎拉下不了手
的时候该怎么办。
突然间,莎拉咕哝了几句仿佛是祷告的话语,将试管内的东西一股脑儿的倒进炖锅
内。
门上传来如同雷鸣一般的敲门声。她把试管丢进熊熊的炉火中,随意地用手擦擦眼
睛。
"请进,"她喊道。
她抓起扫把,开始清理地板上因为天雨和泥泞所搞出来的一团糟。
门打开了。一名年轻人走了进来。卡拉蒙为了要看清楚,差点跌了出去。坦尼斯对
大汉比手划脚地催他躲回去,怛半精灵自己也是眼睛死黏着破洞不放。
年轻人背对着他们。他脱下湿漉漉的斗篷,解下腰间的的长剑。他将剑靠着墙壁放
下来!剑鞘上缀饰着斧头、骷髅和黑百合。他脱下胸甲,不耐烦地脱下头盔--这给
坦尼斯带来了一段熟悉、痛苦的回忆。他曾经看过奇蒂拉用一模一样的动作脱下头
盔。
那年轻人拥着莎拉,在她脸颊上啄了一下,一只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妈妈,你今
天过得好吗?你看起来好像不太舒服。你生病了吗?"
莎拉似乎说不出话来。她摇摇头。"不,我只是太忙了。我等下再慢慢跟你聊。史
钢,你全身都湿透了。去暖暖身子。你会感冒的。"
史钢解开绑头发的皮绳,甩出一头黑色的长发。两个偷窥的家伙都对那黑色的卷发
感到很熟悉。奇蒂拉是短头发,她的儿子则是长头发,披在肩膀上。当他走到炉火
边,伸出手烤火的时候,火焰照亮了他的面孔……
他的面孔……
卡拉蒙倒抽了一口冷气。
"那是什么怪声?"史钢猛然转过头。
卡拉蒙双手捂住嘴,缓缓地走离帘幕。坦尼斯几乎不敢呼吸,动也不敢动。
"是风啦,风吹过那扇破窗户,"莎拉回答道。
"我上次来这边的时候帮你修好了呀,"史钢皱眉说。他往帘幕走去。
"多半是木板又松了,"莎拉说。"来吧,在晚餐冷掉之前快吃吧。在这种风暴之下
你没办法修好那窗户的。快吃吧,免得汤凉了。"
史钢最后又看了那房间一眼,然后转过头走到火炉前。坦尼斯动了动身体,继续观
察现在的情形。
史钢拿了个碗,盛出一些汤和炖肉。他的脸上掠过一丝迷惑的神情。他嗅了嗅碗。
坦尼斯摇摇头,比着饭厅,警告卡拉蒙做好准备。两人一起猝不及防地突击这年轻
人,也许还有一丝机会。
史钢举起汤匙,尝了一口汤,龇牙咧嘴地把碗里面的东西倒回锅内。
莎拉吃惊地看着他,"怎么,怎么搞的?"
"'快吃吧,免得汤凉了,'"史钢复诵道。他学着母亲的声音,露出嘲弄的表情。"
老妈啊,我得把这碗东西放到暴风雨里面才会让它变得更冷。你根本还没把它煮热
哪!"
"对不起,亲爱的。"
莎拉松了一口气,坦尼斯也是一样。但是他很担心她的表现。她在发抖,脸色苍白
得吓人。史钢不可能没注意到。
"怎么搞的,母亲?"他又挂起严肃的表情。"出了什么问题?我听说你今天晚上出
去了。你在忙些什么?"
"我……我从大陆那边接送几个间谍过来……"
"大陆!"史钢的黑色浓眉皱在一起。"间谍!这可不安全,母亲。这样太冒险了。
我要去和艾瑞阿肯大人谈谈--"
"没关系的啦,史钢,"莎拉恢复了镇定。"并不是他派我去的。是我自告奋勇要去
的。如果不这样,就要让别人骑闪光。我可不容许这样。你知道她有多敏感。"
莎拉转过身背对着年轻人,莎拉拿起火钳拨火。
史钢看着她,脸上挂着阴郁的沉思神情。"我觉得你和我谈这种间谍的事情实在有
些怪异。我不知道你也愿意为了我们的目标奉献。"
她停了下来。"我不是为了那目标,史钢,"她瞪着火焰低声说。"你也很清楚。我
是为了你。"
史钢的嘴唇微微扬起。他的表情突然变得冰冷、毫无感情。坦尼斯看着这转变,感
到再熟悉不过了。卡拉蒙也是。大汉全身的肌肉紧绷如张满的巨弓。"你是为了我
才接送间谍吗,母亲?"史钢的声音充满了怀疑和嘲弄的意味。
莎拉把火钳往地上一丢,转过身面对儿子。"有一天,史钢,你将会踏上战场。不
管我同不同意你所奋战的目标,我都会尽力让你平安。"她双手交握。"儿子,重新
考虑吧!不要立下那誓约!不要献上你的灵魂--"
年轻人露出厌倦的表情。"母亲,我们以前就已经讨论过了--"
莎拉冲过去,紧抱着儿子。"你不是真心的,史钢!我知道你不是!你不能够把灵
魂献给黑暗陛下……"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母亲。"史钢回答道。他挣脱了母亲的拥抱。
"不,你明白的。你心中还有疑惑。"她的声音低落下来,紧张的看着窗外的暴雨。
"我知道你的想法。就是因为这样你才会迟迟不肯立下誓言。不要让艾瑞阿肯逼你
去--"
"决定权在我手上,母亲!"史钢的声音如同刀锋一样的锐利。"就像你所说的,战
争就快要来了。难道你以为我想带着一群臭地精上战场,而其它武功没有我一半强
的家伙却可以骑龙上战场,争取荣誉和光耀?我会立下誓言,我将会尽力服侍黑暗
之后。至于我的灵魂,它还是我的。不属于任何人或任何神。"
"目前还不是而已,"莎拉说。
史钢没有回答。他把母亲推到一边,走到炖锅前面。
"东西熟了吗?我饿死了。"
"熟了,"莎拉叹口气说,"很烫,先坐下来吧。"
听见她有些哀伤的声音,史钢看着四周,有些后悔地咕哝着。"你先坐吧,母亲。
你看起来很累了。"
他尊敬地将母亲领到桌子边,替她拉出椅子。莎拉坐了下来,然后若有所思地看着
他。那年轻人很明显地觉得母亲沉默不语的态度很让人担心。他猛然转过身。他盛
好两碗炖肉,在自己和对方面前各放一碗。
莎拉瞪着她的那碗炖肉。
史钢开怀大吃。坦尼斯松了一口气,听见卡拉蒙也做出相同的反应。要花多少时间
安眠药才会发生作用?
"您都没有吃,"史钢说。
莎拉只是看着他。她的手放在膝头,紧握成拳。"史钢,"她用压抑的声音说,"为
什么你从来没问过我你父亲是谁?"
那年轻人耸耸肩。"也许我觉得你根本不知道。"
"你的母亲告诉过我。"
史钢露出微笑,那促狭的笑容带回许多生动的痛苦回忆。坦尼斯被迫闭上眼睛。
"奇蒂拉告诉你的都只是她想让你听的。没关系啦。艾瑞阿肯已经把有关奇蒂拉的
故事都跟我说过了。他也告诉过我有关我父亲的事情。"奇蒂拉心不在焉地说。
"真的吗?"莎拉吃了一惊。膝盖上的双手停止了移动。
"除了他的名字之外,"史钢又吃了很多的炖肉,"其它的他都全部告诉我了。"
该死,这是个缓效的安眠药,坦尼斯想。
"艾瑞阿肯说我的父亲是个勇敢的战士,"史钢继续道。"他的人品高洁,勇敢的为
了自己的信念牺牲生命。但是艾瑞阿肯也警告我千万不要去询问父亲的生命。'这
是一个诅咒,如果你知道了真相,诅咒就会落到你头上。'这听起来很怪吧,不过
你也知道有些时候艾瑞阿肯会过度浪漫……"
汤匙从史钢毫无知觉的手指间落下。"怎么--"他眨着眼睛,把手放到前额。"我觉
得好奇怪……"
突然,他的眼睛一亮。他深吸一口气。他试着要站起来,但双脚却不听使唤。"你
……做了什么……?叛徒!不,我不允许--"
他颤抖地伸出手,把桌上的餐具全部扫开。他虚弱无力地试着站起来,最后还是昏
迷不醒地倒了下去。
"史钢!"莎拉弯着腰,抚弄着他覆盖在严肃、英俊脸孔上黑色的卷发。
坦尼斯急忙从帘幕后走出,卡拉蒙紧跟在后。
"看起来他会昏迷一段时间。卡拉蒙,你觉得怎么样?"坦尼斯打量着年轻人的面孔
。
"毫无疑问的,这家伙确实是奇蒂拉的儿子。"
"你说的对。"坦尼斯低声说。"但是看得出他爸爸是谁吗?"
"我不确定。"卡拉蒙眯起双眼。"可能是史东。当我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我几乎
认为史东复活了。我……我吓了一大跳!但是,在那之后,我只看到奇蒂拉的影响
。"大汉摇摇头。"至少他的体内没有精灵血统,坦尼斯。"
坦尼斯本来就认为这不可能。所以连他自己都惊讶于自己松了口气……心中的某个
部分竟然还觉得相当失望。
"没错,他的确不是我的儿子,这件事我很确定,"坦尼斯大声地对卡拉蒙说。"反
正我本来就觉得不太可能。如果这孩子有精灵血统,艾瑞阿肯可能还是会收留他,
因为的确有黯黑精灵的存在,但我觉得这机率很小。你认为艾瑞阿肯知道真相吗?
