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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coco (缥缈公主), 信区: History
标  题: 雍正皇帝(076)
发信站: 紫 丁 香 (Thu Nov 18 14:39:24 1999), 转信



七十六回 识大体保得全身退 留奏折不忘报友情 
  
  
允禵还要再争,引娣却走上前来说道:“爷,用不着求他!”她移步上前,在允禵面前 
拜倒:“奴婢感激爷相待的恩德,也永远不会忘记了和爷在一起的时光。今日奴婢和爷拜 
别,料想今生今世再无相见之日。有句话,奴婢本该早说,却一直没有这个胆量。今天不?
出来,奴婢是死也不能安生的。奴婢原本并不姓乔,乃是乐户人家的女子。只因母亲与人?
好生了我,得罪了族人,才被迫逃到山西,改嫁与乔家的。这不是什么光彩事,但十四爷?
是奴婢的夫君,今日将别,我不能再瞒着您老。奴婢没有他求,只想再为爷唱一支曲子,?
作拜别,请爷往后多多保重吧。”说完,她走上前来,支起琴架,边泣边唱道: 
  
秋水漫岗,遮不尽碧树凋零蓑草黄!更恰似离人惆怅……道珍重告郎,莫为念妾断肝 
肠。念妾时且向盘石韧草泣数行…… 
  
唱完,她向允禵再次拜倒,然后头也不回地向外面走去。 
  
允禵气塞心头,他仰首向天,大叫一声:“雍正——胤祯!你这样待承自己的兄弟,能 
对得起躺在这陵寝里的圣祖先皇吗?”他抓起那架千年古琴,猛地用力,摔碎在地上…… 
  
遵化事变后三天,年羹尧接到上书房转来的皇上谕令:“着征西大将军年羹尧即刻进京 
述职。”九月二十四日,年羹尧向皇上递上了奏报,说已经起程。雍正皇上立刻又下了谕?
说:“览奏甚是欢喜。一路平安到京,君臣即将相会,快何如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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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真是“快何如之”吗?不!明眼人不难看出,雍正皇上和八爷党之间的争斗已经是你 
死我活,雍正的步子也迈得越来越快了。刘墨林突然遇难,汪景祺到遵化劫持允禵,这些?
不容皇上忽视,也不容他掉以轻心。年羹尧只是双方争夺战中的一个棋子儿,而且主动权?
皇上手里攥着。皇上要他怎样,他敢说不从吗?现在,朝廷上下都在重新估量前途,而近?
咫尺的田文镜、却看不到这个变化,他还是埋头盯着眼前的小事,而不懂得审时度势。 
  
自从处置了晁刘氏一案,田文镜声震天下。胡期恒和车铭卷铺盖滚蛋,更使田文镜志得 
意满。哪想,委派张球署理按察使的第二天,突然接到皇上的朱批谕旨,那上面的语气严?
得让人心惊肉跳。皇上问他,“张球是什么人,尔一保再保,是何缘故”?还说,“但凡?
一有俗念,公亦不公,忠亦不忠,能亦不能矣,朕深惜之”!田文镜一直在走着上坡路,?
还没忘记,当初皇上在方老先生面前夸他“既忠又公且亦能”的情景,那时,他是多么兴 
奋,又是多么得意啊!可现在看了皇上的朱批,他简直是头大眼晕,不知如何才好了。他?
思右想,这件事还得去求邬先生帮忙。邬先生最知道皇上的心思,只有找到他,按他说的?
才不会出事儿,他不敢拿大,更不敢让手下人去惊动邬先生,而是轻装简从,亲自登门去?
见求助。邬思道正在打点行装,准备出门。看见田文镜来到,倒有些吃惊:“哟,是田大?
啊,我正要去见你,可巧你就来了。让你屈尊降贵,我真是不好意思。你快请坐,来人,?
茶!” 
  
田文镜见邬思道满面红光,神情飘逸,不禁羡慕地说:“先生,瞧你这气色,这作派, 
可真像是位活神仙!我田某就是想潇洒也潇洒不起来呀!” 
  
说:“览奏甚是欢喜。一路平安到京,君臣即将相会,快何如之!”也没有带出来,却写?
“文镜大人,这就是官身不自由了,不过做官也有做官的好处。你读过《聊斋》,一定 
还记得蒲留仙说过这样的话:‘出则舆马,入则高堂,堂上一呼,阶下百喏,见者侧定立?
侧目视’,这人上之人的滋味儿,也不是谁都有幸品尝的。大人既然来到舍下,我就免得?
腿了。有一事不得不说,我将返故乡,就此告别。但愿来日车笠相逢,田大人不要视为路 
人,对我也‘侧目而视’,我就心满意足了。哈哈哈哈……” 
  
田文镜一惊,他看了一下已经整好的行装问:“怎么,先生要走?你不在河南就馆 
了?” 
  
