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istory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mark (大漠孤烟), 信区: History
标  题: 崔可夫元帅回忆录22(转载)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1年02月17日20:15:11 星期六), 转信

【 以下文字转载自 Reading 讨论区 】
【 原文由 shinu 所发表 】
发信人: wildsun (野太阳), 信区: Biography       
标  题: 北顿涅茨河
发信站: BBS 水木清华站 (Sat Dec  9 00:08:18 2000)


                               北顿涅茨河

1
    当我去思考斯大林格勒会战之后接连发生的事件的意义时,进军柏林已成定局。我的思
绪一再回到那些令人难以忘怀的往事。它们使我确信,苏联军人思想上的转折——决不能再
往后退!正是在伏尔加河的接近地上最明显的地表现出来。
    希特勒的将军们和军官们不会感觉不到苏军心理上的这种无形的转折。
    我作为原第62集团军的司令员。也曾郑重地宣布过:只有在这样的条件下,即在最后
一名城市保卫者被打死的情况下,敌人才有可能占领斯大林格勒。我们向党、向人民发过誓
言:“宁死不屈!”只有牺牲了才能使我们的解除誓言。这一信念的产生,不仅仅是由于对
战略形势的认识,而且也是出于对扼守城市的必要性的理解。这是神圣的使命。它反映了我
集团军将士们思想上的转折。
    《红星报》在1942年12月1日在社论中写到:
    “第62集团军的震惊世界的顽强精神,使我统帅部有可能集结兵力,转入进攻,重创
庞大的德国法西斯部队。”
    ………………
    “第62集团军的光荣将与世永存。几年后,在炮弹翻耕过的战场上,将长出嫩绿的青
草;在自由的斯大林格勒,将耸立起一座座崭新明亮的大楼。那时,我们老战士将会自豪地
说:‘是的,当年我曾在英勇的第62集团军的旗帜下战斗过!’”
    我那时的激动心情是容易理解的。理所当然的自豪从来不会使人有思想负担,但它也不
会让你高枕无忧,否则,你要受到良心的谴责。如果考虑到:当时消灭敌被围集团的战斗还
在进行,敌编成内有22个师、160个独立部队,共计33万人;随着合围圈的缩小,他们被
紧迫到遭到破坏了的城市的墙角里,但他们还相信,“顿河”集团军群的强大的坦克兵团一
定会接应他们。那么,那些天我心情激动的原因,也就显而易见了。我那时毫不怀疑,这场
规模宏大的交战,必将以敌人的全部覆灭而告终。然而,如果曼施泰因的部队突破合围圈,
并与保卢斯部会合的话,那么,第62集团军还要付出多大的努力,还要经受多少次考验呢?
    这个问题不能不使我焦虑不安。其实,对于这个问题,不仅在当时,就是很久以后,在
各级领导人中,也有不同的见解。例如,在斯大林格勒会战结束后差不多过了10年,即
1952年夏天,我有幸同斯大林就这些事件交换了意见。
    事情是这样的:
    我那时正在索契疗养,午饭后,响起了电话铃。
    “您是崔可夫同志?”
    “是我。我有幸同谁讲话?”
    “我是波斯克列贝金夫。斯大林同志要同您讲话。”
    由于太突然,我有点慌张。很快传来了低沉、平稳、人人都熟悉的、带有格鲁吉亚口音
的声音。斯大林问:“崔可夫同志,休息得怎样?感觉如何?”
    “休息得很好,感觉也极好。”我回答说。
    “您能到我这儿来一下吗?”斯大林问。
    “遵照您的吩咐,斯大林同志,我什么时候都可以去!”
    “现在就派车去接您。来吧!只是不要把这看作是命令!”
    我收拾准备不到10分钟。汽车来了。我们走了不长时间。
    斯大林在门口迎接我。我下了车走到斯大林跟前,报告:
    “斯大林同志,我遵照您的命令来了!”
    他轻轻地把我的手从帽檐上拿开。说:
    “为什么这么正规!认我们随便点吧!”
    “是,斯大林同志。但这是我的习惯。”
    斯大林微微一笑说:“如果是习惯,那就与我不相干了。”我们走进一个作台球房用的
大房间。斯大林开始问我有关德意志民主共和国的情况。当时我任驻德苏军总司令和苏联对
德管制委员会主席。
    晚餐安排在露天阳台上。饭桌旁毫不拘束的气氛,有助于开诚布公地交谈。我沉着地回
答了斯大林提出的所有问题。
    他想起了斯大林格勒会战,突然问道:
    “您说说看,崔可夫同志,您是怎样想的,1942年12月我们能否将曼施泰因集团放进
斯大林格勒,在那儿把它同保卢斯一起收拾掉?”
