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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coco (缥缈公主), 信区: History
标 题: 雍正皇帝(030)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ue Nov 2 14:24:16 1999), 转信
发信人: weisan (易学大师), 信区: History
发信站: BBS 水木清华站 (Mon Jan 18 19:21:04 1999)
三十回 赏皇子子弟生异心 奖亲王王府蓄乱臣
端午节酬谢百官的赐筵开始了。皇上在首席坐定之后说:“朕刚才去太后那里请安,太
后老佛爷传下懿旨,说一年中只有正月初一、十五、仲秋和端午这几个重要节日,大家忙了
这么多日子了,该让办差的人们松泛一下。李德全,你去外边把胙肉给侍卫们送一些去,他
们也够辛苦了。王掞师傅有病,你亲自去御药房为他选些得用的药送去。还有,方老先生回
畅春园了,你关照御膳房,照这里的规格,给方先生送一桌席面去。来来来,大家尽情的享
用吧!弘时你们兄弟过来,为众大臣们敬酒。”雍正说完,自己先动筷,夹了一口菜吃,众
人这才敢举著用餐。
弘时、弘历和弘昼这哥仨,今天是四更起身,先按父皇规定,读了一个时辰的书。然后
五更刚到,就进来随着皇上到各处进香,现在已是正午时分,肚子里早就咕咕乱叫了。眼看
着这满桌的珍馐佳肴,不但一口也不敢吃,还得围着十几张桌子给大臣们敬酒,连一点不高
兴也不敢带出来。弘历和弘昼还没什么,弘时却实在是忍受不住了。就在这时,翰林院的人
将今日书画评比的结果呈送上来。凑着皇上一分神的功夫,弘时向两个弟弟使个眼色,三人
便来到了外面。楼外,几十名侍卫们吃得正香哪!他们一看,原来侍卫们吃的全是胙肉。胙
肉是祭祀专用的,侍卫得了旨意,当然能吃,可是,他们兄弟三人却不行。弘时这个馋哪,
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他气愤地说:“不就是胙肉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弘昼,你看,他们
能吃,咱也能吃!”说着动手切了一块递给弘昼。弘昼年纪还小,也早就忍不住饿了,但他
左右看看,还是不敢吃。弘历却站在一旁冷眼观瞧,既不和哥哥争胙肉,也不出面干涉。弘
时哪把四弟放在眼里呀,却早就大吃大嚼起来了。
太监邢年走出来传旨:“宝贝勒,万岁叫你进去哪!”
弘时忙问:“是单叫四弟,还是我们一同进去?”
邢年回道:“万岁单叫四爷,没听见叫二位爷同去。”
“你知道为什么单叫他一人吗?”
“回三爷话,奴才只听见一句,好像万岁要赐四爷胙肉。”
弘时一听这话,脸上立刻就变了颜色,把正在吃着的胙肉连刀一起,“咣”地一声,扔
进了盘子里,用眼角翻着弘历说:“好啊四弟,我们俩可是净等着沾你的光了!”
弘历不愿多说什么,只是向三哥一躬,便随着邢年走了进去。
广生楼上,字画的评选已经揭晓,雍正的两幅字和那幅钟馗图自然是高中榜首。它们被
单另挑出来,用屏风张挂在御座后面,十分显眼。弘历知道,这两幅字来自父皇御笔,所以
一进来先就恭恭敬敬地对两幅字行礼,回头又给父皇行了礼,这才规规矩矩地站在雍正身
后。
雍正回过身来,带着爱怜的神色看了看自己的儿子,真是越看越高兴。弘历与他的哥哥
弟弟都不同,弘时因为知道父皇崇尚俭朴,所以常常是穿得皱皱巴巴地故作姿态;弘昼年纪
还小,有时就不免显得邋遢。弘历则完全不同,穿一身半旧的团龙褂子,浆洗得干干净净,
熨烫得平平整整。剃得簇青的头后面,一条油光水滑的大辫子直垂到腰间,衬着那目黑似
漆、面白如玉的脸庞,稳重儒雅又潇洒风流。雍正指着他向大家说:“你们都已知道,山东
的总督、巡抚和布政使三位大员一同被革职查抄了。他们是怎么坏事的呢?就是朕的这位四
阿哥宝贝勒带着人亲赴灾区,化装成灾民,每天吃舍饭、吞野菜,一连查了几个月,才查出
这群墨吏侵吞朝廷赈灾粮款的丑行,也才让他们受到应有的惩罚。所以从四月以后,山东再
没有饿死一个灾民!”
