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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emanuel (小飞象★傲雪飞扬), 信区: Fantasy
标  题: 被遗忘的国度-黑暗之剑的胜利(39全)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3年04月04日22:26:39 星期五), 站内信件

第三十九章 挽歌
在强风劲吹之下,边界上的哨兵一个一个地被吹翻,滚落下来,那禁锢他们的符咒
——其中有的被禁锢了好几个世纪——如同他们的石头身体粉碎了一样,给破除了
,最后掉下来的那一个,也就是坚持抵抗暴风雨直到最后的那个,是一座手握成拳
头的雕像。
在那些最古老的橡树被连根拔起,像细枝嫩芽地倒在地上到处都是之后很久,在那
如潮的海浪冲刷着海岸之后很久,在那些城墙被炮火轰成齑粉并燃起熊熊大火之后
很久,在美利隆作战的各路军队溃不成军、四下逃窜之后很久,这个雕像勇敢地迎
着暴风雨,并且——要是有人在附近的话——他们可能能听到空荡荡的笑声。
一次又一次狂风抽打着它,沙子叮咬它的石肉,闪电在它上方炸响,雷鸣用它强劲
有力的拳头如锤般敲打在它身上。终于,在那黑暗处于最黑暗之时,它倒下了,撞
到岸边,石头砸得粉碎,变成许许多多数不清的小碎片,被呼啸的风高高兴兴地卷
起,播撒在那片土地上。
助战者的灵魂获得了解放,他也加入到猩哈伦世界的亡灵队伍之中,用他没有视力
的眼睛,观看着这一切结束。
狂风暴雨肆虐了整整一天一夜,然后——当整个世界被风吹刮干净,被火烧干净,
被水冲洗干净以后——暴风雨才停止下来。
一切都是那么安静,一切都静止不动。
没有东西动,没有东西能动一动。
魔力井枯竭了。
尾 声
在美利隆上最后的居民,簇拥在他们破损的城门的阴影下,他们仅有的那点财产被
粗糙地打成一个个包袱,堆放在他们身边,他们排成一队,等候着。
大部分时间里,他们默默无言地等候在那里。术士们失去了法术,被迫走在地上,
走在感觉笨重的尸体中间,没有了魔力他们感到很难控制,他们连说话的力量也所
剩无几,他们也没有什么令人鼓舞、令人不绝望的事可谈。
偶尔有婴儿会啼哭几声,然后就能听到母亲轻哄孩子的声音。有一会儿,三个年幼
无知、不懂世间发生何事的小兄弟在铺满砾石的街道上玩打仗游戏,互相间砸石头
子,高兴得大喊大叫,他们的声音在这条毫无生气的大街上来回震荡,听起来既刺
耳又令人烦躁不安,其他人,在队伍里有的站有的坐,闷闷不乐地看着他们,三个
孩子的父亲厉声喝斥了他们一句,止住了他们的游戏,那个父亲斥责的语调无情地
抽打孩子们的天真无瑕,给他们留下了永远无法忘记的创伤。
大街上重回到静默之中,那一队人们重又回到难捱的、无穷无尽的等待,大多数人
想尽量躲在城墙的阴影底下,尽管空气很寒冷——尤其是对那些从不知道什么是冬
天的美利隆的人们来说——但是太阳却毫不留情地直射在他们身上,他们过去习惯
了的那个温和的、彬彬有礼地在美利隆上空照耀了好几个世纪了的太阳,对于这个
陌生的、怒火中烧的太阳他们感到害怕。可是,尽管这明晃晃的太阳光令人难心忍
受,但是若有任何阴影使天空变黑,人们就会充满恐惧、忧心忡忡地抬头张望。令
人恐怖的暴风雨,像这样的在此之前在这个世界上从未见过的暴风雨,开始周期性
地蹂躏这片土地。
