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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coco (缥缈公主), 信区: History
标 题: 北京,谁知道真相?(20) 牺牲!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Sun Jun 3 15:25:43 2001), 转信
发信人: baobd (心情), 信区: History
发信站: BBS 水木清华站 (Sat Dec 9 17:45:50 2000)
牺牲
大样送到。我改后,交给老总签发付印。
临走,老总说,他已经和小R说了,明天务必拿回点儿东西。又说,你再看看还能从三位
死者身上"挖"点儿什么东西。我说再看看吧。
回到办公室,我拿出光明日报,按日期排好了顺序,开始读许杏虎的《战地日记》。不
知为什么,心情竟与刚才读邵云环的那几篇通讯时有些不一样。能从邵云环和许杏虎的
文章中找到点什么线索,"挖"点什么东西出来么?
许杏虎的战地日记标题只有一个,每次都用"亲历炮火"这同一个标题,日期不同而已。
第一篇:"亲历炮火"
"一九九九年三月二十四日,星期三,晴,黑山"
"北约的空中打击是今晚八点左右开始的。想不到当我们还在黑山出差的时候,战争就开
始了,而就在几分钟以前还是和平。对我们来说,其间只有十分钟的时间可以去为战争
的到来做好准备,因为在七点五十分,我们同贝尔格莱德进行的通话无故中断了,怎么
试也未能再联系上,不会想到原因就在于战争到来了。"
......
"波德戈里察机场传来的爆炸声使我清醒地认识到,我们正处在一个比科索沃还危险的位
置。黑山面向恶德里亚海,在崇山峻岭中,隐蔽着南斯拉夫军队的主要防空力量,这里
正是北约首批攻击的目标和重点轰炸的对象。"
"此刻,从旅馆二层的窗外望去,天空晴朗。来到旅馆外,没有行人,没有灯火,没有过
往的车辆,只有风在刮,看不见的导弹在天上飞。黑山电视台录制下导弹的呼啸声,并
在晚上十二点左右播放出来。那种导弹飞过嗖嗖的声音,听起来恐怕会使不少人心悸。
"让我最着急的是,在这最需要同朋友和外界联系、与报社联系的时刻,所有的通讯手段
都使用不上了。我们像被困的野兽,楼上楼下来回转。平时冷冷清清的大厅,一时人多
了起来,许多长途联运的司机再也不敢像平时那样连夜赶路,来到旅馆寻找躲避之所。
他们一边吸烟,一边谈论着北约究竟想干什么。二十二时左右,四五辆大轿车及七八辆
小汽车疾驶至旅馆门口,身着制服的警察下车后,这些车辆又匆匆离去。总共来了二百
多名警察,不知来此干什么,但肯定与刚刚发生的战争有关。"
许杏虎的日记还算客观。只记录所见所闻,没有邵云环所写通讯中那种表现强烈的作者
自己的感情好恶。起码有一些信息,如"总共来了二百多名警察"等,这是我对许杏虎日
记的第一印象。
"三月二十五日,星期四,晴,黑山――贝尔格莱德"
"凌晨三点十五分,从贝尔格莱德来的电话让我们激动起来,终于能同外界联系上了。我
到窗前看了看,城中一片黑暗。我马上同报社编辑部联系,通完电话,稍事休息,我和
妻子便打点行李,踏上返回贝尔格莱德的路途。"
"一路颠簸,我们回到贝尔格莱德。此时才下午三点,但城内的寂静让我们觉得陌生,炮
火把人都逼到地窖去了。我们马上面临一个大问题,车辆没油了,近五百公里的山路把
我们累得够呛,也耗尽了车辆的汽车,而此时的南斯拉夫已对燃料实行管制,所有油库
只对军车、警车及急救车开放。我们平时去的专门为外交机构加油的油库已关门。为了
不影响此后大量的采访,我只能大胆去闯一闯。第一个加油站,不给;第二、第三还是
不给。终于在第四个加油站,我看到了希望,工作人员和在场的一名警察,听说我是中
国记者,答应给我们加油,遗憾的是他们没有无铅汽油,于是让我去‘游击队体育场’
附近的加油站试一试。最后,我们在第六个加油站获得成功,也许是撞上了好运,但工
作人员表示以后就难说了。"
......
"晚上,路灯熄了,也很少有灯光从窗户透出,外面近乎漆黑。打开电视,平时乱七八糟
的私营频道还在,但全都换上了塞尔维亚电视台的画面。
......
还记得邵云环写的"......在每一个电视频道上......人们用歌声激励斗志,呼唤和平.
....."这句话吗?"每一个电视频道"为什么只有一种节目,许杏虎为我们作了解答,尽
管他称那是"乱七八糟",可给你的信息是毕竟"平时"这些"乱七八糟"的频道还可以存在
。
受过党报阅读训练的人,是可以从许杏虎的"日记"中读出大量信息的。
比如,中国政府在外交上坚决站在南斯拉夫一边,那么,这种外交为普通中国人带来了
什么利益,中国人在南斯拉夫的待遇如何,中国人在南斯拉夫人眼中究竟是什么形象?
记得吕岩松的一篇文章中写道,中国记者出去采访时所受到的待遇一点也不比西方记者
好,他就有过采访器材被扣留,最后是南斯拉夫外交部出面才去会等经历。
"三月二十六日,星期五,晴,贝尔格莱德"
......
"到市中心买手电、应急灯,跑了几个商店,不是关门不营业,就是没货,只好放弃;退
而求其次,买了一些蜡烛。市内车辆很少。"
"来到被炸的UTVA飞机制造厂采访,出现在我眼前的是废墟一片。北约真够狠的。两万多
平方米的厂房已被炸得七零八落,所有窗户的玻璃没有一块幸存......另一个仓库被一
枚导弹击中,但并没有引爆,导弹从屋顶穿入,扎到地底下,在地下穿行六七米左右后
,弹头飞出地面,打在五十米开外的大门上,被门紧紧卡住,而弹体则留在地下。"
......
"在美国和德国大使馆附近采访,停车时,刚好看到一个熟悉牌子的车在装行李,原来是
波兰大使正在准备撤离。"
"今天是我三十一岁生日,没有蛋糕,虽已买了蜡烛,但那是备战写稿用的,没舍得点。
"
......
