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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金庸:袁崇焕评传之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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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标  题: 袁崇焕评传(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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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崇焕蒙冤下狱,朝中群臣大都知他冤枉。内阁大学士周延儒和成基命、吏部尚书王
 来光都上疏解救。总兵祖大寿上书,愿削职为民,为皇帝死战尽力,以官阶赠荫请赎袁崇
 焕之“罪”。袁崇焕的部属何之壁率同全家四十余口,到宫外申请,愿意全家入狱,代替
 袁崇焕出来。崇祯一概不准。崇祯一定很清楚的知道,单凭杨太监从清军那里听来的几句
 话,就此判定袁崇焕有罪,那是不能令人信服的,何况这“群英会蒋干中计”的故事,人
 人皆知。皇帝而成了大白脸曹操,太也可羞。这时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御史曹永祚忽然
 捉到了奸细刘文瑞等七人,自称奉袁崇焕之命通敌,送信去给清军。这七名奸细交给锦衣
 卫押管。崇祯命诸大臣会审,不料到第二天辰刻,诸大臣会齐审讯,锦衣卫报称:七名奸
 细都逃走了。众大臣相顾愕然,心中自然雪亮,皇上决心要杀袁崇焕。锦衣卫是皇帝的御
 用警察,放走这七名“奸细”,自然是出于皇帝的密旨。猜想起来,那御史曹永祚本来想
 附和皇帝,安排了七名假奸细来诬陷袁崇焕,但不知如何,部署无法周密,预料众大臣会
 审一定会露出马脚。崇祯就吩咐锦衣卫将七名奸细放了,更可能是悄悄杀了灭口。对于这
 件事,负责监察查核军务的兵科给事中钱家修向皇帝指出了严重责问。崇祯难以辩驳,只
 得敷衍他说,待将袁崇焕审问明白后,便即派去边疆办事立功,还准备升他的官。崇祯这
 个答复,其实已等于承认袁崇焕无罪。兵部职方司主管军令、军政,对军务内情知道得最
 清楚。职方司郎中
     (司长)
     余大成极力为袁崇焕辩白,与兵部尚书梁廷栋几乎日日为此事争执。当时朝廷加在袁
 崇焕头上的罪名有两条,一是“叛逆”,二是“擅主和议”。所谓叛逆,惟一的证据是擅
 杀毛文龙,去敌所忌。袁崇焕擅杀毛文龙,手续上固有错误,可是毛死之后,崇祯明令公
 布毛文龙的罪状,又公开嘉奖袁崇焕杀得对,就算当真杀错,责任也是在皇帝了,已不能
 作为袁崇焕的罪名。
     嘉靖年间,曾有过一个类似的有名例子:在徐阶的主持下,终于扳倒了大奸臣严嵩、
 严世蕃父子。严世蕃十分工于心计,在狱中设法放出空气,说别的事情我都不怕,但如说
 我害死沈炼、杨继盛,我父子就难逃一死。三法司听到了,果然中计,便以此定为他的主
 要罪名。徐阶看了审案的定稿之后,说道:“这道奏章一上去,严公子就无罪释放了。”
