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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第十章 大灾劫咎由人祸(下)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Sat May 26 15:30:18 2001), 转信

发信人: maxam (小农), 信区: history
发信站: 饮水思源站 (Wed Mar 14 21:58:03 2001), 转信


  有一天,总参谋长罗瑞卿在晚饭时对全家说:「毛主席已经不吃肉
了,从今天起,我们家中也不吃肉。人民和国家遇到了很大的困难,我
们要和人民同甘共苦。」山西省省长卫恒,也因此而几个月没有吃肉。
上行下效,互相传说,很快地,全国有相当一部份人知道了「毛主席不
吃肉了」的消息。方方、卫恒、罗瑞卿都是怀著崇敬的心情看待毛不吃
肉这件事的。那么多的农民饿死了,他们不去想应当追究某人的责任,
却一听说毛不吃肉了就感动得热泪盈眶,可见「君主圣明」的观念在他
们脑子里是如何根深蒂固。顺便说一笔,文革中此三人一被整死,一自
杀身死,一自杀身残过早死去。毛泽东若与他们黄泉下相见,真不知会
作何感想。
  说起不吃肉来,使人想起了一位明君隋文帝。有一次隋文帝杨坚视
察关中一带,因正闹饥荒,他便派员去看看乡民们吃什么。随从取回来
一碗「样品」——豆腐渣与杂糠混成的饭(比一九六○年中国农民吃的
好得多)。杨坚让周围群臣都看这碗东西,随即承认是自己的过错,并
下令以后吃饭不得给自己摆宴,不得有酒和肉,如是坚持了一年,比毛
泽东不吃肉的时间还长五个月。
  不吃肉是事实,但与人民同甘共苦则说不上。就在全国各处大批饿
死人之时,有关方面为毛泽东在庐山又开工兴建了一所巨型别墅,仅主
房建筑面积就达四千五百平方米,容一座小学还绰绰有馀,其装修之豪
华更非亿万正挨饿的寻常百姓所能想像。这别墅比一九五九年庐山会议
时毛居住的原国民党政府总统蒋介石的别墅「美庐」大几倍,由庐山管
理局党委书记亲自督战,几千名工人通宵达旦施工抢建而成。六一年八
月毛泽东再上庐山开会住进去时,并没有因为有关方面在举国饿肚子的
时候为他挥霍民脂民膏而愤怒。如果说庐山的别墅是下面搞的,与毛无
关,那么韶山的「滴水洞工程」就不是这样了。
  一九五九年六月底,毛泽东曾要求湖南省委第一书记周小舟在他的
老家韶山冲「搭个茅棚」,使他「退休后」能落叶归根。不久周被毛定
为「反党份子」下台,毛又让继任的张平化「修房子」,并指明修在滴
水洞。张向其上级中南局第一书记陶铸请示,陶为讨好毛,竟决定拨款
一亿元搞「滴水洞工程」(包括修建中共中央开会的场所和铁路专用线
的费用)。只因湖南也在饿死人,财政紧张,工程不得不缩减。但工程
规模仍不小,从六○下半年动工,直到六二年年底方完成。一个连的军
队守卫那片空房,直到六六年六月才盼到其主人去住了几天。毛对那「
茅棚」十分满意,上上下下皆大欢喜,大家都忘了那是在到处有人饿死
,毛主席拒绝吃肉的时候盖起来的。更没有人去想,要是六○年用那「
修房子」的钱去换粮食(换一千万斤小麦是不成问题的),可以使多少
饥民免于饿死。而自从毛六六年六月住过几天之后,那片房子就永远空
在那里了。
  似乎没有「周总理不吃肉了」的传说,但是周恩来也确实停止了吃
肉。据李银桥回忆,每次周劝毛吃肉时,毛总是摇头说:「你不是也不
吃吗?大家都不吃。」当时粮食部长陈国栋经常在国务院与周一起吃饭
,据他说:「饭有窝窝头,有馒头,有时有面汤,菜是白菜熬豆腐,有