在这排成一长队人们中间,时不时会间隔上一些长着银色皮肤和金属脑袋的、样子
怪怪的人类,他们站在那里守卫着,严密监视着那些术士们。在那些守卫的手里面
都握着金属装置,美利隆的人们都知道这些装置会发射出一束光,可以使一个人进
入失去知觉的沉睡之中,或是进入更深沉的、没有梦幻的死亡之中。术士们或是小
心谨慎地把眼睛避开那些个样子古怪的人类,或是,他们的确要看他们时,则是匆
匆地、偷偷摸摸地、充满仇恨和恐惧地瞥上两眼。
对于那些样子古怪的人类,尽管他们忠于职守,但是他们看上去并不紧张,或是有
什么不安适的,他们在守卫的这些术士是家庭,多半是中下层的工人家庭,而这些
人被认为是不具危险的,这与那一长队身着黑色长袍、正走上街道的武术士有很大
区别,他们的风帽都取下歪在一边,脸上毫无表情,面色严厉,走在街上时头也低
垂着,在他们褴褛的黑袍长袖下隐隐闪现钢手铐的反光,他们一步一挪地走着,脚
上在踝骨处也带上了脚镣。这些武术士和女巫们有重兵看守,那些样子古怪的人几
乎是二对一地监视着他们,严密监视、并且神情紧张地注视着每一个武术士或是女
巫,哪怕是一只手稍微动动都会被止住。
这些杜察士的囚犯们被推搡着迅速走出大门,当他们经过那些排队等候着的美利隆
的人们身旁时,那些人们几乎都没看他们一眼,美利隆的人们被自己的悲惨境地包
裹着,因而对于他人的悲惨也就毫无同情心了。
这种漠不关心也同样用到了一个正被抬在一个担架上抬着走出破损大门的人身上,
这是一个又胖又大的男人,由六个在重压之下汗流浃背的、走起路来跌跌撞撞的助
战者抬着,尽管他病得很重走不了路,但是他仍庄重地穿着他施职时的大红色长袍
,头上端端正正地戴着他的主教冠,他甚至尽力抬起右手,把它伸出去给他经过的
人们头上施福,有少数人低下了头,或是脱下了帽子,但大部分人则是在无声的绝
望之中看着他们的主教离开了这座城市。
有几个大学生正站在大城门边上,向外面的平原窥探,想看看发生什么事了,在学
生中流传说,那些武术士们将被处死。而那些被俘的、着黑袍的杜察士被装进了与
大主教万亚那些可怜的随从站在一起的银色动物之中的一个的躯体里。当看到那些
囚犯没有被排成一排烧死,那些大学生们——有些失望地——贴着那掉着粉末的、
烧得黑漆漆的城墙懒散地走去,嘴里还嘟嘟哝哝地咒着那些卫兵,小声嘀咕着反抗
的计划,而这些计划永远都不会有结果的。
美利隆上其余的人都扭头不看狂风肆虐的平原,在上个星期中,这已经是人们太熟
悉的场境了——被那些样子古怪的人称为“气船”的巨大的银色身体的怪物,张开
他们的大嘴,将成千上万的人们吞进肚里,然后飞升到空中,消失在天国里。人们
害怕,很快就会轮到他们走进那些怪物的肚子里了。
人们一次又一次地被告知,带走他们不是让他们去死的,而是重新安置他们,把他
们从一个现在已经不安全的世界搬迁走,他们甚至还能——通过某种用阴术制造出
来的对讲装置——与他们已经迁居到这另一个“美好的新世界”了的亲戚朋友们谈
话,但他们仍然是蜷缩在他们被打得稀烂的城市里,等候他们那最后的痛苦时刻的
到来。尽管很少有人能够在看到一片废墟的美利隆时不会泪水盈眶,但他们都拼命
搜寻记忆,尽可能紧紧抓住记忆不放。
整个街道在主教离开后就空无一人了,人群开始四处骚动,期待着轮到他们走了,
人们收拾好他们的包裹,有的则四处找他们的孩子们。当有个人从银色怪物中走出
来,穿过大平原走向美利隆时,人们中,尤其是一旁观看的大学生中,开始议论纷
纷。那个人越走越近,而那些学生们——看到那只是个助战者,一个弯腰驼背的中