    当时,在斯大林格勒交战中,我就考虑过这种可能性。因为我们不能不考虑到曼施泰因
的部队突向保卢斯部的可能性,也就是解救被围部队的可能性。坦率地说,当时我们对阻止
霍特的坦克突破我合围的外围廓正面是没有充分的信心的。敌“顿河”集团军群也有可能晚
些时候突至斯大林格勒。也不能排除这样的可能性,就是敌人解救出保卢斯集团军后,就不
再会给我们机会把们们关起来了。
    我们当时清楚地知道的一点,就是就合围本身来说,天衣无缝的合围在军事史上并不多
见,更不会一再重复。我们非常明白,我们决不能冒这个险,即把德军从斯大林格勒放出去。
    会不会发生这种情况,即曼施泰因的部队突入斯大林格勒之后,给被围部队补充兵力,
给他们带来得救的希望,并鼓动他们与解围部队一起冲出合围圈呢?如果这样的话,我斯大
林格勒地区的兵力将会长久地被牵制住。而消灭这样一个庞大而凶猛的集团,不但很不容
易,而且也要拖延时间。
    我把心里的这些想法都告诉了斯大林。
    斯大林叹了口气,沉思起来。他低声地说:
    “这是非常冒险的。而冒险是不行的!人民渴望胜利!”
    他站起身来,在凉台上走了几步,又停下来。他抽着烟斗,突然问道:
    “您说说,崔可夫同志,什么是被围之敌?”
    这个问题对我来说太简单了。我思索着问题的后面有什么含义。但不等我回答,斯大林
自己回答起来,阐述着自己的观点:
    “如果被合围的是惊慌失措的胆小鬼,那么,他会立刻放下武器,甚至不去查实一下是
否有突围的出路;如果被合围的是凶狠的敌人,那么,他会战斗到最后一个人。战争史上很
少有敌人被合围得水泄不通的例子。许多统帅都曾试图把敌人合围得天衣无缝。但为什么没
有成功呢?他们未能取得成功的原因,同库图佐夫未能合围拿破仑一样。沙皇亚历山大曾要
求库图佐夫合围并分割法国军队。库图佐夫未能做到这一点,仅仅是因为法国人的逃跑比库
图佐夫的追击快得多。斯大林格勒会战结束后的战争期间,人们不止一次地向我提出合围德
军的方案。当我拒绝这些方案时,他们可能对我都有些抱怨。拟定合围敌人战役计划的同志
们往往忽略了这样几个因素。第一,斯大林格勒战役后,德国统帅部不会等着我们去对他们
的无论哪一个集团的侧翼实施突击或封上合围圈,在这之前它已急急忙忙地使部队摆脱被合
围的危险,同时退出我们的领土。第二,德国士兵对斯大林格勒战役记忆犹新,不愿再陷入
合围。如果士兵不想陷入合围,那不管什么样的合围,他总是能突破出去,或者及时地撤
退。刚一发现合围,德国士兵就放弃阵地撤退,再次让出我们的领土。这与我们的主要任务
——将敌人从我们的领土上赶出去是相符的。”
    我们的谈话到午夜才结束。斯大林送我到门口,我们互相告别……
    现在,我一次又一次地回顾往事,不能不指出,现在西德的历史学家以及诸如曼施泰因
那样的一些为失败而悲叹的回忆录的作者们,总是不考虑某些无可争议的因素,随意歪曲事
实。在斯大林格勒战役中,保卢斯的第6集团军和坦克第4集团军的一些部队被合围。他们
被全部、彻底地歼灭了。而红军从合围第6集团军开始,在它所实施历次进攻战役中,全部
地歼灭了敌人的5个集团军,尽管他们没有被合围。这5个集团军是在野外条件下,在他们
有一切可能实施广泛的机动、并有足够的弹药和技术装备作保障的各个战役地区被击溃和歼
灭的。
    因此,问题不仅仅在于合围。
    即使曼施泰因最终突破了斯大林格勒大包围圈,保卢斯的集团军也在我们的合围圈中打
开了一个缺口,难道就能改变南面的局势、改变第6集团军的命运吗?不能。西德的一些军
事学术理论家也不得不承认这一事实。请看E·梅伦廷是怎样回答这个问题的:
    “第6集团军的覆灭已成定局,现在什么东西也挽救不了保卢斯。即使出现某种奇迹使
