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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stking (farmer), 信区: History
标 题: 周恩来的最后十年 3
发信站: 紫 丁 香 (Fri Jul 31 15:06:23 1998), 转信
周恩来的最后十年
中南海历经百年沧桑,新
中国的中南海依然是政治权力
的中心;“文革”中,党中央
三令五申,不许在中南海搞“
四大”
1962年1月3日,我从当时的河北省会天津市调来北京医院工作
前,医院面临扩建任务,需要增加专业人员编制,正向各地选调医
生、护士。他们向我介绍了北京医院是一所高干医院的性质及任务。
它的服务对象除党和国家领导人外、还有高级民主人士、专家学者
等高级知识分子以及文化艺术界的著名人物。
在北京医院工作一段时间后,我常见到一些熟悉的医生、护士
陪着党中央领导人来医院作健康检查、看病或住院。这些革命老前
辈、党和国家领导人都是我非常敬重的人。因此,我认识到保健医
生的工作十分重要,真是了不起,太幸福了。他们有机会跟随党和
国家最高领导人,还能经常出入党中央办公重地和毛主席居住的地
方──中南海。由此,我对他们产生了敬意,也有点羡慕。其时,
我当然还没有体会到在伟人身边工作固然有许多令人尊敬与羡慕的
地方,但也有责任,有压力,还有不少难以言喻的酸甜苦辣!
我到北京医院工作两年后的1964年,毛泽东对卫生部保健工作
提出了严厉的批评。他指示:撤销卫生部保健局,取消专为党中央
领导人服务的中南海保健组,医护人员全部回到北京医院重新安排
工作,北京医院必须对外开放,面向一般干部和群众。实际上是对
领导干部在某些方面脱离群众的状况提出了批评。
卫生部党组与国务院主管卫生工作的领导人对于毛泽东的指示
岂能置若罔闻?只有坚决照办。于是,从党和国家领导人起带头撤
销了原有的专职保健医护人员。然而,中央领导人的工作繁忙及其
特殊性,他们没有时间,也不可能到医院挂号排队候诊看病。为此,
北京医院临时设立了一个“总值班室”,医护人员24小时值班,准
备随叫随到及时应诊,解决领导干部看病难的问题。
此时,领导上选定了一批年轻的医生护士接触与熟悉中央领导
同志的保健工作,以便逐渐接替老的保健医护人员,同时,对保健
工作制度进行了改革。我是被选定的医生之一。领导上要我慢慢接
触和熟悉中央领导同志的保健工作,有时亦为外宾服务。此后,我
也成为党中央领导人的保健医生。
由于工作需要,我经常出入中南海。我心中开始时对红墙内的
那种神秘感与好奇心渐渐地被工作的重要性、责任感与巨大的精神
压力所取代。
从前,中南海不仅是一座皇家园林,一处名胜古迹,也是一个
名声显赫的政治权力中心。我国历史上那个恶名昭著的慈禧老佛爷
光临中南海紫光阁等地;光绪皇帝被囚禁在瀛台;窃国大盗袁世凯
在勤政殿谋划皇帝梦;后来,国民党的许多大人物如李宗仁及何应
钦都曾驻跸中南海;一直到解放前夕、兵临城下之际,傅作义亦居
住在中南海。
但是,中南海历经百年沧桑之后,中国人民解放军和平地接管
了北平城。中共中央从北平西郊迁进中南海时,它早已没有了昔日
皇家花园的幽静与辉煌,呈现在人们面前的只是满塘污泥、臭气熏
天、树木凋敝、房屋陈旧等一片破败不堪的景象。
党中央进入中南海之前,先派了一批部队疏浚河塘、挖出成百
大卡车淤泥,清理垃圾,打扫房屋及院子。周恩来因公务繁忙,会
议不断,向他请示工作的人多,他要找的人也不少,住在郊外每天
路途往返实在耽误时间,很不方便。当然,周恩来亦为日后党中央
进驻中南海做好各方面的准备工作。所以,周恩来是党中央领导人
中最先住进中南海办公的。他刚进中南海时住的便是日后毛泽东居
住的丰泽园菊香书屋。当周恩来把保卫措施、环境卫生及生活设施
