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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coco (缥缈公主), 信区: History
标 题: 雍正皇帝(068--069)
发信站: 紫 丁 香 (Thu Nov 18 14:31:03 1999), 转信
六十八回 戒急用忍圣祖遗训 欲擒故纵帝王心机
一听说太和殿失火,雍正心头猛然一跳。太和殿是象征着皇权、皇位的地方啊,那里怎
么能发生这样的大事呢?雍正急忙和方苞、张廷玉走到殿外,向太和殿方向看去,却又看?
到一丝火光。只见阴霾的天空下,云层似乎是压得更低了。远处可见浓雾样的黑丝在袅袅?
动,却不知是云还是烟。就在这时,高无庸浑身水湿地跑来禀报说:“万岁,火没有着起
来,就让雨浇灭了。请主子放心,奴才们正在那里一刻不停地守着哪!”
雍正松了一口气,他镇定而又不容置辩地说:“你去外面传旨:京师久旱不雨,内宫走
水,乃朕凉德所致,与百姓无干。朕自当修身齐德,以求天佑。史贻直妄言天变,将罪责?
之于忠贞有功之臣,足见其学术不纯,也理应给予严处的。今念其尚无恶逆之心,取其本
意,朕法外施仁:着革职,永不起复,免交部议。”
“扎!”
史贻直终于被赦免了。为保史贻直而来的张廷玉,听见这道旨意,也松弛地笑了。圣旨
虽然说了“永不起复”这句话,可时机一到,皇上怎么说,下边还不是要照着办吗?他又?
到刚才皇上说的“京师久旱不雨,内宫走水,乃朕凉德所致,与百姓无干”等等,好像是?
下“罪己诏”似的,便说:“皇上责己似乎也太严了一些。就说是天旱吧,并没有成灾嘛?
著论责任,应该由臣来担承的。臣为宰相,这协理阴阳,调和朝野的责任是不能推卸的。?
雍正慢慢地转过身来说:“你的心思,朕全部知道了。哎?你刚才见到杨名时他们,都
听到了些什么?”
张廷玉只好实话实说。他将杨名时和李绂的看法,一一报告给皇上,完了又说:“皇
上,李绂的话虽然不多,但意思似乎和杨名时一样。都觉得朝廷现在的做法,是急于事功?
步子好像也不太稳。”
雍正听得十分专注,却没有打断他。直到张廷玉说完,他才站起身来,在大殿里来回地
踱着步子。又问方苞:“方先生, 态E和杨名时原来成见很深。可他刚来的奏折中却说杨
‘操守甚佳,民望所归’;李绂朕也深知,他在任上也是十分廉洁的;还有 嘉淦,都是?
贞正直的人。可是,他们却为什么对朕的政令,无一赞同呢?真真是令人可叹……唉,知?
贞正直的人。可是,他们却为什么对朕的政令,无一赞同呢?真真是令人可叹……唉,知?
难,欲人知也难啊!在他们心里和嘴里,总爱把朕和圣祖分开来说,总爱将雍正初年和康?
初年相提并论。朕怎么才能让他们知道朕的心,朕的难处呢?”
雍正说得很动情,也很诚挚。方苞和张廷玉都清楚地听见了他的话,可谁也不能作出答
复。雍正的心思他们俩能不知道吗?但知道了,和对他作出解释却是两码子事。你既不能?
圣祖晚年政务荒疏,可又要说“应该刷新吏治”;你既不能说雍正皇上没有“遵从祖法”?
又得说“整饬颓风”十分重要;如今天下几乎无官不贪了,可是却不能说不要这些官,因?
你还得依靠他们来推行新政!这可真是难坏了皇上,也难煞了宰相!谁能说“圣祖有错”?
可谁又敢说“当今皇上不对”呢?
雍正心里清楚,这件事他们谁也答不上来,有些话还得自己说:“廷玉,朕知道,杨名
时和李绂他们都是好臣子,他们和朕见解不一,也应该让他们把话说完。你回去告诉他们
说,朕不是暴君,而是仁君。朕留出时日,让臣子们好好地看上一段,他们就会明白的。?