现在读这篇日记,分明能感到日记中那些平淡语言中的动人之处。三十一岁,没有蛋糕
,蜡烛也没舍得点......还不是战争的匮乏造成的么?
再回忆一下邵云环在这一天发回的通讯中所说:"......生活依旧如常。商店照常营业,
人们安静地采购可以长期储存的东西,并未出现抢购现象。有些商店上午脱销的商品,
下午就补充上了货源......"可是,许杏虎却说:"到市中心买手电、应急灯,跑了几个
商店,不是关门不营业,就是没货,只好放弃;退而求其次,买了一些蜡烛。"也许是许
杏虎只是在上午去的商店,下午没有再去?
"三月二十七日,星期六,阴间晴"
"菜市场还开着,卖菜的人只有几个,买的人也不多,菜也不多。水果还有些,苹果、香
蕉、橙子都有。"
"当天,一架美国F-117隐形战机在距贝尔格莱德六十公里处被击落,极大地鼓舞了南斯
夫人民的斗志。我们中国记者也为之高兴。"
"电视上,一段画面给我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在防空洞中,记者采访一个四岁的小男
孩。记者:尼古拉,你害怕吗?小孩:我怕。记者:你怕什么?小孩:他们扔炸弹!"
......
惧怕战争,是人们极力地避免战争的重要原因之一。对战争的恐惧,并不是什么难于启
齿的事。有的时候,对战争的无畏,倒是常常导致罪恶。
也许,还有另一面,这就是同为记者的邵云环看到的一面:"在全国各地,人们每天都举
行各种集会,发表演说,表示将以一切手段捍卫自由......当记者问他们对北约空袭果
真不怕吗?回答是,怕又怎样呢?正如一位中学俄语女教师所说:‘我们已经习惯了北
约的威胁’。"
"果真不怕吗?"
"三月二十八日,星期天,阴转雨"
"清晨,我们被六声爆炸惊醒,连玻璃都震得‘咣当、咣当’直响。爆炸地点距离我的住
处其实并不近,但爆炸声依然很大。此后空袭警报才响起,前几天的警报一直是很准的
,总是在拉响后五六分钟才传来爆炸声。"
"我和朱颖意识到需要储藏一些食品了。食品超市的货架上,面包、牛奶、肉类充足供应
,但能够储藏的饼干、通心粉等严重缺乏。走出商店后,我们又觉得该兑换点儿钱,向
街头的小贩一打听,第纳尔与美元的比价没有因为战争而变化,通货膨胀的现象没有出
现。"
"中午十二时,来到市中心的‘共和国广场’,只见人头攒动,震耳的音乐声响彻四方,
一万人在此参加由贝市青年联合会组织的‘歌声鼓舞我们’反战音乐会"
"......此刻,我看到一幕震憾人心的景象:一位年轻的妈妈打着伞静静地驻立在人群边
,身旁是她年幼的儿子,小小的后背贴着大大的靶心,而少妇明显隆起的腹部也同样是
一个大大的靶心,她对我们说:‘我不希望我的孩子在炮火中出生!’"
......
"向北京传去一稿,报道‘歌声鼓舞我们’音乐会(待续)。"
第二篇《战地日记》,首先说明了为什么光明日报记者站搬进了中国大使馆。把整篇文
章大概扫一遍,很容易发现"坐到北约那边去了"的"屁股"已经大大地挪开了......
"三月二十九日,星期一,阴间雨"
"形势越来越紧张。在大使的照顾下,我们和人民日报记者临时搬到使馆住。我们原来住
的地方接近郊区,附近有一些军事设施和机构,出门左前方三百米是一家坦克修理厂,
而右边不到两公里处则是警官学院、安全研究所及军事医学科学院。这些都是北约空袭
的目标。"
"中午去军队新闻中心办理战时记者卡。在大厅填完表格后,管理人员给编了一个号,让
进去等。刚一进门,就被一人截住,让我靠在墙边,把我给搞懵了,原来是要现照证件
像。"
"......贝尔格莱德以北的巴达伊尼察是被炸得最惨的一个,我前去采访时,三十公里的
路程开了五十公里才找到,主要是因为匆忙赶路而看错了路牌。到了目的地,我被挡在
被炸目标一公里外,军人不让进,刚办的战时记者证也不管用,说是必须有总参谋部的
‘绿色采访许可’才放行。我只好转移。路上的一位行人告诉我,巴达伊尼察至少已被
轰炸四次了,一个重要的军用机场在那里,附近的居民是有准备的,这里的伤亡不大。
"
"转赴昨天挨炸的机场,二十四日战争爆发后机场就彻底关闭了,此时空荡荡的机场外找
不到一个人可以了解情况。四处都是传来轰炸声,天空中冒着火光,电视里播放了这些
情景。我尽一切可能搜集素材赶写稿子。"
......
"三月三十一日,星期二,晴有风"
"白天相对平静,警报声一直没有响起,大概同俄总理普里马科夫的来访有关。但在他的
飞机离开后几分钟,警报就开始了。"
......
"今天人们都在期待俄总理的来访能带来积极成果。由于我们住到使馆后就没有国际长途
能往编辑部发传真了,而回家去发又耗不起汽油,电子邮件没保障,发稿成了一个大难
题。手机有时与国内也联系不上,只好先将稿子发到巴黎、维也纳或罗马等记者站,再
请他们转发,巴黎站丁一凡的大力配合,极大地鼓舞了我的工作热情。"
"三月三十一日,星期三,晴"
"和平斡旋失败了,......"
"在外面采访,有时自己都搞不清楚有警报还是没警报。在街上,我向人们索要‘靶心’
,他们给了我一大把。‘靶心’很受欢迎,到处都能见到,连电视台播音员胸前都戴着
,我车前车后各摆一个。在南朋友的提醒下,我用塞文把‘中国记者’几个大字写在一
张大纸上,放在车里并在停车时拿出来在车前显眼处......"
......
"四月一日,星期四,多云"
"......北约的轰炸已不择手段,令所有的人愤怒不已......"
"站在我曾经数次踏上的、不复存在的佩特洛瓦莱丁旧楼下,望着对岸的古城堡,望着上
游不远处法西斯在二战中轰炸诺维隆德时留下的两座桥墩,我禁不住热泪滚滚。北约为
什么要与热爱和平的人民为敌?......回来的途中,我们顺路拐向布买诺乌契村――美
国F-117A被击落的地方。又被军人拒之村外。在我们再三请求下,他们答应让看一下飞
机的部分残骸,随后打开停在路边的一辆车子的后门,里面有三块碎片,看不出同其他
飞机的碎片有何区别,我们提出要看一下机彀部分,主要是想亲眼看一下使F-117A隐形
的材料,对方说已经封存了。"
......