年男人,身上穿的褐色长袍对于他的身高来说太短了,因而露出他瘦骨嶙峋脚踝来
——就失去了兴趣。
当这个助战者要走进大门时,一个样子怪怪的银色皮肤的人叫住了他,那个助战者
指了指一个重兵把守的男人,这个人一直都是与其他人隔离开的。就像那些杜察士
一样,这个人的双手也戴着手铐,但他没穿黑色长袍,他穿的是天鹅绒加丝绸衣服
,曾经这些衣服显示出华丽与富有,现在被撕破了,并且又臭又脏,上面还沾染了
血迹。
卫兵点了点头,然后那个助战者走进了城门,径直朝那个人走去,而那个人并没注
意到他。这个囚犯的头是低着的,两眼紧盯着地上看,满脸显示出如此深重痛苦的
绝望,以致于旁边排成一队的人们看见他时都充满了同情与尊敬,他们在他身上得
到了安慰,知道他与他们一样悲哀。
“殿下。”助战者轻轻地说了一句,走上前去,站到他身边。
格拉尔德王子抬起头来,看了看那个助战者,脸上露出认出是他来了的惨淡的笑容
,“萨扬神父,我一直在纳闷你去哪里去了。”他看了看助战者包扎整洁的头,“
我害怕也许你的伤——”
“不会,我很好,”萨扬说,伸出手来摸摸绷带,又稍稍咧了一下嘴巴,“一会儿
疼一会儿又不疼的,但这正是意料中的事,他们告诉我说,这他们叫做‘脑震荡’
。我一直在飞船上的治疗室里,但是现在要来看看我们的小病人了。”
“怎么样了?”格拉尔德表情严肃地问,笑容不见了。
“他情况在好转……最后终于,”萨扬叹了口气说,“我整个晚上差不多都和他在
一起,我们差点就要失去他了,但最后我们还是劝服他接受那些……他们那类人医
生提供的治疗”——他对着那些怪模怪样的人做了个手势——“自从锡达拉失去魔
力以后,莫西亚终于肯听我劝了,最后他还是接受了他们的帮助,他会活下来的。
现在我让塞缪斯勋爵和夫人照看他,我来告诉您听。”
格拉尔德王子的面色变得越来越青:“我不责备他,要是我,我是不会接受他们的
治疗的,”他痛苦地发誓说,“我很快就会死的!”
愤怒的泪水充满了他的眼睛,他摇了摇他戴了手铐的双手,拳头紧握,腕关节拉紧
了他的刑具。有一个卫兵看见了,厉声喝了一句什么东西,听起来不像是人说的话
,而是通过金属头盔因而带有机械声。
“我很快就会死的!”格拉尔德声音哽咽地又说了一遍,两眼盯着卫兵。
萨扬把手放在王子的胳膊上,正要说些什么他能说得出的安慰话,这时,在等候的
人群中一阵骚动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也引起了那个卫兵的注意。
有三个人在美利隆那破烂不堪的大街上走着,他们在把街道弄得混乱不堪的砾石间
迂回,经过那仍然在闷烧的、被火熏得乌黑的防护林的树木,向城门走来。这三个
人中有一个——身材矮小,肌肉结实的人,穿着素色整洁的制服——并不去注意那
一片废墟,而是以一个司空见惯这种场面了的了的严肃表情走过,但是,那两个陪
同他一起走的人却显露出被深深打动,并且为之悲哀。
但至少有一个人很特别——是一个金发女人,长着一副温柔而又可爱的面容的女人
——一会指这一会儿指那,小声地边跟他的同伴说着什么,边摇摇头,好象是在回
忆什么快乐的时光。那个同伴——是一个黑发男人,穿着白色长袍,右手吊在绷带
里——弯下腰来听她说,这个男人的脸,虽然严肃而又阴沉,但显示出无人能知晓
有多深的悲哀。
有一个在旁边观看的人看得到,理解得到,萨扬赶忙用手擦擦眼睛。
这三个人由至少有十二个银皮肤的、荷枪实弹的人陪着走,而这些人的眼睛和武器