劝他们要和朕一心一德地办事,哪怕是能先办好一个省,一个地方呢,也让他们办下去。?
是不要去学史贻直,史贻直他,他太不懂事了。”
目送张廷玉离开了养心殿,雍正觉得十分地疲倦。他慢慢地走回东暖阁坐下,望着窗外
的大雨在出神。只听他自言自语他说:“年羹尧好大的架子!朕一直在想着,他应该替史?
直说句话的,可是他竟然不来!难道非要上天来说话吗?”
对于皇上的处境,方苞很是同情。说实话,皇上刚才说的,他方苞早就想到了。今天这
事,办得最让人失望的就是年羹尧。年不是平常之人哪,他当了多年的官,受到皇上多年?
栽培了,难道连这点起码的道理都不懂吗?他要是能出面,只消一句话就可让此事有个圆?
的结局。年羹尧可以说,史贻直是出于公心,请皇上不要再责怪他了;年也可以说,大庆?
过就责罚大臣,自己与心不忍,请皇上息怒,饶过他无知算了;年羹尧还可以用自己向皇?
请罪的方法,来取得皇上的谅解。总之,他年某人能说的话很多,可是,他竟然冷眼旁观?
不置一词。他是真不懂事,还是狂妄自大得没有边儿了?他这样做,让人感到寒心,也让?
感到了他的乖谬和不通情理。而且这样做,也只能导致他更快地覆灭!方苞抬眼一看,皇?
那里还在咬着牙根哪。他便走上前来,指着墙上的条幅说:“皇上请看,这上面是先帝爷?
给您的话:‘戒急用忍’。依老臣看来,先帝这句话,足够皇上受用终生了。”
雍正只是抬起头来看了看,却沉思着没有说话。
方苞知道,雍正皇上这是又钻进了死胡同。便更进一步说:“皇上,下边的臣子们的确
是在各自为政。但据臣看,眼下也只能听之任之,急是没用的。八爷和年羹尧两人,好比?
两块石头在挡着水路。您想推行新政,就只能慢慢来,也就得用先帝教导的这个‘忍’字?
只有时机到了能够搬开他们时,才能使水流畅快,一泄千里呀!”
雍正恶狠狠地说:“哼,朕倒是想和他们兄弟和睦、友爱相处的,可他们愿意吗?先生
看看,朕自登基以来,老八的人升了多少,可是,他规矩了吗?不,他永不满足,也还是?
来作梗!隆科多为什么也会靠拢老八?就是因为看到朕只会苦口婆心的劝说,而没有下狠
心,用辣手。朕岂能怕他,是在容让他们啊!可他们哪会想到这里,却自以为得意,以为?
是‘外强中干’似的,哼,年羹尧一离京,朕马上就把允禩赶出上书房,看谁敢来作仗马?
鸣?”
鸣?”得最让人失望的就是年羹尧。年不是平常之人哪,他当了多年的官,受到皇上多年?
方苞冷冷地说:“年羹尧就敢!”
雍正一听此言,脸立刻就变得苍白了。他带着疑问说,“不至于吧?年 尧是朕藩邸旧
人,朕自信对他还是知道一些的。这个人,外谦而内骄,目空一切,胆大妄为,这些他全
有;可要说他现在就想谋反,恐怕他就是有这个心,也没有这么大的力量吧。况且他此次?
京,不是很得宠的吗?”
方苞一笑说道:“恕臣直言,皇上看到的是‘表’而不是‘里’。年羹尧的秉性中只有
两个字:狐疑!狐狸要过冰河,总爱走几步,退两步;听一听,看一看,然后再走两步。?
到它认定冰河不会炸开时,他才突然鼓起勇气来,而且只消一纵身,就跳到河对岸了!”
