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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半个多世纪前的上海闻人:虞洽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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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亭春秋】 
　　　　　　　　　　　　半个多世纪前的上海闻人——虞洽卿 
 
　　各位好，下面这段文章摘自《海上十大闻人》——虞洽卿篇（上海人民出版社）。 
时值五卅惨案第二年、全国上下抵制日货，日本为了扩大对华贸易，特邀请中国实业代 
表团访日。从这段文字里，不仅可以看到老一辈民族资本家、实业家的民族精神；六十 
年轮回后的今日，特别值得已经或准备做民族实业家的朋友一读。 
 
　　上海总商会会长虞洽卿负责国内组织工作，费时一个半月，组成了五十八人的赴日 
参观团，计上海工商各业代表四十四人，其中约半数是上海总商会的会董和公，另有蚌 
埠、无锡、浙江、汉口、江西、北京、奉天等地商会企业代表十四人。代表团成员来自 
电气、航运，纺织、机器、银行等二十多个行业，具有广泛的代表性。每人交纳旅费一 
千元。在军阀割据，政局混乱的时代，自费组织起这么一个行业多，地域广的实业家代 
表团确非易事。５月２０日清晨，代表们－身着统一西装，佩带刻有中日两国国旗与握 
手图案的徽章汇集于杨树浦汇山码头，在团长虞洽卿率领下乘坐上海丸轮，于上午９时 
鸣笛起航。 
　　虞洽卿一行先后参观了长崎、神户、大阪、京都、名古屋以及下关等地，中国国旗 
到处飘扬，政界，实业界与社会知名人士均躬自迎送，旅车费由团体与个人赠送，或官 
厅发给免费票证。代表团抵达东京车站，受到日本元老、政府高级官员和各界名流一千 
余人隆重欢迎，规格之高，犹如接待显要国宾。日本方面把这个代表团科教片成中国最 
强有力的实业家集团，百般结好。尽管激情过去后双方言辞由热烈而转入不投机，但日 
方的层次越来越高，从城市商会直到内阁总理，讨论问题的政治色彩越来越浓，简直和 
严峻的外交谈判没有多大区别。虞洽卿始终是代表团社交与政治活动的中心人物，充分 
表演了他的外交本领。 
　　《朝日新闻》在中国实业代表团启程那天，以“中华实来家来东，视察”为题作了 
具有代表性的乐观测评：五月是中华国耻纪念之月，国民每常趋重排日，而该代表团竟 
在五月赴日视察，难道仅仅是巧合？而况虞洽卿在十年前以排日著称，余日章近些年也 
在青年学生中鼓动排日，今天都以重要身份来游日本，其间“含有深长意味，可证新时 
代之到来也！”事实情形虽然不如《朝日新闻》推测的那么美妙，但至少代表团在赴日 
之前并没有排日的意图。 
　　虞洽卿在赴日的轮船上答日本记者问，十分注意言谈礼貌得体，使日本舆论界普遍 
感受到和善的气氛。５月２１日他在长崎官商举办的招待会上宣布此行的目的，一是作 
好实业方面的观摩，二是促进两国民间邦交。第二天他在神户欢宴会上致答谢辞，更是 
挑动听的话说：“往者贵国地震，我国人士正值抵贷热烈之时，一闻电讯，一致暂止抵 
贷，急谋拯灾。……去年五卅惨案，劝日本纱厂工人上工，贵国纱商得免损失，有海关 
册可证。凡此种种，均为我人增进亲善之诚意。”宾主频频举杯祝洒，日本商界对中国 
代表团不仅寄以厚望，而且对促进日货的倾销已经信心十足了。 
　　但以后几天里，虞洽卿得到在日华人的种种劝告，听说华侨商人受到极不公平的待 
遇，做小生意的人为了养家活口不得不忍受歧视和屈辱，他的美好颂辞显得不合时宜。 
来自国内的告诫更如同冷水浇头，使他猛地清醒过来。中华国货维持会等二十一团体于 
５月２２日电告虞洽卿注意维护主权，特别提醒他关税不平等造成的危害，指出外国货 
