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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zcm (西门吹血##杀了你好么?), 信区: History
标  题: 统一与分裂-第四章-第五节〖2〗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Wed Oct 11 17:36:15 2000), 转信

                       第四章  第五节  芸芸众生与风流人物  之

苍生望太平
    中国历史上出现过的个人数以亿计,统一和分裂离不开这些个人。一次大的战
争要动用数十万以至上百万人的兵力,至少还需要同样数量的人供应他们的粮食、
武器和必需的物资。战争的胜负牵涉到更多人的命运和利益,而决定统一或分裂往
往需要很多次这样的战争。为巩固和维持一个政权,需要更多人付出代价,从长城
、运河、驰道驿路、渠道等公共建筑和修建,到每年赋税的交纳;从首都,边关、
隘口的重兵镇守,到穷乡僻壤的吏胥催逼,甚至县太爷堂上的板子责打,几乎每一
个成年的居民都在所难免。但是谁也不能否定,每一个个人所起的作用是不同的秦
始皇和蒙恬固然不同,蒙恬和赵佗又何尝一样?一个刑徒、一个士兵、一个平民,
尽管他付出的代价也许就是最宝贵的生命,但又怎么能与秦始皇、汉武帝、唐太宗
、成吉思汗相提并论呢?
    同样,每一个个人对统一的态度也是不同的。当屈原呼天抢地,悲愤志投入汨
罗江时,秦国的君臣或许正在设宴欢庆,桃花源的创业者们或许正在开垦荒地。大
多数楚国农民依然过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日子,尽管他们尊崇和同情屈原,却
绝举跟着他去殉国;如果不是秦朝的统治过于残酷,他们的子孙也会跟着项羽去造
反。

    冷漠的农民  对统一人分裂最冷漠的是占人口大多数的农民,尽管对每一次统
一和分裂作出最大牺牲的也是他们。
    从经济利益而言,农民最关心、最直接感受到的是赋役的轻重,所以任何轻徭
薄赋的政策都会受到农民的欢迎。至于这个政权的大小,这与他们并没有直接的关
系,只要不发生战乱就行。事实上,历史上统一王朝的农民的负担产不一定比分裂
时期轻,大国的农民也不见得比小国的农民生活得好。当兵打仗,只是农民不得不
承担的义务或谋生手段,除了少数人能谋得一官半职或因抢掠而发财以外,绝大多
数人是不会自愿投入的,除非他们自己的生命财产已经受到或面临着严重威胁。今
天我们大加颂扬的统一战争对参战的或不参战的农民来说,直接的结果只是死亡、
伤残、增加赋税,而不会得到开疆拓土的好处。说他们会积极参加或支持这种“正
义的”、“进步的”战争,只是某些先生们的推论。即使是对待侵略战争或分裂战
争,农民们的态度也决定于来者是否烧杀抢掠、增加赋税徭役。只要不出现这类情
况,他们照例是无动于衷的。
    从道德标准而言,农民接受最多的是儒家的尊卑有序和死生有命、富贵在天的
观念。他们承认自己身分的卑下是命运的安排,所企求的只是风调雨顺,以便交纳
皇粮、维持温饱。他们所梦想的也不过是当一富足的小农,至多以小地主为目标。
他们服从一切有身分的人:地主、读书人、衙役、大小官吏以至皇帝,除非被逼得
走投无路,绝不会犯上作乱。对“盗贼”,他们会保持戒心,知道“造反”是要杀
头的;但对“真龙天子”,对不管是哪一家的“官府”,会毫无例外地服从;因为
改朝换代对他们来说只不过像是换了一任县官或一个东家,照样是焚香叩头,纳粮
当差。
    他们一般没有专一的宗教信仰,只是敬畏一切鬼神,膜拜一切菩萨,相信因果
报应,因而更加逆来顺受,麻木不仁。他们的民族观念远没有达到明辨夷夏的地步
,往往同地域观念和贫富观念混杂在一起,所以会歧视贫穷的异族人,就象看不起
贫穷的外乡人一样。但对异族的官员皇帝,却是不敢有丝毫不满的。衣冠服饰的改
变会引起他们的不满,但绝不会像知识分子那样看得严重。而且一旦接受以后,他
们又最不愿意改变,辛亥革命以后保留辫子最多的还是农民。他们没有文化,很少
获得外界的信息,也很少有人了解自己的国家,“爱国”、“维护统一”这一类概
念,根本不可能在他们头脑中产生。
    总之,农民反对的是战争动乱,而不是分裂分治;拥护的是轻徭薄赋,而不问
是否统一。当然农民中也有一些特殊情况,如居住在城市近郊的农民较多受到市民
的影响,家庭手工业收入高的农户更接近手工业工人的态度,官僚地主的佃农不得
不服从主人的意志,但这些并不是他们自身的立场。

