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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ysc (bajie), 信区: History
标 题: 陈毅系列传记17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Fri Oct 20 22:46:21 2000), 转信
发信人: yuzhongmiao (雨中苗~追风少年), 信区: Biography
发信站: BBS 水木清华站 (Fri Oct 13 10:25:25 2000)
迎接陈毅下山的国民党“七品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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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德章
“百老汇”忽来江西客
1949年11月,解放才半年多的上海百废待兴,作为华东军区司令兼上海市市长陈毅
,
集军务、政务于一身,真可谓殚精竭虑,日理万机。一天,得悉应他邀请来沪的一位江
西客人已经到达,他显得特别高兴,无奈公务繁忙未能及时会晤,只好委托秘书代为接
待,然后送客人到当时堪称一流的“百老汇”(今上海大厦)住下休息。
来客年近半百,中等身材,穿一身半旧的黑哔叽中山装,清瘦的面颊略显苍白、憔悴
。
住进“百老汇”后,他除了一日三餐进出膳厅之外,大部分时间都置身在房间里,不是
看书看报,就是握着笔在本子上写些什么。房间里的电话铃偶尔也会响起,那是市政府
办公厅打来的。每当这时,他总是攥紧话筒道谢不迭,心中似在翻腾感情的波涛。
他,就是当年大庾县县长彭育英。
林伯渠南昌荐贤明
彭育英,别号少武,1900年11月出生于江西省万安县弹前乡,18岁东渡日本留学,在
早稻田大学攻读政治经济。五年后学成归国,先后任《南浔铁路月刊》编辑、江西省建
设厅行政科科长、省长总署秘书等职。1926年11月,北伐军克复江西。当时正值国共合
作,在北伐军第六军任党代表、政治部主任的共产党人林祖涵(即林伯渠)抵达南昌后
,
被推举为江西省政务委员会委员。他在工作接触中对彭育英的人品才干颇有好感,遂向
省政务委员会推荐,委之以虔南县(今全南县)县长,彭育英由此加入国民党。
虔南县是江西省最南端的一个山区小县,民间素有“小小南县,一泡尿撒遍,县官
打老婆,全城听得见”的戏语。在这样一个既偏僻又清静的山城当个一县之长,对不善言
谈、性喜种草养花的彭育英来说,本是再恰当不过的所在。岂料好景不长,“四·一二”
政变使国共第一次合作破裂。此后兵荒马乱,彭育英几乎每隔一二年就要奉调易地做官
。
但他做梦也想不到,1936年5月竟被突然调往大庾县(今大余县)当县长,由此走上了一
条非同寻常的道路。
陷泥淖赴任大庾县
中央苏区第五次反“围剿”失败后,主力红军战略转移,奉命留下的项英、陈毅等
同志于1935年春突破敌人重围,到达赣粤边领导南方游击斗争。大庾县属游击区范围,
梅山便成了游击队的主要根据地之一。
陈毅进山,国民党江西省当局为之坐立不安,会同广东军阀连连派重兵“清剿”。
然而“剿”了两年,碰得焦头烂额,毫无进展。老谋深算的江西省政府主席熊式辉心生
一计,决定撤换“清剿”不力的大庾县县长,重新选派心腹干才前去接任,以加强边界
地区的政权。
熊式辉马上想到了彭育英。他和彭育英都是江西籍人氏,先后赴日本求学,同校攻
读,当时过从甚密,颇有交情。于是一道令下,彭育英不得不赶赴大庾主政。熊式辉不
但委任他为大庾县县长,还冠以“招抚委员会副主任”的头衔,把他推上了与陈毅领导
的中共赣粤边特委和游击队刀枪相对的境地。然而,游击队在人民群众的支持下,东奔
西袭,出没无常,“清剿”、“招抚”谈何容易!彭育英上任一年后,便深感困难重重
,
无计可施。在给上司的报告中,他毫不掩饰自己无奈的心境,喟然叹道:“年来迭经育
英联合各县团队,呈请地方驻军,数次会剿,但因山岭复杂,此剿彼窜,鲜奏肤功。”
识大局幡然觅新途
此时,日寇侵华步步升级。陈毅分析了当时的形势,于8月8日发表抗日宣言,呼吁
国民党江西地方当局立即停止敌对活动,团结合作,共同抗日。
彭育英审时度势,感到趁此停止内战,一致对外,确是上策,便于8月27日签发“简
秘代电”,派人分送赣粤边界各游击区,表示愿意在抗日救国的新形势下求同存异,化
敌为友,欢迎游击队下山共商抗日事宜。他认为,这样“能多保存一份元气,即为国家
多保存一份抗战实力。”可是,少数坚持反共的国民党分子却借机大造谣言,说什么
“共匪要求投诚”,游击队要下山“自新”、“归顺”云云。对此,陈毅无比愤慨,于
旧历七月二十九日深夜书函彭育英,义正辞严地指出:“夫不以友党友军视我,则立场
既乖,前嫌未释,剿匪之旧观念不除,又焉能表示抗日联合真诚?敝党不敏,出生入死
为革命奋斗近二十年,不为帝国主义之凶焰稍屈,又焉能毁政治节操以图名就利乎?”