“这一点朕不是没有想过。当年圣祖皇帝两次废太子时,年羹尧都曾悄悄地进京,刺探
内情,向老八靠拢。只是因为邬思道发现得早,还提醒他‘不要玩火、,才勉强拢住了他?
没有公然倒戈叛主。他要是真谋反,朕不知苍天将要怎样发落他了。”雍正冷静地说,“?
道他就不想想,有那么便宜的事吗?岳钟麒就在青海,能听他的吗?还有粮呢?饷呢?如?
天下大定,他要造反,总得师出有名吧?”
“万岁,您说得很对。但是您这里只要一动八爷,年羹尧就师出‘有名’了。诚如万岁
适才说的那样,八爷这些年安插了许多亲信,又都是在各省手握重权的督抚提镇。万岁要?
新吏治,首先要刷的就是这些人。而他们却又是与年羹尧连在一起的,一荣俱荣,一枯俱
枯。更令人可怕的是,有了他们撑腰,年羹尧只要一动手,粮啊,饷啊的,全都不在话下?
唯一让年羹尧顾虑的只有一个岳钟麒,因为他手里也掌着军权!所以,年羹尧真正的失算?
处,就是不该与岳钟麒闹翻,把自己的退路全都堵死了!”方苞停了下来,好像在思忖着?
么,过了一会儿,他见雍正不开口,才又接着说,“皇上,臣以为,如今朝中有党,而且?
止一个。年羹尧是党,八爷那里也是党,就连隆科多其实也是自成一党的。隆科多这次没?
动手,他怕的不是马齐,更不是毕力塔。真正让隆科多恐惧的只有一人,那就是年羹尧!?
科多怕他,是因为隆科多看不清年某的心思,也摸不准年某的步子。几个党都想作乱,但
年、隆和八爷之间,也是在相互观望,相互猜忌,他们又谁都不敢来和万岁较量!万岁天?
的威严和气度,就是一道最好的护堤。他们不能逾越,也不敢妄想逾越。何况还有十三爷?
忠心辅佐,更使他们望而生畏。这次劳军气势浩大,吓得他们谁也不敢动手了。可是,臣?
万岁注意到另外一点:庙堂之上,人妖混杂,万岁您要分出精力来防卫自己,哪还能有心?
推行新政呢!所以臣以为,不把这些 西 魍魉全部扫荡,万岁的改?只能是一句空话!”
方苞的谈话,使雍正清醒了许多,也使雍正更加惊心。他一字一板地说:“方先生,您
不愧是先帝和朕的心腹之臣,股肱之臣。朕的江山,就是要靠您来帮助支撑呀。朕想偏劳?
为朕再多多地筹划一番。您就住在老十三那里,一边照顾他,一边与他商议。西边若是来?
密折,您要第一个先看。有要事,哪怕是三更半夜,也请立刻到大内来见朕。”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把暖阁照亮了。方苞看着皇上那沉思而又坚定的神色,只是默默
地点了点头。他深知皇上这话的分量,也深知自己将要肩负的使命。他的心随着即将归去?
年羹尧,还有那个年青气傲的刘墨林飞走了,飞远了。
这场雨来得疾,去得也快。第二天拂晓时分,云散雨收,月朗星灿,又是一个大好的天
这场雨来得疾,去得也快。第二天拂晓时分,云散雨收,月朗星灿,又是一个大好的天下?
气。原来想在京师多住些天的年羹尧,只好进宫向皇上陛辞。雍正见他进来当然是十分高
兴,君臣二人谈得又热乎,又亲密。雍正在养心殿 陀牛甏蠼ば小U渲刂鐾校
反复叮咛。其实,说来说去的还是那几句老话:“……你这次回去,一定要节劳,千万不?
为了感恩而拼命做事。你糟蹋了自己的身子骨儿,朕心疼啊!朕已下旨给岳钟麒,要他的?
军仍然退守四川。你回去后,只要管好自己的兵,少惹是非,朕就完全放心了。粮饷的事?