众人一听这话全都把目光转向弘历阿哥,哦,怪不得老长时间见不到他,原来他下去化
装私访了!昨天来的邸报上说,山东三大宪同时解组罢官锁拿进京,他们看了还不知这三人
是犯了什么罪呢,原来又是贪墨,又是在灾民的身上榨油!啊,皇子阿哥扮做叫化子,吃野
菜,吃舍饭,受那么样的苦,来来回回几个月,换了别人能办到吗?
雍正从容不迫地继续说道:“国家对有功之臣从来是不吝惜封赏的,皇子贵戚也不例
外。趁着今天这个好日子,众臣工都在这里,朕下旨:弘历着进宝亲王,赏带十二颗东
珠!”弘历一听此谕,连忙跪下叩头。可是雍正不等他说话就接着说:“发现山东赈灾粮款
被侵吞的还有李卫,他在两江布政使任上,督催亏空,偿补国库也卓有成效,着晋升两江总
督实缺;田文镜催交亏空,督运大营军粮有功,着补河南巡抚之职。廷玉,筵席一散,你就
拟旨明发天下!”
弘历这时才有了说话机会,他伏地叩头说:“儿臣何德何能,如何能当得起父皇这等重
奖?”
雍正笑笑说:“你怎么当不起?你办事能沉得下去,能务实,不虚夸,这就很是难得。
来人,赐宝亲王一块胙肉!”
随着雍正皇帝这一声喊,楼内楼外响起一片赞叹之声。李德全奉命出来,小心翼翼地切
了一块方方正正的胙肉,用黄缓子盖着端了进去。弘时和弘昼两人都听见了皇上的话,也看
见了李德全那恭敬谨慎的样子。弘昼一来是年纪还小,对四哥受到褒奖的事,无所谓喜,当
然也无所谓气;弘时却不同了,眼看着四弟在父皇的心目中远远地超过了自己,他心里能好
受吗?李德全前脚刚走,他就奔向盘里的胙肉,一边狼吞虎咽地吃着,一边还在发着牢骚:
“五弟,快来吃呀!没有人赏,咱也不能饿死。吃呀,把这盘子肉全都吃光!”
弘昼却没有他这位哥哥大胆,他虽然饿得厉害,可没得父皇旨意,尽管一直咽着口水,
还是不敢吃。在广生楼上与群臣同欢共庆的皇上,并没有忘掉他另外的两个儿子。李德全再
次奉命出来,手里端着两个大盘子。盘子里盛着两只又肥又大的烧鹅,也是用黄绫子盖着,
他走近前来宣旨说:“奉圣谕:赏给弘时、弘昼二位皇子!”
“扎。谢父皇恩典!”
二人叩头谢恩之后,一人端过一个盘子来。弘昼正在饥火中烧,这只肥鹅送来得正是时
候,当然是大快朵颐。可弘时早就在打着饱呃了,还得装着“吃得很香”的样子。因为君有
赐,臣不敢辞;父有命,子不敢辞,这是千年古训。别说这是美味了,就是皇上赏了毒酒,
也得照样谢恩领赏,一口不剩地全都吃光。
这一餐端午筵席直吃到未末时分才告结束。雍正对所有与筵的人都有赏赐,刘墨林还格
外受宠,比别人多得了一方青玉镇纸和一柄湘妃竹扇。他和今科状元王文韶、榜眼尹继善、
传胪曹文治等说笑着一起来到天街之上,回头一看,三爷弘时走得有气无力,脸色也很难
看,便想上去请安问候。尹继善却深知此中原委,快步上前赶上弘时,趴在他的耳边,说了
句什么,就又回来了。王文韶问他:“你鬼鬼祟祟地干什么?”尹继善笑了:“我知道他是
今天赴宴撑的。刚才我对他说,三爷,你上轿之后,用手抠一下嗓子,吐出来就万事大吉
了!”四人同时放声大笑,尹继善却说:“哎,我告诉你们,阿哥的事咱们少管。以后也不
要总是咱们几个在一起嘀嘀咕咕的,皇上最讨厌科甲习气。我今天接到吏部票拟,明天就要
到金陵去,你们在京城里也得小心,皇上的耳目厉害着哪!”