    若即若离的市民  所谓市民,是指一般居住在城市或集镇的商人、手式业主、
工人和居民。统一和分裂对他们来说并不是无关紧要的,有时对有些人来说是生死
攸关的事。前面已经谈到过,由于原料和市场不限于一地,从事商业和手工业的人
不得不关心更大的范围,以寻求和维护自身的利益。某一地的失陷或许就等于一项
贸易的开始、一种产品的跌价。当然在手工业并不发达、商业辐射面有限的情况下
,受到影响的范围不可能很大,但无论如何商人和手工业者的视野要超过农民,他
们对统一和分裂的关注程度和反应也大大超过了农民。
    商业和手工业主要集中在城市和俯集镇,并且联系着一个人数更多,万分更复
杂的市民阶层。这些人中有的有一定的文化,有的能获得较多的空闲时间,居住的
集中使这些因素得以使命,形成了一种反应迅速、影响面广的市民意识。这一意识
往往杂乱无章,无奇不有,但大多包含着这样几种观念意识:忠君爱国、疾恶扬善
、公平交易、因果报应、发财致富、国泰民安等。这一意识自然有其庸俗、消极的
一面,但也包含着对商品经济的追求和原始的自由、平等、民主的思想,因而城市
居民有比较明确的国家观念和统一观念。
    城市又是在内外战争中争夺的主要目标,设有行政机构、作为政治中心的城市
尤其是如此,所以统一和分裂、战争与和平与城市居民切身利益的联系更加直接。
在商业活动和城市生活中,市民并不排斥异族或异国,比农民更容易接受外来文化
;但当异族或异国以军事入侵的形式来到时,国家的观念和民族意识会使他们作出
比农民激烈得多的抵抗。清军入关后,竟会在一向以富庶安逸著称的长江三角洲遇
到以城市为据点的殊死抵抗,这与该地区商业、手工业发达因而有较多的城市人口
,这些人口中有很强的市民意识有关。