时里面有点粉条。」看来也没有肉。有一次周在火车上服务员送去饭菜
中有肉,他退了回去,仅以豆腐乳和酸菜下饭。饭后,只喝了一杯白开
水。有一次召开国务院会议,会前他特别作了讲话:「我们都是党的高
级干部,应该和人民有苦同受,有难同当。我提议,今天会议餐吃白菜
豆腐汤。大家同意不同意?」那天开饭时,果真每人一勺白菜豆腐汤。
自然,周恩来的不吃肉不像「毛主席不吃肉了」那样有许多人宣传。但
是据罗瑞卿的孩子回忆,当时军队也缺乏食物,内蒙古的部队打野物补
充,有时打了黄羊送到北京,罗便送到中南海,可见如果有机会,这些
领导人也还是要吃一些肉的。
  一九六○年九月前后,刘少奇的女儿刘爱琴自内蒙古回京休假,一
天中午与父亲同桌吃饭,卫士端来一小碗萝卜炖牛肉。刘爱琴因难得见
到肉,一下子差不多把肉吃光了。外婆在旁制止道:「你爸爸也有好长
时间没有吃肉了。」由此可知,除了毛泽东夫人江青还能有本事搞到食
物养猴子之外,中共领导人在那「困难时期」的日子过得的确很苦。
  当时中共还有一些与人民同甘共苦的干部。譬如解放军总政治部秘
书长袁子钦将军领导掌管物资的管理局,但他不利用这近水楼台为自家
弄食物,而是让孩子们打榆树叶,他亲自将树叶掺和在玉米面里做成饼
,同家人一起吃。中共制造了那么大的灾难而不垮台,正是因为有这样
一批忠心耿耿的干部。
  那时十七级以上的中级干部每月可获额外配给黄豆两斤、白糖一斤
;十三级以上的高级干部(大致是市、地区的书记或厅、局长)猪肉两
斤、鸡蛋两斤、白糖一斥;八级以上的高干(大致是省、军、部、级)
则猪肉四斤,其他各物加倍。高级知识份子如学者名流、教授等,亦有
相应的照顾配给,同食不果腹的饥民相比,虽俨然如特殊人物,但实在
也算不上有任何享受。北京的高干每月可到政协礼堂的餐厅去吃一顿,
但仅一顿而已。中国人民大学的党委书记胡锡奎有一天在中南海开会,
半夜散会后与司机到那餐厅,欲饱食一顿,惜仅有一张餐券,司机没份
。胡请求多给一份而不得,二人竟空腹怅然离去。
  由此可知,当时的中国,「路有冻死骨」不假,「在北京前门外的
某些贫民区,例如龙须沟、金鱼池一带,几乎每天都有饿死冻死在街头
的人,其中多数是从附近的农村逃荒来的。」(注15:黄秋耘著《风
雨年华》。)但是,「朱门酒肉臭」(「臭」字作酒肉之「香气」解)
却的的确确没有。人民没有造反,这也是原因之一。
  高级干部们自己节省几两肉,救不了百姓,关心民生疾苦的干部们
决定担当政治风险,动手向公社食堂这个肿瘤开刀。由于不到一年前,
安徽省委书记张凯帆在自己家乡无为县大批解散食堂而被当作「反革命
」抓了起来,因此胆小怕事、以保官为首务的干部是不敢碰这个问题的

  在离无为仅一百馀里的江苏省会南京,主管农业的省委书记刘顺元
知道不解散食堂便不可能遏止饿死人的灾情。因此,当省委派去宝应县
救灾的干部向他汇报,建议先解散三分之一的食堂时,他立即指示:「
该解散多少就解散多少,不要定框框」,「要严格保密,对内对外都只
说是『调整』,不要说『解散』。上面查问,也照这样说,出了岔子我
们共同负责吧。」当时的江苏省长惠浴宇后来回忆说:「这样一个决
定....在当时需要承担多大的政治风险,又救了宝应县多少条人命
啊!」
  惠浴宇说的是对的。反过来我们也可以说,要是别的书记们也那样
不怕丢官,毅然解散自己管辖地区的公共食堂,许多农民及其孩子不是
可以免于一死了吗?再退一步说,要是一九五九年庐山会后毛泽东不是
倒行逆施地下令将已解散的食堂重又建立,并没收自留地和家畜、家禽
,那些农民是决不会饿死的。说到底,他们饿死是由于毛泽东造成的人
祸而不是天灾。
  另外不可不提的是各地把守交通要道,禁止农民外出逃荒的政策。
各地的干部竭力防止农民外逃,是因为对他们来说,保住大跃进的声势