"傍晚时分,南石油公司答应给中国使馆的车辆一些汽油,但只限每辆三十升,这对我们
记者来说是远远不够的,但也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待续)"
第三篇日记:"四月二日,星期五,阴有小雨"
"不知是阴雨天气影响了北约了空袭计划,还是梵蒂冈外长访南后和平斡旋见初效,白天
没有听到一声警报。我和在多数人一样,更愿意相信后一点,希望和平会在某一天到来
。"
"朱颖看到我被战争搞得太疲惫了,劝我出去散散步,清醒一下头脑。从使馆走到多瑙河
边,只需五分钟。我像发现奇迹一样看到,多瑙河碧波荡漾,堤岸上叶叶绿草中映着各
色的小花,使春天显得生机盎然。我心想,难道战争踏着春天的步伐来到这片土地?那
么宁可不要春天,也不要这残酷的战争。"
......
"可能是这些天连续使用国际长途,电信公司担心透支费用,把我的手机给停掉了。真急
死我了,往服务部跑了两回,排了一个小时的队,又补交了一些,总算把问题解决了。
"
......
"十时,空袭警报又来了,我们两人来到位于新贝的二十九号住宅区的防空洞采访。这里
地方很大,像一个大车库,密密麻麻排着像火车卧铺一样的简易双层床,有一千多个床
位,主要安排老人和孩子睡在里面。陪同我们采访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据他介
绍,当时里约有六百人,最多时曾经有过一千五百人在这里过夜,但这也只是整个住宅
区居民的三分之一......虽然洞里有通风设备,但空气仍不好,灯光比较昏暗。人们的
脸色都流露出不安的表情,不像在多瑙河边见到的,但说起话来还是底气十足......"
"临近的二十八区防空洞较小,里面也很冷,我们在那里看到不足百人......"
"四月三日,星期六,晴间多云"
......
"联盟内务部及塞尔维亚内务部的两座大楼是在零点四十五分被北约的导弹击中的,半个
小时后,我和人民日报记者赶到现场。"
......
"大火后面约五十米处就是贝尔格莱德妇产医院,我们的车子就在附近。医院不让进去采
访,但一位医生告诉我,目前院内有七十个刚出生一小时至四天的婴儿,他们已被转移
至一间安全的房间,母亲们情绪尚安定。他证实,该医院的一些玻璃被震碎。"
"上午十时,我们又赶赴现场。大火已使塞内务部大楼完全倒塌,废墟上还冒着浓浓黑烟
,对面的联盟内务部还能勉强看出原来的样子。距此不足二百米的地方是美国、德国、
加拿大、克罗地亚使馆。"
"当我在拍摄废墟照片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一名便衣警察风一样冲到我们的面前,
极迅速地出示了一下他的证件,劈手将相机夺走,不由分说地把胶卷拉出来曝了光。我
一阵心痛,凌晨冒着生命危险拍到的镜头,一瞬间就被毁了。连轰炸都没有害怕的朱颖
,此时委屈得眼泪夺眶而出。所幸运的是,凌晨的镜头在前一胶卷里还幸存两三张,这
将是我珍贵的纪念。许多记者的摄像机和照相机都被没收了,几天后才能取回......(
待续)"
看到这儿,我又回想起了新华社和光明责任人在谴责美国时所说的"对全世界新闻工作者
的正当采访权利的严重蹂躏",和"对全世界新闻工作者履行新闻报道神圣职责的公然挑
战"。
第四篇日记:
"四月四日,星期日,晴"
"今天是天主教的复活节,南联盟单方面在科索沃停火。但北约的导弹依然早早就投向贝
尔格莱德。"
......
"由于南新闻部门通知太仓促,上午错过了集体采访热力厂的机会,下午自己跑一趟。附
近的空气里还弥漫着浓浓的油烟味。厂房没权决定我是否可以进厂区采访。经理亲自到
大门口来向我解释,说今天不行,我坚持让他再打电话争取争取,结果仍是徒劳......
后来我绕到院墙的另一侧,走到毗厂而住的几户茨冈人打听情况。这时几个正在玩耍的
小男孩过来,主动让我看他们捡到的炸弹碎片,一块是黑色的,中指那么大小,其比重
像铅似的,另一块很小,是银色的。我要求留作纪念,他们痛快地答应了,说是家中还
有大块的。这使我想起至今还后悔的一件事,三月二十八日,南军方组织记者去参观击
落的F-117A隐形战机,我没有得到通知,也就没能去现场,那天去的记者全都得到了一
小块机身的碎彀,那是能防雷达的。"
"报道说连着几天都有难民从科索沃到贝尔格莱德来,然后再疏散到其他地方去,但白天
见不着人。于是我半夜去火车站堵。我在十二点二十分到达那里时,科索沃来的火车已
经到了,这次来的难民不多,只有七八十个,而且很快就被有组织地拉走了。在一间旅
客休息室里,我见到了一百多名阿族难民,他们中有四十二人是要在当晚返回科索沃的
,其中一位阿族人对我说,他之所以要回去,是因为在外国流亡了一个月后,觉得还是
在家里好。红十字会的值班女医生向我介绍,现在每天都有一些阿族人想回到科索沃,
政府及红十字会提供了所有的费用和力所能及的安全保障。"
阿族难民还是不愿生活在塞尔维亚。这是该篇日记透露的信息?
四月五日,星期一,晴。
......
"......果然在清晨四点三十分,好不容易才进入梦乡的我们,被四周更加剧烈的爆炸惊
醒,整个使馆的大楼都随之震动了起来,窗户发出一阵阵的轰鸣。这次导弹落得更近了
,目标是距使馆不足两公里的南防空部队司令部......二十分钟后我们匆匆赶到现场,
火已经被扑灭,司令部临街的楼倒塌了,周围的建筑物除了玻璃碎了没有其他损坏。"
"北约的轰炸之所以能够相当准确地击中目标,与分散在南境内的一些‘南奸’分子分不
开,据说这些人收集由北约无人驾驶飞机投下的‘电子盒’,安放在目标附近,为导弹
导航。这是多么卑鄙而可耻的行为!"