你放手让刘墨林去办也就是了。由他来协调各省,也还归你来节制。你妹子已经晋封了贵
妃,还有你的父亲和哥子,都有朕照顾着哪。如今,青海和西藏都稳住了。等将来国力再?
盈些,朕还打算让你率兵西进,去殄灭阿拉布坦哪!朕对你寄着厚望,朕自己要做明主,?
盼你为贤臣良将。朕想过,到了将来,哪怕单为你造座凌烟阁,也不是什么难事!”
好嘛,这迷魂汤灌得也真够年羹尧晕胡了。雍正说一句,他就得答应一声;皇上亲自给
他斟了酒,他又必须站起来向皇上致谢,然后再把酒喝下去。忙忙活沽中,已到了该走的?
辰了。礼部的人进来回道:“午门外百官已经在候着,请年大将军受郊送礼。”
年羹尧站起身来,向雍正一躬说:“皇上的圣谕奴才牢记在心,奴才粉身碎骨也难报答
主子的知遇之恩。”
雍正环顾殿内,似乎想看看有什么可以赐给年羹尧的东西。看来看去,又好像什么都不
大满意。最后,他拿过一柄镂金攒珠如意来,深情地看着年羹尧说:“咱们君臣之间,一?
都用不着表白,也一切都在心田之内。你就要去吃苦了,朕想不出赐你什么,才能随了朕?
心愿。这柄如意赐给你,就如同朕在你身边一样……”雍正说着,说着,眼圈一红,竟然?
出了泪花!
出了泪花!疾,去得也快。第二天拂晓时分,云散雨收,月朗星灿,又是一个大好的天下?
年羹尧的心被打动了。他“扎”地一声拜倒在地,呜咽着说:“主子保重,奴才这就告
辞了……”
雍正上前一步,搀起年羹尧:“走吧,走吧。这又不是生离死别,何必这样伤感呢?
哎?朕怎么也是如此……多少年了,朕还从来没有这样过……起来吧,朕还像你回来时一
样,送你出午门,走,咱们一起走。”
两人手携着手地一同步行,一直到午门前,雍正方才停住脚步。他摆手让张五哥他们站
远点,自己却目不转睛地盯着年羹尧。年羹尧看皇上如此,连忙说:“主子,您好像心里?
事?”
“有啊,有啊……可是,朕却不知该不该说……”
年羹尧躬身说:“奴才请皇上明示。”
雍正还在犹豫着:“……朕是想,还把允禟派到你的军中好吗?”
年羹尧笑了,心想不就是这事儿吗,皇上至于这样不好出口:“主子,奴才以为,九爷
不管在京城,还是到奴才那里,他都不会出事的。而且据奴才看,九爷还是很安份的嘛。?
“不不不,朕最怕你有这想法。”雍正一阵冷笑,“说心里话,朕又何尝不想兄弟和
煜隆
睦?可树欲静而风不止,要朕怎么办?这话,朕不愿意在殿里说,因为那里耳目太杂,也?
是一句话就可以说得清楚的。如今要分别了,朕问你一声:假如八爷要反朝,你怎样办??
年羹尧斩钉截铁他说:“奴才以为,万万不会有这样的事!如果真的出了这事,奴才定
要带着十万精锐杀回京城来勤王!”
雍正似乎是满意了,他点点头说:“嗯,朕也不愿意有这样的事。但当年夺嫡时,他们
闹得那么厉害,又为的是什么呢?老八、老九、老十、老十四都不是省油灯啊!朕心里很?
楚,也从来就不指望他们有改悔之心。如今把他们分散开,为的就是防着他们有不规的事?
你知道,你在外面把差事办得越好,朕这个皇帝当得才越稳。不然,朝中什么事都可能会?
的。朕知道,你惦记着史贻直的事,不知朕将怎么发落他。朕现在还不想对他处分得过重?
为的就是他的那句话:‘朝中有奸佞’!他这话不是欺君之言,但这奸佞是何人,史贻直?
看错了!”