希特勒同意保卢斯突出合围的尝试,即使备受折磨、半饥半饱的部队能够冲出了俄国人的合
围圈,他们也没有运输工具,能够经由被冰层覆盖的大草原,撤退到罗斯托夫。集团军将象
拿破仑的士兵从莫斯科向别列津纳河撤退时那样,会在行军中覆灭。”①    
  ①E·梅伦廷:《1939—1945年的坦克战》,节译自英文·莫斯科,1957,第173页。
 
    是的,希特勒是有意地、纯粹从战役和战术的目的出发,把保卢斯集团留在合围圈中。
他认为,被围的第6集团军可以牵制我数个集团军。确实,他赢得了时间,他从高加索的包
围中爬了出来,他把我大量兵力牵制在伏尔加河,推迟他惨败的时间,以便用全部力量作垂
死挣扎。他的将军们帮了他的忙,但结局如何,这是众所周知的。
    那时我曾考虑过心理方面的问题。这个问题的实质是,必须有下列条件来保证:使集团
军的全体成员从精神上来个转变:即明智的决心;各级指挥员和司令部(包括集团军司令
部)进行野外进攻战的素养;善于在比防御性的巷战更大的范围内指挥部队实施机动的素养。
    事实上,集团军是在非常狭窄的地带上进行了150多天的防御战。当时,部队指挥员和
司令部参谋们制定了一整套非常明智的战术决心,他们已习惯于在狭小的地方行动,并为达
到了目的而自豪。而现在,当面临要进入野战阵地;要通过不是几百米、而是几十公里的区
域;还可强渡江河障碍;要指挥营和团穿过田野、高山峡谷;不言而喻,他们已考虑过这
些。而习惯是第二天性,要摆脱它却不是那么容易的。
    一想到这些,每次我都把自己当作一个团长,来检查自己适应这种变化的能力。
    在那时,也象以往一样,我在国内战争时期的战斗生活的亲身经验,帮了我的忙。
    那是1919年,在车里雅宾斯克交战之后,被击溃的高尔察克部队不战而退,渡过托博
尔河,其速度之快,简直无法追赶。
    我指挥的步兵第43团,因为在历次战斗中屡立战功,被全俄中央执行委员会授予荣誉
革命红旗。
    很快,团里来了一位新政委F·C·尤苏波夫,他原是那久日工厂的工人,他比我大15
岁左右,有很好的组织才能,但对军事一窍不通。他很快就宣布:
    “团长,你来指挥,我将保证做好政治路线方面的事。”
    他的直率很合我的心意。
    ……越过乌拉尔之后,展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望无际的西伯利亚大平原。
    高尔察克退过托博尔河以后,依靠各城市的富家子弟和哥萨克,补充了自己的部队,他
认为这些人将会同红军作坚决的斗争。
    在高尔察克的命令中规定,农村居民中拥有私人土地50俄亩以上者为征召对象。
    西伯利亚的牧师们全力支持高尔察克政权。鄂木斯克的大主教谢里维尔斯特特别卖力。
在他的策划下,组织了配十字架的教徒游行,搞了什么“祈祷和忏悔日”、什么“赐胜”祈
祷、什么宗教呼吁书、报纸文章和宣传小册子等等。这一切都被动员起来反对红军的进攻。
高尔察克顺利地在哥萨克人中间进行了招募,组建成一个军,辖15个团。他们依靠美、
英、法、日的支持,简直武装到了牙齿。
    红军的几个团征战近1000公里,人困马乏,衣衫褴褛。弹药、特别是炮弹严重不足。
下面的这个事实或许能有力地说明当时的困难;方面军从中央要了4万双树皮鞋和包脚布。
    粮食供应全靠当地居民,他们完全站在红军一边。
    夺取了叶卡捷琳堡和车里雅宾斯克之后,东方面军改组成两个方面军:土耳其斯坦方面
军,由M·B·伏龙芝指挥,下辖第1和第4集团军;东方面军,由B·A·奥尔德罗格指
挥,下辖第5和第3集团军。第2集团军转隶南方面军。阿津的步兵第28师、第7师和第
21师的一部,随集团军调走。我同我的团留在东方面军。这些师调往南方面军是因为邓尼
金的集团军已对莫斯科构成威胁。
