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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flaxs (想去挪威的森林), 信区: History
标  题: 康熙大帝2-3
发信站: 紫 丁 香 (Sun May 14 12:08:32 2000), 转信

三 托东南遣嫁四公主 顾西北重赏马鹞子????????????


    二月二龙抬头的节气已经过了,紫禁城宫殿上的积雪,还没有开冻。鎏金大铜缸沿上挂
着一层薄霜,缸里的水虽然一天一换,仍结满了蛛丝般的细凌。

    养心殿总管太监小毛子侍候完康熙早膳,奉旨至乾清宫西阁换送康熙夜里批阅过的奏事
匣子,折转回来时,康熙已经出去了。只见六宫都太监张万强带着候文、高民等一干太监正
在扫地、掸尘、抹桌子。他便捋起袖子帮着收拾,一边笑问张万强:“张公公,万岁爷
呢?”

    张万强取过一方端砚,磨着墨答道:“四格格从昭陵回来,万岁爷欢喜得了不得,不等
要轿子就跑着去了。这会子在储秀宫,只怕老佛爷也去了呢!”

    这个四格格是分封在广西的定南王孔友德的女儿,本名孔四贞。定南王死了之后,太皇
太后便将她收养宫中,待之如女。她和苏麻喇姑一样,从小看着康熙长大。不知为什么,顺
治皇帝大行之后,性情刚烈的孔四贞突然变得郁郁寡欢。她本是将门之女,身有武艺,便请
求允准她宿卫先帝陵寝。太皇太后拗不过,竞破格晋她为一等侍卫,由她去了昭陵,这一去
就是九年。今日突然回来,是件稀罕事儿。

    小毛子却不知此事根苗,一边调好了朱砂一边笑道:“皇上是该松泛一点了。自去年五
月鳌中堂坏事到如今,一天七个时辰见人、批奏章,还要写字、做算术,这几天更是一事未
了又有一事,连个五更黄昏也不分了,竞比小家子挣饭吃还难,就浑身是铁,能打多少钉儿
呢?”

    张万强撇着光溜溜的下巴笑道:“你甭嘴巧,甭指望我在皇上跟前给你递送这些话儿―
―论说也真是的,去年今日,咱们谁敢想,鳌中堂那么横的人物儿,忽拉巴儿就没了!就是
外边茶馆鼓儿先儿们说的书,也未必有这个热闹呢。”

    小毛子起先还嘻笑着听,回头一看,自鸣钟上的时针已指到已未午初,这是康熙披阅奏
章的时间了:“哎哟,光顾说话,差点误了事。”说完便一溜烟跑出来,直奔皇后正殿储秀
宫。

    储秀宫里很热闹。太皇太后坐在皇后赫舍里氏家常使用的软椅上,下边一溜侍立着贵妃
钮祜禄氏、卫宫人和几个答应、常在。没有品秩的大宫女墨菊、小娥、蝉妮、红秀捧着中栉
在后头侍候。康熙立在太皇太后身后轻轻给老人捶背。苏麻喇姑是出家人,皇后是主人,赐
了座儿在下头。只有孔四贞是远客,打黄儿坐在太皇太后对面,端着茶杯,静听太皇太后说
话:

    “你这一去就是这么多年,别人不知怎么样,我瞧着脾气性儿竟是一点没改。哪有女人
做官做一辈子不嫁人的?我跟前的女孩儿,只有你和曼姐儿特别,偏都比公主还要性傲。曼
姐儿不去说她了,如今虽留起了头发,已经是菩萨的人了。你半大不小、二十多岁的老姑
娘,不嫁人怎么成呢?没的也不怕人家在背后数落我这老婆子,亲生女儿一个一个都嫁了,
收养的竟一个不嫁人。正说着,一回头瞥见小毛子进来,便道:“小毛子大总管,又来催你
主子吃苦去?”

    小毛子一进门便听见这话,忙跪下请安,笑道:“奴才哪里敢?这都是万岁爷定的章
程!”