在这封长达千余字的信中,陈毅也高度评价了彭育英发出的“简秘代电”:“尊电
明澈识深,洞悉大体,饶有政治家风度,敝党当有以副雅望。抗日救国之原则既同,余
事商讨不难迎刃而解。”
彭育英毕竟有着一颗救亡图存的爱国之心。他当机立断,首先一改“奸党”、“共
匪”等诬蔑共产党、游击队的咒语,而以“友党”、“爱国志士”相称,并公开发表了
停止清剿游击队的“和平声明”。接着,他一面以“招抚委员会”的名义,通电湘粤边界
各县军政当局,解除对游击区的封锁,以示诚信;一面派秘书鲁炯雯带着他的手札,翻
山越岭四下寻访游击队,约期会面磋商。
陈毅对彭育英的举动深为赞赏,不无幽默地称其为“国统区难能可贵的七品官”。
钟鼓岩一握释干戈
1937年9月6日,这是个值得载入史册的日子。这天,阳光灿烂,碧空如洗。彭育英
亲率秘书、管印文书、经征处主任等五人,带着香烟、茶点,乘着一辆汽车到达钟鼓岩
的寺院内。陈毅带领中共赣粤边特委和游击队代表一行五人,亦爬山涉水如约前来。
双方代表一见面就自报“家门”,互通姓名。陈毅不卑不亢,操着浓重的四川口音
说:“我就是游击队的那个老陈——陈毅。”
彭育英早就风闻陈毅文武兼备,豪爽大方,如今亲眼目睹,心中钦敬之意倍生,但毕
竟是头一回相见,不免有些拘谨。
彭育英歉疚地说:“共产党、游击队是抗日的,是爱国的,我们要联合抗日。过去
剿你们不对,错了!”陈毅朗声大笑起来,他用力握住彭育英的手,意味深长地说:
“从今以后,我们可以交朋友了!”
双方经过两个多小时的磋商,谈妥了举行正式谈判的有关事宜。临别,彭育英一再
向陈毅表示:“你们下山、进城,安全和给养问题,我负完全责任。”
此后,彭育英果不食言,不辞劳怨地为合作抗日做着力所能及的工作。
他组织商民代表、学生队伍和军乐队,在吹吹打打的鼓乐声中,热烈欢迎以陈毅为
首的中共赣粤边特委一部分领导同志下山,进入大庾县城;他腾出最好的房舍,精心安置
陈毅等同志住宿,不时送去酒、肉、和炼乳,以示慰劳,还找人特意从广州买来特效药
“606”,治愈陈毅同志身上的疥疮;他大胆提出撤退“清剿”游击区的国民党军第四十
六师的意见,并通过江西省政府转报国民党中央政府予以采纳,果断结束了双方军事对峙
的局面;他下令开释已判罪监禁的方志敏烈士的爱人缪敏、毛泽覃烈士的爱人贺怡,并送
她们到县城最好的医院治病休养,还下令周边各县:凡在监禁的中共党员,不论判罪与
否,立即全部释放……
中共赣粤边特委与国民党地方当局的谈判顺利进行,很快就签署了关于游击队下山
的协议。接着,彭育英又亲自陪同陈毅赴赣州与国民党江西省政府代表谈判。经过陈毅
有理有节的斗争和彭育英的侧面帮助,仅两天时间就解决了各地游击队下山集中整编开
赴抗日前线的有关问题。
撕“党证”愤然离官场
彭育英做了一桩桩有助于国共合作抗日的好事,自认为堂堂正正、无可非议。孰料
游击队下山集中整编开赴抗日前线后,他便遭到了大庾地方顽劣势力和军统特务分子的
排挤攻击,他们联名上书控告彭育英,说他“勾结共产,蹂躏地方,大搞赤化”。无奈
国共合作大势所趋,彭育英又有熊式辉作“靠山”,这场“逐彭”闹剧才没有演成。
但是彭育英的日子从此再未好过。自1939年初国民党五中全会提出“防共、限共、
溶共”的反动方针后,国共间的磨擦日益加剧。彭育英处境艰难,如履薄冰,他深感留
在大庾必有凶险,便毅然弃任赴省,当面向熊式辉提出辞呈。熊式辉婉言相劝,再三抚
挽,并采取权宜之计,让他与黎川县县长任和声对调。彭育英碍于情面,勉强走马黎川
。
形势的发展,使彭育英对国民党的前途深感失望,终于果断作出抉择:走!1941年
,
趁国民党员总登记之机,他愤然撕毁“党证”,辞去黎川县县长之职,就此终止“七品
官”生涯,赋闲半年后,到景德镇当了一家银行的分行行长。
1949年5月,彭育英重回赣南,任江西银行赣州分行经理。此时,向全国进军的人民
解放军势如破竹,陈毅麾下的第三野战军已突破长江天险,攻克南京、上海。处在黎明前
黑暗中的赣州,反动势力依然十分嚣张,当年协助陈毅下山的彭育英,又成了他们泄恨
的目标。为防不测,彭育英打点行装逃离赣州。谁知当他进入会昌山区时,竟遭到一伙
国民党散兵的抢劫,他随身携带的行李财物顷刻被洗劫殆尽。
伸援手陈毅念旧情
至此,彭育英已两手空空,一无所有,而万安老家还有妻儿老小需供养。正在“山
穷水尽疑无路”之际,传来了赣州解放的消息。于是,他一扫落寞抑郁之气,只身回到
响彻欢庆锣鼓的赣州,试图重新寻找生路。
一天,彭育英当年的管印文书赖志刚给他找来一张报纸,报上刊登着陈毅已经出任
华东军管会主任、上海市市长的消息。彭育英犹如得悉阔别多年的亲友有了下落,一把
抢过报纸,看了一遍又一遍,眼前不由得浮现出当年陈毅豪爽大方的形象。夜里,他辗转
反侧,难以入睡。他多么想去投奔陈毅啊!然而,梅岭一别,毕竟时过境迁。如今的陈
毅非同往昔,他身居高位,手掌大权,是否还记得当年与他握手言和的“七品官”呢?