等一切事情都安排妥当之后,方请毛泽东与党中央领导机构迁进中
南海。周恩来则另觅住处,这便是后来人们熟知的中南海西北角,
贴近府右街的西花厅。
新中国的中南海依然是政治权力中心,不过,它已更换了主人。
居住在那里的已不再是骑在人民头上作威作福、欺压百姓的太上皇,
而是毛泽东、刘少奇、朱德、周恩来、邓小平、董必武与陈毅等一
批代表人民利益的党和国家重要领导人。中南海已成为全国人民敬
仰并寄托希望的神圣地方。待至我进中南海工作的时候,每年“三
八”妇女节后,湖面开始化冻,湖水碧波荡漾,湖边垂柳轻拂;院
内林木苍翠、绿荫如盖、芳草成茵,已是一个庄严幽静的园林。
“文革”初期,中南海也着实热闹过一阵子。那场动乱一开始,
只见“红卫兵”与造反派冲击学校、文化机关,特别是冲击文艺团
体、军事院校、党政机关。后来,形势不断地恶化,“红卫兵”、
造反派劲头足胃口大,动乱的势头逐渐扩展到工厂,影响工厂妨碍
生产;冲击到机关,则使正常工作受到严重干扰。为了稳住中南海
内部不致被波及,使党中央领导机关有一个稍为安静的工作环境,
故中央三令五申:中南海、人民大会堂和钓鱼台不许搞“四大”(
大鸣、大放、大字报、大辩论)。
但是,中南海里的人也不是生活在“真空”当中。再说,“中
央文革小组”的重要成员之一戚本禹,就是党中央办公厅的工作人
员,其时名声显赫,气焰十分嚣张。外部社会的各种思潮冲击着中
南海,里边有一小部分人抵挡不住这种冲击力。同时,他们也出于
种种原因,最起码是不愿当“臭老保”(保守派)。他们也要起来
“革命”,一腔“革命”的热血沸腾起来了。
因为“文革”动乱一开始时的口号就是“革命无罪,造反有理”
,一些人开始写大字报。自然,他们最保险的做法是,把矛头首先
指向“党内最大的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刘少奇与邓小平。这
是“革命斗争大方向”,谁也无法反对或提出任何异议。你若贴出
这一类大字报之后,没有人来责难你,上头亦没有人出来干预。这
便可证明自己的行动是“革命”的,因而是正确的,合法的。然后,
再将斗争矛头指向其他人。于是乎,不几天就贴出了朱德是“黑司
令”、“火烧××”等一批大字报。
后来,这些人的头脑开始膨胀起来、不顾上面“三令五申”不
许在中南海里面成立“战斗队”等造反组织的禁令。他们照样成立
战斗小组、战斗队等“革命造反组织”,并采取一系列“旗帜鲜明
的革命行动”。他们本是中南海里的人,熟悉“海里”的情况。他
们组织批斗“最大的走资派”和夫人们,可说是有着得天独厚的方
便条件。但他们错了。他们违反了禁令,竟敢在禁区里鼓噪,闹腾。
周恩来闻讯,怕事态扩大不好收拾。他只得以“无产阶级司令部”
的名义很快采取必要的措施,并做了大量耐心细致的说服教育工作,
采取了一定的组织措施,方在较短的时间里制止了事态的发展。
他下令解散那些“非法组织”,中南海内的这股力量被迅速地
扼制住,没有发展起来,最后便渐渐销声匿迹了。
内部的造反派被遏制住了,而外面的“红卫兵”运动发展势头
正方兴未艾,一浪高过一浪,高潮迭起。
1966年“八·一八”,毛泽东在天安门城楼首次接见“红卫兵”
以后,于8月31日第二次接见“红卫兵”时,他老人家明确地表示支
持“红卫兵”的全国大串联行动。
消息见报后,全国各大中城市学校的“红卫兵”自然兴奋若狂,
真像开了锅一样。因为上面规定学生们串联时的吃、住、行一切免
费;学校宣布停课闹革命,学生们不仅没有了考试之“忧”,而且
可到全国各地参观游览,这样的好事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离北京近且交通方便的那些城市率先带队如潮水般涌入
首都,每天多至几万人,高峰时,每天进出北京的“红卫兵”数量
达到150万至170万人之多!