雍正的耳目灵通,他们早就领教过了,那张“打丢了”的牌不就是最好的说明吗?王文
韶问:“哎,好端端的,派你去金陵干什么?”
尹继善小声说:“奉旨抄家!李卫给皇上来了密折,把随赫德给告了。几个月前,随赫
德是奉命去抄曹寅家的。曹家从大祖皇上那会儿,就归顺了大清,已是百年望族了。他们家
亏空国库七百万两白银,可圣祖皇上六次南巡就有四次住在曹家,他能不拉下亏空吗?随赫
德去抄曹家时,顺手侵吞了四百两黄金,这次就轮着他也被抄家了。宦海风涛如此惊心动
魄,怎不让人感慨万分!”
他们正在说话,却见隆科多远远地过来向刘墨林招手:“刘墨林,快,万岁在养心殿小
书房里等你去下棋哪!”
刘墨林躬身答应一句:“是。”看着隆科多上了轿,这才急急忙忙地走向大内。
隆科多此行,是奉了皇上的圣谕,专程到八爷的廉亲王府传旨的。他的大轿刚在门前落
下,就有小太监跑了过来,一听说隆大人还带着圣旨,更是不敢怠慢,打了个千,便飞也似
地跑了。顷刻间,只听礼炮三响,府门洞开,廉亲王允禩头戴朝冠,领着合府上下人等迎了
出来,把隆科多让进正厅,南面站定。允禩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又说:“臣允禩恭叩万岁
金安,聆听圣谕!”
隆科多应了一声;“圣躬安!”向下一看,见允禩一脸庄重,便摆着架子开口说道:
“廉亲王允禩才识卓著,多有建树,又日夜勤劳王事,不避烦难。着即加封为总理王大臣,
赏双亲王俸,仍在上书房,与允祥共谋国事,辅佐朕躬。钦此!”
“臣允禩谢恩。”廉亲王深深地磕下头去。
宣旨使命一完,隆科多走了下来,双手掺起允禩,一甩马蹄袖就要行礼。允禩连忙上前
扶住:“舅舅,这如何使得?来呀!西花厅设筵,舅舅请!”
隆科多可不想再来搅和这个混水了。他知道,八爷府是个是非之地,八爷这里的酒是喝
不得的。上回和九阿哥、十四阿哥的谈话他还记忆犹新,哪还敢在这里停留:“王爷,您的
厚情我只好改日再领了。今儿个皇上要去畅春园,要我从驾……”
“得了吧,舅舅!骗谁呢?”九爷允禟突然闯了进来,“别以为皇上的耳朵就那么长!
他的那一套只能吓唬王文韶那样的书呆子,在这儿玩不转!八爷府几十年经营,上上下下几
百人全是家生子儿奴才,和你说几句体己话还能走露了风声?再说,我们叫你谋反了吗?”
允禩上前一笑说:“舅舅,你别往心里去。老九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刀子嘴,豆腐心!
皇上今天要去畅春园见方先生,是张廷玉和马齐从驾;老王掞不行了,上了遗折,也要去看
看;山东出了亏空,得叫宝亲玉去催;两江那里的亏空,要和方先生商议办法,派个钦差
去。我说的不错吧?所以今天皇上用不着你。不过,话又说回来,我这里是个是非之地,我
也是个是非之人。我并不是一定要攀扯你,能在一块说说话,也是为了你好。你要是不肯,
我绝不勉强。”
别看允禩这话说得随随便便,从容不迫,可哪一句都是绵里藏针,字字都带着骨头。他
对雍正皇帝的一举一动都了若指掌,更是让人吃惊。他的这张“情报网”撒得有多大呢?隆
科多打了个寒噤,不敢再说要走的事了:“八爷既然这么说,我要是不肯留下来,就是失礼
了。其实,八爷原来就是亲王,如今又恩加了总理王大臣,进职加俸,天子驾前第一人,谁
能和您相比呢,我真是该为您庆贺才是。”
“哈哈哈哈……”允禩放声大笑,“说得好,走,跟我到花厅去!”