年羹尧这才明白,皇上最不放心的是八爷,而不是自己。他冲动地说:“请皇上下旨,
半个时辰之内,奴才就把这个‘八爷党’替皇上连窝端掉!”
雍正笑了:“哎,哪能说办就办呢?亮工,你不明白呀。朕要想办他们,即便你不在京
城,还不是一纸诏书的事吗?你别忘了,他们都是朕的亲骨肉!哪怕是罪行昭著,朕也还?
不忍心哪!再说,朕连自己的兄弟都教化不了,怎么能去教化天下呢?他们眼下并不敢乱
动,他们是在等待。等朕一旦弄坏了朝局,再出来操纵八旗铁帽子王爷会议,按照祖宗家
法,行废立之事。但朕的江山难道就那么脆弱,那么不堪一击吗?朕决心把天下治得好好
行废立之事。但朕的江山难道就那么脆弱,那么不堪一击吗?朕决心把天下治得好好
雍正欣喜地一笑说:“哎,这就好了。朕正等着你说这句话哪!其实朕自己心里也清好好?
楚,北京城里哪能就会翻了天呢?当初,内有老八,外有老十四,朕还不怕呢,何况如今?
有你在前边,朕就更能够放心了。走吧,咱们君臣在这里说话久了不太好。瞧,外边那么?
人都在等着咱们哪!”
雍正拉着年羹尧的手,两人边说边行地走向午门……
年羹尧出京后的第五天,邬思道又奉旨回到了开封。河南巡抚田文镜见他回来,当然十
分高兴。虽然他仍然不知道这位师爷的真实身份,不过却不敢拿大了。无论邬思道是否上?
门办事,也不管他在作些什么,每天一早,先打发手下恭送五十两银子以备先生使用。邬?
道照收不误,却更是随便。想来就来,想走便走。有时还打个招呼,有时甚至一连几天也?
照面。今儿个到相国寺进香,明天又到潘杨湖上泛舟,游龙庭、登铁塔、吟诗弄琴,越发?
遥。吴凤阁他们几个师爷,看在眼里,气在心头,总是凑着机会在田文镜跟前发牢骚。?
文镜也不作解释,只是顾左右而言他。有时实在没法子了,才安慰说:“你们不要 食端
他一个残疾人,也不容易。再说你们得的钱少吗?也不值得为这点事呕气呀。”
田文镜就任河南巡抚后,一心一意地想搞出个名堂来,也一心一意地想讨好皇上。他知
道皇上的心意,所以一上手,就狠抓吏治。可别看他手握重权,口含天宪,说出话来,还?
照样不响。就说 刘氏这件案子吧,他想抓、想办却又事事?制。不错,他拿下了臬 狙妹
的二十几号人,又具本参奏胡期恒和车铭两位大员,说他们“私通僧尼,卖放收贿”。哪
知,这件事连和尚尼姑都认罪了。可上边却不批!吏部要让他“将二人不法实证,解部上
闻”;刑部更绝,竟说“僧尼所供甚骇视听,着该员重审,评实再报”!田文镜看到这批
文,简直是欲哭无泪了。他原来让车、胡二人封印待参,就是想镇住和尚、尼姑,好把案?
审个水落石出的。现在妖僧淫尼的后台不倒,再审还能够审出什么名堂?看看自己身边,?
连一个真心帮忙的都没有,简直是个孤家寡人嘛,唉!
就在他不知如何才好的时候,门上的衙役领着个人进来了。田文镜因为眼睛近视,看不
太清。只觉得来人个头又高又瘦,头上戴着蓝宝石的顶子,好橡是位三品官。田文镜刚犹?
着站起身来,那人就来到面前了。哦,原来是湖广布政使高其倬。这个人田文镜早就认识
了,也知道他是雍朝一位专门看风水的阴阳先生,很受皇上的器重。但他到我这里来,又?
何贵干哪?正在发愣,高其倬却笑着开口了:“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怎么,田大人?
了封疆大吏,就不认识在下了?想当年,你在十三爷手下做事,奉差到四川催交库银,没?