"傍晚,我去看望一位南联盟的朋友,给他送一点烟。从轰炸开始到现在,南香烟严重供
不应求,主要是因为走私入境的香烟明显少了。他一再感谢我,说我帮了他的大忙。"
"南奸"?看来,"团结一心,同仇敌忾"也有例外。
四月六日,星期二,晴。
"五十八年前的今天,一九四一年四月六日,德国纳粹发动对南斯拉夫贝尔格莱德的空袭
。三万余市民今天走上街头,反对北约在五十八年后的野蛮行为......"
"大街上又恢复了往日的繁忙,由于政府已决定每月每辆车有三十公升的汽车供应,行驶
的车子也渐渐多了,所有问到的人都说‘不怕轰炸’,‘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没有顾虑
’。公园里、咖啡馆里传出的欢笑多了。多瑙河边有不少人在悠闲地钓鱼,风景宜人的
堤岸上,骑着自行车锻炼的人川流不息,滑旱冰的小孩你追我赶,草地里还有人在晒阳
光浴!我们有一瞬间的恍惚,真有些怀疑战争是否已经过去,但这就是贝尔格莱德人在
战争下的生活。"
"连着好几天,空袭警报总是在晚八时左右响起。我想,可能是因为北约在白天受到南军
队的顽强抵抗,遭受了不小的损失,现在只能在夜间偷偷摸摸地轰炸了。"
四月七日,星期三,晴
中午将近十二点,正在外面采访时,军方新闻中心通知,正组织部分记者到科索沃首府
普里什蒂那采访,二十分钟后出发。机会难得,我毫不犹豫地赶了过去。由于只有一辆
车,不少人没能如愿前去。坐上车,我意识到这是一次风险极大的采访活动......
进入科索沃境后,一辆等候的军车前来为我们护驾,走在前面,车上五名全副武装的军
人手持冲锋枪,冲着前、左、左三个方向,毫不懈怠。这时,路上除了偶尔见到的几辆
装甲车外,没有其他车辆和行人,路边的房屋有的被烧毁,但绝大部分都是好的,可不
见有人住在里面。
......市民只好逃难去了,城市里几乎没有任何声音。在三个小时的采访中,我总共遇
到不足百人,说是市民们躲到防空洞去了,但值得怀疑。
采访中我看到二十来个阿族人手提旅行包,沿着铁路走,猜想可能是出去逃难的人,但
很快就看到他们向一片住宅区拐了过去,而且那边有不少的小孩在路边玩。看来不是所
有的阿族人都走光了。
北约的导弹好像是长了眼睛,指哪儿打哪儿,但他们的将军和西方政客们却又是睁着眼
瞎,对科索沃惨状视而不见,对老百姓的生命财产安全视而不见。
......
这是一次特殊的采访,八十名前去的记者中,几乎没人有时间进行准备,因此根本没带
干粮和水,都希望在普里什蒂那买一些,谁知那里是一派萧条,很少能见到行人,哪有
什么商店、餐馆卖东西,即使有也没时间去找。从车辆出发到返回的十二个半小时的颠
簸和忙碌中,我和大家一样,没有一口吃的和喝的,或许这就是一个战地记者应该经受
的考验吧!
半夜零点四十分,我们平安回到贝尔格莱德,大家一片欢呼。(待续)
对"说是市民们躲到防空洞去了"表示"值得怀疑",就是对南斯拉夫当局的说法表示怀疑
。对中国记者来说,能提出"怀疑"真不容易,对中国的报纸来说,能把带有"怀疑"字样
的报道发出来就更不容易......
第五篇日记:四月八日,星期四,晴转阴
......
"......晚八点我们跨过萨瓦河,连接新旧贝尔格莱德的布莱科大桥上已聚集了三四千人
,市民们没有别的选择,只能以"人体盾牌"来抵御北约的轰炸。场面有点出乎我的预料
,人们并不是像第一天那样手拉手,肩并肩,而是在桥上载歌载舞,让人一点都没有悲
壮的感觉......"
四月九日,星期五,晴
北约昨天提出无理要求,南国家电视台必须在每天中午到半夜期间播放六小时的北约国
家电视节目,否则,电视转播系统将成为北约轰炸的目标。作为一名新闻工作者,我对
此极感荒唐。西方不是标榜新闻自由么?他们的虚伪再次显露出来。
晚八点不到,塞尔维亚电视台楼前已聚集了近三百名记者和数百名市民,人们是来保卫
电视发射塔的。集会上人群激昂,一致认为北约欲对南电视采取封杀政策,说明它已经
害怕真相了,表示南新闻界有责任把真实的轰炸向世界报道......我没有发现有西方记
者到场。
"集会又有什么用,就在凌晨一点,位于亚戈丁那的黑山峰上的转播塔已经遭轰炸了,晚
上,普里什蒂那地区的发射站也被炸了。这还只是开始。"
四月十日,星期六,阴间晴
赴克拉古耶瓦茨采访,目标是被第二次轰炸的红旗汽车厂......
但在北约的两次轰炸后,组装、锻造、卡车生产、动力和喷漆等五个核心工厂被炸得七
零八落,个个偃旗息鼓......
采访完红旗厂后,时间还早,我们又去六十公里外的小城丘普里亚。在八日凌晨,三枚
导弹袭击了这个只有二万人口的小城镇......这里倒有一个兵营,但有一炸弹明显打偏
,落在一座三层楼房人家后面五米处,这里正好是一个不大的菜园,且有一些果树,四
周是十二户人家,所有房屋无一幸免。
"采访归来,我深深觉得,南斯拉夫人民太需要帮助了,他们在被北约蹂躏,而国际社会
及国际舆论对北约的谴责远远不够。"
四月十一日,星期日,阴
今年的复活节,东正教的塞尔维亚人把彩蛋做得特别精美,特别多彩多姿。看得出来,
家家户户、老老少少都有一个共同的希望:和平。我们也得以休息。但空袭警报仍然在
晚八时半响起。
四月十二日,星期一,晴
上午议会两院联合举行会议,一致通过决议,同意南加入俄白联盟......能促使北约慎
重考虑对南继续动武的危险性。称这是为了和平的一着。
......
这里几乎没人相信美国会接受任何和平方案而停止轰炸。同时,我们对轰炸的恐惧心理
也越来越少了,不时登上五层楼顶观望星空,看看城外的哪个方向在交火。
......