    “今儿有我做主,难得四姑娘回来,叫他们姑侄多坐一时,你站一边吧。”

    小毛子叩了头起来,不便一一请安,只上前给孔四贞打了个千儿,笑道:“小毛子给四
格格请安了――苏麻喇姑大师是我姨,早听说四格格和大师亲姊妹似的,又是远客,得给您
多叩个头!您也当奴才的干姨好了。”片刻之间,他便又认了一个干姨。

    皇后见孔四贞不认识小毛子,忙笑道:”这是皇上跟前的总管太监,是个精猢狲,救过
曼姐的命,最能顺竿子爬。四姑提防着他。”一句话说得众人都笑了。

    康熙没有笑,却陪着小心对孔四贞说:“老佛爷刚才提到的那个孙延龄少年英武,又是
定南王手里使过的人。朕见过几次,言谈举止蕴藉有礼,很不错的。如今老佛爷作主,把四
姑指给他,真是天配地合。四姑见了就知道了!”

    小毛子这才明白是要把孔四贞指配给孔友德的部将孙延龄,便不打浑了,却听孔四贞答
道:“老佛爷、皇上和娘娘都已经说的不少了,又都是为我好。我再推辞就像不识抬举了。
那……那就……勉从其命吧。想我孔四贞,自父亲死了,一直蒙老佛爷恩养,和女儿一样,
本不该……”

    “对了,就是这个话!”太皇太后知道孔四贞从前一向钟情于顺治皇帝,生恐她再提与
顺治的旧事,见她应允,不禁喜形于色,便拦住道,“压根儿和我的女儿就一样嘛――皇
帝,我的意思晋四贞为和硕公主,你看呢?”

    “本就如此嘛。”

    “小毛子可听见了?四公主要下嫁,嫁妆要从厚。”

    “扎!都在奴才身上,照公主的例,加银五千――”

    “一万!”康熙大声道。

    “扎――一万。”

    苏麻喇姑本来在旁静坐,听到这里,不禁笑道:“四格格,我这会儿也不论出家人不出
家人,要笑你一句了。人家都是夫贵妻荣,你可是夫以妻贵了。”孔四贞羞红着脸,没有说
话。

    “是时候了,”康熙笑着转到前面,对太皇太后打了一揖说道,“孙儿要到前头养心殿
去。有几封折子,今儿一定得批出去。原定今日见陕西提督王辅臣,明儿见孙延龄……”

    言犹未毕,便听宫外西南方向隐隐传来牛吼一般的声音,殿中几个人同时怔住,接着又
是一阵更响的叫声愈传愈近,宫殿开始微微颤动,几盏吊在殿角的宫灯像秋千一样荡起来。
门窗、几榻也像打摆子一样震得山响。“天爷”小毛子失声叫道,“这是怎么了?”脸色变
得煞白,钒祜禄氏踉呛一步,身子一晃便摔倒了。

    “地震!”皇后赫舍里一惊立起身来,厉声说道:“小毛子、墨菊你们几个护着老佛爷
和皇上快出去!”墨菊连忙跨过来,与小毛子一边一个挟了太皇太后,脚不点地地跑到院子
里。钮祜禄氏这才惊醒过来,正想去扶康熙,孔四贞早抢先掖了康熙出去了。二人又指挥着
太监宫女合力抬了几张椅子晃悠着跟出来,将椅子放在四不靠墙的一片青砖地上。

    就在这时,又听见两声剧烈的震声从地心发出,远处民房轰然倒塌,扬起漫天黄雾,把
紫禁城笼罩在一片灰暗之中。宫殿的梁柱发出吱吱咯咯的响声。皇后、贵妃和全班执事宫监
鸦雀无声地站在剧烈震动的庭院当中。太皇太后和苏麻喇姑合掌闭目,合掌跌坐,口中喃喃
吟佛,只有康熙不动声色地坐在中间仰视上苍。

    “万岁,”储秀宫花门口传来熊赐履洪亮的声音:“万岁,熊赐履、索额图、康亲王杰
书前来侍驾。”

    “进来!”三个大臣躬身而入,眼见太皇太后和康熙平安无事,不由地舒了一口气,依
次跪下。

    这时午牌刚过,地震来得更凶,巍峨的五凤楼和殿字馆阁以及大大小小的民房,一街两
行的商店随着天地一起一伏婆婆起舞;天空中黄尘与暗红的彩云搅在一起翻滚,笼罩得宇宙
一团昏黑;一会儿风雹雷电齐作,紫蓝色的闪电照着街上一张张惊惶的面孔。从永定门、哈
德门到东直门一带人烟稠密的地方,人们扶老携幼依在一起,孩子在母亲怀抱里挣扎着大哭
大叫,大人们却一个个用呆滞的目光仰望苍穹,祈祷平安。远处不时传来高房危楼轰然倒塌
的声音,整个京城鸡飞狗叫,惶惶不宁。