犹疑不决的彭育英,试探性地给陈毅写了一封信。
这封信很快寄到了上海,展开在市长办公室的桌头。陈毅读后很是感慨。他离开赣
南后虽然戎马倥偬,身经百战,又与国民党军队连打了五年,但他依旧无比珍视国共合
作抗日的那段岁月,尤其感念当年曾用礼乐迎接他下山的彭育英。于是,他立即嘱咐秘
书,复电诚邀彭育英来沪。
捧着陈毅的复电,彭育英又惊又喜,热泪夺眶而出。星移斗转十数载,共产党人陈
毅果然不忘旧情,而且是那样的善察人意,善解人心,慨然伸出了援助之手!
此时适逢中共赣西南工委进驻赣州。彭育英探问到工委的驻地后,便带着陈毅的复
电去找工委书记杨尚奎。
杨尚奎曾经和陈毅一道领导赣粤边游击斗争,也曾同彭育英打过多次交道,对他印
象颇深。现在,当他得知陈毅来电邀请彭育英去沪,不禁大为高兴,立即嘱人为彭育英
办好去沪的车票和通行证,并亲笔写了给陈毅、曾山两位同志的信交给彭育英带上,又
特意说明:曾山同志曾任江西省苏维埃政府主席,现任华东军政委员会副主任兼财经委
员会主任。
就这样,彭育英一路畅通无阻,顺利到达上海。
浦江畔笑语留嘉宾
1950年元旦过后的一天,彭育英房间里的电话铃骤然响起。他连忙抓起话筒接听,
原来是市府办公厅通知他,陈毅市长和曾山主任已驱车来“百老汇”。
彭育英激动不已,忙把房间收拾好,正欲出去迎接,陈毅和曾山却已笑呵呵地跨进
门来。待双方坐定,一番寒暄之后,彭育英感慨地对陈毅说:“我此生难忘两个人,一
个是熊式辉,是他把我推上与人民为敌的死路;一个就是你,百般感召教化我,使我殊途
同归,走上了光明之路。”陈毅问:“听说熊式辉逃到香港去了?”彭育英说:“他是
发动内战的四十三名首要战犯之一,罪孽重大,怕杀头呢。”陈毅笑道:“战犯不一定
就杀头,也可以改造嘛,就是现在他也可以回大陆来嘛!”彭育英见陈毅言语情态一如
当年,毫无胜利者的架子,敬佩之情难以言表,只是不住地点头称“是”。“老彭,你
就不要回江西去了。”陈毅忽然话题一转,带着征询的口气说,“是不是就在上海做点
工作?”“工作?”彭育英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沉吟有顷,才慢条斯理地说,“我能做什
么呢?要么就搞老本行,金融工作。请你考虑……”“还考虑啥子哟!”陈毅指了指曾
山,说:“财经委员会主任就在这里,现在就可定下来嘛!”
曾山慨然应允:“就让老彭到银行去吧。”
从此,彭育英走进了新中国的干部队伍,中国人民银行上海分行的干部花名册上有
了他的名字,职务是“提篮桥办事处第一副主任”。后来,他又被安排为上海市文史馆
馆员、上海市人民政府参事室参事。
彭育英在自己的岗位上默默工作,尽心尽力,似在回报共产党人的厚遇。不幸的是
,
在十年动乱中,他也受到严重摧残,于1968年12月5日在上海病逝,终年68岁。十一年后
的1979年4月17日,当时的上海市革命委员会参事室,在龙华举行了“彭育英先生追悼会
”,
公正评价了他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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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 往 黄 长 焚 苦 尘 冷
月 昔 烛 夜 心 思 旧 霜
拥 淡 耗 耐 耐 耗 淡 拥
霜 旧 思 心 夜 烛 昔 月
冷 尘 苦 焚 长 黄 往 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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