    东方面军得到的装备和弹药越来越少,粮食供应更无着落。尽管这样,红军战士的土气
仍很高昂,我们继续向东发展进攻。
    各团高喊着:“非拿下西伯利亚不可!”的口号前进。
    西伯利亚的大门是库尔干。在光荣的骑兵首领托明的指挥下,红军骑兵大队飞也似的驰
入库尔干,并转向北边的别洛泽尔斯克。我们尾随骑兵大队也进入库尔干。
    那天,我们派出了侦察兵。他们在托博尔河对岸的一片林中空地前遭到有组织的火力袭
击。我了解到,敌人要坚守该城前面的有利阵地。我部面临的任务,就是用战斗强渡托博尔
河。为了预防万一,那天我在城南不远的地方涉水过河亲自去观察。侦察兵的情报和我的判
断都证实,这里的敌人没有撤退的意思。
    呆在我团里的斯特罗加诺夫根据师首长的命令,下达指示:第45和第44团从两侧控制
住库尔干——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铁路,并准备强渡托博尔河;第43团退向南面,任务是
强渡托博尔河,并沿铁路右侧向瓦尔加希车站进攻。
    经过短暂的休息之后,我团未发一枪一弹就渡过了托博尔河,但无法发展进攻,因为在
这个地段,我们的道路被旧河床、河岔和到处都是泥泞的河岸切断。还好象有意作难似的,
地图上的标记也到此为止。这些河岔和旧河床究竟有多少,走向哪里?谁也说不上来。我曾
亲自与骑兵侦察员去寻找过出路,但没有什么结果。在一条河岔前面的河湾洼地东边,我们
遭到伏击,牺牲了两名侦察员,我的坐骑也被击毙。战马倒在烂泥里,我的双脚卡在马镫
下,我差点就长眠在那里。雅科夫·马尔德尼科夫把我从泥足深陷的困境里解锐出来。据他
自己说,他能藏身在马肚下驰骋。
    全团停止了前进。我只好向旅部报告,说在该地段无法实施进攻。
    次日清晨,我带着1名传令兵和2名侦察兵前往库尔干师司令部。接近该城时,我们听
到铁路桥附近响起炮声,随后是轻机枪密集扫射。我知道,这是我们的友邻部队在进攻,于
是我决定去看看他们是怎样作战的。斯特罗加诺夫和各团团长指挥所就在库尔干东北郊。
    从库尔干向北不远的地方又传来枪声。在那儿作战的是A·A·萨宗托夫指挥的我师第
13旅。
    清晨8时左右,敌炮兵、装甲列车和机关枪给我军造成严重的损失。在铁路桥附近渡过
托博尔河的尝试一次次地失败了。
    我把情况弄清楚,并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又思考了一番之后,来到旅长跟前,这时,他身
边站着几位团长。我说:
    “这样组织进攻,除了伤亡之外,不会有什么结果……”
    直率是年轻人的特点。无论是旅长还是各团团长,都没想到这样无礼的话会出自我的口
中,无论按什么条文他们都有权把我看作是一个学生。要知道他们都是久经征战的老干部。
    “那你有什么办法吗?”斯特罗加诺夫问我,声音里流露出不满。
    “敌人对每一丛灌木和每一块土墩都已试射好。这儿集中了敌人的主要火器。如果我们
不用炮火压制住敌人,进攻是不会成功的。此外,白天进攻也不行……。”
    最后,我对旅长说,如果他同意的话,我的团将在明天中午以前边强渡托搏尔河,占领
有大片森林的河对岸之后,突破敌人的防御正面。
    我这种自信得罪了老同志。这从他们的面部表情很容易看出。旅政委戈里亚奇金这时也
在指挥所。他没有加入谈话。但我告别后前往师部时,他赶上了我,用指责的口气问我:
“你为什么要使我们的指挥员下不了台?难道他们不想消灭敌人吗?”
    我激忿地答道:
    “只有愿望不行……我是心痛我们自己的人。为什么要让他们白白流血牺牲?”
    “好吧!”他谅解地说:“那你是不会违背自己的诺言:明天一定击溃敌人,强渡托博
尔河,并前出到树林的东边,是这样吗?”