“唉,大人哪里知道,我盼这一天盼得好苦呀!原来我曾想方设法让你讨厌我,把我赶 
走就完事了。可是,我离开河南,从南京又转到北京,到末了还得回到这里。这次是宝亲?
替我求了皇上,他才恩准我回家养老的。皇上待我如此,真让我不知说什么才好。” 
  
田文镜知道邬思道是早晚要走的,却没有想到会这么快,他恋恋不舍地说:“先生,你 
走了,我可怎么办呢?你瞧,皇上给我下了朱批,我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回奏才好。” 
  
邬思道接过朱批来一看,笑了:“这区区小事,至于你犯了愁肠吗?张球好,你就给皇 
上写个奏辩;他不好,你就老老实实地认个错,说自己有‘失察之罪’,不就完了?” 
  
田文镜说:“邬先生你不知道,这里面有文章啊!胡期恒到北京后,不定怎么在主子面 
前说我的坏话呢?年羹尧也不能让我过清心日子。他们这是在找我的事儿啊!” 
  
说:“览奏甚是欢喜。一路平安到京,君臣即将相会,快何如之!”也没有带出来,却写?
邬思道开怀大笑:“你呀,你也不想想,从诺敏一案到现在,你整治了年羹尧多少人? 
假如不是我在这里,年某还投鼠忌器的话,他早就把你拿掉了,还能让你等到今天?” 
  
“可是你……你却要去了……” 
  
“文镜兄,你不明事理啊!你是二十岁就当上县丞的,直到先帝大行时,一共做了四十 
年的官,才从八品熬到六品。可是,皇上登基到如今的二年里,你却从六品小官,做到了?
疆大吏。这超次的升迁,难道只是让你过过官儿瘾的吗?你要真是这样想,这‘辜恩’二?
的罪名,你是绝对逃不掉的。不说别人,连我都不能饶过你。” 
  
田文镜一脸茫然地看着邬思道:“先生,眼下隆科多倒了,年羹尧就要进上书房。我扳 
倒了胡期恒,就得罪了年羹尧。我看,我早晚也得栽到他的手中。就是不倒,这夹板气让?
受到那天才算一站呢?” 
  
邬思道仰天大笑:“唉,你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我告诉你,自古以来耳目最灵通,也 
最了解下情的,莫过于当今皇上。你以为是你把胡期恒扳倒的吗?错了!单就河南的事情?
说,每天不知道有多少奏折直达九重。单凭你是绝对不能把他挤走的,你也曾挤兑过我,?
如愿以偿吗?” 
  
两人正说着时,毕镇远也找到了这里,他是给田文镜送密折匣子来的。田文镜接过来, 
先向那个小匣子打了一躬,才恭恭敬敬地打开来。看着,看着,他自失地笑了笑说:“先 
生,你不愧是高人,说得一点不错!瞧,皇上在这封朱批中说,张球是个邪恶之人,我田?

是受了他的骗而不自知的。看来,皇上原谅我了。唉,过去我真是糊涂,放着你这位好师?
不用,还只想把你挤走。现在我明白了,可你又要走了。” 
  
毕镇远一听这话忙问:“怎么,邬先生要走?咳,你不该走呀!到哪里去找田大人这样 
的好东家呢?” 
  
邬思道说:“毕老夫子,实话告诉你,我本来就不是绍兴师爷的那块料子。你们不是说 
我拿的钱太多吗?你看……”他往大柜子上一指,“那上边放的全都是银票,我从田大人?
拿到的,一文不少全在这里。昔日关云长能挂印封金,邬思道虽然不才,也同样能拂袖南 
山!” 
  
“先生……” 
  
“你听我说。”邬思道拦住了他,“你那个‘三不吃黑’我已领教了。但我要告诉,只 
有这些,还不能算是个好师爷,了不起,也只能保全自己而已。你还得学会给中丞大人多?
些好主意,多干些实事才行。田大人,毕师爷是个人才,假如我保他在五年内混个知府,?
能答应吗?” 
  
