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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从乞丐到元首(约翰?托兰)-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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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如此疯狂又如此通情达理的人”

    1922―1923
(1)
    到了1922年,希特勒已在自己周围集中了各个阶级的人士,他们的文化程度与职业
也大相径庭。尽管程度有所不同,所有人都与他一样,赞同民族主义,恐惧马克思主义。其
中有两名飞行员:赫尔曼?戈林,此人曾是一流的战斗机飞行员,是赫赫有名的“里希特霍
芬飞行团”的最后一名指挥官;另一名是鲁道夫?赫斯,此人在战争初期是希特勒所在团的
一名军官,战争结束时成了一名飞行员。虽然两人都出身富裕家庭,两人都坚信希特勒是德
国之前途的答案,但两人在外貌上,性格脾气上都显著不同。
    戈林为人轻浮,装腔作势,性格外向,易与人交友,且常常能左右友人。他的父亲曾当
过区法官,后被俾斯麦委任为帝国西南非委员。他结婚两次,有8个孩子。戈林排行倒数第
二,是个学者,但对此他毫不在乎,意在从戎为国效劳。通过他的教父的关系,他加入了”
普鲁士皇家青年军”,在战斗中出了名,在参加了第27次空战后,获得了一枚最高军事奖
章“功勋奖章”。停战后,他成了瑞典航空公司的一名飞行员,与一有夫之妇卡琳?冯?坎
佐订了婚。卡琳的父亲出身瑞典的贵族,母亲则出身于爱尔兰一酿酒家庭。一俟她最后办妥
离婚手续,他俩便立即结婚。
    戈林原可在瑞典安生度日的,但他急欲返回德国,以“洗雪凡尔赛的耻辱,雪失败之耻
,铲除通过普鲁士心脏的长廊”。他考进了慕尼黑大学,学的是历史和政治学,但更使他感
兴趣的却是现实中的政治。为此,他曾拟在经沙场考验的军官中建立自己的革命政党。“我
记得,他们曾开会讨论为这些军官提供膳宿的问题。‘你们这些笨蛋!’我对他们说,‘难
道你们认为,一个干练的军官会找不到一张床来睡觉吗?连一个漂亮姑娘的床也找得到!他
妈的,眼下还有更紧要的事情呢!’不知谁老着脸皮,我在他头上给了一下子。当然了,大
家哄堂大笑,会议也就结束了。”他领导革命的企图也就到此告终。直到1922年秋天的
一次群众大会上,他才找到一个值得追随的人。这次大会在科尼希广场召开,目的在于抗议
盟国让德国交出所谓战犯的要求。各党派的发言人纷纷上台。
    后来,群众在高喊,“希特勒!”事有凑巧,原来希特勒正站在戈林和卡琳的附近(他
们已在年初结婚),他们偶然听到他说,他根本不想“给这些驯服的资产阶级海盗讲话”。
那时,希特勒身穿军大衣,腰间扎着皮带。他身上的某种东西感染了戈林,于是,戈林便在
纽曼自助餐馆参加了一次党的会议。
    “我在后边坐着,不敢冒昧。我记得,那次会议有罗森堡。希特勒对为何未作发言作了
解释。他说,那样不痛不痒地讲,哪个法国人也不会失去睡觉的机会的。你必须用刺刀支撑
你的威胁。是的,这才是我要听的。他要建立的是一个能使德国富强、能粉碎凡尔赛条约的
政党。‘不错’,我对自己说,‘这才是适合于我的党!打倒凡尔赛条约!他妈的,这才合
我的胃口!’”
    在党的总部,他填了一张入党申请表。这样一位战争英雄竟出现在这样一个破旧的办公
室里,这肯定引起了轰动。他回忆道,“反正有人告诉我说,希特勒想立刻见我。”风度翩
翩的戈林,希特勒只要看上一眼就足够了。站在他跟前的是这样一个北欧人:闪闪发光的碧
眼,又高又细的身材,粉红中带白的皮肤。“他告诉我,正当他要找人来管理冲锋队时,我
正好去找他。这完全是运气。”他们同意一月后再宣布,但戈林却立即投入了冲锋队的训练
工作,且作为一军事组织进行训练。“‘军队!’我对众人说,‘这是军队!’”
    看上去,他是不折不扣的日耳曼人,但是,按希特勒的标准,他还不是个种族主义者。
事实上,他的许多朋友都是犹太人。戈林之所以加盟德国国家社会主义工人党,“是因为它
是革命的,不是因为其意识形态。其他党派也搞革命,所以,我想我怎么也能参加上一个!