    我在心里又盘算了一下在同旅长谈话之前就已考虑成熟了的计划,回答说,决不食言,
如果允许我在这里按自己的计划行动,作为一个共产党员,我保证取得胜利。

    戈里奇金没有再问我什么。我们一起来到师部。我去找师长,可他到政治部去了。
    卡尔波夫师长热情地迎接我,可能这次我是穿着制服来的。他问起我团所在地段上的战
况。我坦率地依次汇报了全部情况。
    师政委加比舍夫走进办公室,后面跟着戈里亚奇金。加比舍夫向我打过招呼之后问道:
    “你提了一项什么样的强渡托博尔河、消灭敌人的计划吗?”
    我明白,戈里亚奇金已向加比舍夫报告了我的建议。
    卡尔波夫和加比舍夫已知道,在这两天的战斗中,萨宗托夫旅和斯特罗加诺夫旅时的几
个团没有取得胜利,并且遭受了不小的损失。因此,师长立刻对这个建议产生了兴趣。我只
得把刚才对斯特罗加诺夫旅长说过的又重复了一遍。
    卡尔波夫说我的计划太轻率,说我过高地估计了自己和自己的团。谈话似乎就到此为止
了,但加比舍夫马上插了话。
    他直戴了当地对卡尔波夫说:
    “为什么不能让崔可夫在他自己提出的那个地方实施进攻呢?”
    经过短暂的交谈,在政委的坚持下,卡尔波夫同意了我的建议。然后,他把全俄中央执
行委员会赠送的奖品——一块刻有名字的金表给了我,并问我还需要什么,在实施这项大胆
果敢的决心中,需要一些什么帮助?
    “从现在起,全师的所有地段都马上停止进攻,”我说:“炮兵应停止射击,由我来指
挥,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射击。黄昏前,沟通炮兵与我在库尔干南郊的指挥所的联系。师炮兵
主任应当到我的指挥所里。我旅的其它各团应做好从明日清晨起发展战果、扩大突破口的准
备。”
    卡尔波夫马上命令参谋长下达了有关命令。然后,他仍很感兴趣地问我什么时候发起进
攻。我很难确切地指出几时开始,于是我含糊地回答:不是夜间便是明日黎明时开始进攻。
反正中午前保证完成任务……
    当我要离开师长时,两位政委——加比舍夫和戈里亚奇金拦住我,邀请我到师政治部去
一下。他们仿佛商量好一样,问我到底有没有把握完成所受领的任务。
    我感觉到了他们是同志般地为我担心,我回答说,这一决心我是反复考虑过的,并请求
他们不要再耽搁我了,因为做准备工作的时间已不多了。至于成功与否,明天就能见分晓……
    我从师部的通信枢纽部向我的副手布哈尔金下达命令把全团从所占领的地段撤下来,午
夜12时前带到库尔干南郊;团部立刻派一小队骑兵侦察员、徒步侦察员和2挺重机枪赶到那儿。
    出其不意是实现企图的基础。因此,我要求停止进攻和炮击,以便使敌人确信我们已精
疲力尽、再也不能在该地域实施进攻。现在我需要的是有关白军的最新情报。为此,我决定
亲自去获取,当然不是靠力量,而是要靠计谋。
    我知道在库尔干南郊的托博尔河上,有一个骑马可以过去的徒涉场,攻城的那天我曾亲
自从那儿过河。我决定团指挥所就设在这唯一的徒涉场附近。
    师炮兵主任卡西莫夫被叫到这儿来了。他的任务主要是在团进攻的两翼实施炮火准备,
不让敌装甲列车能沿铁路不受制裁地实施机动。
    卡西莫夫是个已过中年、精通自己专业的炮兵。他并未因向他下达战斗任务的是个还没
长出胡须的年青指挥员而感到委曲。他把我的指示看作是命令,保证在面临的战斗中亲自指
挥炮击。
    骑兵侦察队和徒步侦察队到了,跟他们一块来的还有我的马车。我换上白军少尉的服
装,传令兵装扮成上等兵。这些服装是我们的侦察兵在俄罗斯卡博尔卡附近歼灭高尔察克匪
兵时搜集的。就这样,骑兵侦察员带着两廷机枪跟随“少尉”渡过托博尔河。同时我把徒步
侦察队也带到渡口。
    在托博尔河以东约3公里处,在两条旧河床之间的灌木林中,骑兵侦察队下了马。
    我和传令兵彼得·亚库舍夫沿着干涸的河沟和低地向白军的战壕摸去。还未走到约300