 三法司忙问原因。徐阶解释理由:杀沈杨二人,是嘉靖皇帝下的特旨,你们说沈杨二人杀
 错了,那就是指责皇上的不是。皇上怎肯认错?结果当然释放严世蕃,以证明皇帝永远正
 确。三法司这才恍然大悟,于是胡乱加了一个“私通倭寇”的罪名,就此杀了严世蕃。但
 崇祯对于这样性质相同的简单推论,竟是完全不顾。至于“擅主和议”,也不过是进行和
 平试探而已,并非“擅缔和约”。袁崇焕提出缔和建议而给朝廷否决,崇祯如果认为他“
 擅主和议”是过失,当时就应加以惩处,但反而加他太子太保的官衔,自二品官升为从一
 品,又赐给他蟒袍、玉带和银币。又升又赏,“擅主和议”这件事当然就不算罪行了。这
 时关外的将吏士民不断到总督孙承宗的衙门去号哭,为袁崇焕呼冤,愿以身代。孙承宗深
 信袁崇焕是无罪的,极力安抚祖大寿,劝他立功,同时上书崇祯,盼望以祖大寿之功来赎
 袁崇焕之“过”。崇祯不予理睬。
     有一个没有任何功名职位的布衣程本直,在这时候显示了罕有的侠义精神。这样的事
 ,纵然在轻生重义的战国时代,也足以轰传天下。程本直与袁崇焕素无渊源,曾三次求见
 都见不着,到后来终于见到了,他对袁钦佩已极,便投在袁部下办事,拜袁为老师。袁被
 捕后,程本直上书皇帝,列举种种事实,为袁崇焕辩白,请求释放,让他带兵卫国。这道
 白冤疏写得怨气冲天,最后申请为袁崇焕而死。崇祯大怒,将他下狱,后来终于将他杀了
 ,完成他的志愿。
     大学士韩* 是袁崇焕考中进士的主考官,是袁名义上的老师,因此而被迫辞职。御史
 罗万爵申辩袁崇焕并非叛逆,因而削职下狱。御史毛羽健曾和袁崇焕详细讨论过五年平辽
 的可能性,因此而罢官充军。
     当时朝臣之中,大约七成同情袁崇焕,其余三成则附和皇帝的意思,其中主张杀袁崇
 焕最力的是首辅温体仁和兵部尚书梁廷栋。温体仁是浙江乌程
     (吴兴)
     人,在《明史》中列于《奸臣传》。他和毛文龙是大同乡,一心要为毛报仇。梁廷栋
 和袁崇焕是同年,同是万历四十七年的进士,又曾在辽东共事。当时袁崇焕是他上司,得
 罪过他。他心中记恨,既想报仇,又要讨好皇帝。崇祯身边掌权的太监,大都在北京城郊
 有庄园店铺私产,清兵攻到,焚烧劫掠,众太监损失很大,大家都说袁崇焕引敌兵进来。
 毛文龙在皮岛当东江镇总兵之时,每年饷金数十万,其中一大部分根本不运出北京,便在
 京城中分给了皇帝身边的用事太监。毛文龙一死,众太监这些大收入都断绝了。此外还有
 几名御史高捷、袁弘勋、史等人,也主张杀袁崇焕,他们却另有私心。当袁崇焕下狱之时
 ,首辅是钱龙锡,他虽曾批评袁崇焕相貌不佳,但一向对袁很支持。高捷等人在天启朝附
 和魏忠贤。惩办魏忠贤一伙奸党的案子叫做“逆案”,高捷、史等案中有名,只不过罪
 名不重,还是有官做。钱龙锡是办理“逆案”的主要人物之一。高捷一伙想把袁崇焕这案
 子搞成一个“新逆案”,把钱龙锡攀进在内。因为袁崇焕曾与钱龙锡商量过杀毛文龙的事
 ,钱并不反对,只劝他慎重处理。“新逆案”一成,把许多大官诬攀在内,老逆案的臭气
 就可冲淡了。结果新逆案没有搞成,但钱龙锡也丢官下狱,定了死罪,后来减为充军。
     满桂部队最初败退到北京时,军纪不佳,在城外扰民,北京百姓不分青红皂白,把罪
 名都加在袁崇焕头上。个人的私怨、妒忌、党派冲突、谣言,交织成了一张诬陷的罗网,
 而最令人感到痛心的,是袁崇焕亲信谢尚政的叛卖。谢尚政是东莞人,武举,袁崇焕第一
 次到山海关、第一次上奏章就保荐他,说是自己平生所结的“死士”,可见是袁崇焕年轻