比什么都重要,他们不愿饥民到别人那里去乞食,丢自己的脸。但是,
他们之所以敢公然将饥饿的农民困死在家中,那是有中央文件作依恃的

  在一九五九年三月,即张闻天夫人说「云南、海南岛都发出了饿死
人的警报」时,中共中央、国务院联合发出一个「关于制止农村劳动力
盲目外流的紧急通知」(三月十一日发出。一九五九年郑州会议制定的
文件原本没有这一款,毛泽东三月五日在会上说,「文件还要修改,里
面....劳动力盲目流入城市也未讲」,以后才发了这个紧急通知。
)该文件不仅要制止农民外逃,而且指示各省市将「盲目流入」城市和
工业矿山地区的农民予以收容、遣返。
  自这时起,中国的词典里多了一个新词:「盲流」。作为动词,它
指农民未经政府许可进入城市、矿区的行为;作为名词,它是所有未经
许可即离开乡土的农民的统称。乡下人「盲目流入」城市,自然有碍观
瞻,而且有害于社会治安,再加上城里人有饭吃,尽管只够果腹或半饥
半饱,总没有饿死之虞。他们相信共产党的宣传,视乡下人「饿死人了
」的申辩为「胡说」,因此普遍对这些「盲流」们不予同情。这里有个
小例子,现任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邓友梅一九五七年被定为右派份子,
连他也相信了共产党的宣传。他有段文字回忆那时的情景:「在一九五
七年的那场误会不久,我的亲弟弟和堂弟弟竟『盲目流入』到东北大森
林里去了。他们到北京来求我帮助路费,诉说困难。我拍著桌子怒斥他
们『攻击三面红旗』。后来,他们流落在一个小车站上衣食无著,来信
叫我寄点钱去帮助他们继续赶路。我为『划清思想界限』不予理睬,反
把信交到一个组织部门里去....从此兄弟间断了关系。我以为我是
对的。」
  那些为求吃饭活命而浪迹各城市、林区、矿区的农民,数进入城市
的遭遇最惨,越大的城市越惨。因为大城市常有外国人往来,当局不愿
让「外国朋友」看见他们衣衫褴褛、当街乞讨的模样,连城里同胞也认
为他们丢了中国人的脸。再说,其中有些人也难免有偷摸行为,既然中
央、国务院有指示要收容遣返回乡,而回去后还是没饭吃,还是要往外
逃,有些地方索性便将他们成百上千地押往劳改农场,名曰「收容安置
」,实则视作劳改犯人,与真正的犯人无异。他们唯一的罪过,只是未
经政府许可「盲目流入」城市而已。
  中央文件写得十分周到,对于流入东北、西北、内蒙古的农民,规
定可不予遣返,算是对那些地广人稀的地区的支援。「盲流」们到了上
述地区,通常成了最下等的苦力——新社会的剥削对象。东北长白山区
的设备简陋的小煤矿,下井挖煤的除了劳改犯人(不少是右派份子)便
是「盲流」。人民公社办的煤窑,更欢迎盲流们下井去挖煤,因为条件
恶劣,时常死人,而死个盲流是无人注意的,连抚恤金都不必付。
  有些盲流比较幸运,笔者在辽宁鞍山钢铁公司就碰见这么一位。他
原是山东一个农村的生产队长,一个字也不会写的标准文盲。他「盲目
外流」的经历是这样的:「到了一九六○年,农村劳力不得乱走了,我
们找人开了张证明,说是外出办事,买了去北京的火车票。在一天夜里
,一共七个人,打起铺盖卷溜出了村子。....到了北京立即转去关
外的火车,闯关东了....」他们的确是盲目的,并不知道目的何在
。幸运的是,「火车开到山海关外头一个站时,有人上车来挨个儿问,
『有没有工作?要不要工作?』原来是鞍钢的招募人员。我们愿意干的
便被集中到后面几节车厢。一共四百七十三名,除了少数河北人,以及
几个妇女,其馀全是男的农农民,来自山东。我就成了这四百七十三个
人的大队长....来鞍山后,老工人都称我们『盲流』,为此常发生
打架事件。后来领导正式宣布,应当叫我们『新工人』,这才了事。」
