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istory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coco (缥缈公主), 信区: History
标  题: 城难旧事33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Sun Jun  3 15:25:17 2001), 转信

发信人: Puff (The Magic Dragon), 信区: History
发信站: BBS 水木清华站 (Tue Dec 15 02:23:54 1998)

发信人: libo (利未), 信区: History
标  题: 城难旧事33
发信站: The unknown SPACE (Sun Dec 13 22:36:40 1998), 转信

                         石破天惊要一杆枪

    有一天，又有一位我营上的士兵找到我的住处来，他满面怒容，神色凝重，一看到
了我，劈头就是一句：
    “营长，俺憋不住啦！”
    那时节，我们住在意国总领事馆的难友，已经在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天天排
队买救济米开伙煮饭了。我以为这位弟兄“憋”不住的饿狠了吧，当下就善言相慰，告
诉他说：
    “处在现在这种状况下，我们只求保住性命，逃出南京，将来总有跟日本鬼子算帐
的一天，你别焦躁，我给你去盛饭吃！”

    可是，我没想到，这位弟兄竟会把我拉住了，他简洁有力地说：
    “不，营长，俺是给日本鬼子拉了夫！”
    我很诧异地问：
    “拉了夫？”
    “恩。”他肯定地回答，又倾诉般地说：“那份罪，简直不是人受的！”
    我不再想听那种重复叙述的悲惨故事了，便喊着他的名字亲切地说：
    “我去给你盛饭，让你先把肚皮填饱。”
                                                               

    然而，他却石破天惊地说：
    “报告营长，俺现在什么都吃不下，俺只要营长给我一支枪。”
    我大吃一惊地问：
    “你要枪干吗？”
    他直截了当地回答：
    “俺要去跟日本鬼子拼！”
    我率直地拒绝了他，断然地说：
    “不行！现在还没有到咱们跟鬼子拼命的时候。”
    “为什么？”
    我只好简明扼要地告诉他：
    “拿鸡蛋跟石头碰，划不来。”
    “没什么划得来划不来的，营长，”他还在气壮如山地说：“您给俺一杆枪，俺上
街去打日本鬼子，打一个，俺够本，打两个，俺赚了。”

    我摇摇头，一声长叹地说：
    “不行，这不是我们个人的问题。”
    “怎的不是俺一个人的问题呢？营长，”他目眦几裂地道：“俺这条命，原是俺自
己的呀！”

    “不错，性命是你自己的。”我只好不厌其详地开导他：“可是，你要知道你这样
做将会产生什么后果。难民区里有30多万避难的同胞，鬼子正在大举搜寻我军和枪械，
他们是不分青红皂白乱杀人的。你舍了自己的性命不要，去拼掉几个日本鬼子，那只是 
匹夫之勇，逞一时之快。然后又将有多少无辜的同胞给他们殉葬？这些个严重的问题，
你都想过没有？”

    这位弟兄委实是气急了，他对我苦口婆心地开导与劝戒，一概置若罔闻。仍然在缠
住我，非让我给他一支枪不可，他甚至于说：
    “营长，您不给俺枪，俺就用石头，棍子，好歹也拼掉几个鬼子兵！”
    惟恐他一时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认真做了出来，让日本鬼子兴风作浪，连累了大
众。迫不得已，便提高声浪喝问他道：
    “你是不是我的部下？”
    教导总队的官兵，都是训练有素，以服从为天职的。果然，他一见我疾言厉色，高
声喝问，立刻就地立正，应声答道：
    “是的。”
    我再问他一句：
    “你听不听话！”
    “听！”
    “那么，你现在就给我走！走出大门以后，把我方才所讲的话，在脑子里一遍又一
遍地想。想通了，你再决定你自己应该怎么办？”
    “是！”

    他跟我敬了一个礼，向后转，大踏步地走出大门口。他一离去，难友们便纷纷地走
过来，和我讨论。他们亲眼目击了这一幕，一致认为，那位弟兄一出大门，仍旧会“小
不忍则乱大谋”，不记一切后果，跟日本鬼子干上的。我则摇头微笑，肯定地说：     
    “不会的，我有把握，他一定能把我所讲的道理想通。再则，教导总队从来没有出
过不服从命令的官兵。”

    从那天以后，我始终不曾见着那位同仇敌忾、视死如归的好弟兄，甚至，连他的名
字我都记不起来了。不过时至今天，他的面貌仍深刻地留在我的记忆里，他比我年轻得
多，时今应仍健在人世，谨在此寄予我衷心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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