子夜零点左右,又是一声巨响传来,是迄今为止最响的一次,停在使馆院子里的汽车警
报都被震得叫起来。战争刚开始的时候,大家在这种情况下都往地下室跑,不知从哪一
天开始,大家转向楼顶跑去,去寻找被炸的位置,看地对空大炮的反击。深更半夜,十
多个人聚集在楼顶,讨论和判断最有可能被炸的地方,这决不是儿戏......(待续)
第六篇日记:四月十三日,星期二,阴间雨
三周来,我几乎每天都总结一下北约当天的轰炸重点,今天的重点是油库......北约对
南能源设施的打击正在一步步扩大目标。
中午采访一位学者时,他对我断言,北约这一周的轰炸会更猛烈,因为有几个和谈的方
案正在酝酿之中,北约武力必须为这些亲美方案助威;所有的和平努力都只能是假象,
像巴黎和谈一样,为北约的下一步军事行动制造藉口。
......
晚上十点,有位朋友打来电话问:怎么这么晚还未见空袭警报响起?我答曰:阴雨天,
影响北约作战。但警笛还是在四十分钟后响起了。连着一个星期来,人们已经习惯在晚
八至九点间听到警报响起,在早晨七点左右被解除警报声唤醒。
四月十四日,星期三,晴间阴
上午十点,爆炸声就在贝尔格莱德城区响起了,而此时,米洛舍维奇总统对来访的白俄
总统的欢迎仪式正在进行之中。这次访问的意义因为战争而显得重大,同样因为战争而
使会谈成果难以见效。白俄罗斯是南斯拉夫的铁哥们,但南加入俄白联盟的决定权掌握
在俄罗斯人手中,更重要的是,南斯拉夫能否得到俄罗斯的武器,从一开始就是没准的
事。问了几个南斯拉人,他们认为希望还是有的。
继一辆国际列车被击中并最终导致三十多人死亡后,惨案在今天又发生了......北约虽
承认对这两队人马进行了袭击,但同时指出"被杀害难民数字难以证实",不知它还能找
出什么动听的托词来向世人解释。
四月十五日,星期四,未记
"未记"?这是否就是那篇被删掉的日记?从时间上看,应该是这一天。四月十三日,许
杏虎就和平方案采访了"学者",今天采访老百姓倒是顺理成章。究竟是不是呢?死无对
证了。
四月十六日,星期五,晴转阴
今天是贝尔格莱德建城一一二一年......
......南外长约万诺维奇今天致信联合国秘书长安南,表示"南不接受任何外国军队进驻
科索沃",这等于拒绝了安南代表联合国提出的实际上是美国主张的五点建议。
我有这样一点印象,北约是战争的发起者,是当然的主角,而被轰炸的南斯拉夫似乎懒
得唱配角,任其飞机飞,炸弹炸,只是偶尔用大炮驱赶一下。北约倒不败兴,一个拥有
十九个成员国、七亿人口的军事集团对付一个受制裁多年的小国,这种角色多么不光彩
。
假设前一天"未记"的日记写的是南斯拉夫老百姓呼吁接受和平方案的话,那么,许杏虎
是够"糊涂"的......因为紧接着一天的日记就是南斯拉夫外长拒绝和平方案,这说明政
府与老百姓有分歧,既暴露了"团结一心"的裂缝,又暴露了这个国家的性质......编辑
不删那才叫"糊涂"呢!
四月十七日,星期六,雨转晴
第十二届贝尔格莱德马拉松赛既群众性长跑的如期举行,又一次向全世界证明了南斯拉
夫人民不畏北约侵略的决心。
......集体婚礼是又一则新闻......
四月十八日,星期日,阵雨间晴
迎着冲天的浓烟,我来到潘切沃工业区,轰炸已过去十二小时。因为担心现场空气污染
太大,我没有过早前去......
潘切沃城内相当寂静,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只有在公共汽车车站,我才得以找到几个人
了解情况......
......摄了几张照片后,我便匆匆离开了。(待续)
第七篇日记:
四月十九日,星期一,晴
......俄罗斯试图和平调解的决心让南斯拉夫人民又一次感到鼓舞,叶利钦总统在同总
理、国防部长、外长等就南危机进行磋商后表示,"俄决不允许南被征服或被占领",作
为特使的切尔诺梅尔金则说,"试图用武力解决巴尔干问题是行不通的"。然而叶利钦在
谈到对南加入俄白联盟的看法时认为,"莫斯科的立场是有保留的"。南斯拉夫并没有把
希望完全寄托在别人身上。在下午四点至七点的三个小时中,南军方击落了三架北约飞
机。看来,北约尽管强大,但并不意味着不可战胜。许多人在西方舆论引导下并不一定
清楚,南受到的损失固然重大,但北约飞机的每一次轰炸都是胆战心惊而来、仓皇而逃
的。
四月二十一日,星期二,晴有时小雨。
塞尔维亚大主教帕弗雷提出了和平主张,俄罗斯在主教阿历克谢二世来到贝尔格莱德。
数万教徒今天聚焦在圣萨瓦大教堂前,进行一次特别的弥撒,共同为和平祈祷。
......
我出去买食品时发现,市场上的水果不知不觉中越来越少了。原来这里的水果大多从希
腊等国进口,战争开始后,一段时间内还可以维持,而现在则开始紧张了。贝尔格莱德
人为守住萨瓦河上的布莱科大桥,甚至在那里搭起了帐蓬,我为此前去采访,并把车停
在桥下的河堤上。和朱颖起初没在意,试图绕过去,这时从白车内下来两人并向我们走
来,我马上意识到有危险,因为附近没有任何车辆和行人,桥上的人集中在河中心那一
段,那里太热闹,不可能注意这边有什么情况发生。于是,我第一反应是把车反锁上,
随后下意识地拿出写着中国记者的纸牌。对方此时也明白过来了,左边的那位掏出证件
,并打开后示意给我们看,然后挥手让我们过去。虽然我们并没看清证件写着是什么,
但完全可以断定他们是便衣警察。真是一场虚惊。
便衣警察真好!这好像不是许杏虎第一次提到便衣警察。
四月二十日,星期三,晴
刚躺下没多久,三声使大楼颤动的爆炸又把我惊醒。由于使馆规定不得再到楼顶去观望
,我只好在五楼的活动室通过窗户向四周看去......果然发现距离使馆不足两公里的乌
什切大厦顶上有火光冒出。匆匆抓起记者证和相机,我驱车赶了过去。
三点三十分,在爆炸发生后十分钟,我来到了乌什切楼下,够迅速的了,但最快的还是
消防车和警车。此时已有七八辆消防车赶到,警察已在路口把守,两辆救护车已到位..
