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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coco (缥缈公主), 信区: History
标 题: 雍正皇帝(081)
发信站: 紫 丁 香 (Thu Nov 18 14:47:01 1999), 转信
八十一回 乔引娣遭难坐囚车 贾道长作法惊四座
这是一个漆黑的、凄风苦雨飘零的深秋之夜。
几辆络车,排成一行,在长城脚下那黄土驿道上艰难地行进。几十名护卫军士的油衣,
早就被雨水淋透了。他们脚下的牛皮靴子,踩在泥泞的道路上,发出一阵咯咯吱吱的、古?
的响声。看得出来,他们都是训练有素的。尽管是在这样恶劣的天气行军,也尽管是走在?
样的道路上,但精神抖擞,队伍整齐。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叫苦,更没有人敢歪邪踉跄。?
使偶而有人不慎跌倒了,也会立刻爬起来,追上队伍,继续赶路。
走在队伍最后面的是这队兵丁的领队、马陵峪总兵范时绎。这是一个四十五六岁的汉
子,四方脸,一字眉,神色冰冷严竣,也带着几分傲岸。他是朝廷的三品大员,按规矩,?
可以坐大轿的。但是因为今天的差使要紧,他除了座下骑着的一匹枣红马外,与兵士们没?
什么不同。只是从他那睁圆了的眼睛和不时四顾的神色里,才依稀看出他的紧张和不安。
突然,走在前队的一个兵士飞马跑了过来,滚鞍下马,行了一个军礼请示道:“禀军
门,前头三河口涨水,石桥冲坍了,咱们的车全都过不去。是走,是回,请军门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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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时绎把脸一沉:“逢山开路,遇水架桥,是当兵的本份,这还用得着请示吗?你立刻
到前边,和靠山镇那边连络。告诉他们,这是十三爷亲自派的差使,不许出了点儿差错,?
他们都小心了!”
“是,标下明白。不过,刚才奴才到前边看了,水流确实太急,几次架桥都没能成功。
奴才请军门示下,能不能绕道走沙河店,那里的桥结实些……”
范时绎摆手让车队停下,他自己拍马向前,对那报信的兵士说:“走,带我到前边看
看。”
“扎!”
范时绎带的这支队伍,是善扑营马陵峪大营的。他们隶属军机处和直隶总督双重统辖,
是专为拱卫清皇陵而设的。可以说是支名符其实的“御林军”,也一向以训练严格、勇敢?
战而著称,在满汉八旗中享有根高的威望。范时绎来到河口时,只见山洪暴发,浊浪滔天?
大桥又正处在两股激流的交叉口上,滚滚波涛,在这里形成了一个巨大的 鑫小:佣园逗驼
边,都有无数兵士冒着生命危险在奋力架桥。可是,刚刚架起来,又迅即被激流冲垮 :铀
溅起的浪花水雾,迷得人连一尺多远都看不清楚。两岸兵士们虽极力呼喊着什么,可谁也?
以听到。就在这时,突然,从河对岸射来几支火箭,有的因力量不足而掉进河里,但却也?
一支飞到近旁。兵士们连忙捡起,递给范时绎,他拿起一看,原来正是十三爷的将令。只?
上面写道:“敕令:范时绎等不必造桥,可迅速绕道沙河店。务于明日晚间抵达,并在太?
镇宿营待命,此令。怡亲王允祥,即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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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时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下令兵士们用火箭向十三报告:范时 遵谕,请王爷放心。
然后,命令部队回头向西,沿长城脚下,迳向沙河店而去。次日傍晚,他们这支军队便来?
了沙河店上的太平镇。范时绎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他可以向皇帝身前的这第一宠?
十三爷交差了,他们这次冒雨行军,是奉了十三爷密令的。他们押解的,也不是普普通通?
百姓,而是十四爷允祯身边的宫女和太监,而且其中还有一位,是十四爷的心上人乔 贰
十三爷允祥在给范时绎的密令上写得很清楚,要他“密送北京交我处置,不得委屈亵渎”?