米,我就装作喝醉了酒的样子,大骂彼得没有把马刷洗干净,我们骂骂咧咧地越过延伸到着
树林西边空地的战壕,来到敌人的后方。
    传令兵象商量好的那样对待的我怒骂,他只是催马急急前进,并一再说:“是,长
官!”我在白卫军士兵的眼皮底下,两次用短鞭抽打亚库舍夫。这就造成完整的错觉,即正
在行进的是长官和传令兵。在敌人的战壕里并没有当官的,而军士和士兵连想也不敢想要向
怒气冲冲的长官提问点什么。
    我们就这样沿着林中空地走了约4公里,几乎到了铁路跟前,把敌全部地段的阵地都观
察了。然后,返回到自己的部队。
    这次侦察获得了实施进攻所需要的一切情报:敌阵地的确切配置;渡河地点;隐蔽接近
战壕的通路和最利于我军展开的地区;以及敌人官兵的士气和表现。侦察兵携带几挺机枪留
在两条旧河床之间,饲养员与马匹(约40匹马)集中在徒涉场附近。我和传令兵换上衣服
后,前去迎接从南边向城市接近的部队。
    刚刚结束的侦察,更加坚定了我会取得成功的信心。我得知白军在库尔干抢劫了一个造
酒厂。毫无疑问,敌军官得到这些不花钱的美酒会嘴馋得慌。因此我和传令兵沿敌战壕走动
时,敌士兵就把我的醉样看作是正常的现象。他们躺在战壕里,避免同喝醉酒的军官照面。
我想,到了夜晚,敌士兵们也会喝的……这正是实施奇袭所必需的。
    我在城南约5公里处遇上了本团的部队,我让他们停下来进行大休息,让战士们吃饭,
而把指挥员和政工人员请来开了个会。会议开得很短。我简单地通报了一下战线的情况和今
天侦察的结果,然后阐述了一下这次进攻的计划。在确信指挥员和政工人员都正确地领会了
我的意图和实施方法之后。我让他们回到部队去做准备。
    日落前,全团开始横渡托博尔河。夜间1时左右,第1和第3营就已一枪不发没有任何
阻碍地悄悄抵达对岸。这两个营在登陆场展开,作为进攻的第1梯队。我把我的副手布哈尔
金率领的第二营留下做予备队。
    第1和第3营展开成散兵线后,大约2时左右,我们开
    始偷偷地向敌阵地接近。尤苏波夫政委和我在这两个营的结合部。部队行动很肃静,口
令都是低声下达的。以后,随着黎明的到来,部队紧贴着挂满露水的草地匍匐前进。进攻
前,部队躺着休息了15分钟,同时对敌掩体进行了观察,它们已清晰地展现在眼前。

    “起来!跟我冲!……”我小声地向散兵线下达命令。政委站了起来。我们并肩而立。
我们身后所有的人象一个人似的都站了起来,向前冲击。右边有人忍不住喊道:“乌拉!”
    全体投入进攻。1~2分钟后,我们已站在掩体的胸墙上,用枪口对准了呆若木鸡的敌
官兵。敌人乖乖地举起了双手。
    缴了白军的械,并把他们送往后方以后,我继续前进。第1营穿过树林向马佳克会让站
冲击。第3营向东北方向展开,以继续扩大突破口。在铁路附近,我们的几个连队遭到顽强
的抵抗。直到这时,我才向炮兵下令开火。敌人的一辆装甲列车从东边开过来,遭到我炮兵
的打击,立刻向瓦尔加希车站退去。
    到上午10时,全团前出至树林的东边,突破了敌人的纵深防御,且战且进,推前了约
15公里。我们旅的其它部队跟随我团转入进攻。
    中午时分,沟通了联系。卡尔波夫师长打来电话,向我下达了新的任务:在东北方向上
巴拉什科沃村进攻。我试图解释说:部队没有睡觉,已很疲劳,需要休整。师长打断我的话
说:
    “我希望第43团同样出色地完成新的任务,从而支授极需支援的其他各团。”这时,
仿佛是顺便说说似地,师长又补充道:“我要给第43团请功,呈请授予政府级奖赏。”
    在这场战斗中,我们捉了500多个俘虏,缴获了3挺机枪。我们师的突破和尔后的进
攻,与第5集团军部队的总攻汇成一片。敌人失掉托博尔河上的有利阵地后,开始向东撤退。
    对我来说,这场战斗实际上是一次取得独自定下决心、果断地指挥作战的资格的考试。
战斗中需要深思熟虑的果断,正如鸟儿需要翅膀一样。而最主要的是,我相信了这样一条真
理:有志者事竟成。
    当然,不能把国内战争时期的进攻战实施方法机械地套用在伟大卫国战争的战场上,因