我高某打过交道吗?”
田文镜一边还礼一边说:“哪里,哪里,高兄这是说的哪里话,我只是没有想到你会到
这里来。嗨,门上怎么也不通禀一声?这些人办差,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好了,好了,他们原来也是要通报的,却被我拦住了。我最不喜爱那些个虚套子,咱
们也用不着开门放炮的,张罗什么呢?”高其倬还是那样熟不拘礼的,说起话来,也还是?
分随便。
田文镜等高其倬坐了下来,才又问:“其倬兄是进京引见的吗?”
“不不不,我是奉诏进京的,这次是从李卫那里绕过来。也算是奉了皇差吧,皇上要我
先来见见你们。”
先来见见你们。”泪了。他原来让车、胡二人封印待参,就是想镇住和尚、尼姑,好把案?
田文镜连忙起身,打了一躬说:“臣田文镜恭谢皇上眷顾之恩!”
高其倬却没敢摆身架:“不不不,你不要多礼。我这次面圣,其实主要是替皇上在遵化
造陵的事。”一说这事,高其倬就来了兴致,“钦天监的人看了一处,去年他们让我再瞧
瞧,我说这地方绝对不行。你们在外边瞧着好,却没看出这里地气已尽了,不信就挖挖看?
他们一挖,果然,七尺以下全是黄沙,还涌水。嗨,堪舆这一行,得我说了算,别人谁都?
不了,他们不服也不行啊!这次我为皇上选风水宝地,还是邬先生推荐的哪!哎,邬先生?
吗?快请出来让我见见哪!”
田文镜摇着头说:“其倬,说实话,连我也不知道这位先生到哪里去逛了。唉,千不
怪,万不怪,只怪我这汪水太浅了,养不起邬先生这样的大才。你和我是老相识了,我不?
你,田某这个巡抚当得实在是太窝囊了!”
高其倬笑笑说:“老兄,你的难处苦处皇上都知道,皇上差我来看你,在我进 视 览的
密折中都批了。告诉你,连你老兄呈上去的折子,皇上都让我看了。文镜兄,你办差办得?
精明啊!李卫现在的境遇就比你好得多。在清理亏空时,他保了一批官,可是,他也把详?
禀报了皇上。鄂尔泰在李卫那里,累得差点儿要死,也没能抓到任何把柄。李卫就是在站?
脚步以后,才试行耗羡归公的。他不像你,一上任就整人,一整就整得鸡飞狗跳墙。不过?
皇上知道你的难处,也知道你是不避嫌隙的,这才让我来和你谈谈。”
田文镜问:“其倬兄,这话是皇上说的,还是你自己揣度出来的?”
蜕小⒛峁茫冒寻缸
“哎呀,文镜兄,你太多疑,也太难和人相处了。你瞧瞧,我是那种敢捏造圣谕,招摇
撞骗的人吗?你知道,皇上在未登基时就是个孤臣。他不但与众大臣落落寡合,就是和八?
相比,人望也差得多。皇上不准我复述原话,我只能说到这份上。”
田文镜听到这里,当然不能再问了,但他的心中却充满了欣慰。他流着眼泪说:“皇上
能知道我田文镜这点心思,我就是累死、难死,也心甘情愿了。我何尝不知道,皇上也是?
啊!高兄,有件事我真不明白,车铭是八爷的人,我扳不动他并不奇怪。可年羹尧为什么?
要护着他?像胡期恒这样的人,如果交给我审,他的罪名绝不在诺敏之下!他们两个,一?
管着钱粮和官吏调度,另一个管的是法司。扳不倒他们,我在河南还有什么干头儿?你们?
家也许都在想,这里不是有个邬思道吗?不错,他是我化钱‘聘’来的。可他只管拿钱,?
屁事不办,越是要紧的事,就越是指望不上他。哼,要真是让我自己拿主意,我早就让他?
铺盖滚蛋了!”