"坦尼斯怀疑地看着莎拉。
"有可能。这可能就是为什么他从来不愿意告诉他父亲的名字,还警告他不准问。
而且还用迷信来恐吓史钢。"
"迷信通常是有原因的,"坦尼斯说。"诅咒有许多种形式。不管怎么说,年轻人至
少都会相当的震惊。"
"当他醒过来的时候可能会气炸了,"卡拉蒙指出。"我怀疑他会不会听我们说,更
别说相信我们说的话了。这没希望了,莎拉。你的计划不会有用的--"
"可以的。一定要有用才行!我绝不要失去他!"她怒气冲冲地瞪着俩人。"你看过
他了。你也听见他说的话!他还没有完全被邪恶所吞没。他可能还会改变想法。求
求你,帮帮我!帮帮他!一旦我们把他弄离开这里,远离这黑暗的影响--只要他
--看到法王之塔,想起……"
"好吧。我们会尽力的,"坦尼斯说。"毕竟我们都已经来到这里了。我扶一边--"
"交给我啦,坦尼斯。"卡拉蒙将他扛起来。
卡拉蒙早就习惯扛着啤酒桶跑来跑去,因此他轻松地将年轻人扛上宽厚的肩膀。史
钢的头和无力的双臂在前面晃荡着,长发几乎已经擦到地面。卡拉蒙把年轻人调整
一下位置,然后点点头。
"走吧。"
莎拉用斗篷盖往史钢,顺手拿起自己的斗篷和龙骑士的头盔。她将门打开一个小缝
,偷看着外面。大雨停了片刻,星光闪耀着。那是黑暗之后的星座,仿佛比平常要
靠近,闪着危险的光芒。暴风雨的云层又再度聚集在地平线的彼端。
莎拉挥挥手,示意众人出去。直到他们靠近马厩之前都没有再遇到任何人;不过,
好运用完了,他们差点一头撞上一名黑衣黑甲的骑士。
他瞪了史钢一眼,冷笑着说。"又有人受伤了?这些年轻人今晚的演习可真认真。
看来牧师今天将会忙个不停。"骑士敬礼之后就继续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要塞十分安静,大多数的人不是在休息,就是如同骑土所说的一样在疗伤。几只飞
龙盘接在高塔上,担任夜间的守卫。守卫们在防御工事中巡逻着,例行训练的意味
大于防御敌人突击的作用。艾瑞阿肯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至少现在还没有。时候
还没到。没有多少人知道他在这里,或者是他在计划些什么。
但现在我知道了,坦尼斯不安地想。我可以警告大家,但可能已经太迟了。史钢叫
莎拉叛徒。她是吗?她真的对他们努力的目标造成这么大的破坏吗?他回忆着那天
晚上他所说的话。她的目标只是让史钢安全。为了儿子,她已经效忠邪恶的势力超
过十年。她最后终于打破沉默,但这只是由于走投无路,只是为了阻止这年轻人做
出最后、最大的奉献。
他们到达了空地。莎拉伸手盖住胸前的胸针。"只蓝龙出现在天空,俯冲向他们。
"如果你可以召唤龙过来,"坦尼斯推测道。"那么你老早以前就应该可以逃出这里
了。"
"你说的对。"莎拉低头看着软垂在卡拉蒙肩上的史钢。"但是我只能一个人离开。
他绝对不会愿意和我走的。我怎么能够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他只是为了我才勉强
走在光明的边缘。"
"但是你可以先警告其它人。索兰尼亚骑士可能可以阻止艾瑞阿肯。"坦尼斯对着这
巨大的要塞比划着。"现在他的力量已经没有人可以阻土了。"
"你们骑士能做些什么?"莎拉反问道。"骑着龙,带着长枪来?他们会造成什么结
果?艾瑞阿肯和骑士们将会奋战到死,一个不剩。不行,我不能冒这个风险。以前
我还抱持着希望。有一天,史钢会看出来他们到底有多邪恶。他可能会同意和我一
起走……但是现在……"她绝望地摇摇头。
蓝龙降落在他们面前的空地上。闪光看见史钢似乎失去生气的样子有些紧张,但莎
拉用几句温言软语解释了过去。闪光依旧看起来有些怀疑,但这只蓝龙很明显地相
信莎拉,对史钢非常忠心。在卡拉蒙将年轻人固定在龙鞍上的过程中!蓝龙紧盯着
那年轻人;卡拉蒙最后才将自己硬挤进龙鞍后。
莎拉靠近蓝龙。坦尼斯举手挡住她。
"我们会照着你所说的做,莎拉·邓斯坦,但是最后的决定权在史钢身上。除非你
计划把他锁在监狱里面,然后把钥匙丢掉。"坦尼斯的这个玩笑不怎么高明。
"一定会有用的,"她坚持道。
坦尼斯抓住她的手腕。"莎拉,如果没用的话,你就彻底失去他了。他永远不会原
谅你出卖他,出卖他骑士团的行为。你应该明白这件事吧?"
她看着儿子动也不动的身躯,表情和胸前的黑百合一样冰冷。坦尼斯这时才看儿了
让这女人待在这黑暗的牢笼中十数年的真正力量。
"我明白,"她说,边矫健地跳上龙背。
第八章 法王之塔
"母亲哪,你到底做了什么?"年轻的圣武士怒气冲冲地质问道。
史钢在一个俯瞰法王之塔,冷风飕飕的隘口醒了过来。他一开始有些晕眩,但很快
的,愤怒和吃惊赶走了药剂所造成的迷惘。
"我想要让你有机会重新考虑自己在做什么,"莎拉告诉他。
她没有恳求,她不是这种人。她冷静自恃,当两个人彼此面对的时候,坦尼斯所看
到的不是由血缘所造成的相像,而是从多年来的彼此尊重和感情所累积起来的气质
。
不管父母带来这世上的是块什么料,真正将他揉塑成形的是莎拉。
史钢吞下来本来要脱口而出的怒骂。他转过头打量着坦尼斯和卡拉蒙。
"这些人是谁?"
"他们是你父亲的朋友,"莎拉回答道。
"原来是这样,"史钢冷冷地看着他们。
虽然史钢现在脑中必定一团混乱,思绪如浪涛般汹涌,但他如同初生之犊一样的勇
气和冷静的举止,赢得了这两名老练战士的钦佩。
蓝龙嗅了嗅,摇摇头,怒吼起来。索兰骑士所偏爱的银龙有时会巡逻法王之塔的上
空。在这么早的时候天空中没有任何的特殊状况,但闪光很明显地闻到了不喜欢的
味道。
莎拉安抚着闪光,领她进入了岩壁中的一个开口,至少在这个地方她不会太过显眼
。这也是为什么她会挑选此地降落的原因。三个男人站在岩壁外,沉默不安地打量
着彼此。
史钢脸色很差,脚步不稳;但他宁愿死也不愿音一向陌生人示弱。所以坦尼斯和卡
拉蒙并没有自告奋勇地协助他。
卡拉蒙推推坦尼斯。
"你还记得战争开始的那年秋天?就在我们和金月、河风一起离开索拉斯的时候。
我们撞上了龙人,史东受了重伤。他满脸都是血。他连站都站不稳,更别提示走路
了,但是他从来不开口抱怨,更拒绝让我们停下来休息……"
"没错,"坦尼斯看着年轻人低声的说。"我记得。"那回忆十分清晰,和现在一模一
样。
史钢明白另外两个人在打量自己,于是骄傲地撇过头去。
坦尼斯看着黑暗圣武士的黑色盔甲,上面装饰着代表死亡的邪恶徽记,阴郁地思考
着他要怎么和这些人进入法王之塔。而且,麻烦还不只这样,从莎拉出现的时候脸
上的表情,坦尼斯知道事情还更复杂。
"什么事情,莎拉?怎么搞的?"
卡拉蒙紧张地看着天空。"不会是巡逻队--"
"闪光声称有人跟踪我们,"莎拉压低声音,故意不看史钢。"那个骑士……他一定
起了疑心。"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坦尼斯咕哝着。"有多少人?"
莎拉摇摇头。"只有一只蓝龙和一名骑士。他现在不在附近。他已经回到要塞去了
……一旦他发现我们的目的地……"
"塔克西丝骑士就会来找我们了,"史钢带着胜利的笑容冷静地说。他转过身面对莎
拉。"母亲,我们现在可以离开了,现在还来得及。让这两个老古董留在这里吧。
"
他叹着气温柔地碰碰母亲的面颊。"我知道你想要做什么,母亲,但是没有用的。
我不会让艾瑞阿肯责怪你的。我会告诉他这个疯狂的计划是我的点子。我是在喝酒
的时候和人打赌要吐痰在法王之塔上--"
卡拉蒙的喉中发出怪声。"留心你所说的话,孩子,"他低吼道。"你父亲的鲜血曾
经洒在这块上地上。他的尸体就在那里面。"
史钢很明显吃了一惊。不过,他很快就恢复镇定,耸耸肩道。"原来我的父亲阵亡
于那次的突击--"
"不,他是为了守住这座高塔而牺牲的,"坦尼斯仔细地打量着,"还有他挚爱的骑
士团。"
"全安塞隆都敬仰他,"卡拉蒙接着说。"他的大名就像修玛一样象征着圣洁与牺牲
。"
"他叫做史东。史东·布莱特布雷德。"莎拉轻声说。"史钢,他就是你的父亲。"
年轻人的脸色变得死白。他难以置信地瞪着全部的人,脸上充满了怀疑之色。"我
不相信你们。"
"我们只是实话实说,"坦尼斯示意卡拉蒙不要出声,"但其实我们也不相信,这位
女士--"他比着莎拉,"孤身来找我们,告诉我们一个不可思议的故事,有关于你的
母亲和我们认识的男子之间的关系,而你是这段关系中意外的产物。我们不相信她
,所以我们和她把你带到这边来证实。"
"为什么?"史钢不屑地问。"这能够证明什么?"
"好问题,坦尼斯,"卡拉蒙压低声音说。"这能够证明什么?"
坦尼斯看着莎拉,也想要知道答案。
把我的儿子弄进塔内,她的眼神恳求道。让他见见那些骑士。他会想起自己还是个
孩子的时候有多崇拜他们。我知道他会的。他会想起我告诉过他的故事。
"我向帕拉丁祈祷有你那样的信心,女士,"坦尼斯低声咕哝着。他搔搔下巴,试着
想出某种借口。这整个计划变得越来越不合理,越来越危险。
他大声的说出脑中想起的第一个理由,"你父亲的尸体上挂着一颗宝石。这是他的
陪葬物。这颗星钻是魔法物品。这是一名精灵皇后,阿尔瀚娜·星光送给他的礼物
。这个宝石会!"
"会怎么样?"史钢用嘲笑的口吻说。"当我踏进神圣的殿堂时会熔化吗?"
"会告诉我们真相,"坦尼斯被这傲慢的年轻人激得暴怒道。"你以为我喜欢这样吗
?什么?卡拉蒙,你说什么?"
"那个精灵的宝石只不过是个爱的信物。它不会……"
"你说的对,老友,"坦尼斯大声地打断他。"这颗宝石非常神奇。魔力很强。"
"这是个陷阱,"史钢说。他把手放到腰间,浑然忘记自己的剑鞘已经解了下来。那
放在她母亲的屋子里面。他红着脸握紧拳头。"你们准备要俘虏我。一旦我们进到
塔内,你们会把我交给那些骑士。这就是你们的计划,对吧,母亲?"