  华北的农民为求生计,二百年来一直在闯关东。东北好几千万人口
就是这么来的。官府既未组织移民、屯垦,那些农民自然也是「盲流」
。他们开发了那一大片国土,对国家的页献有目共睹。中共对到达东北
、西北的「盲流」网开一面,不予收容遣返(其实东北的城市照样「收
容」),做得很对;但是在大片饿死人的农村地区采取把守交通要道、
禁止饥民外出,使他们坐以待毙的政策却是人脑能想出的最残酷、最不
人道的政策。毕竟在一九六○年初,中国还没有什么「自然灾害」,象
前文说安徽三兄弟中的一个逃到江西生存下来那样,很多人是会找到活
路、免于一死的。中共「制止农村劳动力盲目外流」,制造了大量不该
发生的「非正常死亡」。相信至少数百万农民像安徽三兄弟被困死在家
里的两个那样,是这种政策的牺牲品。
  把关堵道,在边强地区就不那么容易。所以,在千万人饿死时,边
疆部份人民逃离中国,寻到了活路。从一九五八年到六○年,云南不少
边境居民逃到了国外。跑的人数不详,但六○年之后的云南省委第一书
记阎红彦的说法是「边疆跑人多,震动很大」,「跑人问题,跑了那么
多人,当然不对」,(注16:见《光明磊落、耿直刚强——阎红彦
传》。)可见问题相当严重。广东毗邻香港,起先人民逃往香港,途中
被堵截抓住后均绑起往回押,有的人还未到收容站就倒下不起了。后来
省委第一书记陶铸决定放百姓一条生路,指示「不要武装堵塞,不要捆
绑」,结果至少有十万广东人逃离。一九六二年新疆边境伊犁、塔城地
区七万多人逃往苏联的事件,固然与苏联暗中挑唆、诱惑有关,也有一
定的民族因素,但根本原因还是因大跃进的人祸使那里的边民们也沦于
缺吃少穿的境地,苏联人用面包、黄油一诱惑,对人民公社失望了的边
民们连同县委书记、县长们便不要自己的家和国,逃亡了。
  从一九六一年起,中共又将苏联「修正主义者」的破坏说成是造成
中国经济困难的一条主要原因。因此,对于苏联政府撕毁合同、中止援
助、撤走专家并进而逼债(一九五○至五三年朝鲜战争的军火债与提供
工业设备的费用)与中国当时的困难有何关系,也需要叙述一下。中苏
交恶,主要起因于意识形态的纷争,所谓「苏共要当老子,中共不愿当
儿子」倒在其次,领土争端构不成主要原因。中国人固然希望收回被沙
俄夺去的国土,但两国并未因此而交恶。相反,五七年凡是就此发表「
反苏言论」的人,都一律被中共扣上「右派」帽子送去劳改营,可见毛
泽东并不打算因此而同苏联撕破脸皮决裂。
  导致两党决裂的主因是中共认为赫氏改变了共产党的基本路线。按
照马克思、列宁的教义,共产党要实现其主张,唯有以暴力革命夺取政
权一途,毛泽东对此坚信不移。而赫氏则致力于结束同「美帝国主义」
之间的冷战,代之以和平共处、和平竞赛、和平过渡(到社会主义)的
新政策。中共局限于自己的经验,又因为美国是其解放台湾、统一国家
的主要障碍,拒绝接受这一方针。
  一九五七年底,毛在莫斯科十二个执政的共产党代表会议上就批判
了和平共处的方针。不过当时为寻求苏联的援助,毛仍然提议由苏共作
「社会主义阵营」的「头」。赫氏虽对毛反对与美国谅解的方针感到不
快,但对毛推举他为「头」的做法却颇为满意。作为回报,赫氏对援华
也颇积极。
  一九五八年夏天,台湾海峡局紧张,金门、厦门整日炮战。由于中
共无轰炸机,赫鲁晓夫于九月十六日告诉中共驻苏大使,说苏联可派携
带火箭的图——十六图轰炸机到中国助战。中共不愿外国军队来华,表
示不接受助战,但想自行制造轰炸机,希望苏联帮助。赫立即同意。五
九年一月,两架样机以及另外两架的散装件和有关图纸已运到中国,使
中共从组装开始进行仿制,从此有了自己的轰炸机。
  一九五九年十月七日,一架从台湾出发的美制U-2型高空侦察机