 时就结交的好朋友。他在袁的提拔下升到参将。袁杀毛文龙,就是这个谢参将带兵把毛部
 士卒隔在围外。兵部尚书梁廷栋总觉得要杀袁没有甚么充分理由,便授意谢尚政诬告,答
 允他构成袁的罪名之后可以升他为福建总兵。谢尚政利欲熏心,居然就出头诬告这个平生
 待他恩义最深的主帅。以袁崇焕知人之明,毕竟还是看错了谢尚政。要了解一个人,那是
 多么的困难!袁崇焕对崇祯的胡涂与奸臣的诬陷,或许并不痛恨,因为崇祯与众奸臣本来
 就是那样的人,但对于谢尚政的忘恩负义,一定是耿耿于怀吧?或许,他也曾想到了,就
 算是岳飞,也被部下大将王贵所诬告,因而构成了风波亭之狱。只是王贵诬告,是由于秦
 桧、张俊的威迫,谢尚政却是受了利诱,比较起来,谢尚政又卑鄙些。可是谢尚政枉作小
 人,他的总兵梦并没有做成,不久梁廷栋以贪污罪垮台,查到谢尚政是贿赂者之一,谢也
 因此革职。袁崇焕的罪名终于确定了,是胡里胡涂的所谓“谋叛”。崇祯始终没有叫杨太
 监出来作证。擅杀毛文龙和擅主和议两件事理由太不充分,崇祯无论如何难以自圆其说,
 终于也不提了。本来定的处刑是“夷三族”,要将袁崇焕全家、母亲的全家、妻子的全家
 都满门抄斩。余大成去威吓主理这个案子的兵部尚书梁廷栋:“袁崇焕并非真的有罪,只
 不过清兵围城,皇上震怒。我在兵部做郎中,已换了六位尚书,亲眼见到没一个尚书有好
 下场。你做兵部尚书,怎能保得定今后清兵不再来犯?今日诛灭袁崇焕三族,造成了先例
 ,清兵若是再来,梁尚书,你顾一下自己的三族罢。”
     梁廷栋给这番话吓怕了,于是和温体仁商议设法减轻处刑,改为袁崇焕凌迟,七十几
 岁的母亲、弟弟、妻子,几岁的小女儿充军三千里。母家、妻家的人就不牵累了。“凌迟
 ”规定要割一千刀,要到第一千刀上才能将人杀死,否则刽子手有罪,那就是所谓“千刀
 万剐”。所以骂人“杀千刀”是最恶毒的咒骂。袁崇焕被绑上刑场,刽子手还没有动手,
 北京的众百姓就扑上去抢着咬他的肉,直咬到了内脏。刽子手依照规定,一刀刀的将他身
 上肌肉割下来。众百姓围在旁边,纷纷叫骂,出钱买他的肉,一钱银子只能买到一片,买
 到后咬一口,骂一声:“汉奸!”因为北京城的百姓认定,去年清兵围城是他故意引来的
 。很难说这样的谣言从何而来,是痛恨袁崇焕的大臣与太监们散播出去的?还是一般群众
 天生的喜欢听信谣言?又或许,受到了重大惊恐和损失的北京百姓需要一个发泄的对象?
 从长远来说,人民的眼睛确是雪亮的,然而当他们受到欺蒙之时,盲目而冲动的群众,可
 以和暴君一样的胡涂,一样的残酷。但隔得远了一些,自己的生命财产并不受到直接的影
 响时,人们就可以冷静地思考了,所以除了北京城里一批受了欺骗的百姓,天下都知道袁
 崇焕是冤枉的,连朝鲜的君臣百姓也知道他的冤枉,为他的被害感到不平。袁崇焕死后,
 骸骨弃在地下,无人敢去收葬。他有一个姓余的仆人,顺德马江人,半夜里去偷了骸骨,
 收葬在广渠门内的广东义园。隔一道城墙,广渠门外的一片广场之上、城壕之中,便是八
 个半月之前袁崇焕率领将士大呼酣战的地方。他拚了性命击退来犯的十倍敌军,保卫了皇
 帝和北京城中百姓的性命。皇帝和北京城的百姓则将他割成了碎块。那姓余的义仆终身守
 墓不去,死后就葬在袁墓之旁。非常奇怪的是,余君的子孙世世代代都在袁崇焕墓旁看守
 。直到民国五年,看守袁墓的仍是余君的子孙,他们说是为了遵守祖宗的遗训。程本直、
 余仆的行为表现了人性中高贵的一面。谢尚政的行为表现了人性中卑劣的一面。袁崇焕的