    地震乍起的时候,一等待卫善扑营总领魏东亭与表妹史鉴梅的新婚大礼才过三天。由于
史鉴梅娘家已没有人,熊赐履夫人便把她接了去权作回门。原说好了于明日回家。出了这种
事,史鉴梅哪里还顾得了这些?便从熊家马厩里拉出一匹狂躁的枣红马,勒一勒缰绳飞身而
上,狂抽猛打驰回虎坊桥魏东亭的官邸。刚过西华门,却见自己的丈夫魏东亭手挥宝剑正与
一个双手持戟的红顶子武官在马上厮拼,便勒住了马在旁凝神观看。

    那个面白无须,眉如卧蚕的武官四十多岁,足比魏东亭高出了一个头,半截铁塔似地稳
坐战骑,身手十分矫捷,一双烂银画戟舞得风车一般。魏东亭是康熙跟前武功最高的侍卫,
可是因不善马战,无论怎样勾刺劈挑,总占不到上风。史鉴梅来不及细想,便从头上拔下枝
银簪,权做暗器,一甩手便向那人后心飞去。不料那人着实了得,竞在马上凭空向后一翻,
银簪平射过去正好磕在魏东亭的剑上,被打得无影无踪。史鉴梅不禁大怒,刷地一声解开束
腰金带,纵马一跃加入战团。正打得难分难舍,忽听宫门口传来一阵洪钟般的笑声:“哈哈
哈哈……虎臣贤弟,新婚燕尔,夫妻竟有如此兴致,共战关西马鹞子!”

    听见一声喊三人一齐住了手,原来是九门提督图海戎装佩剑,手中捧着诏书,大声喊
道:“圣旨,着王辅臣即刻觐见”

    魏东亭忙上前向王辅臣拱手一礼:“虎臣职司守卫,不识军门大驾,尚祈恕罪。”

    “哪里,哪里,未将一介武夫,刚才多有冲撞。”

    图海在一旁朗声大笑“哈哈哈哈,不打不相识。快走吧,圣上在等着哪。虎臣,你也来
吧。”

    魏东亭招呼史鉴梅先行回家,便和王辅臣联袂而入。此时大震已经过去,储秀宫附近已
完全恢复了平静。时而袭来的余震,大殿窗棂门扇虽然仍旧发出咔咔的声音,但己不再那么
吓人。丹墀外二十名宫女、四十名太监按序排着,众星拱月地护在康熙周围。两柄宝扇,一
面长纱屏围在身后。杰书、熊赐履和索额图挺身长跪在一旁,一切与日常朝会没有两样。

    魏东亭行礼之后,站起身来立在康熙身旁。王辅臣因是第一次入觐,在陕西平素闲谈
时,虽也听说过一些宫闹秘闻,圣上如何私聘落第举人伍次友为师,如何庙谟独运,用魏东
亭一干新进少年擒鳌拜,可是现在真的与这些人相见,激动之余又有点好奇。他一边行三跪
九叩觐见礼,一边偷眼打量,见康熙脚蹬青缎凉里皂靴,身着酱色江绸丝绵袍,外套着石青
单金龙褂,浑身丝毫不带珠光宝气,颀身玉立,风度娴雅,不禁肃然起敬。

    康熙含笑看着他行礼说:“王将军,请起来说话”

    “扎!”王辅臣响亮地答应一声立起身来。

    “好一表人材!久闻将军虎背熊腰,果然名不虚传。朕刚才听说因你未奉特旨,被魏东
亭堵在西华门外交上了手,不知胜负如何呀?”

    “魏将军乃圣上驾前擎天玉柱,臣何能及呀。”王辅臣完全没想到康熙这样随和,绷得
紧紧的心松和下来。

    “那也不见得。”康熙抬头遥望着发黄的天空,轻轻叹了口气。康熙心里明白,王辅臣
已经被打动了,便换了一个话题:“朕委纳兰?明珠到陕西,锁拿山陕总督莫洛和巡抚白清
额进京问罪。你从那边过来,不知这件事办得怎样?”