说谁就有谁!田文镜正在这里发牢骚,却没注意邬思道已经走进门来,而且还恰巧听见
了他的话:“好啊,中丞大人,你要是真地放我走,我从前要的银子,一两不少,全都还?
你。”
田文镜吃了一惊,忙回过头来一看,却正与邬思道打了个照面,他羞红了脸十分尴尬。
高其倬也很不好意思地站起身来笑着说:”哟!说曹操,曹操就到,这可真是太巧了。假?
你再晚到一会儿,说不定我也要说些怪话的。”他走上前来,搀着邬思道坐下,这才又说?
“先生,我刚从李卫那里来。李卫带话叫问候先生好,说您的两位夫人和翠儿处得很好,?
“先生,我刚从李卫那里来。李卫带话叫问候先生好,说您的两位夫人和翠儿处得很好,?
先生不要挂念。哦,刚才是我和老田在说闲话,他也是一肚子委屈没处发作,才说了那么?
句。先生您大人大量,不要往心里去。”
邬思道诚恳地说:“不不不,你不了解田大人。他刚才说的全是实话,只拿钱不做事,
能算上是个好师爷吗?今天既是你们把话说到了这份上,我不说清也不行了。田大人,我?
实是当今天子雍正爷的朋友。十几年前,就在雍王邸与皇上朝夕相处,直到皇上登极。我?
为皇上参赞,皇上原来也打算让我进上书房的。这就是我的真实身份,现在一点儿不瞒地?
都告诉了你。高其倬,你和李卫也是朋友,当年他作县令;你在他手下当师爷。我的底细?
全明白,你说,我的话有没有假?”
一听邬思道竟有这么高的身份,田文镜惊得呆住了。这时,他才明白,雍正皇上为什么
在提到邬思道时,只说“先生”,而从不提姓名。也才知道,皇上问的那句“邬先生安”?
真实含意和分量。这,这……
高其倬听见邬思道自己报出了身份,也连忙依着规矩站起身来。他一边点头称是,一边
对不知所措的田文镜说:“文镜兄,邬先生适才所说,句句是实呀!皇上还在藩邸时,就?
以师礼对待先生的。李卫见了先生,行的也是奴才的礼节。就连皇上跟前的三位阿哥爷,?
邬先生也是以‘世伯’相称,而不敢有一点儿轻慢的……”
邬思道摆摆手止住了高其倬的唠叨,淡然地说:“老高,你不要再多说了,帝师我是不
敢当的。我也知道若不是文镜烦透了我,今天他这话也绝不会说出口来。世人都知,隐士?
三:即大隐于朝、中隐于市、小隐于野。我这个身子,是不适宜在朝为官的。当初辞别皇?
三:即大隐于朝、中隐于市、小隐于野。我这个身子,是不适宜在朝为官的。当初辞别皇?
车铭和胡期恒见到这阵势,已经觉得没有指望了。他们只向大将军行辕递了手本,表示
了渴望一见的心情,便死死地静坐在驿馆里等候。哪知,大帅行辕的一名中军校尉却突然?
来了名帖。说请胡、车二位,到大将军行在去会面。二人一见这名帖,全都惊呆了。大将?
给他们送名帖,他们哪敢接受,更何况,这名帖也不同一般哪:用手一掂,大约有斤来重?
不知用过多少次,也被人退过多少次了,抚摸得滑不留手。就这派头,谁人能有,又谁敢?
它。原来它是用大楠竹特制的,比屋瓦还长了一倍,上面刻着两行大字:
一等公、奉诏西征抚远大将军
年羹尧顿首拜
车铭一看,忙陪着笑脸把名帖壁还说:“请军爷上复大将军,卑职等绝不敢当,稍后立
刻就去谒见大将军。”
俩人换了袍服赶到驿馆时,眼见得门前的轿子,排成大队,全在候着,而他们却可昂然
直入,真有受宠若惊之感。年羹尧今天很是兴奋,一见他们两人进来就说:“好好好,你?
终于来了。陕西、山西、山东、安徽巡抚早就来了。昨儿个我就想,来到河南,怎么不见?