"不是的,史钢!"莎拉喊道。"我真的没想过这样做。这些人当然更不可能。如果
你在经历过这些事情之后还是决定回到烈风要塞,我们绝对不会阻止你。选择权在
你身上,史钢。"
"我以我的性命和荣誉向你承诺,这不是陷阱。我会把你当作亲生儿子一样的保护
,"坦尼斯静静地说。
"外甥,我也是。"卡拉蒙点点头,手握住剑柄。"你和我是同一血脉。我向你保证
。我以我自己的孩子发誓,也就是你的表兄弟们。"
史钢笑了。"你们会保护我。多谢了,但是我很怀疑自己什么时候沦落到需要两个
中年的--"他停了片刻,回想起刚刚所听到的话语。"外甥--表兄弟--"他暗色的眸
子眯了起来。"你是谁?"
"你的舅舅,卡拉蒙·马哲理,"卡拉蒙自豪地回答。"这位是半精灵坦尼斯。"
史钢半是怀疑、半是好奇地打量着卡拉蒙。"我母亲的同母异父弟弟。"那双黑暗的
眸子接着移向坦尼斯。"听艾瑞阿肯大君说,你是她的其中一名爱人。"年轻人的嘴
唇微微一翘。
坦尼斯感觉到脸热辣辣的。他提醒自己这一切都是陈年往事了。奇蒂拉已经死了很
多年,我爱的是罗拉娜。我全心全意爱着罗拉娜。我这么多年来都没想过奇蒂拉,
她的一举手一投足,促狭的微笑,一切都突然回到我的脑海中。我的羞愧,我的年
少轻狂。我们的少年时代……我们的欢乐时光……
"原来你们两个来这边是想要阻止我误人歧途啊,"史钢的话中带着浓浓的讽刺。
"我们只是想要给你另一个选择,"坦尼斯的肩膀迎着寒风瑟缩着,迎着同样苦涩的
回忆。"和莎拉说的一样,最后的选择权在你身上。"
"我们就是为了这才会参战,外甥,"卡拉蒙说,"让人们能够保有这选择的权力。
"
"外甥。"史钢笑了,他本来要露出的是轻蔑和自大的笑容。但是在他来得及控制住
之前嘴唇颤抖了一下,一瞬间他露出了一个孤单、寂寞孩子的表情。是在那片刻,
坦尼斯才真正相信眼前的年轻人是史东的孩子。在他那孤寂、痛苦的表情中,坦尼
斯又再度看见一名年轻的骑士,他生长在索兰尼亚骑士受到唾弃和痛恨的年代,而
当他也遭到同样的对待时,他对自己的血统感到羞耻。
史东知道和别人不同是什么样的感觉。他用骄傲当作抵抗歧视和仇恨的挡箭牌。骄
傲的盾牌十分沉重,但史东学会用宽恕和谅解来减轻骄傲的重量。眼前的黑暗圣武
士不只心甘情愿,更渴望骄傲的重量,这在他身上留下了残酷的伤痕。
坦尼斯差点将这想法说出来,但话到嘴边他又再想了想。我拙劣的言词不可能穿透
那盾牌,那黑暗、无情的盔甲。他是史东的儿子,没错,但他也是奇蒂拉的孩子,
他是邪恶的黑暗和神圣的光明所产下的孩子。
"史钢,你应该向这两位先生道歉,"莎拉严厉地指责儿子。"他们已经在战场上威
名远播,光是这点你就还没做到。你没有资格用这种态度和他们讲话。"
史钢英俊的脸庞因为母亲的教诲而红了起来,但他不愧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战士。"
我向两位道歉,"他生硬地说。"我听说了两位在上次大战时的英勇表现。两位也许
会觉得很难相信,"他苦笑着说,"但是我们这些塔克西丝的仆人都被教导要尊敬你
们。"
坦尼斯的确觉得这很难以实信,更不喜欢这背后所隐含的意义。"那么他们应该也
教你要尊敬你父亲的功业--"
"假设史东·布莱特布雷德是我的父亲的话,"史钢语带保留地说。"他们教我要应
该尊敬他那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壮烈牺牲。他们也教我应该要尊敬过世的母亲,龙骑
将奇蒂拉,也是杀死史东的人。"
这段话很明显的让每个人都无话可说。卡拉蒙踱踱脚,咳嗽几下,看着地面。坦尼
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单手梳理着头发。艾瑞阿肯告诉这年轻的骑士如果他发现父
亲是谁将会遭到诅咒。坦尼斯开始相信这段话。他开始觉得这辈子都不会看到如此
的悲剧会带来什么样快乐的结局。
史钢转身背对众人。他走到悬崖边,饶有兴味地打量着法王之塔。
"真抱歉,莎拉,"坦尼斯低沉地说。"我最后再说一次。你的计划不会成功的。我
们不管怎么说或是怎么做都不可能对他造成任何不同。史钢说的对。你们两个应该
离开了。回家去吧。"
那女人双肩一垂。她闭上眼,将颤抖的手放到唇边。泪水止不住地流过忧心忡忡的
面孔。她没办法开口,只能点点头。
"来吧,卡拉蒙,"坦尼斯说。"我们在天黑前要离开这座山--"
"等等,"史钢突然说。他转过身,悄悄地走到莎拉面前。他伸出手,将她的下巴微
微抬起,朝向阳光。"你哭了,"他柔声说,声音中带着惊奇。"这么多年来,我从
来没看过你掉泪。"
纵使是千军万马也无法阻止他的决心,但母亲的眼泪却完全解除了他的武装。
"你真的想要我……这样做吗?"他无助、沮丧,难以置信地说。
莎拉的面孔亮了起来。她急切地抓住他。"是的,史钢。求求你!看在我的份上。
"
坦尼斯和卡拉蒙沉默地站在旁边,等待着。
史钢看着她,脸上露出天人交战的表情。然后,他幽幽地斜睨了两位男子一眼,冷
冷地说,"两位先生,为了母亲的缘故,我愿意和两位前往。"
他猛然转过身,走到崖边,低头看着山脚,在此起彼落的奇岩怪石上用年轻人独有
的敏捷和矫健的身手沿路飞跃下去。
坦尼斯被这样的行径吓了一跳,忙乱地跟上去;但他精致、价格高昂的鞋子本来只
适合用来在大宅里走动,而不是用来爬山的。一个不留神,他在青苔上滑了一跤。
如果不是有只强壮的手抓住他的上衣,将他拉回来的话,他可能已经摔得粉身碎骨
。
"慢慢来,老友,"卡拉蒙说。"我们还要走很长的一段距离,这不管是对我们的靴
子或是对我们的身子骨来说都不是个轻松的工作啊!"他用下巴比比一头黑发,身
形已经消失在乱石中的史钢。"让我们的年轻朋友先走吧。他需要时间想一想。他
现在脑中的思绪一定就像那条小溪一样。"
带着白色泡沫的溪水旋转着撞上岩石,偶尔会被困在黑色的潭水中,不久却又一头
冲向最后的目标无垠的大海。
"当他到山脚下之后会冷静多了,"卡拉蒙把话说完。
"我们可不会,"坦尼斯嘟哝着。烈日照在炙热的岩壁上。他皮甲下的身躯已经开始
流汗。他将手放在卡拉蒙的臂膀上,对着眼前高大的战士笑道。"你是个有智慧的
人,老友。"
卡拉蒙尴尬的耸耸肩。"我不知道。也许只是因为我有三个孩子吧。"
坦尼斯听懂了他话中的含意。
"走吧,"他说。他回头看着莎拉。
"我在这边等你们,"她站在洞口说。"闪光很不高兴。把她孤身留在这边一定会出
事。她搞不好会跟史钢走。"
坦尼斯点点头,再度沿着山壁往下走,这次他的行动更小心,更缓慢。
"愿神祝福你们,"莎拉诚心地喊道。
"是啊,至少有一边的神会祝福我们的,"坦尼斯嘀咕道。
他根本不在乎是哪一边的神。
第九章 黑百合,白玫瑰
"这座被称为法王之塔的要塞是由维纳斯·索兰那斯,索兰尼亚骑士的创建人在力
量之年代所建造的。这座要塞守卫着西门隘道,通往安塞隆上最大的城市之一,帕
兰萨斯城。"
"在大灾变之后,许多人们将这场可怕的灾祸怪罪到索兰尼亚骑士身上,因此法王
之塔被四散逃命的骑士彻底地废弃。在长枪战争中,骑士们重新占领了这座塔,充
分地利用了它战略要冲的地位,守住了帕兰萨斯和周围的乡村。阿斯特纽斯记载了
那些死守这要塞的骑士们英勇的行为。你可以在帕兰萨斯城的大图书馆中找到相关
的记载,就在名为《冬夜之巨龙》标题下的书册中。"
"在那本书中,你将会看到史东·布莱特布雷德单枪匹马的面对龙群,壮烈牺牲的
情形。下面就是其中的经过:"
"'史东面向东方。被太阳的光芒照射得目眩,在史东的眼中那只龙是一团黑影。他
看儿那只生物往下继续俯冲到低于他的高度,他意识到,这只龙准备从底下飞上来
,给他主人足够攻击的空间。另外两只龙保持距离,等着他们的主人把这个胆大妄
为的骑士给结束掉。'"
"'有那么一瞬间,天空中一片空旷,然后那只龙从墙边飞上,恐怖的叫声撕裂史东
的耳膜,让他头痛欲裂。他昏昏沉沉地走了几步,双脚依然稳稳地站着,挥出第二
剑。古老的刀刃砍中龙的左鼻。黑色的血液喷洒在空中,蓝龙暴怒地大吼。'"
"'但是,这一击的代价太大了。史东没有时间恢复防御姿势。'"
"'龙骑将举起长矛,尖端沐浴在如火焰般灼热的日光下。他弯下身,将长矛深深地
刺入,穿透盔甲,血肉,骨骼。'"
史钢轻蔑地看着跟随着他的两个人。他观察着自己默念的记载对这两人所造成的影
响。
"天哪。"他舅舅的下巴快要掉了下来,大汉浑圆,看来有些愚蠢(史钢轻蔑地这么
认为)的面孔看来完全呆掉了。半精灵神色阴郁地看着眼前的黑暗圣武士。
"你的记忆不错,"坦尼斯评断道。
"艾瑞阿肯大君是这样教导我们的,战士必须要了解敌人,"史钢回答道。他并没有