”他是个热衷于行动的人物,一个热衷于行动的组织吸引了他,也正是当时希特勒所需要的
人物。他与容克军官和社会各界人士有着宝贵的联系,又是在游行时、在会议上可供炫耀的
人物。在必要时,由他正面斥责某些领导人,他也不会在乎。
    若与戈林相比,鲁道夫?赫斯却黯然失色了。他出生于埃及的亚历山大港,父亲是个有
钱的批发商和出口商。父亲要他从商以继承家业,但他却愿当个学者。他曾就读于巴德戈德
斯伯格寄宿学校,后在瑞典考进了高级商业学校。战争迫使他辍学;战后,他怎么也不想以
商为业。与戈林一样,他也进了慕尼黑大学,学的是历史、经济学和地理政治学。他也觉得
被“十一月罪犯”出卖,但他并未从事自己的革命,而是加入了“图里会”。他参加示威游
行,也在街头演讲(虽然他很害羞)。作为“自由兵团”的一个成员,他曾参与推翻巴伐利
亚苏维埃政权的斗争。
    他也在寻找一位领袖。在大学时期,他的论文《怎样的人才能领导德国恢复其旧日的光
辉?》曾获奖。他写道,此人应是独裁者,善于使用口号、上街游行和煽动民众。他必须来
自人民,但又与群众毫无共同之处。与所有伟人一样,他必须具有“完整的人格”,“不因
流血而畏缩。大是大非总是靠铁和血来解决的。”为达此目的,他必须准备“践踏自己的挚
友”,“铁面无私地”施行法律,“小心谨慎而机敏地”对待人民和国家,必要时“可用骑
兵的马靴将他们踩在脚下”。
    赫斯在希特勒身上找到了其理想,并作为希特勒的亲信和心腹在他身边呆了一年多。与
此同时,他还效忠于另一人(其妻为犹太人),卡尔?豪斯霍弗将军。此人曾在东京任武官
3年,能讲一口流利的日语,于1911年回国。回国后,他热衷于亚洲事务,并坚信,国
家的存亡有赖于其所控制之疆域。战争就是他这一理论的证明。德国之所以受包围,受窒息
,最后蒙受战败的耻辱,其原因就在于它缺乏生存空间。停战后,他出任慕尼黑大学的地理
政治学教授。他告诫学生,救国之途在于自给自足,为此,德国不仅需要自给自足(国民经
济独立),还需要生存空间。对豪斯霍弗教授和希特勒,赫斯均佩服得五体投地,希望能将
二人凑在一起。其中有个障碍:豪斯霍弗太太因她父亲是个犹太商人。赫斯虽然遵从种族主
义的理论,但他又是个有血有肉的人,既对教授先生忠心耿耿,也对教授夫人不怀二心。
    赫斯当时风华正茂,既谦虚又不独断专行。他虽曾在战场和街头英勇奋战,其获奖的论
文也曾具血腥味,但他远不是个嗜血成性者。他爱书本与音乐甚于激烈辩论,但在咖啡厅论
战中却也不难见到他,而他也正是在霍夫布劳斯的血战中博得了希特勒的赏识。他面目方正
,眉毛又黑又浓,两眼炯炯有神,嘴唇严紧,俨然是“准备践踏挚友”之人。只是在微笑时
赫斯才露其真容――一个机智灵敏、青面獠牙的青年理想主义者。伊尔塞?赫斯(当时叫伊
尔塞?普洛尔)回忆道:“他笑得很少,不抽烟,不喝酒,对战争失败后还在跳舞和社交的
年青人缺乏耐心。”除了深知他的人外,对他人他是个谜。他是个理想的信徒。他不屑于争
权夺利,准备跟随希特勒走遍天涯海角。
    另一个盲目追随者是尤利乌斯?施特莱彻。在反犹方面,赫斯与戈林均大大逊色于他们
的领袖;而施特莱彻语言之恶毒却远远超过了希特勒。此人很事故,矮胖,秃顶,肥头大耳
,给人以粗壮的感觉。无论是在餐桌旁,或在床上,他的胃口都是过人的。他有时直率而亲
善,有时又狂暴而残忍。他可以不费吹灰之力从伤感跃至残酷无情。与希特勒一样,只要一
公开露面,他手中是很少不拿鞭子的。不同的是,希特勒的鞭子,像一条狗链子似的,套在