 死法,却又显示了群众在受到宣传的愚弄、失却了理性之后,会变得如何狂暴可怖。袁崇
 焕是一团火一样的人,在他周围,燃烧的是高贵的火焰、邪恶的火焰、狂暴的火焰。这些
 火焰就像他本人灵魂中的火焰那样,都是猛烈地闪亮的。
     袁崇焕死后,旧部祖大寿、何可纲率军驻守锦州、宁远、大凌河要塞,清军始终不能
 越雷池一步。崇祯四年八月,皇太极以倾国之师,在大凌河将祖大寿紧紧包围,十月间祖
 大寿不支投降。副将何可纲不降,被杀。祖大寿骗皇太极说可为满清去取锦州,但一到锦
 州,立即就守城,此后皇太极派大将几次进攻都打不下来。皇太极两次御驾亲征,攻锦州
 、攻宁远,都无功而退。直到崇祯十四年三月,清兵大军再围锦州,整整围攻一年,到第
 二年三月,先击溃了洪承畴十四万大军,祖大寿粮尽援绝,又再投降。祖大寿到顺治十三
 年才死,始终不曾为满清打过一仗,大概是学了《三国演义》中“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宗
 旨,满清也没有封他甚么官。比之满桂、赵率教、何可纲、孙祖寿等人,祖大寿有所不如
 ,但比之其余的降清大将却又远胜了。
     吴三桂是祖大寿的外甥。吴的父亲吴襄曾做宁远总兵,和祖大寿是关辽军中同袍,都
 是袁崇焕的部属。当明清之际,汉人的统兵大将十之七八是关辽一系的部队。吴三桂、孔
 有德、耿仲明、尚可喜、左良玉、曹文诏、曹变蛟、黄得功、刘泽清等都是。这些人有的
 投降满清,有的为明朝战死,都是极有将才之人,麾下都是悍卒健士。袁崇焕若是不死而
 统率这一批精兵猛将,军事局面当然完全不同了。吴三桂如是袁崇焕的部将,最多不过是
 “抱头痛哭为红颜”而已,根本没有机会让他“冲冠一怒”,为了陈圆圆而引清兵入关。
 袁崇焕无罪被杀,对于明朝整个军队士气打击非常沉重。从那时开始,明朝才有整个部队
 向满清投降的事。更有人带了西洋大炮过去,满清开始自行铸炮。辽东将士都说:“袁督
 师这样忠勇,还不能免,我们在这里又干甚么?”降清的将士写信给明将,总是指责明朝
 昏君奸臣陷害忠良。袁崇焕不是高瞻百世的哲人,不是精明能干的政治家,甚至以严格的
 军事观点来看,他也不是韩信、岳飞、徐达那样善于用兵的大军事家。他行事操切,性格
 中有重大缺点,然而他凭着永不衰竭的热诚,一往无前的豪情,激励了所有的将士,将他
 的英雄气概带到了每一个部属身上。他是一团熊熊烈火,把部属身上的血都烧热了,将一
 群萎靡不振的残兵败将,烧炼成了一支死战不屈的精锐之师。他的知己程本直称他是“痴
 心人”,是“泼胆汉”,全国惟一肯担当责任的好汉。袁崇焕却自称是大明国里的一个亡
 命徒。亡命徒是没有家庭幸福的,日日夜夜不得平安。官居一品,过的却是亡命徒生涯,
 只因这十年之中,他生命之火在不断的猛烈燃烧。司马迁在《留侯世家》中说,本来以为
 张良的相貌一定魁梧奇伟,但见到他的图形,容貌却如美女一般。我们看到袁崇焕的遗像
 时,恐怕也会有这样的感觉。图像中的袁崇焕虽不怎样俊美,但洵洵儒雅,很难想像这样
 的一个人竟会如此刚强侠烈。
     ① 钱家修《白冤疏》:“嗟嗟!锦衣何地?奸细何人?竟袖手而七人竟走耶?抑七
 人俱有翼而能上飞耶?总欲杀一崇焕,故不惜互为陷阱。”其中又说:“方天启年间,诸
 阳失卫,山海孤寒。当此时谁能生死忘心,身家不顾?独崇焕以八闽小吏,报效而东,履
 历风霜,备尝险阻,上无父母,下乏妻孥,夜静胡笳,征人泪落。焕独何心,亦堪此哉?