为时过境迁、进行战争的手段也不尽相同。然而,对解决战斗任务采取创造性的态度这一原
则本身、包括主动性和慎重的果断性,是决不能放弃的。回想起过去的经验,我从精神上做
好了解决新任务的准备,并尽力在准备经受新的考验过程中,用这种精神去感染教育部属。

2
    1943年3月底,最高统师部大本营将第62集团军调入
    西南方面军编成内,并从斯大林格勒附近换防到北顿涅茨河的库皮扬斯克和斯瓦托沃地
域。
    集团军驻扎在阿赫图巴河一带的村庄里。我们补充了兵员和技术兵器,掌握了新的技术
装备。
    最高统帅部为了推广斯大林格勒部队的战斗经验,把这些部队分散到了各个军团。有些
兵团完全离开了我们。一些新的师、新的兵团补充到我们集团军。
    我们离别任何一块土地,从来没有象离别斯大林格勒这样难舍难分过,尽管正是在这
儿,我们集团军经受了从未预料过的考验。斯大林格勒仿佛已成为我们每个人的第二故乡……
    我们离开了这座城市,告别了那些永远长眠在这块土地上的战友,正是他们的牺牲才使
我们活到今天。我们发誓一定把敌人赶出我们的国土,摧毁他们的柏林的巢穴;我们发誓永
远铭记牺牲了的战友,坚决战斗到流尽最后一滴血。
    军用列车沿铁路艰难地行进着。敌人在撤退时曾试图彻底破坏所有一切,他们炸毁了桥
梁,破坏了铁路的路基,将钢轨运往西方。我们光荣的铁路工人,在难以想象的复杂条件
下,居然想出办法,沿着被破坏的路基,一点点地修复了铁路线。
    集团军军事委员会设置在一辆破旧的双轴客车车厢里。车厢晃来晃去,简直象货车。然
而,只要它摇晃,说明客车还在行进。路上经常停车。
    我想起1920年国内战争时期步兵第43团从库尔干开往船基时的情形。那次我们在铁路
行驶了30天左右。从斯大林格勒到斯瓦托沃一库皮扬斯克的距离,要比从库尔干到大卢基
近5—6倍,但军用列车却走了一个多星期。
    谁也还没有给我们布置具体的任务,然而很清楚,我们集团军很快要投入从德国法西斯
侵略者手里彻底解放乌克兰的战斗中去。
    这时第62集团军本身的状况如何?
    在斯大林格勒战斗中编入本集团军的几个师,经过改编后,只留下3个师。这3个著名
的战斗兵团是:C·C·古里耶夫将军指挥的近卫第39师;B·F·索科洛夫将军指挥的近卫
第74师;H·E·巴秋克将军指挥的近卫第79师。与我们一起留下的还有一些非近卫军部队。
    代替已调往其它集团军的几个师,而补入第62集团军的新部队是:B·C·格列博夫将
军指挥的近卫步兵第27师;B·B·弗拉基米罗夫将军指挥的近卫步兵第88师;A·A·马卡
连科将军指挥的近卫第82师。
    这些师曾在其它集团军的编成内参加过斯大林格勒进攻战役。
    这些部队全部满员,具有优良的战斗传统,并在斯大林格勒会战的进攻战中,获得了战
斗经验。
    不久,我们同尼古拉·伊万诺维奇·克雷洛夫告别的时刻来临了。他被任命为集团军司
令员。
    他要离开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司令部各部门和各师、团。集团军里许多人都认识他、喜
欢他、对他非常尊重。当然,大伙都舍不得他离开,但同时又为他的军事天才得到承认而高
兴。不举行欢送会是不能让他走的。我清楚地记得,那是在库皮扬斯克以东约30公里处,
在基斯洛夫卡镇一所乡村学校的一栋炸坏了了楼房里,我们在匆忙地打扫出来的大厅里,把
没有损坏的课桌和讲桌都移到一起,摆成了饭桌。
    生活中常有这样的时刻,当你想说点心里话时,却找不到适当的词句。是语言贫乏、是
太激动影响了用词、还是这些心里话无法用语言表达?我当时就处于这种状态。
    我心里明白,任命我的这位战友为集团军司令是一项非常正确的决定。然而感情上该怎
样接受这一事实?我含着眼泪,真想延长分别的时刻,多看他几眼,多听听他的声音。可
是,我致完简短的告别词后,就离开了。我要单独地呆一会。尼古拉·伊万诺维奇理解我的