    王辅臣摸不清康熙问话的意思,一时没有开口,过了一会才回奏道:“白清额已经革职
监护。莫洛在钦差大臣到达之前,去巡视山西未归,明大人已经派人去传他了。”

    “朕不是问这个,西安百姓递来了万民折,称颂他二人情廉,恳请朝廷免其重罪。你在
平凉多年,联想问间此事是否当真。”

    王辅臣与莫洛素来不和,但莫洛是清官,山、陕两省有口皆碑,是说不得假话的。他咽
了一口口水,清清嗓音又说道:“莫洛居官多年,为母亲做寿,竟借了五十两银子。此次查
抄白清额的时候只存白银十六两。这些都是实情,臣不敢欺瞒!”

    “听说你与莫洛不和?”

    “回皇上的话。臣与莫洛,瓦尔格将军之事乃是私怨,皇上所问乃是国事。臣不能因公
废私,亦不敢因私废公。”

    “好,国家大臣,社稷重器,应该有这等气量,你是什么出身?”

    问到出身,王辅臣身子一颤,连连叩头答道:“臣祖辈微贱,乃是库兵出身。”

    库兵是为朝廷守银库的,虽然有钱,却被人瞧不起。王辅臣一向视为奇耻大辱;讳莫如
深。但皇帝垂询又不能不如实回话,所以话刚出口,眼眶中已是含满泪水,声音也显得有点
哽咽。

    康熙也觉意外,怔了一下长叹道:”朕倒不知你出身微贱如此。不过自古伟伟丈夫烈烈
英雄比卿出身寒贱的多的是!大英雄患在事业不立,余事都不足道。张万强!”

    “奴才在!”

    “立传朕旨给内务府,王辅臣举家脱籍抬旗,改隶――”康熙沉吟片刻,觉得既做人
情,就不如做得大些,于是果断他说,“汉军正红旗”

    “扎!”

    康熙皇帝为了安抚王辅臣,把他全家抬入旗籍,而且是“汉军正红旗。”这特殊的恩
遇,使王辅臣感动得泪流满面,要不是怕在皇上面前失礼,他真要放声大哭了。

    康熙沉着地说:“你好自为之。朕本想留你在京任职,朝夕可以相见。但平凉重地,没
有你这样有能为的战将,朕更不放心。西边、南边的麻烦事很多,朝廷要倚重你马鹞子
呢。”

    旁边的人听着这几句话轻松平淡,但“西边”这两个字在王辅臣听了却如雷声轰鸣一
样。他,一个库兵出身的被人看不起的贱民,从军入伍之后,先是随着洪承畴南征,江、浙
平定以后,又改归吴三桂节制。几年中由于军功从普通军土升到了督抚大臣,封疆要员。吴
三桂待这个调入自己麾下的王辅臣是解衣衣之,推食食之,比对自己的子侄辈还要好。后
来,王辅臣调至平凉,吴三桂还要每年接济他几万银子。所以,几年来王辅臣在康熙和吴三
桂之间,还是脚踩两支船,两边都不敢得罪。现在康熙提到了“西边”,显然是对吴三桂不
放心,王辅臣必须表明自己的态度。

    想到此,王辅臣忙叩头道:“皇上委臣以封疆,寄臣以腹心,待臣之恩如天高海深,臣
若背恩负义,不但无颜于人世,亦不齿于祖宗!请主上放心。一旦西方、南方有事,臣虽肝
脑涂地,也不负圣恩!”

    康熙显得有点激动,双目闪烁生光,只有此时才看到与他年龄不相你的老练与成熟:
“朕并不是对谁都不相信,只是实在舍不得这样的人才远离北京在边廷吃苦。”他一边说,
一边从座后拿起一对四尺长的银制皤龙豹尾枪,想了想,又将一支放回,加重了语气说道:
“这对枪是先帝留给朕护身的,朕每次出行都要把它们列在马前。你是先帝留下的臣奴,赐
别的东西都不足为贵。这里把枪分一支给你,你带到平凉,见枪如见朕;朕留一支在身边,
见枪如见卿。”

    王辅臣面色苍白,激动得不住抽泣:“圣恩深重!奴才虽肝脑涂地,不能稍报万一。敢
不竭股肱之力以报圣恩。”说罢,颤抖着双手接过枪来,缓缓却步辞了出去,刚出垂花门,
再也控制不住感激之情,竟掩面放声痛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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