都瞄准着人群。
美利隆人民在沉默中爆发了,人们都踮起脚尖,冲着那个穿白袍的人挥拳头,他们
高声叫骂着,嘴里威胁着,并开始扔石块,人们冲出队伍,想攻击那个人,银色皮
肤的人则把他们的司令官还有那个男人和那个女人团团围住,其他卫兵则将那些言
行最为激烈的攻击者推回墙边,或是把他们令人睁不开眼的光束照在他们身上,迫
使他们把腰弯到地上。最猛烈的人被拘禁起来,被推推搡搡地关进在看城术士的门
卫所残余的地方内设置的一个临时禁闭室。
那个黑发白袍男人并没显出生气或害怕的样子,他甚至还阻止一个卫兵去抓一个冲
出人群向他本人吐口水的年轻女人,他的担忧显然是放在那个金发女人的身上的,
因为他用他的胳膊把她围住,紧紧搂着她,保护她。她虽然面色苍白,但却镇静自
若,并且充满悲悯地看着这些人们,她一直都试图对人们说点什么安慰的话。
在这三个人沿着在城门附近排成一队的人群走过去时,人群中不停有人叫骂和扔石
块,骂声震天,诅咒与威胁也充满恶毒与丑恶,格拉尔德王子皱起眉毛看着神父萨
扬,助战者的面色苍白没有血色,全身在不停地抖动。
“我为你不得不看到这一切感到难过,神父,”格拉尔德突然说,怒视着那个身穿
白袍的男人,“但是他不该来这的,是他自己招致这一切的。”
萨扬一言不发,心知他说不出任何可以减轻王子的痛苦的愤怒的话,他的心因悲哀
而疼痛起来——他为这儿的人们、为王子、也为乔伦感到悲哀。
波利斯少校厉喝一声命令,卫兵们开始把人群驱赶出城门去,把他们赶往等候在那
的气船的集合地。这个命令起了恢复秩序的作用,人们被迫开始收拾他们的财产,
慢慢地他们一个接一个地走出他们这座城市的废墟,一边离开,一边还对乔伦投去
仇恨的目光,叫骂最后一声诅咒,挥动他们紧握的拳头。
乔伦没有停步,在葛雯德琳和波利斯少校的陪同及卫兵们的包围之下,他似乎对人
们充满仇恨的叫骂充耳不闻,他的面部表情如此之冷漠,就好象是用石头刻出来的
,但是萨扬——这个十分了解这张脸的人——却看到了燃烧在那双褐色的眼睛里面
的深深的痛苦,那双颊的肌肉紧绷着抑制住那痛苦。
“要是他将和我们一起走的话,我就拒绝离开!随便你怎么处置我!”当这三个人
走到格拉尔德附近时,格拉尔德对少校严厉地说。
王子挺起身站得又高又直,将他那双戴了手铐的双手放到前面,脸上带着严肃高贵
的神情,就好象他戴的不是沉重的钢刑具,而是什么珍贵珠宝的手链,王子向乔伦
投去一眼阴沉沉的目光——这一眼中是那么充分表达了王子所有的蔑视、愤恨,显
示出这比任何最恶毒的咒骂都要厉害、比最锋利的石头更能砍到乔伦的肉里去。
没有畏缩,他毫不避忌地迎着格拉尔德的目光,带着只受悲哀锻打的骄傲看着他。

看着格拉尔德和乔伦他们这两个人,萨扬回想起他们俩初次见面时的情景犹历历在
目,当时王子误以为这个年轻人是个土匪而把他抓了起来关进监狱,那时在乔伦的
肩膀上也显示出同样的骄傲,同样的高贵神情,但现在,曾经燃烧在这孩子眼里的
狂傲不羁与公然蔑视的火焰熄灭了,剩下的只是悲痛与哀伤的灰烬。
也许在王子内心激起了相同的回忆,或许是乔伦那坚定不移、毫不退缩的、没有愧
疚、没有歉意的目光迎向他的,王子先移开了他的眼睛。他的脸跟着就红了起来,
他越过美利隆这座一片废墟的城市向外望去,看到外边那被暴风雨肆虐过的土地。

波利斯少校用他自己的语言说了一阵子话,乔伦听着他说完,然后转过身来把这些
话翻译给格拉尔德听。
“殿下,”乔伦开始说话。
格拉尔德鼻子一哼,尖刻地说:“不是你的殿下!说‘囚犯’才对!”