手腕上,而他的却作为武器予以炫耀。年轻时,他“身上背着装满了反犹书籍和小册子的背
包,到处游逛。”他的演讲,通篇充满了疟待狂的想象,对于政敌则用最污秽的语言进行攻
击。由于他相信犹太人阴谋反对雅利安人,他的舌尖上挂满了无穷无尽谩骂的言辞。
    他加入了德国国家社会主义工人党。1922年,该党纽伦堡支部一建立,他便创办了
一份专门遣责犹太人的报纸《冲锋队员》。若与维也纳那份曾给年轻的希特勒以重大影响的
杂志《东方天坛星》相比,这份报纸在污秽和毒素方面已大大前进了一步,并业已成了使希
特勒的许多亲信惊愕的源泉。希特勒本人对色情文学极反感,不赞成施特莱彻纵欲无度,对
这个古怪的信徒唆使的党派之间的不断争吵表示关切。但是,与此同时,他又佩服施特莱彻
的充沛的精力与疯狂的忠诚。
    “底特里希?埃卡特不止一次告诉我,施特莱彻当过中学教员,而且,从许多方面看,
又是个怪人。他还常说,如果不支持像施特莱彻这种人,国家社会主义要取得胜利是毫无希
望的。”施特莱彻在《冲锋队员》里常常大大言过其实,因而常招人斥责,对此,希特勒的
回答是出乎人们意外的:“人们说,他把犹太人理想化了。其实却相反。犹太人更加卑鄙,
更加凶狠,比施特莱彻描述的更加穷凶极恶。”
    希特勒的亲信就是这种人。他的运动贯串着社会的各个阶级,因而也把各种各样的人拉
拢在他身边――有知识分子、街头战士、各种怪人、理想主义者、流浪汉、雇佣兵队长、守
纪律和不守纪律的、劳工和贵族。既有文质彬彬者,也有残酷无情者;既有流氓无赖,也有
善良的人们。有作家、画家、短工、店主、牙医、学生、士兵,还有牧师。他的魅力是广泛
的,而他也心胸开扩,既能容忍像埃卡特这样的吸毒者,也能容纳像罗姆那样的同性恋者。
对许多人说来,他就是一切,而他也时刻准备接纳忠实地为反对犹太人马克思主义和为德国
的复兴而战斗的人们。
    “我最愉快的回忆就是这个时期”,19年后的一个冬夜,他动了感情,作了一系列的
回忆。他高兴地谈起了早年的支持者。“今天,当我偶然遇见他们中某个人时,我非常感动
。他们真心诚意地爱护我,真是动人。小小的市场摊贩会跑着追来看我,‘给希特勒先生送
几个鸡蛋’……我实在喜欢这些真心实意的人们。”
    不管他的追随者多么卑贱,他从不针砭他们。也许是为了纪念在维也纳的那些悲惨的日
子,他在卡尔尼留斯大街开辟了党的新总部。总部地方比较宽敞,是专为那些穷困潦倒需要
一席之地避寒的追随者而设的。“冬天一到”,菲力气?波勒回忆说,“接待室便成了失业
党员和支持者暖身的地方。他们在那里吵吵嚷嚷地打牌,非常热闹。你常常听不见自己的说
话声。主管克里斯汀?韦伯常常要用长马鞭才能将他们轰走。”

(2)
    1922年秋,阿道夫?希特勒的活动引起了盟国兴趣。在美国驻德国大使的建议下,
美国指派杜鲁门?史密斯――耶鲁大学学生,西点军校毕业生,驻柏林副武官――前往慕尼
黑,“对据称正不断发展的国家社会主义运动的力量作出估价。”史密斯被指示去见希特勒
,“对他的性格、人格、能力和弱点”作一估计。他也要对德国国家社会主义工人党的力量
和潜力作一调查。更具体点说,史密斯必须设法为下列问题找到答案:“巴伐利亚是否有可
能宣布从德国独立出去?慕尼黑是否存在再次爆发共产党起义的危险?希特勒的社会主义工
人党是否有可能夺取巴伐利亚的政权?驻扎在巴伐利亚的国防军第七师是完全忠于帝国呢,
还是分别忠于柏林和巴伐利亚?如果发生右派或左派骚乱或叛乱,它是否可用来镇压他们?”