来华只交纳值百抽五的轻税，而日本及其控制下的韩国对中国货收取百分之百的重税， 
要求他提请日本当局迅速撤消苛税。 
　　那时，日本对中国工业产品采用关税壁垒，而日本工业品源源涌来换取我国原料。 
双方贸易关系极不合理，带有殖民地与宗主国的钯彩，这就势必妨碍中国工商业的发 
展，并强烈刺激着民族资产阶级。二十一团体的告诫引起代表团极大的震动。上海对日 
市民外交大会与旅日华侨各团体也发表公开信，揭露日本“亲善”姿态的实质，要求中 
国实业代表团维护中华民族利益。于是，虞洽卿改变访日初旨，借几次发言机会宛转表 
达了要求中日平等的愿望，日本方面的态度亦开始有所变化。 
　　代表团原定以参观大阪电气博览会为访日止境，５月２５日在大阪举行的欢迎会 
上，双方借祝酒都亮出了底牌，讲了非讲不可的话。大阪商业会议所会头稻田烟胜太郎 
要中国代表团明白是国工商业发展的“必由之路”，举美国大量运用欧洲资本和技术跃 
居强国之首为例，大谈中国实业如望发展，必须指靠日本的经济援助，断言互相谅解和 
提携对中国至关重要。他居高临下的一番说教，损伤了中国人的民族自尊。 
　　虞洽卿以团长身分致答谢辞，正气凛然地表明，为取消不平等条约，“一息沿存， 
义无反顾”。他一口气倾倒出五点不可容忍，与会者震惊得目瞪口呆：“一、本国境内 
可容他国陆海军自由上岸否？则曰军权为国家之保障，不可也！二、本国境内可容领事 
裁判权否？则曰司法独立为一国之神圣，更不可也！三、本国境内可容他国租界否？则 
曰领土主权为立国要素，是万不可也！四、本国内河可容他国自由行驶否？则曰航权攸 
关交通主权，绝对不可也！五、关税可受人束缚否？则曰关税主权绝对自由也！……宜 
由贵国有力在野子自动表示赞成敝国取消不平等条约，并请督促贵国政府立予实行。” 
　　当着帝国主义国家高级官员和实业界巨头的面，如此义正辞严地维护国家尊严这对 
政治上经济上都很软弱的中国资产阶级来说是难能可贵的，在虞洽卿还是生平第一次。 
日本方面万万料不到虞洽卿临别前竟如此强硬，邀请中国实业代表团访日没达到预期目 
的，反而恶化了关系，于是力图缓和感情，取得扩大经济利益的实际好处，坚请代表团 
赴各地观赏岛国风光，参观各类工厂企业，处处给予特别优待，使这次活动的时间延长 
了。５月２８日代表国抵达京都，市长安田耕之助娓娓动听地赞颂中日文化经济交往源 
远流长。虞洽卿接过话头，雅兴勃发，从东汉后期日本学习儒学开始，讲到南北朝佛教 
东流，隋唐经国治平的方略在日本见诸施政，造成灿烂的奈良文化，直至尊王盛业鼎 
立。他唯恐对方不明白话中奥妙，似乎漫不经心地又点一下：“贵国衣服宫室多沿袭敝 
国古风，京都遗迹极佳，与敝国古风特别近似。”谈古喻今，提醒持强凌弱的日本勿忘 
了强盛的由来。 
　　名古屋的商业会头上远野记到教训，为了做成生意，一味讨好代表团，公开表示： 
“我们对我国政府的对华政策深感遗憾，但做贸易的人暂且不必过问国家之争，就把不 
愉快看作大海中的一道小波吧。”听了以退为进的一席话，虞洽卿沉思片刻，提出疑问 
：日本年年讲亲善，但发动甲午战争、日俄战争，参加世界大战，每十年必有一大战， 
每战必获巨利，能看成一道微波吗？“对野心家和持武力为强者，即使中国政府缺乏积 
极抵抗能力，人民自有消极抵抗的办法，这就是抵货运动不衰的原由。”可以看出，虞 
洽卿至此是决计不谈经济交往了，对方姿态再高也无济无事。 
　　日本方面察觉中国商业代表团意志决绝，直接洽谈贸易缺乏感情基础，便改用恳谈 
会方式全面交换观点，先后由大阪朝日新闻社、明治大学和日本实业团体连续举办四 
交。第一次交锋最为激烈，虞洽卿冲着记者开门见山：“汉冶萍、南满和旅大是二十一 
条最为重要的问题，中国民众不能忍让，首先要取消二十一条，中日重新缔结新约，其 
次才谈得上经济提携。”并提议“由两国国民研究一种变体的解决方法，取消二十一条 
中残存之条文。”余日章则利用日美矛盾，向日方施加压力，要他们认真考虑改变中日 
关系不平等现状。 