提到在他儿时第一次告诉他这个故事的其实是莎拉。
坦尼斯的目光将众人的眼光转移到中央高塔附近的一座高墙上。"你的父亲就在那
个阵地中牺牲了。如果你爬上去,可以看到他的血迹依旧留在石板上。"
史钢好奇地抬头往上看。在这些日子里,高墙上不像往日一样空旷。骑士在高墙上
迈步巡逻;虽然长枪战争已经结束了,但索兰尼亚并不平和。但是,当史钢抬头的
时候,所有的骑士突然消失了。只剩下一个骑士孤单地站着,他知道自己难逃一死
,坦然接受这命运;因为他希望自己的死能够唤醒分崩离析,意志消沉的骑士团继
续奋战。
史钢看见火焰和烈日,看见暗红的鲜血在银色的盔甲上流动。他的心跳快了起来,
暗暗地觉得骄傲。他能够这么精确地背诵这故事其中一个原因是他自己很爱这个故
事。这是因为这故事有更深层的意义,只有他体内流动的血脉能够理解的意义?…
………
史钢突然意识到两个男人静静地站在他身边。
当然没有。不要自己骗自己了,史钢对自己说。不要中了他们的陷阱。这只是个故
事而已,没有别的意思了。
他耸耸肩。"我看见了一座墙。继续吧。"
他们走下山丘,来到了法王之塔的边缘。在只剩一段距离处他们屈身躲在一丛灌木
后,附近就是一条通往法王之塔的大路。在法王之塔的入口之下是帕拉丁圣堂,史
东·布莱特布雷德和其它为捍卫此地而牺牲的骑士都葬在这里。
所有的塔克西丝骑士和候选人们都会花非常长的时间研究法王之塔的配置。这详细
的配置图是由曾被监禁在此处的艾瑞阿肯所提供的。
不过,研究平面图是一回事,实际观看此地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史钢感到相当震撼
。在他的脑海中这座要塞并没有这么壮观、这么惊人。不过,他赶忙把这些敬畏之
情趋出脑海,开始清点在阵地、大门岗哨之间巡逻的兵员数量。这些情报对他的主
君会有帮助的。
这条道路平日就人来人往,今天早上也不例外。一名骑士和他的妻子以及几名美丽
的女儿缓缓地骑马经过他们面前。各色各样的商人拉着一车车的食物和一桶桶的麦
酒和啤酒络绎不绝地前往要塞。一个联队的骑士带着随从和骑士见习生骑马从大门
走出来,可能去和四处劫掠的大地情或是龙人强盗团作战,或者只是在帕兰萨斯城
的街道上游行展示武力。史钢努力地观察他们携带的武器和补给车队的大小。
一般的市民则是如常的进入和离开,有些人是来做生意,有些人则是寻求救济,其
它人则是来抱怨恶龙在他们的村庄中肆虐。
一群坎德人手脚都被锁练绑在一起(不过他们脸上的笑意依旧不减),被一群神情
严肃的骑士护送出来。骑士们在先将这些愤慨的"职业借物者"身上的财物都搜出来
之后才把他们给带出法王之塔外。
"你没看到泰斯吧?"卡拉蒙仔细地打量着那些咯咯笑着跑过他们面前的坎德人。
"喔,神应该不会容许这事情发生的!"坦尼斯头痛地说。"我们的麻烦已经够多了
。"
"你觉得我们应该如何进去?"史钢冷冷地说。他和身后的两个人都注意到门口的守
卫盘问每一个想要进入的民众。
"他们就让坎德人进去,"卡拉蒙指出。
"不,他们才没有,"坦尼斯回答道。"你知道有句话说的好,'如果老鼠进得去,坎
德人也进得去。'而且你也挤不进坎德人弄出来的洞,卡拉蒙。"
"这是真的,"大汉毫不在意地说。
"我有个点子,"坦尼斯说。他把蓝色的斗篷递给史钢。"把这件衣服披在盔甲上。
走在卡拉蒙后面。我负责和门口的骑士讲话,你们两个就趁机溜过去……"
"我不要,"史钢说。
"你说不要是什么意思?"坦尼斯被激怒了。
"我不愿意遮遮掩掩的。我绝不会像……像坎德人一样地溜进去。"史钢的声音中带
着浓浓的讽刺意味。"索兰尼亚骑士如果不接受我的身份和立场,那就没什么好谈
的了。"
坦尼斯突然间变得面无表情。他正准备要争辩的时候,卡拉蒙的大笑声打断了他正
要冲出口的话。
"我觉得这没什么好笑的,"坦尼斯恼怒地说。
卡拉蒙一不小心呛到了,清清喉咙道。"很抱歉,坦尼斯,可是,天哪,史钢的口
气听起来太像史东了,我实在忍不住嘛!你还记得在旅店那次,当我们找到蓝色水
晶杖,大群的地精和守卫都冲上来要抓住我们把我们活活烧死的时候吗?我们全部
都逃命去了,希望能够从厨房逃出去,只有史东例外。"
"他坐在桌边,冷静地喝着麦酒。'逃走?'当你告诉他快跑的时候他说。'逃离这群
乌合之众?'当我的外甥说出要骑士让他进去那段话时的表情,让我想起那天晚上
的史东。"
"你外甥的表情让我想起了很多事情,"坦尼斯面色凝重地说,"举例来说,像是史
东的荣誉感和顽固的脾气有多少次差点让我们连命都没有了。"
"我们就是因为这样才喜欢他,"卡拉蒙柔声说。
"是的,"坦尼斯叹着气。"是的,你说的没错。但是,有些时候,就像现在,我实
在很想要把他骑士大人的脖子扭断。"
"这样想吧,半精灵,"史钢嘲弄道。"你可以把这当作你那伟大的帕拉丁给你的神
谕。如果帕拉丁想要我进去,她会想办法让我进去的。"
"很好,年轻人,我接受你的挑战。我相信帕拉丁。也许就像你所说的,会有什么
神喻。但是,"坦尼斯警告式地举起一根手指,"不管我怎么说,你都不准开口。不
要做任何会惹心麻烦的事情。"
"我不会的,"史钢的语气如同冰一样的寒冷,带着不屑和自傲。"我的母亲还和蓝
龙待在那边的山上,记得吗?如果我发生了任何事情,艾瑞阿肯大君会责怪她的。
"
坦尼斯仔细地打量着这年轻人。"是的,我们就是因为这样才喜欢他。"他压低声音
说。
史钢假装没有听见。他转向法王之塔,从树丛后走出,踏上大路。他认为舅舅和半
精灵一定会跟上来的。
坦尼斯和卡拉蒙走在黑暗圣武士的两边,沿着大路走向法王之塔的正门。卡拉蒙手
握着剑柄,脸上挂着严肃而警惕的表情。坦尼斯仔细地打量着走过他们身边的人们
,等待着有人会害怕、恐惧地大叫,召唤来一整群的骑士。
史钢堂堂正正地走着,英俊骄傲的脸上毫无任何表情。如果他心中有一丝一毫的紧
张,那么他隐藏得十分之好。
不过,几乎没有人多看他们一眼。在这条道路上行走的人多半都有自己的忧虑和想
法。谁会在这一大群武装部队中注意到几个带着武器的男人呢?唯一注意到他们的
是那和父亲一起前来法王之塔的美丽女儿。她们对这名年轻的骑士--分仰慕,只差
没有从马车里面跳出来吸引史钢的注意。
坦尼斯对这点感到十分困惑不解。难道黑暗圣武士身上的象征恐惧与死亡的徽号对
这些人没有效用吗?难道索兰尼亚人忘却了黑暗之后的恐怖力量吗?还是她们只是
心不在焉的愚蠢?
坦尼斯瞄着史钢,看见他的嘴唇轻蔑地微微上扬。他觉得这很好笑。
坦尼斯加快脚步。他们还必须走过大门才行。
半精灵已经先想好了一些理由来让塔克西丝骑士进入帕拉丁的要塞。他自己也被迫
要承认其实没有合理的解释。如果实在没有选择,他已经准备利用自己威名远播的
英雄地位和广受尊敬的官员立场来硬闯。
坦尼斯这时希望自己穿着是全套的礼服而不是有些老旧、却十分合身舒适的衣服。
坦尼斯换上一张'你最好照着我说的做'的面孔,走向守卫大门的骑士。
卡拉蒙和史钢跟在一步之远的地方。史钢毫无表情,黑暗的双眼如同被浓雾包围,
头骄傲地抬起。
站哨的一名骑士走过来拦住他们。他扫视众人的眼神中带着友善的好奇。
"先生们,诸位的大名,"骑士行礼如仪地说。"请说明来意。"
"我是半精灵坦尼斯。"坦尼斯实在太紧张,结果这段话好像是用吼出来的一样。他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柔声说,"这位是卡拉蒙·马哲理……"
"坦尼斯半精灵和威名远播的卡拉蒙·马哲理!"年轻的骑士露出敬畏的表情。"能
和诸位见面实在荣幸,先生。"他压低声音对副哨说,"是半精灵坦尼斯。快跑去找
威尔汉爵士来。"
也许是负责大门守卫的骑士领袖。
"没关系,不需要这么小题大作,"坦尼斯急忙阻止,希望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是谦
虚。"我和朋友们是来帕拉丁圣堂朝圣的。我们只是想要向这些忠烈们致敬,没有
别的用意。"
年轻骑士的表情立刻转为严肃,露出同情之色。"是的,当然,大人。"他的目光转
向看起来似乎准备单枪匹马夺下这座要塞的卡拉蒙,然后再转向史钢。
坦尼斯浑身紧绷。他几乎可以想像出接下来的情况。年轻守卫惊讶的表情转为愤怒
,清澈的号角声对所有的骑士提出警示,铁闸门降了下来,剑拔弩张的骑士将他们
团团围住……
"先生,你和我一样是皇冠骑士,"年轻的骑士说……他这话是朝着史钢讲的!索兰
尼亚骑士碰触着胸甲,上面刻着象征骑士最低阶职位的徽记。他对史钢以同抱之礼
致敬,一只手举到盔沿。"我是骑士瑞金纳。你看起来很陌生,骑士大人。您是在
哪里受训的?"