 毋亦君父之难,有不得不然者耳。”崇祯批答:“批览卿奏,具见忠爱。袁崇焕鞫问明白
 ,即着前去边塞立功,另议擢用。”② 袁崇焕下狱后,毛文龙的朋友乘机要求为毛翻案
 ,请求赐
     抚恤。崇祯不准,说毛之死是“罪有应得”,不准以袁崇焕为借口而翻案。见程本直
 :《漩声》。③ 程本直《白冤疏》中说:“总之,崇焕恃恩太过,任事太烦,而抱心太
 热,平日任劳任怨,既所不辞,今日来谤来疑,宜其自取。独念崇焕就执,将士惊惶,彻
 夜号啼,莫知所处,而城头炮石,乱打多兵,骂詈之言,骇人听闻,遂以万余精锐,一溃
 而散。”最后说:“臣于崇焕,门生也。生平意气豪杰相许。崇焕冤死,义不独生。伏乞
 皇上骈收臣于狱,俾与崇焕骈斩于市。崇焕为封疆社稷臣,不失忠。臣为义气纲常士,不
 失义。臣与崇焕虽蒙冤地下,含笑有
     余荣矣。”④ 朝廷抄袁崇焕的家,家里穷得很,没有丝毫多余的财产。他在辽西的
 家属充军到浙江,后来改充军到贵州,在广东东莞的充军到福建。《明史》说袁崇焕没有
 子孙。近人叶恭绰则说:“袁后裔不知以何缘入黑龙江汉军旗籍。”当时满清掳掠大量汉
 人至辽东为奴,我猜想袁崇焕的子孙多半是给满清掳掠了去,到黑龙江苦寒之地作农奴,
 因而编入汉军旗籍。袁崇焕的冤狱,到清朝乾隆年间方才得以真相大白。《明史》完成于
 乾隆四年七月,其中《袁崇焕传》中,根据清方的档案纪录,直言皇太极如何用反间计的
 经过。乾隆皇帝隔了几十年,才读到《明史》中关于袁崇焕的记载,对袁的遭遇很是同情
 ,下旨查察袁崇焕有无子孙,结果查到只有旁系的远房子孙,乾隆便封了他们一些小官,
 那已是乾隆四十八年的事了。⑤ 见《明季北略》。
     ⑥ 清人所修的《明史·袁崇焕传》说:“遂磔崇焕于市……天下冤之。”朝鲜《仁
 祖实录》八年二月丁丑载:朝鲜的使者朴兰英到沈阳,满清的王公当着他面互相“耳语”
 ,说袁经略果然和我们同心,只可惜事情败露而被逮捕。这样的国家机密,怎会当着外国
 使臣的面而互相耳语,故意让他听到?朴兰英明白他们的用意,只不过想借他而传言到明
 朝去,以便尽快杀了袁崇焕,所以他在给朝鲜国王的奏章中说:
     “此必行间之言也。”直到一百年之后,朝鲜的君臣们在讨论明朝覆亡的原因时,还
 说主要原因是杀袁崇焕(见朝鲜《英宗实录》六年十一月辛未,即雍正八年,公元一七三
 ○年)。
     ⑦ 民国五年,东莞人张伯桢的儿子死了,他佩服袁崇焕,将儿子葬在袁墓的旁边。
 当时看守袁墓的仍是佘氏子孙,叫做余淇。张伯桢为袁崇焕的义仆也立了碑。⑧ 杨士聪
 《五堂荟记》卷二:“袁既被执,辽东兵溃数多,皆言:‘以督师之忠,尚不能自免,我
 辈在此何为?’……封疆之事,自此不可问矣。”《明史·袁崇焕传》:“自崇焕死,边
 事益无人,明亡征决矣。”⑨ 《明清史料》丙编,辽将自称“在此立功何用”,故“北
 去胡”而投降满清,其中有人致书旅顺明将:“南朝主昏臣奸,陷害忠良。” 程本直《
 漩声》:“掀翻两直隶,踏遍一十三省,求其浑身担荷、彻里承当如袁公者,正恐不可再
 得也。此所以袁公值得程本直一死也。” 程本直《漩声》中引袁崇焕的话说:“子何人
 哉?十年以来,父母不得以为子,妻孥不得以为夫,手足不得以为兄弟,交游不得以为朋
 友,予何人哉?直谓之曰:‘大明国里一亡命之徒也’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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