　　对方与会者都认为讨论二十一条太唐突，剌激日本人的感情。商业会议所书记长高 
柳松一郎公然说，日本以最大牺牲从伥俄国人手中夺取旅大，现在和将来都反对把旅大 
归还中国。大阪朝日新闻社专务下村宏更加横蛮：“满蒙为日人血肉结晶，中国为何不 
先向西方强国索回权利，反而要求日本偿还用血肉购得的权利？”如此强词压理不啻是 
一场自我暴露，虞洽卿和其他中方代表都报以轻蔑的神态。这场辩论生动地证明了中日 
两国实业界在国民外交问题上的立场和出发点迥然相异。前者反对本国政府对日妥协， 
后者与政府侵华政策结成一休。这样的“国民外交”其实是中国资产阶级爱国团体与日 
本侵华政府及其帮凶的较量。 
　　第二次恳谈会，日方由清一色的大学教授和博士出场，想以文战商，在鼓弄嘴舌上 
占便宜。精明过人的虞洽卿一目了然，开场白只说了不取消中日间一切不平等条约，无 
法消除中国人民对日本的恶感，愿“聆听诸位博士高见”，便沉默不语。余日章等中方 
代表与日本学者进行辩论，使对方内部产生不同意见。法学博士、经济学教授小林三郎 
全盘接受中方观点，提出“中日法学界与实业界组织一取消不平等条约之调查机关，共 
同研究。”小林博士的意见反映日本人民和民主和平派促进中日友好的真诚愿望。可惜 
这种建议遭到日本实业界的冷淡，即使  在学术界也得不到广泛支持。 
　　日本商界巨头大第三次恳谈会上空泛地表示同情中方政治态度，一致要求先商谈经 
济协作。虞洽卿寸步不让：不解决政治现状，经济问题无从协商。最后一次恳谈会上， 
日华实业协会涩泽荣一子爵提出折衷方案，由中日两国代表性的实业家设立“恳请机 
关”，宗旨在调停商务交易涉及的纷争。这个方案显然比小林博士的主张大大后退，但 
不唱“共存共荣”的老调，仅局限于调解贸易纠份，实质是日本垄断资本集团无可奈何 
的退却，放弃了签订经济贸易协定的预定目标。虞洽卿表示回国征询各方意见后再作答 
复。至此，中国实业代表团在“民间”谈判中一直坚持了政治原则。 
　　恳谈会弄巧成拙，日本官商共同安排的“国民外交”遭到失败，日本政府终于从后 
场走到前台。６月４日外务大臣币原重嘉郎在外务省官邸举办执待会，欢宴中国实业代 
表团，中国驻日公使汪荣宝及使馆其他官员也应邀出席，内阁总理大臣棱（木规）礼次 
郎致欢迎辞，鼓吹“为中日两国前途及东亚前途计，不得不切望两国之关系日臻亲 
密。”虞洽卿在隆重的国宴上出于外交礼节，不再一一例举日本侵华罪行，但自问自答 
仍向日本政府提出责难；日本对中日亲善究竟有无实行的诚意和具体办法？“敝团同人 
以为中日亲善决不可作为口头禅。”相比之下，噤若寒蝉的北洋政府外交官还抵不上一 
介商人。 
　　北洋政府内政失修，外交屈辱，在国人面前已失尽威信，连上层的资产阶级也看不 
起它，动辄唱对台戏。这次虞洽卿率领实来代表团与驻日外交官员狭路相逢，敢于当面 
讥刺日本政府的假亲善，进而否认北洋政府的合法性，非但表现了可贵的爱国心，而且 
反映了较为强烈的民主意识。６月５日，涩泽荣一在宴会上附庸风雅，拉扯道：“所谓 
商业道德，即孔子谨守之恕道也。”中国驻日公使汪荣宝接过话题，摇头晃脑地说开支 
：“道德涵养有素，不但国交巩固，而经济提携自益增进也。”阐述经学的微言大义不 
是虞洽卿所长，他对宣扬了几十年而未见行动的中日亲善“颇有怀疑”，直截了当地奉 
劝日方：“要知中国政府系过渡的，不能代表人民。贵国如欲明了敝国实情，宜就人民 
方面多加考察”，并表示中国人民不能再放弃政治上的义务，商人不能再在商言商。 
　　继续争辩已经毫无意义，日方换上一副笑容，代表团观赏三岛樱花，浏览名胜佳 
景，沿归国线路南下，虞洽卿间或向日本民众发表演说，钸望他们支持中国人民为取消 
中日历来不平等条约而进行的正义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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