“殿下——”乔伦又叫了一声,这次又是格拉尔德先软了下来,因为他听到在这两
个词中蕴含着深厚的尊敬和更深重的悲哀,是那种失去了什么珍贵的东西后永远也
得不回来的悲痛。王子没有看,但却继续望着外面远处的地方,然而,他的眼睛迅
速地眨了几下,并将嘴唇紧紧抿住,他这是在把他的自尊不允许他流的眼泪吞进了
肚子。
“——波利斯少校向您表示他的愿望,但愿您能考虑作为他的宾客上那条船去,”
乔伦说,“他说,若能与像您这样一个勇敢与高贵的战士分享他的座舱,那将是他
的荣幸,他还希望您能恩赐他以与他共同渡过那长长的旅途时间教导他更多的关于
我们的人民的事的荣幸——”
“我们的人民?”格拉尔德的嘴唇翘了起来。
“——以及我们的生活方式及习俗,这样当你们到达目的地时他能够更好地为他们
服务。”乔伦说,不理会他中途打断。
“你意思是说,当我们到达奴隶集中营时!”格拉尔德冲口而出,“而是我们中有
一部分人!”他尖酸地加了一句,把头扭到一边不看乔伦,“我猜想,卖国贼,你
就可以回到你的朋友们那去了——”
显然,波利斯少校听明白格拉尔德那些尖刻的话了,他摇摇头,表示对一个显然的
误解觉得遗憾,于是他对乔伦说了点什么,然后——打了个手势——招来一个卫兵
把手铐给打开了。
格拉尔德猛地把手往回一抽,断然拒绝给他开锁,愤怒地说:“我的人民被铐住多
久,我也会铐住多久!”
“殿下,”神父萨扬插嘴进言,说话时压低了嗓门,但却坚定地说,“我请您记住
,既然现在您父亲已故,您就是您的人民的领袖,人民把他们的信任都放在您身上
了,并且——把您视为他们流放中的领袖——您要时刻把他们的最大利益放在心中
,您不能老记着仇恨,那于事无补,相反却会助长更多的仇恨,把我们带回到这个
——”助战者用他那变形的手做了一个姿势,指了指周围这一片废墟。
格拉尔德王子内心做着激烈的斗争,站在他身边的萨扬都能感觉到他强壮的身体在
颤抖,看到他骄傲的嘴唇翕动,他正斗争着要战胜自己自尊心、自己的愤怒与痛苦

“我知道我不大懂政治,殿下,”萨扬继续说,“但是我是以一个自己遭受了许多
痛苦也看见别人遭受过许多痛苦的人对您说这些,我希望这种折磨尽早结束。并且
,您还记得吧,我正尽自己——受您的邀请——作一个顾问之所能。我知道,我是
一个不合格的替代品,代替不了那个在临终把我推荐给您智者,但我相信,红衣主
教拉迪索维克也会向您提供相同的建议。”
格拉尔德低下了头,泪水不知不觉地止不住往下流。他咬住嘴唇,既不能也不愿回
答。波利斯少校焦急地看着他,又对乔伦说起话来,从他自己的声调中可看出他所
说的一切是真实而又诚恳的。
乔伦一边听,一边点头,一边翻译:“少校再次向您发誓,我们的人民不是奴隶,
您将被送往新安置营区,在那您将会适应您将在那儿生活的新世界。最后,要是认
为明智可行了的话,您可以到您愿意去的地方,住在您愿意住的任何地方,以您认
为合适的任何方式生活。当然,只有一个限制——那就是不要再回这个世界来。这
全是为您自身的利益着想,这块土地上频繁出现的暴风雨以及猛烈的性质使得它实
际上已不可能适合任何人在这居住了。”
听到这句话,萨扬觉得自己看到葛雯德琳忧伤地笑了笑,靠住她丈夫更紧了。乔伦
继续说话时,他围住她的手臂搂得更紧了,而他坚定而又毫不退缩的目光一刻也没
有从格拉尔德的脸上移开过。
“尽管您的魔法功力现在似乎没有了,这是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一个集中魔法
的中心了,彼岸世界聪明的统治者知道,到时候,魔力会回到你身上的。既然魔法
再次在整个宇宙中弥散开来,他们认为,你的功力一定能找到某种方法成长得与它
们在古时候一样强大,我们的人民可以成为彼岸世界的巨大宝贵财富。”
“我们也可能成为巨大的危险。”格拉尔德阴沉地说了一句。
波利斯少校用他宣告的手势加强他的语气回答了他的话。
“少校表示这一切都是真的,”乔伦说,“他知道,滥用权力且企图为自己的个人
私利而使用权力是某些人的本性,像孟举那个魔法师就是这样的人,但他也知道,
有人为了人民的利益而牺牲他们自己,他们为了让这个世界——所有的世界——变