坦尼斯眨眨眼,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最近骑士团会让近视的人入团吗
?他回头看着史钢,看见装饰着黑暗之后徽记:百合、斧头、骷髅的黑色盔甲。但
是眼前的索兰尼亚骑士却把他当作同事一样。
史钢对骑士施展了什么法术吗?这可能吗?坦尼斯精明地打量着他,然后松了一口
气。不,史钢很明显的和坦尼斯一样搞不清楚状况。叛逆的神情已经从他的脸上消
失,他看起来有些昏沉和迟钝。
卡拉蒙的嘴巴张得大大的。麻雀都可以在里面筑巢,卡拉蒙大概一点感觉都没有。
"你是在哪里受训的,先生?"骑士友善的再度问道。
"坎--坎德摩尔,"坦尼斯把脑袋里的第一个念头说出口。
那年轻的骑士立刻就露出同情的神情。"啊,我听说那是很艰苦的任务。我自己宁
愿去福罗参巡逻。这是你第一次拜访法王之塔吗?我有个点子。"骑士转向坦尼斯
。"在您向帕拉丁圣堂中的英灵致敬之后,您可以把朋友交给我。我半个小时之后
就下哨了。我可以带他四处逛逛!看看这里的防御和阵地--"
"我想这不太好吧!"坦尼斯大吃一惊。他浑身发抖,皮甲下的身体不停冒汗。"我
……我们还必须赶去帕兰萨斯。我们的妻子在那边等我们,对吧,卡拉蒙?"
卡拉蒙明白这暗示。他的嘴巴啪的一声闭上,勉强咕哝了几句有关提卡的话。
"也许下次吧,"坦尼斯悔恨地说。他偷瞧了史钢一眼,认为他可能会把握机会好好
嘲笑一番。
史钢脸色苍白,双眼圆睁。他似乎呼吸有点困难。
哼哼,坦尼斯想,这就是和神作对的下场。
威尔汉爵士一抵达现场立刻就控制了所有的状况。坦尼斯很遗憾地注意到,他是那
种过时的,应该放在博物馆里面展览的骑士。他这样的人会让骑士规章和骑士信条
引领他的一切行为而不用大脑。他是那种史东·布莱特布雷德一向讨厌的骑士。很
幸运的,近几年来这样的骑士已经比过去要少得多了。不知道是那个神,或是哪名
女神故意安排他和坦尼斯一行人相遇。
接着,当然,威尔汉爵土坚持要亲自护送他们到墓穴去。
"多谢,大人。"坦尼斯试着要摆脱这个家伙。"但是这是对我们来说非常私密的一
件事情,相信您也可以理解。我们希望能够自己……"
绝不可能!(哼哼)威尔汉爵士绝不容许这样。(咳咳)威名远播的半精灵坦尼斯
和威名远播的卡拉蒙·马哲理和他们的朋友,年轻的皇冠骑士第一次拜访帕拉丁圣
堂怎么可以没人陪伴。不,不,(咳咳哼哼)根本就应该要有一整个小队的骑士陪
伴才对!
威尔汉爵士集合了六名全副武装的骑士,让他们排成整齐的队伍,自己带着队伍走
向帕拉丁圣堂。骑士们的步伐沉重缓慢,仿佛是去参加葬礼一般。
"也许他真的是去参加丧礼,"坦尼斯压低声音说。"我们的。"
他瞄着卡拉蒙。大汉不爽地耸耸肩。他们毫无选择,只能被动地跟在后面。
骑士们来到了上面镌刻着一对帕拉丁的符号的铁门。在这扇门的后面是一道通往墓
穴的楼梯。
史钢走在坦尼斯身边。"你在那边到底变了什么花样?"他压低声音质问道,怀疑的
眼神在半精灵和骑士之间游移着。
"我?什么都没做啊,"坦尼斯回答道。
史钢不相信他。"你不会是某种怪异的法师吧?"
"不,我不是,"坦尼斯小心翼翼地回答。他们没有脱困,恐怕还早得很。"我不知
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只知道你应该已经得到了需要的神谕!"
史钢的脸色十分苍白。敬畏和恐惧明明白白地写在他脸上。坦尼斯发现自己很同情
这年轻人。更奇怪的是,他竟然觉得自己有些喜欢他。
"我知道你的感觉,"坦尼斯柔声告诉他。骑士们来到了铁门前,开始传递火把,准
备照亮通往地下的黑暗阶梯。"我曾经面对过黑暗之后陛下。你知道我有什么感觉
吗?我想要跪下来敬拜她。"
坦尼斯一想到这段回忆就全身颤抖,即使这是好几年之前的事情他还是无法克制自
己。"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吗?塔克西丝神后不是我敬拜的神,但她依旧是名神祉。
我只不过是名渺小的凡人。除了敬拜她之外,我还能怎么办?"
史钢没有回答。他若有所思的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帕拉丁赐给他了一个原先
嘲弄要求的神谕。这对他来说有什么意义呢?
铁门打了开来。骑士踏着严肃的步伐,开始沿着楼梯往下走。
第十章 "荣誉即吾命"
史钢觉得半精灵的解释很有道理。帕拉丁是神,虽然和她的对手黑暗之后比起来是
个软弱、无能的神,但毕竟还是个神。如果在大门那边真的有帕拉丁的力量介入,
那么史钢在帕拉丁的面前感到敬畏并不算失常。
史钢甚至试着嘲笑这怪异的状况:这太好笑了,这些愚蠢的骑士竟然替他们最畏惧
的敌人带路。
那笑声哽在他的喉中。
他们开始沿着阶梯往墓窖前进,一个十分庄严、神圣的地方。许多勇者的尸体沉眠
在此,史东·布莱特布雷德也在其中。
EST SULARUS OTH MITHAS。荣誉即吾命。
史钢听见一个雄浑的声音重复着这句话。他很快地扫视着四周,想要看看到底是谁
开的口。
没有人。所有的人都静静地往下走,肃穆的气氛让人开不了口。
史钢知道发出声音的是谁。他知道自己沐浴在神的气息中,感到无比的畏却。
史钢对坦尼斯的挑衅不过只是为了遮掩突然撕扯他内心的那剧烈疼痛和空虚,那种
想要知道自己身世的渴望。史钢脑中的某个部分想要相信史东·布莱特布雷德:一
名高贵、英勇的悲剧英雄是他的父亲。但另外一部份却吓坏了。
艾瑞阿肯警告过他,如果找出真相,就将继承那诅咒。
是的,我相信。但是……能够知道真相!
因此,史钢向神挑战,要求帕拉丁让他看见真相。
看来对方接受了这年轻人的挑战。
史钢低下头,向对方致上无声的崇敬。
帕拉丁的圣堂是个巨大的方型房间,壁龛中置放着许多收纳着英雄尸骨的石棺。这
些遗体包括了古代以及近来的长枪战争的牺牲者。
在史东·布莱特布雷德和坚守法王之塔的勇者们的遗体安眠在此之后,通往圣堂的
铁门就被封印起来。如此一来,如果法王之塔陷落于敌人手中,遗体才不会受到亵
渎。
在战争结束一年之后,骑士们打开了封印,让圣堂成为人们朝圣之所,就如同修玛
的墓穴一样。帕拉丁的圣堂经过重新整修,而史东也成了举世公认的英雄。在那一
天,坦尼斯和妻子罗拉娜、卡拉蒙和提卡,西瓦那斯提和奎灵那斯提的统治者波修
土和阿尔瀚娜都出席了,连坎德人泰索阿夫·伯伏特也赶到现场。帕兰萨斯的大法
师之塔的主人雷斯林·马哲理当时已经踏上了黑暗之道,但他依旧送上一段讯息,
表达对过去战友的尊敬之意。
在战火正炙的时候,战死者的遗体被草草地排列在地面上。在圣堂重新开放的仪式
中,因他们的牺牲而重获新生的人们给予了他们适当的葬礼。人们替史东的遗体特
制了一座停灵台。由大理石制造的灵台上面刻满了骑士生平的行谊,就安放在圣堂
的正中央。史东的遗体就置放在上面,并没有入殓。
在这二十年中,某种力量让尸体没有丝毫的腐坏。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但大多数的
人猜测这股力量是来自于阿尔瀚娜·星光所赠送给他的定情物,精灵钻石。这颗钻
石是情侣之间彼此交换的信物,但却不应该拥有这么强大的力量。不过,爱情本身
就拥有难以解释的魔力。
坦尼斯从那天之后就再也没来过这个地方。这肃穆的气氛会让勾起他太多痛苦的回
忆。现在他回到了此地,却没有任河受到祝福和肃穆的感觉。坦尼斯打量着四周,
看着覆盖尘灰的古老石棺,圣堂中央的停灵台,觉得自己被困在陷阱中。如果发生
了任伺意外,离楼梯、铁门和出口都有很长的一段距离。
"不会有意外的,"坦尼斯对自己说。"史钢会看看他父亲的尸体,要嘛他会受到感
动,要嘛他无动于衷。我个人认为这对他并不会有什么影响。就我看来,这年轻人
已经踏上了进入无底深渊的路。不过,我又算是什么东西?我本来根本没料到自己
可以走到这个地方来。"
威尔汉爵士带路走向停灵台,哀伤的表情看来仿佛他正在埋葬自己的兄弟。六名骑
士在四周站定位置,每边各三个。威尔汉爵士僵直的站在棺架前。坦尼斯走近停灵
台。他看着朋友的面孔,那张仿佛由大理石雕刻成,却保有生前回忆的面孔,这是
冰冷的岩石所无法模仿的。坦尼斯忘记了史钢,只感觉到一股祥和之气包围着他。
他不再替朋友感到哀伤。史东死得其所,为了他所追求的荣誉和勇气而死。
坦尼斯看见老友无声的长眠感到十分欣慰。坦尼斯对自己儿子的忧虑、对混乱的政
治状况的烦恼、对迫在眉睫战争的疑惧都跟着烟消云散了。活着就是好的,就是甜
美的;不只如此,在生命的尽头还有更好的未来。
史东·布莱特布雷德躺在大理石的棺架上,双手交叠在一柄古老宝剑的剑柄上。这
是他父亲的剑。星钻在他的胸口闪动着爱情的光芒。一柄龙枪实放在他的身边。龙
枪旁边是一朵木刻的玫瑰,是由一名悲伤的老矮人所雕刻出来的。这名矮人,现在
也陷入了永恒的沉眠中。在玫瑰旁边是一根镶嵌在水晶中的白色羽毛,这是敬爱他