当乔引娣等四十三名“钦犯”被他押上囚车之时,十四爷允祯那暴怒的神情和无可奈何的?
子,还时刻铭记在他的心头。范时绎是带兵的,也是十三爷一个提拔出来的军官。不管他?
己当时是怎么想的,也不管十四爷对他是什么态度,他都必须遵从命令,遵从十三爷的令
旨,所以,这一路上,他可以说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生怕一个?
慎出了点差错,他可就无法交差了,来到了这沙河店后,他还是不敢松心,趟着雨水,在?
找着最安全,也最合适的住处,一个戈什哈知道他的心思,上前来悄声说:“军门,您别?
愁。小的刚才进镇时就见到一个废弃了的关帝庙。依小的看,咱们总共也就是八十来号人?
凑合着住一宿保管平平安安地、出不了事儿。”范时绎随同手下人看了一遍,也觉得这样?
排很好。就下令,让除了蔡怀玺和钱蕴斗两人之外的所有男犯都住在关帝庙,由军士们严?
看管,他自己则带着十二名女犯与钱、蔡两人,包下一座客栈住下。那些“男犯”们都是?
监,谅他们也不敢跑,就是跑、也跑不出去。
不大一会,那个戈什哈又回来了,说:“回军门,奴才的差使办得很顺利,找了一个字
号很响亮的沙河老店。这个店开了有上百年了,请爷让兵士们把号褂子全都脱了、咱 前绯
老百姓住进去,他们认不出来的。”
老百姓住进去,他们认不出来的。”日。”ry 讨论区 [History]
店老板听说有这么多的客人,早就在门口恭候着了。一见面,就说了一大车的好话,又
殷勤地送汤、送水,侍候得十分周到。范时绎来到乔引娣车前,陪着十二分的小心说:“?
姑娘,咱们今天只好在这里打尖了。您,还有蔡先生和钱先生,都是我的东家。好歹,请?
谅我们下人的难处,将就些吧。到明天咱们顺顺当当地赶路,就是回去迟了,主子也不会?
怪的”。
店主人简直看得愣住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位穿着鲜亮、气势非凡的“老爷”,竟是
这几辆破车上坐的人的“奴才”。乔引娣下车时,店老板留心地瞧了一下,也没什么特别?
地方嘛。不过,她那苍白得令人不敢逼视的脸庞和一双明艳照人的眼睛,却是他从未见过
的。只见她缓步走下车来,表情木然地慢步走进店里,又在范时绎的带领下,登上楼去,?
一张桌旁坐定,却一次也没有开过口。
这是一个三间全部打通了的酒楼。虽有屏凤隔开,但依旧是声气相通。在他们到来之
前,已经有五六个人在这里吃酒了,猜拳行令,闹哄得很厉害,有人也早已是醉意醺然。?
下子又来了二十多人,把一个小小的楼座挤得满满腾腾,再也没有可以自由走动的地方。?
怀玺厚着脸皮向范时绎说:“喂,老范,再往前走,我们可就吃不上这么好的饭了。您能?
能开恩给弄点酒来喝?”
范时绎一笑,叫了酒保过来吩咐:“你去,给这一桌来一坛三河老醪。另外也给下边的
弟兄们各送去一瓶。我们天一明还要赶路,今晚不能喝多了。”
老百姓住进去,他们认不出来的。”日。”ry 讨论区 [History]
“好咧,给老客上酒了!”那伙计叫着跑下去了。
酒一上桌,蔡、钱二人就放肆地喝上了。范时绎向乔引娣那边瞟了一眼,见她不声不响
地坐在那里,既不动筷子,也不向别人瞧上一眼,只是一个人闷闷地想着心事。范时绎知?
自己的身份,当然不敢过去劝她。所以,这一餐饭尽管还算丰盛,却吃得冷冷清清。
东头另外那桌客人,却又是一番情景,就连穿着打扮也大都与众不同。一个身穿青衣的
人,大大咧咧地坐在那里,看样子像是位道士。他头上挽了个髻儿,披着雷阳巾,年纪也?
是二十上下。听那边满座的人都尊称他“贾仙长”,好像还颇有点道行似的。只听他朗声?