主呢?你们那位田大人,与我也真是无缘。我进京路过河南时,他‘太忙’;我要回西宁
了,他又‘身子不适’!唉,这叫人怎么说好呢?”
车铭和年羹尧不是很熟。所以虽然听出了年羹尧是话中带刺,却不敢接碴。他进来后一
瞧,这里还坐着一老一少两个人。老的,已经花白了头发;少的,似乎刚过而立,手中拿?
本书,自顾自地坐在窗前看着。
他傻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觉得手脚都没有合适的地方放。胡期恒却十分坦然,他和
年羹尧之间不是一般交情啊!一进门就朝那老者奔了过去,亲热地说着:“哎呀呀,这不?
桑军门吗?晚辈给您老请安了。大将军进京时,我没能见到您、后来一问才知,您老竟没?
大将军一块来;我想着这次还是没福相见呢,偏偏您老却又来了。我给您者预备下了二斤?
山参,也没有带来。咳,您怎么也不给我个信儿呢?”
年羹尧看车铭有些发呆,便在一旁说:“来来来,我为各位引见一下。这位老者就是我
的中军参佐、也是我的奶哥哥桑成鼎。这位学士的大名,你们想必早已有闻了。他就是今?
探花刘墨林,也是西征军的粮道、参议道。老桑,你还记得当年的事吗?那年我进京赶考?
病倒在胡家湾。胡老爷子好医道啊,硬是救活了我的命,至今我还记忆犹新哪!要不是胡?
爷子,哪有我年某人的今天?所以,我这次路过河南,谁都可以不见,却不能不见见胡兄
啊!哦,这位,就是河南藩台车铭,车大人。他是位十分干练的官员,也是王鸿绪的得意?
生!”
刘墨林一听“王鸿绪”这名字,就知道,车铭也是个“八爷党”的党徒。不过,他却没
在脸上带出来,一笑说道:“哎呀呀,二位都是前辈高人,晚生在此有礼了。”
车铭也陪笑说:“哪里,哪里,昔日黄花,早已不堪再提了。哎?你在看徐大公子的诗
吗?徐大公子也赠我了一册,至今我还常放在案头哪!他的诗作,堪称海内独步呀!”
瞧,这里还坐着一老一少两个人。老的,已经花白了头发;少的,似乎刚过而立,手中拿?
刘墨林见他如此巴结徐骏,也笑着说:“是啊,是啊,徐兄大才,确实让人望尘莫及。
晚生随身带着,就是要好好拜读的。”
年羹尧对众人说:“都是自己人,闲话就不必说了。老胡和车大人,说说你们这里的事
情吧。”
胡期恒忙说:“大将军垂问,敢不如实回禀。”
年羹尧瞟了一眼刘墨林又说:“哎,话不能这样说。河南的事,我本来是不想管,也不
该管的,何况田中丞也没有来。不过,万岁多次说,要我沿途‘观风’,我不问一下,以?
皇上朱批下来,我一问三不知,也不大好。就算你们说的是一面之词吧,你们说,我们听?
权当作是闲聊好了。至于怎么处置,以后皇上自有章程的。”
车铭和胡期恒听了这话,都觉得眼前一亮。他们甩开田文镜跑到这里,就是要向年大将
军诉诉苦,再用大将军的威严,压一压田某人的气焰。
如今机会到了,只要他们说的在理,年羹尧密奏一本,说不定还能扳倒头上这座大山
呢。不过,刘墨林也在座,却又不知他是个什么背景。万一说错了,还不如不说的好。车?
是在宦海中沉浮几十年的老油条了,他明白,只要一开口,就会有是非,他得为自己多留?
后路。此刻,见胡期恒看看自己,意思是让他先说。他在椅子上一欠身说:“胡大人,你?
按察使,你就说吧,有什么疏漏之处,我自然要为你补遗的。”
瞧,这里还坐着一老一少两个人。老的,已经花白了头发;少的,似乎刚过而立,手中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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