    11月15日午前,史密斯上尉抵达慕尼黑。在玛利安巴德饭店安顿好后,他立即前往
设在雷德勒大街的美国领事馆,拜见了代领事罗伯特?墨菲。28岁的墨菲(后来出任驻比
利时大使)告诉史密斯,巴伐利亚的新总理“并不是个强硬人物”,因为他仅是前总理卡尔
的“一个工具而已”。他说,社会主义工人党的力量正在迅速增长,其领袖虽“是个单纯的
冒险家”,但仍不愧“是个真正的人物,正在挖掘潜在的不满”。希特勒了解巴伐利亚人的
心理状态,但是否“足以领导德国的民族运动”,这还是值得怀疑的。
    在尔后的数天里,他与陆军将领,政府官员,继位王子卢普科希特(“他肯定没有天才
,但有些政治能力”),一个自由派报纸编辑,以及梅克斯?埃文,冯?舒本纳?里希特
(德国血统,从波罗的海国家逃来的难民,借用其妻之爵位)进行了交谈。舒本纳?里希特
是罗森堡之密友,已开始对希特勒产生相当影响。他向史密斯保证说,党的反犹主义“纯粹
是为了宣传”。之后,他便邀请史密斯到党的新总部前参观冲锋队的检阅。
    “确实壮观”,当晚史密斯在旅馆的客房内作了这样的记录。“1200名我从未见过
的壮汉打着旧帝国国旗,带着鲜红的?d字臂章,操着正步,打希特勒跟前走过,接受他的检
阅。检阅完毕后,希特勒发表了讲话……然后高呼:‘让犹太人死亡!’等口号。人们疯狂
地欢呼。我一生都未见这种场面。”
    次日,星期六,史密斯在鲁登道夫家里与他进行了交谈。这位将军承认,他曾认为,”
首先要在俄国将布尔什维克主义消灭,然后才能在德国消灭。”他宣称,盟国“必须支持一
个能与马克思主义对垒的强大的政府”,而这个政府永远不能“在现有的、混乱的议会条件
下产生出来”,“只能靠爱国人士去组织”。他坚信,“法西斯主义运动是欧洲反动势力觉
醒的开始”,墨索里尼对德国的民族事业真正抱有同情。
    星期一下午4时,史密斯在会见舒本纳?里希特的地方会见了希特勒。会谈室“单调乏
味得不可置信;与纽约破旧的出租公寓里后边的卧室相似”。会见后,史密斯在笔记本里一
开头便写道:“一个杰出的在野党领袖。我很少倾听一个如此疯狂又如此通情达理的人发表
议论。他控制群众的能力肯定是巨大的。”希特勒将他的运动描述为“体力脑力劳动者之联
合,反对马克思主义”。还说,“如果要将布尔什维克主义镇压下去,目前对资本之谩骂就
必须停止。”议会制必须被取代。“只有专制主义才能令德国站稳脚根”。他写道,“我们
的文明与马克思主义的决战,与其在美国或英国土地上进行,不如在德国土地上进行,这对
美国和英国更为有利。我们(美国)若不支持德国的民族主义,布尔什维克主义就将征服德
国。这样一来,赔款便不复存在,而俄国和德国的布尔什维主义,出于自恃之动机,必然会
进攻西方国家。”
    希特勒还谈到了其他话题,但对犹太人他连提都未提。后来,还是史密斯一针见血地提
出反犹主义问题。希特勒答道,他只是“同意取消其公民权,排除他们参与公共事务。”这
便把史密斯顶了回去。史密斯离开这间黑暗的屋子时,他已坚信,在德国的政治中,希特勒
将是一个重要的因素。希特勒将于11月22日发表演讲;史密斯接受了一张入场券,但由
于他出乎意料地被召回柏林,便将入场券转给了恩斯特?汉夫施坦格尔。此人个子高大,长
着一副又瘦又长的下巴,性格古怪,是哈佛大学毕业生。汉夫施坦格尔会费神看看希特勒这
家伙,并把结论转给他吗?“我的印象是,他会起很大的作用”,史密斯说,“不管你喜欢
不喜欢他,他当然明白自己需要什么。”
    他敢于相信汉夫施坦格尔的判断力,原因是后者的背景很不寻常。他母亲出身于新英格
兰名门,即虐德维克斯家族;他祖上有两人是南北战争时期的将军,其中一人还曾为林肯扶
棺。汉夫施坦格尔家族里,有两代人曾在萨克塞―科堡―哥达公爵府任过枢密顾问官职,他