那时我正在周总理处工作,全国铁路交通运输情况十分紧张,
简直是“乱”了套,各地铁路交通部门不断向总理值班室告急。“
红卫兵”大串联使北京各大中小学的教室、礼堂、饭厅,甚至车站、
码头及广场等地都挤满了学生。是年秋末冬初,南方来京串联的青
年学生,身上衣着单薄,不适应北方的季节气候,加之旅途劳顿,
饮食不周等因素,引起呼吸道与肠胃道传染病流行;北京各医院凡
是能呆人的地方……包括走廊上都躺满了病人。
这年冬天,铁道部长吕正操“失踪”了好几天……他被造反派
揪走后藏了起来。周恩来一时弄不清是哪一派揪走了吕部长?究竟
被扣押在何处?是否安全……周恩来既着急又担心。过了两天,在
一个寒风凛冽的深夜里,吕正操终于来到了西花厅。记得1965年冬,
吕部长作为三线建设副总指挥随邓小平一起,由北京出发前往云、
贵、川视察三线建设工程。当时,他看上去还算是个中年,身体健
壮,精力充沛。仅仅时隔一年不见,他可瘦多了。此时我看到的是,
他长长的胡子茬,一副疲惫不堪,似有好几天没有睡觉的样子,大
概是造反派把他折磨得够呛。
吕正操到总理这儿倒是蛮随便的……令我印象深刻的是,我也
不知道什么原因,他来的时候正好是总理家的水果青黄不接之时。
并非我们随员小气不肯拿水果招待他,以茶水和水果待客是周恩来
家服务人员起码要做的事情。那天夜里,我们给总理留下一个仅有
的大橘子,洗净后搁在一个碟子里放进玻璃橱,准备在后半夜给总
理吃。
吕正操来到我们工作人员值班室,进门后靠放电话机的二展柜
旁坐了下来,他一眼便看见了玻璃橱内那个大橘子。
他倒好,毫不客气他说:“我也造总理一个反!”他说着话,
站起身来自己拉开橱门拿着橘子剥皮就吃。
哎,我心想,真有你的,吕部长,你一点也不客气!真跟到自
己家里一样啊。他刚好吃完橘子,总理就把他叫进办公室去谈铁路
交通中断等事儿去了。毛泽东请来了那么一大批客人,北京市前后
接待了一千一百多万“红卫兵”。这个庞大的数字造成铁路、交通、
车站、码头拥挤堵塞,不堪重负。铁道部与交通运输部门叫苦不迭,
即使放下所有其他的运输任务,亦难完成这个巨大的超负荷运输任
务。于是,各地方交通运输部门与铁道部纷纷向国务院告急,情况
汇总到西花厅,把难题交给周恩来处理,而周总理又怎么办呢……
“一月风暴”后的夏季开始,北京成立了所谓的“揪刘火线”
——中南海四周插满了标志各造反派组织的红旗,数十万人在这里
安营扎寨,把党中央办公重地围个水泄不通;口号声、呼喊声、歌
声与锣鼓声日夜喧嚣闹腾。
西花厅的位置紧挨着中南海西北角围墙内,周恩来一天劳碌了
十多个小时,眼看天亮前正要进卧室去休息,也该是造反派们掀起
白天上午的第一个高潮,就是叫你周恩来没法睡觉;或许这也是“
中央文革”整周公的一种手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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