得更好而鞠躬尽瘁,这也是他们的本性。”
似乎此时萨扬本来想说话,但是乔伦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继续说话。
“少校接到消息说,其他与孟举合谋的魔法师并没有因他们的主谋已死,或是他要
把他们——全部——出卖出去的事实而住手,他们逃到秘密的地方躲藏了起来,并
且正谋划着,现在魔法既已回到宇宙之中,他们将利用他们会因此重新获得的力量
继续战斗。”
“詹姆斯·波利斯并没说,但我要加上一句,”乔伦平静地说道,“在某种程度上
,这些邪恶的术士的产生我们有一定责任,因为正是我们把他们从我们的社会里铸
造了出来,当然,在外面那儿的术士会视您及所有像您一样的人为威胁,因此他们
会采取一切行动要消灭您,彼岸世界的统治者们希望我们的人民能帮助他们找到并
将他们消灭干净。”
“当然,殿下,”萨扬说时带点善意的讽刺,“在我们当中有许多像大主教万亚那
样的人,他们毫无疑问将尽快且非常成功地建立他们自己的控制新世界的政权,所
以,我们也需要强大有力和令人尊敬的人,像您和波利斯少校这样的人,携起手来
,你们一定能够取得许多好成就的。”
葛雯德琳向前了迈了一步,把她温柔的手放在格拉尔德的胳膊上,说:“仇恨是有
毒的土壤,在那上面什么也生长不出来,一棵大树——无论有多强壮——种植在这
样的土壤里,必定会枯死掉。”
格拉尔德眉头耷拉着,眼睛直视前方,面部的表情既严肃又苛刻,少校又打手势叫
人打开手铐,卫兵也再次走向前,王子仍然把手紧靠在身边,把它们掩在他那身撕
破了的、血迹斑斑的长袍里,然后,慢慢地,不情愿地,他伸出了他的双手,卫兵
取掉了手铐,格拉尔德那骄傲的目光才不情愿地转过来望向波利斯少校。
尽管这个矮壮的少校甚至还没有格拉尔德的胸脯高,但他的肩膀却与王子的一样宽
厚,这两个男人年纪差不多,都在三十多岁,并且——尽管其中一个穿的是红色天
鹅绒,外罩丝马甲,穿着紧身裤,另一个穿的是黄褐色卡其布制服——在他们俩之
间有极为相似的地方,显示在他们各自笔直的站姿里,显示在他们真诚和直爽的举
止中。
“我将接受您提出的条件,波利斯少校,”格拉尔德生硬地说,“我将尽我所能帮
助您……来了解我的人民,并且,反过来,我……也会”——他吞了一口口水,又
继续生硬地说——“学说你们的语言,但是,我还有个条件。”
波利斯少校认真地听着,脸上稍稍有点阴沉。
“第一,要准许我的顾问,神父萨扬,留在我的身边。”格拉尔德严肃地看着萨扬
,“要是您愿意的话,神父?”
“谢谢您,殿下。”萨扬直接了当地说。
再没有比这更容易安排的事了,波利斯少校原先自己正要向王子提这个建议的。
“第二,我的人民身上戴着的锁链和手铐必须都取掉,”格拉尔德语气坚定地说,
“我会跟他们谈话。”看见少校眉头皱起,王子加了一句,“并且,在此我发誓—
—如果我们真的受到像您所说的那样的礼遇——我们就不会给您和您的统治者们带
来任何令人震惊的事。我还要求允许我们——暂时地——自己管理自己。”
波利斯少校犹豫了一会儿之后,点了点头,又对乔伦说话。
“他本人同意了,”乔伦说,“但是他不能代表他的上司们意见,但他相信,你们
两个一起合作,一定能说服彼岸世界的统治者,这是所有关系到的人的最佳利益的
事。”
“先生,请,伸出您的手,来吧?”詹姆斯·波利斯少校绞着舌头说,结结巴巴地
用格拉尔德的语言说出这些词语来。他伸出了他的手。
慢慢地,格拉尔德伸出了他的手,在他这么做时,他手腕上可以清楚地看到手铐留
下的痕迹。他曾经经历过的极度痛苦仍记忆犹新,因此,格拉尔德迟疑了一会,手
也颤动了起来,看上去他是要拒绝接受少校的礼遇,萨扬在一旁屏住了呼吸,心里
边暗自祈祷起来。
格拉尔德的嘴唇抿成了一条平平的、坚定的线,他把他衬衣那褴褛的衣袖拉下,盖
住了他的伤疤,然后伸手接住了少校的手,詹姆斯·波利斯也紧紧抓住格拉尔德的
手,嘴角上挂着微笑。
葛雯德琳把头倾下来听只有她能听得到的声音,然后微笑着望着他们俩:“亡灵们
对我说,你们今天所缔结的友谊将成为彼岸世界的历史上的一个传奇,以后还有很