隆科多怀着一肚子的狐疑,跟着八爷来到后书房,却见里面有两个不大认识的人正在下
棋。允禩走上前来,拉着隆科多说:“来来来,我来为你们引见一下。瞧见了吗,这位就是
上书房满大臣兼步军统领九门提督的隆科多大人。”他又向边上一指,“这位嘛,是原来的
上书房大臣索额图的门下清客汪景祺先生,至于另一位,大概就用不着我多说了,舅舅见过
的,前几天在宫中为太后祈禳的密宗真传空灵大法师。来来,大家都是我允禩的朋友,不必
讲客气,也用不着安席了,就请随便坐、随便吃酒吧。”
允禩在主人席位上坐下,亲自把盏为各人斟了门杯,这才又笑着说:“你们别看我这位
舅舅如今已见老态,当年可是金戈铁马气吞山河呢!先帝爷西征时,在科布多被围,舅舅背
着先帝突围出来,为大清建立了擎天保驾的不世之功啊!来,舅舅,我先敬你一杯。”
隆科多忙站起身来说:“哎,这怎么可以?我的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还提它干什
么?今天是您的大喜日子,还是让我敬你一杯吧。”
“好!就依着舅舅,我喝,我喝。”允禩端起面前酒杯,一饮而尽,“舅舅,你现在是
正站在上风头上,我说句话,可能你不爱听。老子有言:‘福兮祸所伏’,说得真好啊!人
哪,常常是一旦得意,就忘了后路,实在是可悲可叹。舅舅你说是吗?”
隆科多沉思一会儿才说:“王爷,我向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早年的事已经成了过去,
不要再想它了,想得太多,有百害而无一利。当今皇上,虽然刻薄却并不寡恩。看看您的身
边,受到皇上重用的人中,有多少是您的亲信部下?今儿个又蒙皇上加封加俸,依奴才看,
在兄弟情份上,皇上已是十分顾全的了。”
隆科多说话时,那位空灵大法师像个狗肉和尚一般,一直在吃肉喝酒,对身旁之事不问
不闻,汪景祺却不冷不热地说:“是啊,是啊,隆大人说的似乎有理,可你只看见了一面,
没看见另一面。有人联名上表弹劾十四爷,说他大闹先帝灵堂,君前无礼,要求将他削为庶
民,你知道吗?”
隆科多不愿与这个并不熟悉的人说话:“知道又怎的?万岁已经把它留中不发了!”
汪景祺却似乎对隆科多的态度视而不见:“留中不发并不等于结案!最近皇上选派十名
侍卫到年羹尧那里‘学习军事’。九爷也在其列,你知道吗?”
“啊!?不会有这种事吧?九爷,这是真的吗?”九爷苦笑一下,算是默认了。“我还
真的不知道这回事,九爷您看,要不要我再向皇上通融一下。”
“算了吧,舅舅。我亲自去和他说,还求不下来呢,你又能顶什么?”九爷气愤地说,
“不光是我,还有十爷,也被发出去了,说是让他去护送一位喀尔喀台吉的灵柩。哼,那是
该着十爷干的事吗?且不说,他不过是来京为先帝送葬而死在了北京,也不说这事只需派一
位官员就能办好,喀尔喀离北京万里之遥,要过沙漠瀚海,还要绕过青海战场,这不是明摆
着要十爷去送死吗?”
隆科多越听越惊,越听越怕。索额图从前是曾被康熙处以永远圈禁的人,而现在和他说
话的这个汪景祺,又是索额图当年得势时的清客,他怎么会进入八爷府,他怎么会对朝廷中
的事这样清楚?他,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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