....五百米外,就是南联盟政府大厦。
中午十二点我再次来到大厦边......这幢楼曾是前南共联盟的总部大厦,它代表着南斯
拉夫辉煌和平的过去。
下午二点多,空袭警报又响起来,这似乎是新闻,因为至少有一个星期在白天没有警报
了......
四月二十二日,星期四,小雨转晴
乌日策街是贝尔格莱德最安全而环境优美、空气清新的一条街,这里有不少使馆,许多
外交官在这里居住。这条街的十五号对所有人来说更是一个神秘的地方,铁托总理曾在
这里居住多年,而现在是南总统米洛舍维奇的官邸。但今天凌晨三点五十分,三枚导弹
不仅炸毁了这座宅院,同时也暴露了北约抗恐怖活动的嘴脸。
等了差不多一个白天,并在这期间参加了两个新闻发布会,但南军方新闻中心就是不组
织记者前去被炸毁的近在咫尺的南总统官邸采访,我只好在下午五点左右前去一试。首
先遇到两位警察,我向他们打招呼并客气地说明来意,他们没有表态,其中一位领我到
官邸的边门,征求亭子里的值班人员的意见,对方在同官邸通了话后表示,不能进行任
何采访。我只好在外国看了看,但高高的围墙、紧闭的铁门及掩隐的树林,使我甚至什
么也看不见,只见两名魁梧的武装警察在二十米外的正门前守卫。出现在我脑海中的近
在眼前的官邸还只能是电视画面:两层的白色小片和几块弹药残骸,一个弹坑使地基露
出一截。
贝尔格莱德市民对北约轰炸总统官邸反应强烈,在参加南新闻部长的记者会之前,我在
市中心的步行街随便问了几个人,他们普遍认为,"这是一起恐怖活动","美国比法西斯
还可怕","北约的手段是可耻的"。
美国五角大楼对空袭的解释是,我们的目标不是米洛舍维奇和塞尔维亚人民,而是军事
基地,那里是镇压科索沃的基地;米洛舍维奇的家是整个南斯拉夫军事指挥体系的人可
分割的部分,应该被摧毁。简直是一派胡言。(待续)
记录南斯拉夫对一个事件的看法,同时再把美国的解释说出来,这在其他中国记者的报
道中还不多见,尽管这个解释是"一派胡言"。
第八篇日记:
四月二十三日,星期五,阴有时小雨
......
半夜,我正在准备撰写稿件,并注意收看电视新闻,因为切尔诺梅尔金特使昨天同米洛
舍维奇会谈的结果一直没有详细报道。凌晨两点的新闻刚刚播出几分钟,电视屏幕突然
变成蓝色,几秒钟后,传来巨大的爆炸声,我马上意识到是塞尔维亚电视台被炸了,拿
起遥控器看了一下塞电视台的其他三个频道都没有了......
使馆里所有的人都被惊醒了。来到五层,看到联邦大厦隐约还在,没有烟火冒出,心里
像踏实了许多。打电话问新闻中心,值班的人和我一样,只是怀疑电视台被炸,还没有
证实。我和人民日报吕岩松一同前去,路上,朱颖打电话说,工作室B电视台的新闻正在
播放塞电视大楼的抢救现场,并提醒市北约有可能进行第二次轰炸。
......
六七个小时之后,塞尔维亚电视台已在上午八点恢复了节目播出。北约对电视台的轰炸
激起了这里人的公愤,一些外国记者自发在住宿的旅馆举行签字仪式,抗议北约的暴行
。
四月二十四日,星期六,阴阵雨
贝尔格莱德市民已在储备一些可能出现紧缺的物品,如洗衣粉、香皂、牙膏之类,化工
厂已被炸毁,而进口又不可能,如果目前的困难局势持续下去,日用品首先会成问题,
这几天洗衣粉已非常不好买了。但南斯拉夫人不抢购物品,一方面他们有四五年前受严
重经济制裁的经验和心理承受力,另一方面整体素质还算不错。
房东把他节省下来的五十升油给了我,使我这个月的用油能就会应付过去了。
四月二十五日,星期日,阴小雨
遭轰炸后又顽强恢复工作的塞尔维亚电视台,又一次受重创,位于贝城郊外阿瓦拉山的
转播塔在今天凌晨终于被彻底毁了。这个电视台在艰难地挣扎,新闻还能保证,只是画
面非常单调,主要是播音员在念稿,近乎于广播了。
......
四月二十六日,星期一,雨
我有一件特殊的事情必须去做,那就是去为二十三日北约轰炸塞尔维亚电视台的死难者
送行,这六名死者中虽没有一名记者、编辑,是工人、门卫,但他们为捍卫新闻而牺牲
,其精神惊天地,泣鬼神。
......
下午二点,来访的国际红十字会主席索马鲁加举行新闻会,他主要谈了两个问题,一是
国际红十字代表希望能在科索沃全境自由活动,开展工作,二是了解三个被俘美国兵的
情况。但这里的形势却是,北约的轰炸不只是科索活,而是整个南斯拉夫,三个美国兵
的安全受到南斯拉夫政府的保障,而一千一百万南斯拉夫人的生命却在受到北约的威胁
。对比是鲜明的,现实让所有人感到愤怒。
四月二十七日,星期二,晴
南联盟在今天迎来了第八个国庆日......中午时分,北约又一次瞎眼,轰炸了距贝尔格
莱德三百二十公里的苏尔都利察的两个居民区,三个小时后,外国记者被邀前去采访,
所不同的是,这次需记者们自行解决交通......抵达目的地时,天已黑了。
......在医院,我们见到了十六具尸体,惨不忍睹的是,这些人是死无完尸,甚至连血
肉模糊都谈不上,因为血已渗透到泥土、墙灰中去了,而肉则像被撕破的布,哪里还能
辨得出来;停尸房晨散发着浓浓的腥味。
......(待续)
四月二十八日也"未记",但并未说明。什么原因?