多次是出自你们俩各自的意愿,在给你们的宇宙带来秩序的斗争中,为他人奉献自
己的生命的传奇故事。可是,正如善可能会随着魔法的回归而发展壮大,恶也可能
会随之成长,甚至很可能会超出你们所能想像的地步。但只要你们互相之间有信心
,并且对上帝有信心”——她看了一下神父萨扬——“你们就一定会取得胜利。”

波利斯少校因感到自己在接受亡灵们指教而觉得尴尬和似乎有点儿狼狈,赶忙清清
嗓子,大声对卫兵们发号施令,在向王子、神父萨扬、以及——最后一位,但却是
最受尊敬的一位——乔伦打了招呼之后,就转身离开,踏着步子走开去执行其它职
责去了。
格拉尔德看着他离去,显然对他的握手的力度和他笔直的军人姿势留下了良好印象
,王子自己微微一笑,然而,当王子看到乔伦在看自己时,他的笑容消失了。
王子看到乔伦要对自己说话时,他做了一个愤怒而又猛烈的动作,止住了乔伦。
“我们之间无话可说。”王子冷漠的眼睛盯在乔伦肩膀上方的什么地方,“你答应
过我说你有力量拯救我们的世界,但是你没有这么做,相反你却故意地毁灭了它。
得啦,我知道!”看到萨扬试图插进来,王子急忙抢在前面说,“我听说过你的原
因了!神父萨扬解释过你为什么要做出把魔法释放到宇宙中去决定的原因了,也许
,很久以后,我会明白的吧,但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的,乔伦,永远都不!”
格拉尔德王子向葛雯德琳冷冷地鞠了一个躬,转过身来拔脚就走,要不是乔伦抓住
了他,他就已经走掉了。
“殿下,听我说,我不乞求您的宽恕,”乔伦说话的时候看见王子的脸变得冷淡而
又坚决,“我自己都觉得难以饶恕我自己,似乎那个预言实现了,是不是我命中注
定要这么做的呢?或是我还有其它选择?我相信我是可以做一个选择的,正如其他
人一样。但这正是因为我们大家都做出的各种选择才造成了这一切的发生,您看,
我终于理解了,预言不像一个警告,虽然我们常常会忽视掉它。要是恐惧没有战胜
爱心与同情心,那么我会发生什么事?这个世界又会发生什么事呢?如果我的父亲
没有抛弃掉我而是把我带在他们身边,又会发生什么呢?如果我听了萨扬的劝说把
那把黑暗之剑给毁了,而不是用它来追求权力,那又会发生什么呢?也许我们能够
通过和平手段发现彼岸世界,也许我们早就打开了各条边界地,早就把魔法释放…
…”
格拉尔德的表情没有什么改变,他仍然僵直地、紧张地站在那里,眼睛直直地盯着
前面。
乔伦叹了口气,伸手紧紧抓住王子的胳膊:“但是,我们没有这么做,”他轻声地
说,“这个世界就越来越像我的母亲——是一具渐渐腐烂和蜕变的僵尸,仅仅是通
过魔法才保持了与生命相仿的形象。我们的世界本身已死,除了在它的人民心中还
活着之外。无论您到哪里,您都将把生命带在身上,我的朋友。上帝将保佑您一路
平安……殿下。”
格拉尔德的头低了下来,他在极度的痛苦中闭上了双眼,他的手,腕上流着血结着
疤,放了一小会儿在乔伦的手上。这时,暴风雨云成团成团地在地平线上聚集,闪
电在它们的边上阵阵闪现,小小的漩风在美利隆的废墟上阵阵疾吹,吸走了许多碎
小的尘土和石块,把它们颠抛到空中去。王子从乔伦紧握的手中挣脱出来,转身离
去。
他那撕破了的披肩在他身后抽打着,瓦砾在他穿着靴子的脚下四下飞溅,格拉尔德
王子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已是颓垣断壁的城门,开始走过穿过荒瘠的平原到气船等候
的地方的那一长段路。
萨扬也叹了口气,把他的风帽拉起,盖到头上,以防那叮咬人的沙子。
“我们也该跟上去了,乔伦。”萨扬说道,“眼看暴风雨就要来了,我们必须开始
走,到气船那边去。”
令助战者吃惊的是,乔伦摇了摇头。
“我们不打算跟您一起去,神父。”
“我们来这只是为了跟你们说声再见。”葛雯德琳加了一句。
“什么?”萨扬迷惑不解地看着他们,“这可是最后一班船了!你必须坐它走——
”一下子,他们的意思就清楚了,“但是你们不可能!”他大叫起来,看了看周围
美利隆这一片废墟,又看了看那越来越低的、迅速移动的暴风雨云,“你们不能留
在这里!”