道:“你们谁也别闹了,贫道知道你们的心意,无非是要在下多喝两杯,好让我给各位推?
下造命。其实,人的造化乃与生俱在,非大善大恶不得更易。就今天在座之人来说,有人?
要横死刀下。我把话全说白了,不是给人平添许多心事吗?曾静老兄,你是东海夫子吕老?
生的门下,你说,贫道这话对也不对?”
那个叫做曾静的人冷冷地说:“不。学生乃是儒生,从不相信什么神鬼之说,对先生大
才也不敢奉承。不过,大家今天既然在这里相会,我也不想扫了众人的兴。你若能说出我?
身世来,我就服了你。”
贾道长哈哈一笑说:“好,你听贫道说来:你三岁丧父,七岁丧母,舅母收养了你想逼
着你学生意,你又逃回家里。你的伯父想侵吞你家财产,曾逼得你几乎自杀。后来得到婶?
的接济,才得逃到山东,投在东海夫子吕留良门下。吕留良死后,你重返湖南收拾家业,?
养婶母,教读为生——请问,我说的可有一句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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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静几乎被他惊得呆住了,他喃喃地说:“不不不,你,你贾道长不是人……你,你是
鬼……你一定是在哪里打听过我的惨史……”
“哈哈哈哈……想我贾士芳自幼出家,在龙虎山上修成道家三昧。今日到此,不过是奉
师命救人济世而已,岂有打听得你的家史,又到处向人卖弄之理?今日既然有缘,我倒要?
劝你一句:你身边已经布满了天罗地网,就要大祸临头了,请早做处置,免得走投无路之
时,那可就后悔晚矣!”
听他说得这么笃定,曾静早就吓倒在那里,不敢言声了。可是,这情景却被范时绎带来
的兵士看了个清清楚楚,有的人就跃跃欲试地也想来问问自己的休咎。范时绎知道自己肩?
担子的分量,他在一旁冷冷地说:“道长,你不够安分啊!你挟技入世,淆乱视听,这本?
就犯了天条。在下劝你,还是收敛一些吧。”
范时绎的话刚刚出口,那位贾道长就走上前来说:“这位客官,贫道在此有礼了。我不
用多说,可是,我知道今日这里,您的地位最为显赫,您的话也许有些道理。但我不违天?
事,天又岂奈我何?你看——”说着,只见他把手指一弹,满楼上的蜡烛突然一齐熄灭,?
上顿时漆黑一片。黑暗中只听贾士芳像在一个十分遥远的地方说:“众位,是不是太黑了?
今天是十月二十六,不该有月亮的。我愿借来一片清光,为各位佐酒如何?”
说话间,外面漆黑的夜空中突然浓云散去,在透明的、粉红的莲瓣中闪出一轮明月来,
把一片清辉的月光,洒得满楼光亮无比。贾士芳笑着说:“这就是贫道可以说到办到的证
无比。贾士芳笑着说:“这就是贫道可以说到办到的证]
据。此楼为我设,此雨为我兴,那河为我涨,彼桥为我坍。这座楼上的人,今日能在此聚
会,也全都是天意。小道不过聊尽人事而已,岂有它哉!”
范时绎此刻早被他惊得呆住了,他想起今天这趟差事。竟然会办得如此意外,不由得打
了一个寒战。他手按剑柄,厉声说道:“你是白莲教的人吧?在下虽是武将,却是文进士?
身,自幼饱读诗书,何事不知?这种颠倒五行的微末小术,不过是前朝徐鸿儒的故伎重演?
了。我告诉你,要放老实点,回你的山,修你的道,不然三尺王法正为你而设!”
贾士芳将手一挥,月光不见,而烛台复明。他起身向范时绎一躬说:“多谢指教。你的
话与家师所说一样,都是千真万确的道理。所以,我不能驳你,但请相信我也不是白莲教?
我乃江西龙虎山上娄真人的关门弟子,此次出山是为要了却一些尘缘。我不悻理违法,从?