的坎德人临别的礼物。
坦尼斯在遗体前单膝下跪。他低下头,对朋友柔声的以精灵语说道。"史东,你拥
有一颗高贵、温柔、重荣誉的心。我知道你已经原谅了奇蒂拉对你的所作所为。即
使她的背叛、她的欺瞒对你来说比击倒你的那支长矛还要让人痛苦,我知道你还是
会原谅她的。这名年轻人就是她的血脉。而巨,我担心,恐怕不只是她的血脉。
"
"不过,我认为,他的体内也有着你高贵的血统。当我站在你的面前时,我才明白
你真的是他的父亲。我可以看得出来他有着你的轮廓,但,比外表更相像的是他的
内心。他大无畏的勇气、高贵的人格、对他人的同情,虽然都被他认为是自己的弱
点;但,我在其中看到了你的影子。"
"你的儿子有危险了,史东。黑暗之后诱惑他,承诺他那终将以失败收场的荣光。
如果你还有余力的话,老友,他需要你的帮助。我很遗憾必须打搅你的安眠,但是
,我恳求你,将你的血脉带离那黑暗的道路。"
坦尼斯站了起来。他不经意地揉揉眼睛,看着卡拉蒙。
大汉跪在停灵台的另外一边。"我愿意为了我的子女牺牲性命,"他低声说,"只要
能够让他们脱离危险。我知道你会……这么说吧,史东,我知道你会为所应为。你
一向都是这样的。"
卡拉蒙在说完了这段让人疑惑的对话之后,站了起来。他转过头,大声的吸吸鼻子
,用袖子擦了擦脸。
坦尼斯看着史钢。年轻人站得远远的。他孤单地站着,远离骑士,远离停灵台,但
暗色的双眸却用灼热的目光住视着父亲的遗体。他动也不动地站着。他苍白、坚毅
、冷漠的面孔和那沉眠的骑士几乎一模一样。两个人都仿佛是由大理石所雕刻出来
的一样。
"这样就够了,"坦尼斯自言自语道。"可怜的莎拉。至少,她已经尽力了。"
他叹着气往前走。该离开了。
史钢突然飞快地冲向停灵台。
"父亲!"他抽噎地哭喊道。那不是冷漠男子的声音,那是一个孤单、寂寞的小男孩
。
史钢的手握住遗体冰冷的手。
一道白光闪过。仿佛从万有万物中迸射出来的纯净光芒、冰冷、让人敬畏,让在场
的所有人无法动弹,为之目眩。
坦尼斯拼命地揉眼睛,试着赶走眼前乱冒的金星,试着看清楚眼前的景象。精灵的
视力非常的好,精灵的双眼对黑暗和光明的调适都比人类要来得快。不过,也许,
在这一瞬间,是心眼让他看得更清楚。
史东·布莱特布雷德站在圣堂中。
如果这真的是幻象;那幻象真实得让坦尼斯差点叫出朋友的名字,差点伸出手想牵
朋友的手。有种力量让半精灵保持沉默。史东的目光集中在儿子身上,眼神中充满
了忧伤、谅解和爱。
史东一句话也没有说。他伸手到胸前,握住星钻。耀目的白光闪动了片刻。史东对
儿子伸出手。
史钢瞪着父亲,他的脸色比尸体还要苍白。
史东的手碰着史钢的胸口。星钻的光芒闪动不已。
史钢的手抓向胸口,摸到了什么东西,立刻紧紧地将它握住。白光在史钢的指间脉
动着,从指缝中源源溢出,然后光芒就化成了黑暗。史钢把手中的东西塞进了盔甲
内。
"亵渎!"威尔汉爵士愤怒、沙哑地吼叫道,紧接着飞快地拔出剑。
刺眼的光芒终于消失了。坦尼斯可以清楚地看见眼前让人惊讶不已的景象。
史东·布莱特布雷德的遗体消失了。只剩下头盔、闪亮的古董盔甲,以及传家的宝
剑置放在停灵台上。
"我们被骗了!"威尔汉爵士用震耳欲聋的声音说。"这男人不是骑士团的一份子!
他不是索兰尼亚骑士。他是黑暗之后的爪牙!是邪恶势力的仆人!抓住他!杀了他
!"
"那颗魔法宝石!"另一名骑士大喊着。"不见了!他把宝石偷走了!一定就在他身
上!"
"抓住他!搜他的身!"威尔汉爵土嚎叫道。他挥舞着长剑,如同饿虎扑羊一般地冲
向史钢。
赤手空拳的史钢下意识地握住手边最接近的武器。他抓住停灵台上父亲的宝剑,轻
易地格开了威尔汉爵士的砍劈。年轻人猛力将年长的骑士往后一推,让他在盔甲匡
唧巨响中跌入了满是灰尘的棺材堆里。
其它的骑士跟着包围上来。即使如同史钢这样武功高强的青年也不可能以一敌七。
坦尼斯拔出剑。一跃而出,刚好在史钢旁边落地。
"卡拉蒙!守住后方!"坦尼斯大喊着。
卡拉蒙张着大嘴发楞。"坦尼斯!我想我刚刚看见了--"
"我知道!我知道!"坦尼斯大喊着。"我也看见了!"他必须要想个办法把大汉从惊
杲的状况中敲醒。"卡拉蒙,你发过誓的!你发誓要把史钢当作自己的儿子来保护
的!"
"我知道,"卡拉蒙慎重地说。他抓起身边不巧挡住路的骑士,一把丢到旁边去。卡
拉蒙拔出剑,靠着史钢的背。
"你不需要替我这样做,"史钢从毫无血色的嘴唇中勉强挤出几句话。"我不需要你
们替我打仗!"
"我不是为了你,"坦尼斯回答道。"我是看在你父亲的份上。"
史钢难以实信地瞪着他。
"我看见了一切,"坦尼斯简短地说。"我知道真相。"
他指着黑暗圣武土的胸甲,在烙印着黑暗之后恐怖印记的盔甲底下,有着白色光芒
闪烁着。
史钢的表情缓和下来,年轻人本来一定担心自己疯掉了。他立刻强自镇定,恢复了
原来的冷静。史钢又再度变成了塔克西丝骑士。他面色凝重地转身面对敌人。
索兰尼亚骑士剑拔弩张地缩小包围圈,但却不急着立刻攻击。半精灵在这块大陆是
难以忽视的势力,而卡拉蒙·马哲理则是威名远播的英雄。骑士们不安地注视着带
队者,等待他下令。
威尔汉爵士挣扎着站起来。对他来说,答案十分明显了。"另外两个人一定被邪恶
污染了!他们全部都是黑暗之后的爪牙。通通抓起来!"
骑士们冲向前。史钢的表现很好。他不但年轻,受过严格训练,更是等了一辈子才
等到这样的机会。他的双目精光暴射,宝剑在火把的光芒下闪耀着。但年轻的索兰
尼亚骑士和他势均力敌。现在他们已经可以看儿眼前的邪恶,眼中闪动着圣洁的光
芒。他们是在捍卫自己的荣誉,是为了报复对方的亵渎。四名骑士将史钢团团围住
,试图将他活捉,决定只让他受伤,不想杀死他。
剑锋交错,火花喷溅。健壮的肉体推挤、碰撞着。很快的,史钢前额就出现了一道
不停流血的伤口。两名骑士也跟着挂彩了,但他们却越挫越勇。骑士们终于将史钢
逼到背靠着停灵台,再也没有退路。
坦尼斯尽了全力,但是他已经很久没有在暴怒的情绪下使剑了。卡拉蒙不停地喘息
、闷哼着,大颗的汗珠从他的发间滚落。大概敌人每六次攻击卡拉蒙才能够换到对
方挨上他一击,但以他的体型和怪力,这一击的效果非凡。他的长剑发出就如同重
锤落在铁砧上一样的巨响。
三个人都试着要杀向楼梯,但骑士也同样的专心致志阻挡他们的退路。很幸运的,
威尔汉爵士没想到要派人去找援军。也许他想要自己独占俘虏黑暗之后圣武士的光
荣。亦或是他不敢冒险减弱自己单薄的力量。
"如果我们可以走到楼梯那边,"坦尼斯对并肩作战的卡拉蒙说,"我们就可以冲向
大门。那里只有两名守卫。在那之后……"
"希望……我们能走那么远!"卡拉蒙靠在停灵台上,依旧灵巧的挥舞着长剑,却快
要喘不过气来。"锁子甲真是……他妈的重!"
坦尼斯现在看不见史钢了;那年轻人已经被层层叠叠的银色盔甲给遮了起来。但坦
尼斯可以从兵刃交击的声音和索兰尼亚骑士伤痕累累的情况来判断史钢依旧在拼命
。除非被对方打倒,否则他会战到最后一刻。他绝对不会让自己被俘虏的。
他绝对不愿意有辱父亲的威名。
坦尼斯身上的每一寸肌肉都在抗议着。很幸运的,他的对手是一名年经的骑士,因
为自己竟然和这么伟大的英雄对战而有些心不在焉。威尔汉爵士看来快要走投无路
。这场战斗早就应该结束了。他瞄着楼梯。现在这家伙准备要拉响警报,呼唤支援
前来。
万一他成功了,一切就完蛋了。
"史东,"坦尼斯柔声说,"是你让我们陷入这种窘境的。至少你可以帮我们逃出去
!"
装饰着帕拉丁徽记的铁门就在楼梯的尽头大开着。可能只是大自然的恶作剧,或是
天神的吹息,但突然间一股强风从门外吹进来,将炙烈的火把如同蜡烛一样吹熄了
,让墓穴陷入一片黑暗中。这股强风卷起了数世纪以来累积的尘灰,让大量的灰沙
扑向索兰尼亚骑士。
威尔汉爵士正准备张口呼叫援兵,却吸进了一大口的灰尘。他剧烈地呛咳着。骑士
们盲目地四下摸索,眼中进了沙子,喉咙则被灰尘给呛住了。
怪异的是,这阵尘沙的暴动却对坦尼斯一点影响都没有。他借着史钢胸甲下闪动的
微弱光芒在黑暗中找到了他。坦尼斯抓住这年轻的圣骑士,后者正高举武器对准突
然陷人不利情势的敌人。坦尼斯对着史钢的耳朵大喊。
"快离开这里!"
有片刻之间他以为自己会面临对方的争辩,因为史东一定会这样做的;但史钢对坦
尼斯露出带着邪气的笑容。那是奇蒂拉的笑容。他握着剑冲向楼梯间。坦尼斯靠着
沉重的喘息声找到了卡拉蒙。
坦尼斯手靠着大汉的肩膀,喘息着说,"楼梯,是唯一的机会。你跑得动吗?"
卡拉蒙喘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点点头踉跄地跟在史钢身后。在经过停灵台的瞬间,
坦尼斯将手轻轻地放在那样式过时的盔甲上。
"多谢你,老友,"坦尼斯低声说。
众人慌乱地奔上楼梯。史钢穿过铁门,冲向法王之塔的大门。他暗沉沉的双眸中闪
动着怒火。坦尼斯抓住他,差点将这个性急的年轻人扯倒在地上。史钢恼怒地瞪着
他,想要挣脱他的拦阻。
坦尼斯紧抓着年轻人不放。"卡拉蒙,关门!"