“这有何难!”田文镜一口就答应了,“毕老先生,今天邬先生既然把话说到这里,我 
什么都可以答应。从今天起,你就把刑名、钱粮和书启三房师爷全都兼起来。你先回去,?
会儿我和邬先生说完话,再和你详谈。” 
  
生,你不愧是高人,说得一点不错!瞧,皇上在这封朱批中说,张球是个邪恶之人,我田?
毕镇远走了以后,田 木党 挚地对邬思道说:“唉,我这个人,从前确实是器量太浅 
了。不能容人,心里又放不下一点事儿。你知道,我一心一意地想报皇上的知遇之恩,也?
干一番大事业的。可是,先生你看,如今的风气能让人干好吗?你要做事,就要先得罪权 
势;可得罪了他们,你就什么事情也做不成了。这……这叫人怎么说好呢?” 
  
邬思道架着双拐,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子,过了好久,他才长叹一声说:“唉,何尝你 
是如此,就连当今皇上也和你想的一模一样。” 
  
“什么,什么?你……” 
  
“你没有看到吗?皇上要‘振数百年颓风’,他就要得罪几乎所有的人哪!当年,皇上 
在藩邸时,就曾以‘孤臣’自许,如今,他真正地成了孤家寡人了。别看他高坐在龙位之 
上,其实他也是在荆棘中一步步地走着啊!正因为皇上自己是孤臣出身,是在饱受挤兑、?
制之中冲杀出来的。所以,他才最能赏识孤臣,保护孤臣。甚至,谁受的压力越大,他就?
要保护谁。” 
  
田文镜似乎是明白了一些,但他却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邬思道问:“文镜兄,你想做一个什么样的臣子呢?是寻常巡抚,还是一代名臣?” 
  
田文镜瞠目结舌地说:“先生取笑了。我这样辛辛苦苦的所为何来?我当然是想做一代 
名臣了。” 
名臣了。”是高人,说得一点不错!瞧,皇上在这封朱批中说,张球是个邪恶之人,我田?
  
邬思道从匣子里取出一个密封完好的奏折来,含着微笑推到田文镜面前。田文镜觉得诧 
异,忙要去拆,却被邬思道拦住了:“哎,别拆,别拆!一拆它就不灵了。” 
  
田文镜鄂然地看着这位既神密又可亲的人,却听他笑着说:“中丞大人,你既然想做个 
名臣,在下就送你这件功名。你只需在封皮上签上‘臣田文镜’四个字,再加上你 哺а妹 
的关防就行了。别的你一概用不着去管,我保你自有效用。” 
  
田文镜怀着狐疑,盯着这小匣子看了很久才问:“先生,这不是平常的事情,这是呈给 
皇上的奏折呀!万一皇上问起来,而我却是一问三不知,那不就露馅了吗?” 
  
邬思道笑笑说:“我岂肯误你!你必须今天就把这折子发出去。我明天就要走了,我将 
会留下信来,你看了自然就能明白。老实说,这份折子,我化费的心血最多。原来并不想?
你,是想让李卫小朋友得点彩头的。今日咱们有缘,就作为临别礼物送给你好了。你要是?
不过,就请还给我;信得过,就请立即以六百里加急拜发。” 
  
田文镜不得不信,也不敢不信。他拿起那份奏折,小心翼翼地揣在怀里。他想说点什 
么,可是,想来想去,竟不知怎样才能说清自己的心思:“先生,我……我告辞了……” 
  
第二天,邬思道吃过田文镜专为他设的送行酒,一乘大轿把这位“帝师”送上了回乡之 
路,跟在田文镜后面的毕镇远说:“大人,邬先生叫在下把这件东西交给你。” 
  
名臣了。”是高人,说得一点不错!瞧,皇上在这封朱批中说,张球是个邪恶之人,我田?
田文镜接过来一看,原来是一封留言,上边只有短短的几行字: 
  
吾将南行,从此永诀于官场矣!感念同事共主之谊,临别代写奏折,题为“参年羹尧辜 
恩背主结党乱政十二大罪”。此折上达天听之时,即为年羹尧势刀崩溃之日。谓予不信,?
拭目以待。吾此举并非为君任上之情,乃报昔日大觉寺仗义执言之义,请君细思之。 
  
邬思道顿首再拜 
  
田文镜看了大吃一惊:大觉寺?哦,原来是他……田文镜的思绪回到十七年前那个惊风 
黑雨之夜…… 
  
田文镜和李绂两人在黑风黄水店遇难,并被四王爷胤祯搭救。他们俩辗转来到北京,要 
参加今科的贡试。因为城里早已人满为患,他们便借住在大觉寺里,这天夜里,北京城大?
滂沱,一片漆黑。一个像是被人追赶的瘸子,奔命挣扎着来到大觉寺山门外边。他浑身精 
湿,还正在发着高烧。惊恐、疑惧、奔波和劳累,已经消耗掉他身上所有精力,刚到寺院?
口就一头跌倒在地,人事不省了。和尚们将他抬进寺里,用姜汤灌,金针刺,他都全然不?
不动。可是,就在这关口,却有一队兵丁闯了进来。他们一见这个倒在地上的瘸书生,就?
动手去拉。正在这里攻读的田文镜和李绂,见此情景,站出来喝问:“你们这是要干什 
么?” 
  