们还是艺术品的鉴赏家和主顾。这个家族在慕尼黑开有自己的艺术出版社,并以其精美的艺
术复制品而著称。汉夫施坦格尔本人是在艺术和音乐的环境中长大的,他的家是黑利?雷赫
曼、威廉?布希、理查?施特劳斯、菲力克斯?文加纳、威廉?巴克豪斯、弗里特佐夫?南
森和马克?吐温等人的会见场所。他本人的钢琴也弹得极有神韵。在巴伐利亚最有名的沙龙
里,人们也常常可看到他那伏于琴键上方高达6.4英尺的身躯。他的外号叫“小家伙”。
    22日那天,汉夫施坦格尔乘电车来到金德酒馆,这是一间L形的大啤酒馆,里边挤满
了密集的人群。听众中有少数退伍军官和小官吏,也有些小店主,多数是青年和工人。许多
人穿起了巴伐利亚的民族服装。汉夫施坦格尔想从记者席中找个熟人,却白费了力气。他不
知道希特勒在何处;幸好有个记者将台上的三人一一指给他看。个子矮小的是梅克斯?阿曼
;戴眼镜的是安东?德莱克斯勒;第三个就是希特勒。希特勒穿着一双齐脚踝的鞋,又笨又
重,身穿一套黑衣,浆过的白领。汉夫施坦格尔不由想起,他这身打扮活像是某火车站餐厅
里的跑堂。但是,当德莱克斯勒将他介绍给听众,他迅速地、满怀信心地打记者席前走过时
,他“毫无疑问是个穿便衣的军人。”
    掌声震耳欲聋。希特勒叉开双腿,双手反剪在身后,活像个哨兵。他以平静、有节制的
语调,回顾了过去几年来所发生的事件。他巧妙地把矛头对准政府,却又不使用挖苦或庸俗
的语言。他讲得很仔细,用的是文质彬彬的高腔德语,有时也带上一点儿维也纳口音,离希
特勒只有10多英尺远的汉夫施坦格尔,对希特勒那双真诚的碧眼印象尤为深刻。“他眼中
既有诚实、真诚的神情,又有苦难和无言的请求的尊严。”开讲10分钟后,希特勒完全掌
握了听众的感情。此时,他放松了自己的姿态,像训练有素的演员一样,打着手势,开始用
维也纳咖啡馆的方式,以狡猾的恶意,旁敲侧击。汉夫施坦格尔注意到,坐在邻近的妇女,
看得津津有味。后来,有个妇女竟喊出声来:“一点不错。讲得好!”正在此时,希特勒的
声调突然提高了,好像对她们表示感谢似的。他还大幅度地打着手势,极力谴责发国难财的
人们。
    希特勒抹干了脑门上的汗水,伸手接过一个大胡子递过来的啤酒。在慕尼黑的啤酒爱好
者看来,这是很具有戏剧性的。恢复讲演后,他的手势更有力了。听众席中经常有人叫骂,
此时,他便镇静地微微抬起右手,好似接球一般,或双手往胸前一叉,简单他作答,将叫骂
者的进攻粉碎。“他的技巧很像击剑运动员的冲刺和招架术,也像走钢丝绳运动员之娴熟的
平衡动作。有时候,他也令我想起一位琴艺高超的小提琴手,他永远也不会将弓拉完,只留
下轻轻的余音――某种不用语言的技巧去表达的思想,一种弦外之音。”但是,一旦他猛攻
他的敌人――犹太人和赤色分子时,谨小慎微之举便烟消云散了。“我们的座右铭是――如
果你不想当德国人,我就敲破你的头颅。这是因为,不斗争,我们就不能成功。斗争,我们
用的是思想,不过,如果需要,也要用拳头。”
    汉夫施坦格尔听得入了神,清醒后,往四周瞧了瞧,听众的态度完全改了观,这使他大
吃一惊。“一小时前还在吵吵嚷嚷,把他推来推去的群众,那些高声怒骂的人们,现在变得
鸦雀无声,深受感动。他们屏息倾听,早就忘却了伸手去取啤酒瓶,似乎把讲演者的每一个
字都喝了进去。”“邻座的一个年轻姑娘,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希特勒,好像沉浸在爱的喜悦
中。她已忘却了自己,完全被希特勒对未来德国之伟大的信仰迷住了。”演讲达到高潮时,
他已成了“语言的有机体”。猛然间,演讲结束了。听众敲打桌凳,疯狂地欢呼。希特勒已
精气力尽,在汉夫施坦格尔看来“就像一个伟大的艺术家在结束一场筋气力尽的音乐会时”