心情。在临走时,他到小屋里找我,我们互相告别……
    集团军政治部主任A·B·瓦西里耶夫少将,也跟着克雷洛夫离开了我们。他也得到提
升,提任了集团军军事委员。值得自豪的是,我们斯大林格勒的保卫者们总是争先恐后地去
执行任务,但往往不太注意安全。这种担心不是没有根据的。政治部主任瓦西里耶夫就是由
于粗心而牺牲在德军的狙击手枪下。
    B·B·弗拉基米罗夫少将代替H·A·克雷洛夫担任
    了集团军参谋长。他受过高等军事教育,熟悉司令部的业务工作。然而,领导一个师和
领导一个集团军当然是有差别的,这种差别不可能不表现出来。B·B·弗拉基米罗夫得到了
H·A·克雷洛夫精心培养出来的集团司令部的参谋人员——一批天才军官的大力帮助。
    很快,原近卫步兵第39师政委E·E·切尔内绍夫上校接替了H·A·古罗夫军事委员的
职务。他曾参加过斯大林格勒战斗。我很了解他,他性格平静,很勇敢,我非常尊重他。
    又到了4月份。在灼热的阳光照耀下,大地裸露出身子。倾盆大雨冲掉了地上的积雪。
山谷里洪水奔腾,河溪泛滥,北顿涅茨河的水也溢出岸外。乌克兰的大自然丰富多彩,变幻
莫测。昨天暴风雪还席卷大地,而今天田野上却飘荡着浅蓝色的雾气。在温暖的大地上,青
草已开始发绿,稀疏的冬麦又开始卷苗了。
    1943年4月16日,最高统帅部大本营把第62集团军改
    编为近卫第8集团军。
    方面军司令员P·B·马利诺夫斯基给我们带来了这个愉快的消息。那又有什么呢!第
62集团军曾光荣地为祖国立过战功。从现在起,集团军开始过新的生活,过已预先做好进
攻准备的近卫集团军的生活。
    1943年4月18日,我们接到由A·斯大林和I·朱可夫
    签署的大本营的训令。
    下面是这个训令的某些要求:
    “最高统帅部大本营命令:应把富有战斗经验和英勇顽强的部队组成近卫兵团(近卫步
兵军、近卫集团军)留做预备队或第二梯队,在进攻战役中把他们使用在主要突击方向上的
实施突破;在防御战役中,使用他们去实施反突击。”①    
  ①苏联国防部中央档案馆档案。
 
    接着,在阐述这一原则时,大本营具体指示各方面军司令员将哪些近卫兵团撤入预备队
或第二梯队,由其它部队接替其防御地区。
    训令中还指示:要利用战役间歇,使各近卫兵团主要是做好“实施进攻和突破敌防御地
带”的准备。
    训令中直接指出,必须特别注意详细地研究诸兵种协同动作、近战、夜战、反坦克等问
题。
    接着,训令展示了关于各近卫兵团如何做好进攻战役准备的全套计划。
    5月,我集团军编成内的各师都荣获政府级奖赏:近卫军军旗和勋章。在离库皮扬斯克
不远的舍夫琴科沃村,军事委员会举行了授予近卫第79师近卫军军旗的仪式。
    那天阳光明媚,H·E·巴秋克师长把全师集合在村外的田野里。近卫第79师!该师在
斯大林格勒作为红旗步兵第284师而遐迩闻名。它曾在马马耶夫岗作过战,战士们多次冒着
敌人的枪林弹雨攻打马马耶夫岗,把德国侵略者赶了出去。在最困难的日子里,步兵第284
师是城市保卫者的中流砥柱,它奋战了150个日日夜夜,始终不停地战斗,连一分钟的休息
或战场沉寂都没有。它不断地消耗敌人的力量,是保证我军能够准备好反攻的铁军之一。四
次荣获勋章,这就是该师从伏尔加河到柏林进军中的光辉历程的总结。
    绣有伊里奇·列宁画像的红旗迎风招展,田野上响起一阵阵“乌拉!”声。
    隆重的受阅仪式正在进行,突然响起了防空警报。地平线上出现了3架敌机。但这支光
荣的部队没有一个战士稍微动一下。空中展开了空战。我们的歼击机起飞迎击敌人,把敌机
赶跑了。是的,形势已经发生了变化!这已不是斯大林格勒,在那里德国的空军曾独霸了天
空。我们的庆祝活动有着牢靠的空中掩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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