一个像是头目的人走上前来,张牙舞爪地说:“去去去,几个臭举子,也想管爷们儿的 
事?这是个受到朝廷通缉的逃犯,我们要带他回去!你们都给我滚开!” 
岸裰耍姨锬 
  
田文镜平日就爱打抱不平,他站出来说话了:“不对吧?他明明是个残疾人,怎么可能 
从大狱中逃出来呢?你们是不是弄错了?” 
  
哪知,这句话不说还好,一说倒惹得那位军爷上了火:“嘿嘿,想挡道儿吗?你小子也 
不摸摸自己的脑袋,看它结实不结实,再问问爷们儿是哪个衙门的?爷看你一定是吃饱了?
的,给爷靠边站着去!” 
  
李绂见他们这么不讲理也生气了,他站出来问:“请问:你们有顺天府的拘票吗?” 
  
那人更是无礼,张口就骂上了:“去你妈的,老子拿人从来就用不着顺天府管!你再多 
管闲事,小心老子将你也一并拿下了。” 
  
田文镜上了倔劲,他上前一步说:“嘿,新鲜!你们既没有顺天府的传票,就是私意捉 
人、草菅人命。要知道,这不是天高皇帝远的地方,这里是北京!天子脚下,帝辇之旁,?
规矩也有王法,怎能容你这样胡来?拿出顺天府的传票来,你们就提人;拿不出顺天府的?
书,你们就从这里乖乖地走开!不然的话,我就要诉之官府了!” 
  
吵吵闹闹之中,惊动了庙里的和尚,也惊动了在此用功的举子们。大家一拥而上,把这 
几个兵痞子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的,又七言八语,说个不停。人人都说他们无理,也人?
都为那个瘸子叫屈。庙里的主持也出来了,一问之下,这几个人果然没有顺天府的拘票和?
票。他们见犯了众怒,也只好灰溜溜地走了。 
票。他们见犯了众怒,也只好灰溜溜地走了。回去!你们都给我滚开!”邪恶之人,我田?
  
兵丁们走过之后,举子们再看那瘸书生时,只见他早已奄奄一息了。后来经众人多方救 
治,才渐渐醒了过来。说起夜里兵丁追杀之事,瘸书生感激不尽。但他只表明自己不是逃 
犯,对前来追赶他的人,却只字不提,对自己的遭遇和处境,更是讳莫如深。天刚发亮,?
是住在这里的一个狗肉和尚便把他接走了…… 
  
这件事,田文镜知道的并不完全。其实,邬思道那天所以被迫杀,还是因为金府的事。 
邬思道的姑夫金玉泽和凤姑的丈夫党逢恩投靠了八爷,要拿邬思道去领功。后来,兰草儿?
助他逃出了金家。他一路跌跌撞撞地逃到了大觉寺,又昏死在这里。最后救了他的是性音?
尚。而他所以要救邬思道却正是奉了四爷胤祯的命令。从此以后,邬思道就成了四爷身边?
足轻重的人物,也为四爷终于登基为帝立下了汗马功劳。可是,直到今天,他才向当年在?
觉寺仗义执言的田文镜说出了真相,也表示了谢意。他假如不说,田文镜哪能想得到这些 
呢? 
  
田文镜终于明白了!邬思道不计较他说长道短,更不惧他的挤兑,定要到他这里来当师 
爷,原来是奉了皇上的旨意。皇上这是在保护他田文镜,也是要成全他这个孤臣呀!怪不?
邬思道那么能耐,那么自信,又那么的见识深远。他的确是个奇才,也早就应该离开这是?
之地了。令人庆幸的是,他也终于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师爷毕镇远走到近前说:“东翁,昨天夜里,我曾与邬先生彻夜长谈。他的学问,他的 
才智,都是一般人难望项背的。据我看,他真可称得上是一位绝代杰士!他能在皇上身边?
年,参与了那么多的纠纷和争斗,又能够全身而退,实在是古今罕见!”大人,你没有能?

住他,不是你心意不诚,而是他不得不走啊!他给你留下的又岂止是一封奏折?他留下的?
皇上待你的一片心意啊!你放心吧,邬先生这样的人,是绝对不会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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