    活跃和知识分子  知识分子在历史上是一个很复杂的群体,甚至很难找到一条
确切的划分标准。知识分子中的上层本身就是官僚、贵族、地主,是统治集团中的
一员;而其下层则接近于小地主、小商人或市民。但他们有共同的特点:对国家和
民族的历史及现状在较多的了解,对统一和分裂有比较明确的观点。
    先秦时代,百家并存,知识分子因信奉学说的不同而采取不同的立场。但除了
老子提倡的“小国寡民”和庄子所崇尚的虚无观念外,其余各家尽管说法不同,却
都是主张统一的。只有在由谁来统一、如何实现统一这两方面各执一词:有的主张
恢复周天子的权威或重建分封制,有的则主张由诸侯中的强者取代周天子或建立郡
县制。由于他们的地理知识一般还没有超出“九州”的范围,所以统一的蓝图也是
以“九州”限的。
    由于诸侯纷争、群雄角逐,知识分子纷纷寻找效力的对象,为自己的政治主张
得到运用,为自己的主子夺取霸主地位以至统一,呼号奔走,不遗余力。更有的人
翻去覆雨,纵横捭阖,朝秦暮楚,周旋于诸侯之间。尽管他们的活动会暂时加剧冲
突,延长了敌对双方的战争,但总的作用却是加速、加深统一过程的。由于还不存
在一种公认的或钦定的权威,种种学派处于自由竞争状态,各派学者都只能凭借自
己的本领争取机会和地位。正因为如此,知识分子对统一、集权国家的形成发挥了
极大的作用。
    秦汉以后,随着集权政府的确立,皇帝的权力越来越扩大,而知识分子只能成
为皇帝俯首帖耳的工具。知识分子中的少部分通过种种途径成为统治集团的成员,
少数人还可以进入最高层。但在正常的情况下,他们也不可能对统一和分裂一类问
题起直接的作用,至多只能献计献策,而听任皇帝宸衷独断。儒家学说占据统治地
位以后,绝大多数分子完全根据儒家经典的教条来判断和处理人世间的一切,包括
天下的分合在内,两千年来几乎毫无变化。
    皇帝是受命于天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任何觊觎皇权或企图犯上作乱者,都
是人人得而诛之的乱臣贼子。信奉这些理论的知识分子总是无条件地拥护统一政权
,维护皇权,反对分裂割据,无论是起兵的农民还是叛乱的军阀。但是对“天命”
的崇拜又使他们拥护一切在夺取最高权力斗争中的获胜者,而不问其以往的身分和
获胜的手段。在分裂动乱的年代,他们既可以以“忠君”的原则为旧政权支撑残局
,也能够以“识天命”为由拥戴新主。
    这方面的典型是一代时自称“长乐老”的冯道。他一生事奉唐、晋、汉、周和
契丹十一位君主,始终身居高位,俨然是一尊不倒翁。他不仅完全适应矗立  马灯
似的政权更迭,而且经常熟练地充当交接政权的角色。他在所作《长乐老自叙》中
吹嘘自己“在忠于国”,其起初含义就是只要能当上皇帝的、只要参建成国的,就
都是他的效忠对象;其“识天命”的能力可谓高级。但是像冯道这样能在乱世中稳
坐钓鱼台的人毕竟是少数,很多人在这种双重道德标准面前不知所措,结果在改朝
换代中丢了纱帽,掉了脑袋。
    儒家的“天下”,虽然也可以解释为世界或一切有人类居住的地方,但更锪是
限于汉族及接受汉族文化的民众的居住区,或者是指中原及与之相连接的农业区。
所以在理论上拥有天下一切的皇帝没有必要、也不应该向汉族文化区或农业区之外
扩展,因为在这一范围之外的土地不生五谷,对国家毫无益处;在这一范围之外的
人不知礼义,非教化所及。从秦始皇以后,尽管中国各政权的实际疆域不断有所扩
大,但正式设置行政区域的范围却变化不大,中原王朝、汉族政权尤其如此。这除
了有地理环境、经济条件等方面的原因外,同儒家学说这种保守、封闭的天下观也
有很大的关系。鸦片战争以后,面对列强的侵略宰割,不少满腹经纶的知识分子竟
然对大片国土的沦丧麻木不仁,而对列强与“大清国皇帝”平起平坐却痛心疾首,
原因也在这里。
    儒家的信徒以中国为唯一的文明社会、世界的中心,对外一贯妄自尊大,直到
明末清初还在怀疑欧洲的存在,鸦片战争后还把西方列强当作一群乞丐。但另一方
面,对外来的侵略又表现得异常软弱。他们反对主动出击,以攻为守,信为应该以
礼治天下,以德化远人;只要中原王朝政治修明,国泰民安,四周的夷狄就会得到
感化,毋须兵戎相加,就会俯首帖耳,年年来贡,岁岁来朝。对游牧民族或外来势
力,只要能维持皇帝和大国的尊严,不妨多赐金帛女子。甚至在丧地辱国、偏安一
隅的情况下,也会以朝廷虽小,毕竟是正统所在,对方虽强,不过是一时僭伪这种
逻辑聊以自慰。
    儒家最重夷夏之辨,华夏(汉)族至上的思想根深蒂固,鄙视、蔑视一切外族
。但是对种族的标准却不并不是血统,而是文化--外族只要接受汉族文化,就可
以被当作汉族对待。边疆的少数民族政权,当然一概被视为异邦,但一旦这些政权
入主中原,就会变成可以为之效力的新朝。如果这些政权又接受了汉族王朝的传统
,那就更应该确立君臣之分了。所以,投降匈奴的李陵被目为汉朝的叛臣,千古受
人唾骂;而出仕元朝的文人却被视为理所当然。方天祥在宋亡后坚贞不屈,誓死不
降,但并不反对他的弟弟当元朝的官。
    清军下江南之初,曾受到文人发起的激烈反抗,但在恢复乡试后就有不少文人
应试。而在清朝皇帝亲自祭明太祖陵、承认对清军实行抵抗的明朝官民为忠义、将
明朝降臣入“贰臣传”后,绝大多数读书人都已感激涕零,竭诚效忠大清了。到清
朝濒于覆灭时,大批孔孟之徒还在为“皇清”的“深恩厚泽”大唱赞歌,甚至对并
非“汉家衣冠”的辫子也视为命根子。江南一位颇有声望的文人写了一篇《驳剪辫
文》,在颂扬了“国初”辫子兵的神威以后,文章针对剪辫派称辫子为“豚尾”(
猪尾巴)发难:既辫子为豚尾,那么人就是豚了;有尾是豚,剪了尾不还是豚吗?
充分显示了其死硬本色,博得了顽固派一片喝彩。可见“夷”只要成了君主,就可
以变为“夏”;人们不权应该竭诚拥戴,而且要抛弃原来的“夏”,尊奉现在的“
夏”。
    当然知识分子并不都是儒家的信徒,信奉儒家学说的人也不一定完全按传统办
事。正因为如此,不少杰出的知识分子能够冲破儒家学说的束缚,为统一中国的形
成和发展作出很大的贡献,在动乱和分裂时期尤其如此。17世纪以后,随着西方
年代科学知识的逐渐传入,少数先进的知识分子开始认识世界。到19世纪后半期
和20世纪前期,一批学者对中国及其周围的世界有了比较正确的认识,着手用各
种形式为中国的统一和主权而奋斗。他们的人数虽然不多,但影响之大足以动摇旧
的统一观。随着科学和民主思想的传播,现代的国家、民族和统一、民主、平等的
观念逐步在知识界形式和扩大,中国知识分子中的杰出人士对中国统一的贡献也随
之达到了自觉和空前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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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源: 中国科大BBS站 [bbs.ustc.edu.cn]
※ 修改:.zcm 于 Oct 11 17:34:34 修改本文.[FROM: bbs.hit.edu.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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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源:.哈工大紫丁香 bbs.hit.edu.cn.[FROM: zcm.bbs@bbs.whnet.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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