卡拉蒙立刻抓紧铁门,将它们轰然一声关了起来。接着他四下寻找着有什么东西可
以挡住这扇门。附近有几个用来修补墙壁用的大理石块。卡拉蒙闷哼着将石块推到
门口,此时楼梯上正好传来脚步声。铁门传来了撞击声,但并没有打开。
帕拉丁圣堂之内传来了敲打和喊叫的声音。这一场混乱被人发现只是转眼之间的事
情了。
"现在,我们才能走,"坦尼斯对年轻人说。"试着假装什么事都没有--算了,别管
我。"
卡拉蒙胀红着脸,像是只被激怒的公牛一样不停地喘气。坦尼斯左臂的袖子破烂不
堪,他身上有一个根本不知道从何而来的伤口正在流血。史钢满头是血,盔甲上满
凹痕和刮痕。
坦尼斯想,我有种感觉,这次不会再有人把塔克西丝骑士当成索兰尼亚骑士了。
他是对的。在三个人冲到大门前,身后就传来了号角的声音。那是警报声,是全员
战备的通知。防守大门的骑士立刻开始行动,忙乱地做好防御的准备。
在几分钟之内大门就会被封死。
"快跑!"坦尼斯下令道。"不可以停下来。"他对史钢说。
他们拼命地冲向正缓缓封闭的大门。站哨的骑士看了史钢一眼,立刻高举着武器冲
过来阻止他们。
门外闪过嶙嶙的电光。巨大的蓝色翅膀一闪即逝。还来不及进门的平民尖声喊叫。
受惊、、慌乱的民众推挤着跑进大门,阻止了骑士的攻击,也挡住了即将关上的大
门。
坦尼斯和卡拉蒙也加入这场混战。两个人使尽全力才将转身迎战对手的史钢拉开。
一到了塔外,众人就看见闪光正以极低的高度盘旋着,让恐惧的群众四处乱窜。蓝
龙嘴中偶尔吐出的闪电在地面和墙上炸出了深坑,更加深了威吓的力量。
"莎拉!"坦尼斯挥舞着手。
莎拉引导着龙降落。她伸出手,把坦尼斯拉上龙鞍。坦尼斯则是抓住依旧奋力挣扎
的史钢,和在他背后的卡拉蒙合力把他给弄上龙鞍。卡拉蒙最后才跳了上来。莎拉
大喊一声,闪光就冲向天空。
骑士们冲出要塞,以帕拉丁的名讳大吼大叫的咒骂那些亵渎神圣墓穴的家伙。利箭
从墙上的弓箭手处如雨般地飞来。说实话,坦尼斯还比较担心镇守要塞,在号角响
起时立刻起飞的银龙们。
但是,没有银龙愿意轻易攻击蓝龙,打破龙类此时不稳固的和平条约。也许,银龙
们也被一只超乎凡人想像的巨手给限制住了。他们怨怨地看着闪光,让她安全地飞
离。
坦尼斯趴在蓝龙背上,低头看着脚底下落的箭矢。
"这,"他阴郁地想着,"我到底要怎么样跟其它人解释这一切呢?"
第十一章 父亲的宝剑
在坦尼斯的建议下,闪光飞到卡基斯山脉的山脚下。那里人烟罕至,他们可以好好
休息一下,思索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做。
在旅途中没有人开口。莎拉时常对史钢投以担心的眼光。坦尼斯简短地对她解释了
大概的状况。要不要让她知道确实发生过什么事情就是史钢的责任了。
莎拉问了史钢几次,但年轻人并没有回答。他甚至好像没有听见。他只是双眼无神
地瞪着深邃的蓝色天空,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最后莎拉终于放弃了,专心地控制航道。她选择了一个看来十分稳固的降落地点,
那是一块被浓密松林包围的空地。
"我们今晚会在这里扎营,"坦尼斯说。"我们都应该要休息一下。然后,早上我们
再决定该怎么做。"
莎拉同意了。
史钢什么都没说。自从他们离开法王之塔后他就再也没有开过口。一降落之后,他
就立刻跳下龙背,往森林走。莎拉准备要跟上去,但卡拉蒙阻止了他。
"让他走,"他温柔地说。"他需要些时间思考。那年轻人经历了很多事情。他和来
的时候已经不是同样一个人了。"
"是的,我想你是对的,"莎拉叹着气说。她呆立着看着森林,手紧张地扭搅着。"
他会……你觉得这件事情改变了他的想法了吗?"
"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坦尼斯说。
莎拉再度叹气,着急地看着他。"你还怀疑他和史东·布莱特布雷德之间的血缘关
系吗?"
"再也没有了,"坦尼斯坚定地回答。
莎拉笑了。她看起来又重燃起希望,前去安抚蓝龙。
"坦尼斯,在圣堂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卡拉蒙坐在营火边压低声音问。"我
看到的是真的吗?"
坦尼斯思索着。"我也不确定,卡拉蒙。我对自己再也没有信心了。我只知道有一
阵让人目眩的闪光,我眼前一片金星,但我发誓真的看到了史东就站在那边。他伸
出了手,接下来我只知道那星钻就挂在史钢的脖子上了。"
"是的,我看到的也一样。"卡拉蒙思索着。"但是,这依旧可能是个骗局。也许是
他偷走--"
"我不这么认为。我注意到他脸上的表情。史钢是圣堂中最惊讶的人。他吃惊地瞪
着那钻石,然后他握住那珠宝藏在胸甲下。相信你自己的心,卡拉蒙。是史东把星
钻和宝剑赐给史钢的。他把这些家传的宝物交给了儿子。"
"他会拿精灵的星钻和索兰尼亚骑士的宝剑做什么?他现在应该不会再回到那恐怖
的地方去吧?"
"这都要看他了,"坦尼斯静静地说。
"万一他决定留下来的话我们能怎么办?那他的母亲呢?"卡拉蒙问道。"我实在没
办法把他们带回家。我回去之后如果警长没有带着手下在门口等我就算我狗运好了
。更别提艾瑞阿肯会到处找这个失踪的圣武士了。也许你--"
"我还得要想办法说服别人,免得连我都被抓起来,"坦尼斯无奈地笑道。他抓抓胡
子,思索着这件事情。"我们可以把史钢和莎拉带去奎灵那斯提,"他最后终于决定
。"他们在那边都会很安全。连艾瑞阿肯应该都不敢跟踪他们进入精灵王国。只要
听过了史钢的星钻和身世之后,阿尔瀚娜会让史钢进去的。"卡拉蒙摇摇头。"身边
全部都是精灵对那年轻人来说太过无聊了吧?我没有恶意,坦尼斯,但是你我都知
道精灵们会怎么对待他。我想索兰尼亚骑士应该不可能让他加入骑士团?"
"我也不认为,"坦尼斯说。
"那么他能怎么样?变成佣兵吗?只要出的起价钱就可以为他效劳?变成漫无目标
的流浪者……"
"我们又算是什么?"坦尼斯问他。
"我们算是漫游者,"卡拉蒙在思索了片刻之后。"但史东·布莱特布雷德不是。"
史钢消失了一整个下午。坦尼斯好好睡了一觉。总认为生平最重要的就是下一餐的
卡拉蒙跑去钓鱼。他在附近的小溪里抓到了几条鳟鱼。卡拉蒙将在森林里找到的野
生洋葱和松子用湿树叶和鱼包在一起,在烧红的石头上烤了起来。
在日落的时候,莎拉变得十分着急。当史钢从阴影中出现的时候,她正准备要派闪
光去找这名年轻人。史钢一言不发地在营火旁坐了下来。他将古老的宝剑放在身边
的草地上,然后自顾自地吃起鱼来。
坦尼斯等着莎拉问她儿子从离开法王之塔以来她就想要问的问题。但现在她不是因
为怕听到答案而不敢询问,亦或是在等待适当的机会询问这个问题,总之她选择了
沉默。不过,她的目光依旧爱怜地停留在对方身上。
史钢专心一意在食物上,似乎刻意躲避母亲的目光。坦尼斯有种感觉,这年轻人应
该已经有了决定。史钢也许在思索着如何开口。
这顿饭沉默地持续着。直到卡拉蒙往天上一看,碰了碰坦尼斯的手臂。
"有人来了。"卡拉蒙说。
坦尼斯立刻站起来。从西边,也就是帕兰萨斯的方向,有四条龙的身影映射在落日
的橘红色天空中。
"该死!我们还坐在营火前面享受!人家还以为我们在野餐呢!我已经太久没干这
种事情了!"坦尼斯叹息道。
"把火灭了,"卡拉蒙命令道。
史钢已经开始将泥土拨到火焰上,防止它继续冒烟。
"他们是哪种龙?你看得见吗?"卡拉蒙眯着眼睛说。他试着听起来满怀希望。"也
许是出来巡逻的索兰尼亚骑士。"
"是骑士,但不是索兰尼亚骑士。"坦尼斯阴郁地说。
"这些都是蓝龙,"莎拉确定地说。
她自己的蓝龙正不安地踏着脚,摇摆着尾巳。虽然她受过严格的训练,如果主人没
示意,她就不会召唤同伴。但这也是极限了。她已经认出了天上是自己的同伴,并
且无法理解为什么不能够加入他们。
史钢看着龙群。"半精灵,你了解这附近的地形。这附近有步行可以抵达的城镇吗
?"
莎拉紧握双手,眼中闪着欢喜的光芒。
坦尼斯思索着。"山脚底下有座丘陵矮人的村庄。我推测大约有一天的路程。矮人
和帕兰萨斯城交易。车队时常来来往往。"
"好极了,"史钢的目光专注在远方的蓝龙身上。"我不想要让你们被困在这里。我
要骑闪光走。"
莎拉眼中的光芒瞬间熄灭,整张脸瞬间变得毫无血色。
"他们一定是在找我,"年轻人沙哑地说。"我会飞上去加入他们。你们在这边很安
全。只要我回去艾瑞阿肯应该就会满意了。他就会取消对我的通缉。"莎拉低呼一
声。
史钢看着她,脸色同样苍白,但他脸上显露出的坚定决心并没有减弱。他将目光转
向两名男子。
"我决定将宝剑留下来,"史钢坚决地说,仿佛预料会有争辩。"我承认这看起来样
式过时,但是它真的是柄上好的武器。"
坦尼斯点点头,露出虚弱的微笑。"这宝剑是你的,是你应得的。是你的父亲赐给
你的。小心地照顾这柄剑,史钢·布莱特布雷德。许久以来持有者都十分敬重这柄
武器。它的传承是久远且值得骄傲的。"
"据你父亲说,"卡拉蒙说,"除非持有者低头,否则剑锋绝不会折断。"
"当史东用这把剑的时候,剑刃从来没有折断过,"坦尼斯补上一句,"直到最后都
是一样。"
史钢很明显说不出话来。暗色的双眸中闪动着不愿离眶的泪珠。他的手温柔、崇敬
地握住剑柄,注视着上面的玫瑰和皇冠。"这是柄好剑,"他沙哑地低声说。"我向
你保证,我会给予它与它身份相配的照顾和尊敬。"
他会留下宝剑,坦尼斯想,但是他颈上的星钻呢?他还留着吗?或者是他把这宝物
丢在森林里了?他对这东西会怎么说?