在北京近郊通县上空被击落,令世人瞠目结舌,美台更是不明所以。毛
泽东以他惯有的幽默对外国来客说:U-2飞机是被我们用竹竿捅下来
的....如今真相已披露:一九五八年十一月二十三日,第一枚苏制
萨姆——二地空空道弹运抵满洲里,前后共六套发射器、六十二枚导弹
运到北京四周的防地。苏联派来专家及一个导弹营的官兵前来一对一地
教练。三十年后,中方的学员仍然认为,「苏联人授课是严谨、认真实
意帮助中国人尽早掌握技术。」(注17:傅振国《昨天的秘密》,见
《海南纪实》一九八九年第五期。)中国人有理由记住:那架U-2侦
察机是历史上美国第一架被对方以导弹击落的飞机。
  三十年来,所有中国人写的论述中苏关系的文章都把一九五八年四
月苏联要求在中国建「长波电台」共同使用,以及一九五八年七月要求
与中国合建「联合舰队」这两件事,说成是苏共想控制中共海军,觊觎
中国主权,从政治上控制中国的证据。这种说法根据是不充份的。在两
项要求均被中共断拒绝之后,赫鲁晓夫仍然送来了轰炸机、导弹、潜艇
,并没有用断绝援助为要胁逼中共就范。这历史事实不是几篇论文就能
说清的。
  当然,要说苏联援华毫无保留,那也不是事实。不过世上本无「无
私援助」,人家留一手也在意料之中。如给了潜艇,却不肯给其他重要
装置。但这并不构成严重问题。中苏分裂,可以说是当时中共反对苏共
和平共处方针的必然结果。当然,这和一九五八年以后中共的异常表现
也不无关系。
  苏共对中共一九五八年搞大跃进、人民公社的做法,曾经提出「同
志式」的意见,但毛泽东正在兴致勃勃地指挥跃进,而且内心并不认为
苏共真的就是什么「头」,自然不买苏共的账。赫鲁晓夫大约在那时就
看出毛是个一意孤行的蛮干家。一年前,毛在莫斯科作演讲:「有人说
中国人爱和平。我们说不对!我们中国人好斗。依我们的意见,牺牲世
界半数人口,消灭资本主义,换来社会主义....」用常规武器是打
不掉半数人口的,毛显然指的是用核武器打掉半个世界,轰掉资本主义
。主张与资本主义世界对着干的人民公社和随后的大炼钢铁运动,
中共表现出异乎寻常的疯癫,赫氏可能便已作出判断,不应继续帮助中
共设计制造核武哭器了。但直到五九年五月,他宣布要在全世界面前树
立和平形象,为和平作出新姿态之后,才作此决定。可以说,这是苏联
向美国递出的一枝橄榄枝。
  一九五九年六月二十二日,中共收到苏共的通知:「提前中止一九
五七年十月十五日苏中双方在莫斯科签定的关于国防新技术的协定,中
断若干援助项目,不再向中国提供原子弹样品和生产原子弹的技术资料
。」不过,迟至六○年八月,苏联才将在中国核工业部门及其研究院的
专家、图纸撤走。
  在这件事上,受损害的是中国,惹祸的却是毛泽东。他一向说「我
们的事业是正义的事业」,可是如果社会主义要用世界半数人的生命来
换取,这个「社会主义」就决不可能是正义的。可能世上没有一个政治
家会愿意协助持有这种主张的人得到核武器,尽管中共在一九六四年十
月拥有核武器之后,毛没再重复其「牺牲世界半数人口,消灭资本主义
」的论调。
  一九六○年七月,在中国饿死了两千万人的情况下,苏联单方面
中止执行几百个援华合同,自然加重了在那之后中国的困难,延长了
中国人民的痛苦,滞缓了以后的经济复兴。这好比在中国的伤口上撒
了一把盐,但却不是出现伤口的原因。中共至今将这说成是「我们国
民经济在一九五九年到一九六一年发生严重困难、国家和人民遭受重
大损失」的原因之一,是不妥当的。看看时间表就一目了然了。
  对于「苏联逼债」给中国造成的影响,也被当时中共的宣传机器
夸大了。由于韩战苏联提供军火,外加经济建设提供的设备,中国共
欠苏联债务七十七点五亿元。到一九六一年底,共还掉四十七亿。(