行事,你钢刀虽快,大概也难杀我无罪之人。”
钱蕴斗连忙出来圆场说:“道长,此话说得过份了。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实不相瞒,这
楼上的人,一多半都是钦犯。请问,此去京师吉凶如何?”
贾士芳苦笑一声说:“唉,生死事大,其理难明。足下若一定要问,贫道今日只能说两
个人。”他用手一指乔引娣和蔡怀玺说,“就这二人来说,结果就大不相同。有人可能会?
首异处,有人也许会大富大贵。但生未必是欢,死也未必是哀。君子知命守时,日后自有?
晓。”
范时绎心中猛然一惊:嗯,这道人为什么单单说了他们二人?范时绎接到的军机处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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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第一个要拿的奸人就是蔡怀玺,而命令他解京的内侍中,也分明写的是“乔引娣等四?
三名男女宫人”。这道士一开口就说了他们俩人,难道他……再回头向西边一看,那几个?
酒的客人,好像也在关注着这里。他们那旁若无人的气势和腰间掩藏着的兵器,都说明他?
不是平常百姓。他正要说话,坐在楼下的一个兵丁跑上来,在他耳边悄悄说“有位总督大?
在楼下专候”。范时绎机灵灵打了个寒战,轻轻地自言自语问:“嗯,来者是何人呢?”?
立即下令:“大家都已是酒足饭饱了,咱们明早还要赶路,都下去睡觉吧。”回头又向贾?
芳抱拳一揖,“道长神技,令人叹服。在下敢请道长留下行止住处,日后我一定专程前往?
访请教。”
贾士芳微微一笑:“出家人四处漂泊,哪来的行止住处?有缘自然还会相见,无缘时说
又何用?”
范时绎心中忐忑,不敢在这里来硬的,便一笑说道:“那我就只好静候仙长大驾了。”
说着领着众人下了酒楼。来到楼下一看,刚才军士通报时说的那位“总督大人”,原来竟?
老熟人李卫。早年范时绎在四川成都当城门领时,两人曾朝夕相与。可是,如今李卫步步?
升,已经是封疆大吏了,他不早不晚地在这种时候到这种地方来,又是为了什么呢?他正?
发愣,却听李卫身后有人说:“范时绎你这狗才,连我也不认识了吗?”
范时绎急忙抬头看时,原来十三爷允祥正面带微笑站在李卫的身后。慌得他连忙打下马
蹄袖跪了下去:“奴才范时绎给十三爷请安。奴才怎么也想不到,十三爷会冒着大雨连夜?
到这里来,这儿离着靠山镇有五十多里路呀!十三爷,奴才瞧您的脸色不好,一定是受了?
累,又犯病了。您怎么不知会奴才一声,奴才也好派人去接您哪……”
累,又犯病了。您怎么不知会奴才一声,奴才也好派人去接您哪……”到的军机处指令证]
在一边的李卫接上话头说:“老伙计,我们也有好几年没有见面了吧?要没有大事,十
三爷能这样急着赶来吗?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哥子范时捷已经升任巡抚了。好嘛,我的?
些舅子哥儿们,虽然一文一武,可是都在升官,你们家坟头上直冒青气呀!站好了,听十?
爷交代差事吧。”
允祥点点头说:“范时绎,响鼓不用重锤,今天这里的情景我都听下边的人说过了。你
瞧,又是能够呼风唤雨的道士,又是身携刀枪的强人,大意不得呀!你立刻将这里的事情?
卫士全交给李卫,然后马上跟我回到大营。我要去向十四爷传旨,也想顺便看看他,你随?
一道去好了。”
范时绎不敢多说,连忙把这里的情景一一报告了。李卫听了后在一旁说:“十三爷,您
和老范只管放心到后边睡觉去,这里就交给我吧。道士也好,强人也罢,都由我来对付,?
管万无一失。不是我吹牛,治不了他们,我也枉称这‘鬼不缠’的绰号了。”他一边说着?
一边叫来军兵们部置关防守卫的事情。听见楼上的人,仍在大呼小叫猜拳行令地闹腾,一?
念头突然闪过心头: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敢在这里如此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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