很明显的,他不会提到这样东西。
史钢继续说道。"我想要感谢你,半精灵坦尼斯,还有你,卡拉蒙·马哲理,两位
愿意和我并肩作战。我知道你们为了我惹上很多麻烦,甚至更陷入危险。我不会忘
记两位的。"他拔出剑,高举在面前。"以吾父之剑,我向两位致敬。"
他对俩人行了骑士的最高敬礼。接着,他将剑小心地收入饱经风霜的剑鞘中。最后
终于转身面对莎拉。
她绝望地对他伸出手臂。"史钢--"
他紧抱住她。
"你答应我要让我自己决定的,母亲。"
"史钢,不要!你怎么能这样做?在你经历这些事惰,在发生过这些事情之后,你
怎还能……"莎拉开始啜泣。
史钢温柔但坚定的挣脱她爱怜的拥抱。"替我好好照顾她,舅舅。"他对卡拉蒙柔声
说。"好好保护她。"
"我会的,外甥。"卡拉蒙缓缓地将莎拉带开。
年轻人转身奔向蓝龙。闪光迫不及待地等着。史钢跳上龙背。巨龙张开翅膀。
莎拉挣脱卡拉蒙的双手,奔向儿子。
"求求你!看在我的份上,不要这样!"
他英俊的面孔冰冷、坚决,仿佛没有任何的情感。他看着远方,注视着渐渐沉落的
夕阳。
"艾瑞阿肯大君说过这是个诅咒。如果我发现了真相就会继承这诅咒。"他叹口气,
看着地面,冷冷地说。"后退,母亲。我不想让你受伤。"卡拉蒙抓住伤心哭泣的莎
拉,把她拉开巨龙双翼的范围。
史钢说出一个字。闪光冲向天空。飞龙盘旋了一圈。众人可以看见年轻人苍白的脸
孔衬着蓝色的翅膀。
也许是坦尼斯的错觉,或者是夕阳的恶作剧,但他发誓看见了如同星钻一样的闪光
从年轻人的手中迸出。
蓝龙消失在渐暗的天空中,朝向北方而去。
第十二章 母亲的血
强风不停地吹袭烈风要塞。巨浪拍打着岩岸,在漩涡中溅出泡沫和浪花。乌云中闪
电穿梭,雷声隆隆,摇动了要塞的地基。这是深夜的时候。
号角打碎了暗夜。艾瑞阿肯大君站在烈风要塞广场的正中央,被一群骑士所包围。
火把在雨中噗噗的冒着蒸汽。骑士的黑色盔甲反射着湿漉漉的光芒。每件黑色胸甲
上都装饰着因暴力之死所诞生的黑百合。被斩断的花茎缠绕着染血的斧头。依所属
团体不同而穿着黑色镶着蓝边或是白、红边斗篷的人影在雨中站着,毫不动摇地接
受暴雨的洗礼。
塔克西丝骑士沉醉在暴雨中,沉醉在风暴中。这是他们的女神施恩的象征。很快的
,如果高阶祭司认为对方合格,那即将入团的年轻人将会结束一天的祈祷和禁食,
踏出神殿。骑士们开始用低沉的和声颂唱对黑暗陛下的赞美。
在神殿内的死寂中,史钢·布莱特布雷德全副武装地趴在黑暗的祭坛之前。他已经
在湿冷的地板上趴了一天一夜,在他的女神面前忏悔。除了他之外,整座神殿空无
一人,没有人可以打搅骑士的弥撒。
号角声一响起,一名女子从黑曜石神坛后厚重的黑色帘幕中走出。那女人十分衰老
,驼着背。她的长发灰白,披在低垂的肩膀上。她缓缓地在石地上走着,泛着血丝
的双眼中闪动着智慧的光芒。她穿着塔克西丝高阶祭司专有的黑袍,戴着五头龙项
链。身为受黑暗之后宠幸的凡人,这女祭司拥有强大的力量。谣传许多年以前她曾
经参与过利用自善龙处偷来的卵制造恐怖龙人的邪恶仪式。烈风要塞中没有一名骑
士不会因为她的眼神或碰触而颤抖,即使是艾瑞阿肯大君也无法幸免。
她走到年轻的骑士身前。骑士的面孔紧贴着地面,黑发散乱地披在地面,于祭坛蜡
烛的光芒下泛着蓝光。在祭坛上等待着黑暗之后祝福的是他仿造骷髅打造的头盔,
以及那件烙印着百合与利斧的盔甲。唯一违背传统的是独缺了他的剑。
"起来吧,"女祭司说。
由于禁食和长时间地趴在湿冷的地面,史钢笨拙地站起身。他的头依旧是低着的。
他不敢抬头面对神圣的女祭司,继续保持双手合十的姿态。她仔细地打量着他,接
着伸出一只像是爪子的手抬起他的下巴。指甲深陷进他的血肉中。在这比地面还要
冰冷的碰触下,他忍不住抽搐了片刻。她将他的脸转向火光,面对着她的嘲弄。
"你现在知道了父亲的名讳吗?"
"是的,尊者,"史钢坚定地说,"我知道。"
"说出来。在你皇后的祭坛前大声说出来。"史钢吞了口口水,喉咙感到有些紧。他
原先并不会认为这有这么困难。
"布莱特布雷德,"他低声说。"再说一次。""布莱特布雷德。"他的声音中带着无比
的自豪。看起来女祭司似乎不太高兴。
"你母亲的名讳。""奇蒂拉·钨斯·马塔。"同样的,这次他的声音也依旧充满了骄
傲。女祭司点点头。
"相当高贵的血统。史钢·钨斯·马塔·布莱特布雷德,你愿意将自己的全心、全
灵、全部的血肉奉献给被称为黑暗之后,暗战士,神龙后,千面女神的黑暗陛下塔
克西丝吗?""是的,"史钢冷静地回答。女祭司露出神秘的微笑。
"史钢·钨斯·马塔·布莱特布雷德,你愿意奉献全心、全灵、全身吗?"她重复道
"当然,"他困惑的回答。这不是他所熟知仪式的一部份。"您为何要怀疑我?,"
女祭司从年轻人的脖子上拈起一条纤细的钢链作为回答。她拉着锁链,掏出上面的
宝石。
一颗精灵的钻石雕刻成星辰的形状,挂在钢链的尽头散发出闪动的白光。"这是什
么?"女祭司嘶声道。史钢耸耸肩,试着挤出笑容。"我从我父亲的尸体上偷走的,
这柄剑也是我一起拿来的。骑士们气得不得了,我让他们明白了恐惧的真意!"
他的言语十分大胆,但它们听起来太过大声,在死寂的神殿中反而空洞的有些虚张
声势的感觉。
女祭司轻触星钻。一道白光闪过,低微的嘶嘶声。女祭司狂喊着抽回手。
"这是灌注有善良力量的物品!"她不屑地说。"我没有办法碰触这个物品。没有任
何黑暗陛下忠实的仆人可以碰触这个受诅咒的宝石。但是你,史钢·布莱特布雷德
,竟然骄傲地配戴着它。"
史钢脸色死白,不安地看着他。"我会丢掉它!我会把这东西脱掉,"他大喊着。他
的手握住宝石,将亮光遮掩在一片黑暗中。"这只是个战利品。对我来说一点意义
都没有!"
他正准备要将星钻扯掉。
女祭司阻止了他。"带着这个受诅咒的宝石。是黑暗之后希望你这样做的。就让这
成为你的警示,每当你看着这钻石的时候,务必想起我对你说的警告。千面女神拥
有许多双眼睛。她无所不见。你躲不过她的监视。"
"你的心是她的,你的血肉属于她。但你的灵魂还不是……""但它将会是的。"女祭
司将满是皱纹的面孔靠近年轻骑士,近到让史钢觉得恶臭的气息不停地扑在他面颊
上。"而且,在此同时,史钢·钨斯·马塔·布莱特布雷德,你对你的女皇将有很
大的利用价值。"
干裂、皱缩的嘴唇亲吻着史钢的额头。他浑身发抖,冷汗直流地强迫自己在这恐怖
的碰触下保持冷静。"你的头盔和胸甲都费放在祭坛上。两个都已经受过了黑暗之
后的祝福。请起立,骑士大人,穿上它们吧。"
史钢惊讶地看着女祭司,接着就被快乐所掩没。女祭司脸上依旧挂着神秘的笑容,
转过身离开了他。她推开黑色的帘幕,隐没人神庙最深的区域。
两名少年从神庙的大门走了进来。从现在开始,年长的那位会是他的骑士儿习生,
年纪较小的那位将会是他的随从。他们一言不发,肃穆地站着,静候着准备协助骑
士穿上盔甲。两名男孩都用艳羡的眼光看着史钢,毫无疑问的正做着未来当上骑士
的美梦。
史钢颤抖地勉力站直。他的右手放在镌刻着死亡百合的黑色胸甲上。左手则是紧握
着脖子上的钻石。他闭上眼,烧烫的泪珠在眼眶中滚动着。他再度愤怒地瞪着脖子
上的宝石。他的手滑落下来,无力地放在祭坛上。
号角再度响了两次。
在烈风要塞的广场中艾瑞阿肯大君静候着,准备用史钢父亲的剑替新任的黑暗圣武
士授阶。史钢·钨斯·马塔·布莱特布雷德,百合骑士,皇冠骑士史东之子,同时
也是龙骑将奇蒂拉之子。
史钢拿起如同骷髅一样头盔,套在自己头上。然后,他跪在祭坛前,感激地对塔克
西丝祈祷。
他骄傲地站起,张开双手,示意随从们将发着黑光的盔甲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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