第九篇日记:四月二十九日,星期四,晴
......多瑙河贝尔格莱德附近已不能垂钓。现在正是钓鱼的好季节,令垂钓爱好者无奈
而大失所望。
在这个月就要过去时,使馆又想办法给每辆车搞到了六十升汽车票,本月内有效。我的
油箱还满着,好容易托朋友从一石油公司借了两个铁油桶。
北约导弹打偏已不是一次两次了,但打偏到另一个国家的首都都是所有人没想的。昨晚
十点多,一枚导弹落在了索非亚城郊的一所民房上,就在数小时前,保加利亚政府向议
会提交了同意北约使用其领土的决定。北约称,这枚本来是对准南一雷达的,因为南军
方突然将其关掉,不可控制地飞向了距既定目标六十公里的索非亚。
......
北约导弹又打偏了。如果保加利亚政府没有在"数小时"前"向议会提交了同意北约使用其
领土的决定,"保加利亚政府会不会认为这是"以美国为首的北约"的一次"误炸"呢?"误
炸"的动机再明显不过,那就是促其向北约开放领空。
四月三十日,星期五,晴
昨晚的天空格外晴朗,北约战机早早就飞临到贝尔格莱德上空......开车至米洛什大街
时,路边一市民告诉我是总参谋部被炸了......这一会儿功夫,荷枪实弹的军人已把住
路口,警察也同时把所有人赶到远处。爆炸没有引起火灾,但不知哪来那么多的灰尘,
使整个地区像被大雾罩上一样,看不清大楼被炸成什么样。消防车来了不少,但没有一
个在作业。对面的塞尔维亚政府大楼及外交部大楼严重受损,连外交部入口镶在墙上的
铜制门牌都被震得掉下来,那里执勤的一名警察当场死亡。因为不让照相,呆在那里的
意义不大,我十分钟后就撤离了。
v在现场并没有在家中知道得多,回家才知道附近被炸的还有联盟警察总局及内务部大楼
,同时被炸的还有市中心的一家咖啡馆。
......
在北约暂停止对贝城轰炸后数小时,俄总统特使切尔诺梅尔金抵此期间访问。这是他八
天内的第二次来访,在此间讯问的还有美国著名民权活动家杰克逊,他前来营救一个月
前被俘的三名美国士兵。
今天清晨五点半,南斯拉夫发生了里氏五点五级地震......
五月一日,星期六,晴
中午一点,北约又一次进行了大屠杀,尼什开往科索沃的一辆大客车在行驶到卢让尼桥
时被炸毁,将近六十人死亡。
下午五点左右,我们来到河边草坪散步。许多市民也出来了,享受这春日的时光,孩子
们在草地上踢球。走着走着,偶然看到的在空中飞舞的一张纸片突然成了我们的话题,
因为当时根本没有风,一位朋友开玩笑说,恐怕是北约撒的传单吧,谁都没有放在心上
。过了约一分钟,又有两三张纸出现在视野中,抬头望云,我们惊讶地发现,天空的纸
片像雪花一样在飞扬,真是北约扔下的传单!而此时并没有空袭警报,也听不到飞机声
。
我们饶有兴趣地捡起几张,发现竟然有好几个版本。传单很小,长宽分别为十二厘米和
六厘米,正反两面都有塞语标语,并印有北约的徵标,一张还印着米洛舍维奇的照片,
主要是文字内容,如"没有燃料,没有电,没有贸易,没有自由,没有未来――米洛舍维
奇","北约将加强空袭行动直至(南)撤出在科索沃驱逐平民的军队,直至你们的领导
人参加达成协议的会谈",诸如此类。不少的纸片落在了河面上。
这使我想起了几天前一位政府官员对我说,北约已在使用飞机临南上空的飞机发送塞语
广播,而且有可能很快建立"飞机"电视台,进行蛊惑人心的宣传。随即,我问河边的南
斯拉夫人如何看待,他们不屑地耸耸肩说:"很可笑","这是北约的心理战,他们的话不
可信","这就是美国的言论自由"。
"使馆大院及楼顶平台上也落了几张,同样成为我们谈笑的话题。"
"傍晚,南政府宣布释放三个被俘的美国兵。"(待续)
这是中国大陆唯一篇披露了北约传单上部分内容的报道。按说,这是违反宣传纪律的。
第十篇日记,这是许杏虎发回的最后一篇日记。
五月二日,星期日,晴
回记者站发稿,传真长时间拨不通中国,一问才知六位数电话的国际长途已三天不能用
了,只有七位数号码的才能拨通。有消息说,西方威胁要切断南斯拉夫电话进入因特网
。
更可怕的事情在晚上发生了。二十一点四十分,我上网查阅新闻,并读到一条使人振奋
的消息:英外长库克表示有可能对南停止轰炸二十四小时,就在这时,断电了,准确时
间是二十一点四十五分。这是非常不好的征兆,因为接通使馆同时有两条电路,如果一
条断了电,另一条线就能自动连接上,大家一致认为是输电站被炸了,但没有听到爆炸
声。
......此时唯有收音机能得到消息了,但中波和调频只剩下一些外国台在播放,看来断
电使电台也瘫痪了。手机虽有信号,但已不能打通了,幸好市内电话未受影响。
......