注18:《党史研究》一九八一年第五期第二十八页。)这个数字同
大炼钢铁中浪费的千亿元相比本是小数,同三年跃进中计划外的基本
建设投资二百四十五亿相比也是小数。(注19:《党史研究》一九
八一年第四期第十三页。)那二百四十五亿元额外投资大都未取得应
有的效益,白白被糟塌掉了;若用它还债,取其三分之一就把债还清
了。
  这些投资之所以白白浪费,多半是因开工前未经专家论证。譬如
甘肃省搞的「引洮工程」就是个实例。按毛泽东的说法,「甘肃洮河
引水上山,那么大的工程,就是靠党的领导人和人民的共产主义精神
搞起来的。」(注20:一九五八年八月二十一日下午,北戴河会议
。)该工程是毛推行大跃进的样板,规模是不小,几百里的渠道,沿
线调集十万民工,从一九五八年一直干到六一年。结果,饿死、累死
、打死万人不说,整个工程完全报废,一滴水也没引上山,浪费的金
钱难以计数。仅仅在一九六一年之内,全国报废工程就折合人民币一
百五十亿元。(注21:引自成都《天府新论》一九八九年一月号中
共四川省委党校韩西林的文章。)这刚好是中国对苏债务的一倍。
  假如中共以困难为由推迟偿还那四十七亿元,改用以进口粮食,
按一九六○年国际市场小麦价格每吨六十多美元计,可购买约三千万
吨粮食,即六百亿斤,拿去救灾当然是够了,但却不能这样计算。我
们只能算六○年内还给苏联的是多少,因为只有那一年才能以困难为
由要求推迟偿还债务,而只有在那一年这个要求被拒绝之后才能说人
家「逼债」、「趁火打劫」。这个数字目前无从得知,但离十亿元不
会相差很远,这同自己的浪费相比,更是微不足道了。再说,在六○
年苏联「逼债」之前,千万农民已经饿死了。「逼债」固然不义,但
确实不是饿死人的原因。
  中国不是在一九五九年庐山会议后即大批人饿死之前,而是迟至
六○年底即无数农民已经饿死之后才决定进口粮食,并非因为向苏联
还债而手头无钱,而是由于在「反右倾」、整肃一千万人的政治气氛
中人人自危,不敢说真话,饥馑真相被掩盖,致使周恩来无法下决心
。据当时的外贸部副部长林海云说:「一九六○年....必须从国
外进口大量小麦。在严重危机面前,如果我们在国际市场上抛售黄金
,以解决外汇紧缺问题,也不是不可以,但周总理不赞成这样做。他
说,黄金不能卖!我们不仅没有卖黄金,而且还利用金价比较便宜的
机会,每年买进几十万两黄金,年年买进,一直买到一九七○年。」
(注22:《不尽的思念》一书中林海云的文章。)
  从林海云的话中我们无法判断周恩来何时决定购买黄金,是在决
定进口小麦之前还是之后。由于到了一九六○年十二月底才决定进口
粮食,我们可以这样作个小结:一九五九年本是歉收年,中南海却认
为是丰收,于是在六○年出口了二百六十五万吨粮食,购买了几十万
两黄金,而人民则饿死了两千万。
  这笔当年买黄金的钱虽然只能用来买十几亿斤粮食,可是如果庐
山会议后紧急动员,立即用这笔钱进口粮食,运到缺粮最严重的几个
省去,在农民饿死之前运到,救活一两百万人还是可能的。国家储备
黄金应当是为了救急。当时要是动用储备金,各省再及时开仓放粮,
或者紧急中止粮食出口,撇开庐山会议少量饿死的人不算,那两千万
人一个都不饿死,也是可能的。
  全国范围的死人始于一九五九年十一、十二月间,七、八月里召
开的庐山会议是阻遏灾难发生的最后机会。「反右倾斗争」使毛泽东
巩固了他的统治,也葬送了那最后的机会,人类历史上死人最多的大
饥馑就无声无息地席卷了全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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