“我的朋友”——乔伦伸出手去,把萨扬受伤的手握在自己的手里——“我还能去
别的什么地方吗?你看看他们,你听听他们。”他作了个手势,指向那些被驱赶着
走出城门、走向等在那儿的气船的难民们,“他们永远都不会原谅我的。无论他们
去到哪里,或无论他们发生了什么事,我的名字永远都会随着咒骂一起地说出来,
他们会跟他们的孩子们讲我的故事,我将永远背上恶名,被骂成是使那个预言实现
了的人,因此,我的生命,还有我爱的人的生命永远都会处于危险之中,为了我妻
子和我,还有我们的孩子,最好我们还是留在这里,平静安宁地生活。”
“但却是孤独地生活!”萨扬绝望地看了看乔伦,“在一个死去了的世界里!狂风
暴雨肆虐的地方!大地都是动摇的,你们在哪里居住呢?所有的城市都成了瓦砾…
…”
“山上那个泉源要塞还立在那儿,没有受任何损害,”乔伦说道,“我们将在那儿
安家。”
“那么,我和你们一起留在这里好了!”
“不行,神父。”乔伦再次望向格拉尔德那高大、笔直的身影,正一个人走过平原
那孤寂的路,“现在其他人正需要你呢。”
“我们不会孤独的,神父。”葛雯德琳说着把她轻柔的手放她丈夫的上面,“亡灵
们将承继这个世界,我们将给他们做伴,他们也会给我们做伴。”
萨扬看到——站在葛雯身后——有些不清晰的形状,鬼一样的身影,正睁大着眼睛
灼灼的发光。洞悉一切的眼睛望着他,他甚至认为他看到了一条飘飞的橘红色丝绸
,尽管当他直接地望去的时候,它就消失不见了。
“永别了,神父,”葛雯说着,走上前去亲吻他满是皱纹的脸颊,“到我们的儿子
长大成人的时候,我们一定把他送去您那儿请您教导他,就像您教导乔伦一样。”

她笑得那样甜美,那么灿烂,脸上带着那么多的爱意看着她的丈夫,萨扬都在心里
都感觉不到要怜悯她了。
“再见了,神父,”乔伦紧紧抓住助战者那颤抖的手说,“您就是我的父亲,是我
一生中所知道的真正的父亲。”
萨扬用双臂紧紧搂住乔伦,回想起还是婴儿时的他那小小的头曾经趴在他的肩上:
“有东西告诉你,我的儿子,我永远也看不见你了,我必须在我们分别前把这告诉
你,当我几近死亡的时候,我看到了——我明白了,终于。”他的声音哽咽了,沙
哑着嗓子低声说,“你所做的一切是对的,我的儿子!你要永远记住!永远记住我
爱你!我爱你,并且以你为荣——”他再也说不下去了。
乔伦的泪水与萨扬的泪水混和在一起,落到他披在肩膀上的黑发上,两人紧紧拥抱
在一起,这时暴风在他们周围吹得更紧了。有一个卫兵,紧张地看了看翻滚的乌云
,走向前来尊敬地在助战者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您该走了。愿阿尔明与您同在,神父。”乔伦沉静地说。
萨扬含着泪水微笑了。
“他是,我的儿子。”他说时,把手放在他的心上,“他确实是,与我们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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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手很稳,刀很薄,那手拿着这一把刀,正在一块木头上熟练地刻着    │  
  │    显然已经不知道刻过多少次,刀飞转,木屑纷飞,                  │  
  │    很快木头就变成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美丽的女人。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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