南形势糟糕而且不明朗,潘大使召集馆内人员开会,大家务必注意两件事:一是要确保
安全,因为不知北约会在今晚采取什么疯狂行动;二是要节约用水,避免出现储备水箱
断水现象。
一个小时过去了,电台仍然无具体报告。于是,人民日报的吕岩松和我去新闻部门打听
。我们首先到军方新闻中心,那里大门关着,敲半天没人答应;随后我们去南通社,有
三人在值班室,他们说南通社可自行发电以坚持工作,到目前为止仅有一条与此有关的
小消息,南通社的同志热情地告诉了我们。该消息说,北约空袭了位于贝尔格莱德西南
二十七公里远的奥布诺瓦茨的"尼古拉――特斯拉"火力发电站,塞尔维亚共和国尼什以
北的所有地区没了电,只有东部及南部的一些城市还有电供应。再去其他单位,没有一
个在工作。
偌大的城市,早早地安息了,没有任何声音发出,显得多少有些阴森森的。
五月三日,星期一,晴
清晨五点五分刺眼的灯光把我们从睡梦中惊醒,来电了......但供电的只是少数地方。
医院、自来水厂等是优先供应单位,因此,城市自来水不会出现危机,让市民踏实了许
多。但突如其来的断电使所有的面包供应一时紧缺,贝城街头除了等候买烟的长队,又
出现了等购面包的长队,有的长达一公里多。一些电车只能停在道上,无力前行。街上
的行人依旧,同一段时间以来一样,所有的人该做什么还做什么,这里市民的心理承受
力简直令我们折服。
中午,城市的上空出现巨响,我以为又一架飞机被击中了,后来广播说是北约飞机冲破
音障的响声。下午远处多次有爆炸传来,但警报却没拉响,大家判断与没电有直接关系
。
......使馆一直到很晚都没有再来电。看不上电视,又上不了因特网,也不用坐在电脑
前写太多的稿,这一天算是轻松。
五月四日,星期二,阴
自北约发动空袭来,我第二次赴诺维萨德采访。
......同去的百余名记者似乎对三座断桥和黑烟下的城市更感兴趣。虽然这里距贝尔格
莱德只有八十公里,但去一趟并不易,沿途的主要路口均有军人把守,外国记者没有军
方新闻部门的陪同是很难通过的。同去的有近三十辆车,一路上大家都一个接一个紧盯
着,生怕掉了队,那样可就去不成或回不来了。
晚八点多,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欢呼声,探头望去,没见什么意外,原来是附近的居民区
来电了。
五月五日,星期三,阴有小雨
今天又一架阿帕奇直升机在阿尔巴尼亚坠毁......
五月六日,星期四,晴
国际记者联合会秘书长艾登·怀特今天结束了对贝尔和莱德的访问。他在新闻会上要求
的媒体"尽力核实每一条消息,不管其来源如何,并表示国际记者联合会将成立特别基金
,向南斯拉夫受害新闻单位提供援助。"他说,全世界记者强烈反对北约对南新闻机构的
轰炸,呼吁国际组织采取措施,使列强放弃对媒介的操纵,使所有记者能有效地承担起
专业责任。
此前,怀特在访问被炸的塞尔维亚电视台及同南新闻部副部长会谈时曾表示,"北约每一
次对记者及新闻传播设施的轰炸都是对民主的践踏,全世界的记者和媒体有责任如实报
道北约轰炸南联盟产生的严重后果。"
不知是与怀特的访问有关,还是与昨天的坏天气有关,两天来北约对贝尔格莱德手下留
情,局势相对平静。南军队上午举行了晋衔仪式,但对记者公开还是第一次。按照以前
的逻辑,被晋衔的都是那些击落北约飞机的战斗英雄。八国集团今天的会议及通过的七
点计划说明,以美国为首的北约国家的立场有所松动。但我并不乐观,因为这同时意味
着北约在为进一步侵略寻找藉口。
最后一篇,果然没有"待续"的字样。
读完许杏虎的《战地日记》,我沉思良久......
看得出来,许杏虎的确不是一个"合格的党的新闻工作者"。他在日记中的用词,他对其
所见所闻"不经意"的描写,在层层把关、道道检查、"守土有责"的媒介上刊出后尚依稀
可见,足以说明他原来的文章是多么"不堪删改",说明他受党的新闻宣传思想、理论及
其语言的熏陶还不深......与邵云环相比,计杏虎确还是个不合格的学生......邵云环
、许杏虎相差不过十几岁,可从语言上看,他们已是不同的两代人了......
我又回翻邵云环和许杏虎的报道......作为同行,心升一种难言的感慨......
还记得几年前,新华社国家际部的记者江亚平主动请缨,要求赴波黑战场采访,引起了
国内媒介的广泛关注,报纸、电视台纷纷在黄金版面、黄金时段予以报道。媒介如此渲
染一个新闻记者的"正常"行为,正是流露或者说宣泄了那些职业理想尚未泯灭的新闻从
业者,想做一名记者所应该做的、所能够做的一切工作的热望和冲动。在国内,常常令
新闻从业人员感到羞耻的是在国际热点问题上收发别人在现场采的新闻,更令新闻从业
者有负罪感的则是把"二手新闻"还要再加"过滤",配上"解说",灌输给受众......更有
甚者,则是根据国内"需要",把众所关注的国际新闻扣而不发,而不论这新闻出自中国
记者的笔下还是来自国外同行的亲眼所见......在这种国际新闻观的关照下,南韩的《
世纪审判》不能详细报道,怕的是"引起国内反应"......在这种国际新闻的封锁下,中
国的普通老百姓不知道独裁印度尼西亚达三十多年的苏哈托为什么在刚刚又一次当选总
统后就匆匆落草......
还记得,当年江亚平在北京机场对媒体说的话也算是掷地有声:"在战地记者阵亡的长长
的名单上,应该加上中国记者的名字......"这句话,激起了多少中国记者的职业荣誉感
和豪迈感呵!
现在,两位中国记者死在南斯拉夫。那么,他们的名字能否列入"战地记者阵亡的长长的
名单上"呢?
如果他名字被加进了那个名单,那么,除了人所共有的悲痛以外,从职业的角度而言,
我们新闻从业者是应该为他们感到骄傲,还是应该为他们感到愤怒?
当然,可能在这份名单上的记者都有不同的死的方式,但无论怎么不同,都是被交战双
方中的一方打中或两方甚或几方同时打中的......
但是......但是,重要的更在于,记者是以中立的立场出现在战争上的,因此,来自哪
一方的子弹,于记者而言,都不是一种报应,而只是战地记者危险性的实现。是的,他
们是战士,但他们是不属于交战任何一方的战士,他们是为人"知"的权利和自由而战的
战士......正是这种超然性,给他们带来的荣誉,给他们带来了超越战争所引发的短暂
仇恨的长久尊重......也许,因为这样,战地记者才死得无怨无悔;也许,只有这样,
那份"名单"才会那么使人向往、令人前仆后继,才能激起所有记者的从业荣誉感......
......
然而,无论怎样,邵云环,许杏虎,他们牺牲了!牺牲了......
然而,若他们的死不仅没有激发起同行们的从业荣誉感,反而激起了仇恨的话,那么,
他们无疑是为某种预设立的立场而死。并且,他们的死被认为对这种预设立场的打击..
....
若此,他们是牺牲品。
那么,我们呢,为他们的死而愤怒的我们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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