的景况一样。他的头发和脸都浸透了汗水,连上过浆的衣领也软下来了(“在作完一次重要
的讲演后,我总是全身湿透,体重减轻四至六磅”)。
    汉夫施坦格尔乘兴走到主席台边,在那里,希特勒面带自信的笑容,一点儿也不傲慢地
接受着群众的恭维。“杜鲁门?史密斯上尉要求我转达他对你的最良好的祝愿”,汉夫施坦
格尔说。史密斯这个名字激起了希特勒的兴趣,忙问汉夫施坦格尔对他之演讲有何感想。”
哎,我同意你的意见”,他小心地回答着,以免伤了希特勒的感情。“你讲的有95%我赞
同,其余5%嘛,我们以后再谈。”他所反对的,自然是希特勒之反犹主义。
    “对此小小的5%,我相信我们是不会吵架的”,希特勒温和地说。他边说边用一块满
是褶皱的手巾在揩脸上的汗水,显得既谦虚又友好。他清了清嗓子,咳嗽了几声,然后伸出
手来。他的手“又硬又粗”,握起来“像前线战士的手一样”。
    当晚,汉夫施坦格尔辗转不眠。“当晚的印象老留在我心间。所有保守的政客和演讲家
都不能与普通听众的心灵沟通。这是他们惨败之处。但是,希特勒这个自我成材者,却成功
地将非共产主义的要领交给了人们,而这些人的支持恰恰是我们所需要的。”汉夫施坦格尔
下决心辅佐他。
    在柏林,史密斯上尉向上司呈交了一份慕尼黑之行的报告。12月5日,使馆的领事罗
宾斯便向副国务卿呈交了一份私人报告。该报告称:“对巴伐利亚之组织的总的态度,本人
的结论是,早晚定会出现严重的分裂。在战时为德国作战的奥地利青年下士,现在在领导一
场法西斯运动即所谓‘褐衣党’的希特勒,现正沿墨索里尼所走的道路缓慢地、高效能地前
进。曾前往该地的我们的工作人员告诉我,他是个非凡的演说家,其道德水准虽不是最高,
却是一个伟大的领袖人物。一如墨索里尼之所为,他获得了企业界的巨额资助,但其进展缓
慢。他对曾前往该处之我武官助理杜鲁门?史密斯说过,他不拟在下月,甚至在两个月内,
发动大规模的运动,他正在募集资金和装备,一切均进展顺利。”
    在当时正忙于其他更紧迫事务的国务院里,这份报告并未引起什么震动,而被束之高阁
。但是,在德国,德国国家社会主义工人党党员人数的增加及冲锋队之增长,却引起了越来
越严重的关切。12月中旬,巴伐利亚州内务部提交了一份令人不安的报告。该报告声称,
希特勒所领导的运动,“毫无疑问将危及政府,不仅危及现政权形式,而且危及任何政治制
度,因为其对犹太人、社会民主党人以及银行资本家之罪恶看法一旦得逞,就会出现大流血
事件和混乱。”
    几乎与此同时,帝国新任总理大臣威廉?古诺也收到了一份紧急报告。这份报告,很奇
怪,竟出自保加利亚驻慕尼黑领事之手,它系保加利亚领事与希特勒进行的坦率的谈话。希
特勒说,德国的议会政府即将崩溃,原因是议会领袖得不到群众的支持。右派或左派的专政
是不可避免的。虽然北德的大城市大都受左派控制,但他的德国国家社会主义工人党每星期
都有几千人入党,肯定会在巴伐利亚得取胜利。还有,在慕尼黑的秘密警察中,75%的人
是工人党党员,在该市的普通警察中,百分比更高。希特勒预言,布尔什维克将在北德获得
控制权。为拯救民族,巴伐利亚必须组织反革命,为此,他们需要一位铁腕独裁者,即“在
必要时,随时准备踏着满是鲜血和尸体的田野前进”的人物。
    这是对未来事件所作的令人丧胆的预测,特别是它预言,希特勒粉碎布尔什维克主义和
反对法国占领鲁尔的计划,将获得巴伐利亚大部分爱国的民族主义者的欢呼。他们曾忍受”
赤色统治”时期的可怕的岁月,并随时准备采取无情的行动,反对任何敢于宣扬“左派教条
”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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