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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coco (缥缈公主), 信区: History
标  题: 雪白血情（七）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Mon Oct 16 15:40:20 2000), 转信

发信人: duanjian (风云), 信区: History       
发信站: BBS 水木清华站 (Sun Jun 18 23:28:03 2000)

"哈尔滨姑爷"及其它
炮团政委王焕来上校告诉笔者：炮团军官三分之二为"哈尔滨姑爷。"
这个比例，对于驻扎在柞树林的整个师的军官都是适合的。位于市区的集团军机关，那
比例可能更高。
比例如此之高，说明哈尔滨和哈尔滨姑娘的能力。松花江，太阳岛，"东方莫斯科"，谁
不知道冰城哈尔滨呢?笔者采访正值盛夏，晌午头，公共汽车上旅客虽也昏昏欲睡，却比
其它地区精神多了。姑娘们更是迷人，也正是展示迷人风彩的季节。人说"上海人什么都
敢穿，其实哈滨人也没有什么不敢穿的，更何况那身材、肤色是上海人没法比的。
可笔者所在的那个集团军，驻在一座1：350万的省地图上都难找到的小县城时，一些军
官也成了那座小县城的姑爷。
牛郎织女的佳话千古流传，现实中却没人想做那佳话中的男女主人公。军人也是一样。
但军人又有所不同。军官家属随军条件，或者副营者，或者军龄满15年。而职务达到副
营者，军龄也一般都在15年左右。一个军官，算18岁参军，25岁结婚，妻子是同乡，这
对夫妻就将隔条"天河"遥望8年。8年哪，妻子当爹又当妈，丈夫有家管不了家，还跟光
棍差不多。妻子来队，丈夫探家，一年积蓄所剩无几。这8年间丈夫转业又重新安排一次
，哪次不得拉关系，挖门子，送礼?到处人满为患，随便哪座城市都能看到不大的楼前，
象举办牌匾书法大赛似的挂满各种样子的牌子(送去家具厂能打个上好的大立柜)。而和
驻地姑娘结婚，不但免除牛郎织女之苦，还没了就业之累。如果驻地是哈尔滨，就意味
着转业后可能留在这座美丽的城市，子孙后代都成了令人羡慕的哈尔滨人。
"驻地姑爷"增多，给部队建设带来一系列问题。
军人没有8小时工作制。即便是星期天连排军官也是不能随便回家的。可谁家没有点事呢
?隔条"天河"、织女什么都能咬牙挺着，也只能咬牙挺着。"牛郎"想"织女"也是白想，倒
不如打场篮球，官兵同乐了，又能排解烦恼。"驻地姑爷"就不同了。孩子病了，买粮买
煤扛煤气罐，岳父岳母有个大事小情，三两头往军营打电话。"织女''可望又可及，家里
再有点事情，那"牛郎"就难免心动，有机会就想回去一趟，没有机会也想创造点机会，
往往更恋小家庭。随之而来的是连队建设受影响，侵占士兵利益的事也时有发生。象私
自派兵给自己家干活，让给养员"买"油"买"菜什么的。
上任伊始，苏宁发现全营受处分的军官中，"哈尔滨姑爷"占70％还多。
集团官有《驻地干部管理规定》师有《干部管理细则》，团有《驻地干部考勤登记》，
可事实就是如此。
苏宁认为，"驻地姑爷"增多，而且会继续增多，这是驻在大中城市部队普遍存在的问题
。解决这个问题，光在军营里做工作不行，必须拓宽路子，让家属也参加进来，形成"闭
环管理"。一个姑娘爱上军人，嫁给军人，这本身就能说明行许多问题。即使当初有些浪
漫，结婚后为家务所累，感到吃亏、后悔，吹吹枕边风，扯扯后腿，也没有希望丈夫不
上进、不争气的妻子。有些妻子上进心比丈夫还强。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妻子的
特殊身分可以使她们发挥特殊的作用。同样的话，有时你讲上几遍他没听进去，妻子一
句话就好使。同样，在这边什么都讲得好好的，回到家几句话就又掉链子了。
营党委把这些喝松花江水长大的女人请到军营。苏宁结合营、连、排军官职责，讲解军
、师、团有关驻地军官管理规定。单守金介绍每个军在部队工作情况，请大家谈体会，
提建议，有什么讲什么。开头有点拘束，一个人讲起来，话匣子都关不住了。
有的说：有时我也觉得不对，不是星期天怎么回来了?问他，他说部队的事，你个老娘们
儿家家的跟着掺和什么?别说平时，敢是连星期天也不能随便回家呀！过去没掺和明白，
今天明白了，别想再唬我了，再掺和起来也理直气壮、名正言顺了。
有的说：他的事，主要责任在我。我总和地方比，看人家小两口下班就在一起，出入成
双作对，干什么都有个帮手，心里就不是个滋味儿。加上身体也不大好，就常给他打电
话、捎话。过去让首长操心了，今后看我的行动吧。
有的说：当了这么多年军人家属，还是头一回开这样的会，挺新鲜，也挺高兴。部队这
样信任咱，咱军人家属也算半拉军人，部队的事就是咱的事，没说的！……
送别时，苏宁说：有的家属说，学校开家长会他不去，部队开会还得我们来。听着这话
，我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现代战争打的是后勤。我们的军人妻子，就是一支最直
接、最现实的、无时无刻不在默默地做着牺牲、奉献的后勤大军。作为一个不称职的丈
夫，作为你们丈夫的战友，我代表全营官兵向大家表示敬意和谢意。
一个标准的军礼。
又说：有的家属说今天开了个"家长会"，有的军官说这"妻管严"要更厉害了。规章制度
就是规章制度，营党委要严格落实，军官要严格自律，妻子们要严格管理--这"妻管严"
越严越好。
苏宁双手在胸前一抱拳：诸位嫂子、弟妹，拜托了!再一次谢谢大家。
这样的"家长会"当然不一定常开，有的丈夫也真不大服这"妻管严"。但军营和家庭有了
联系，情况明了，就比较好办了。一个人一种脾性，不服"妻管严"的不一定就不听"军管
严"，这也叫一物降一物。加上妻子那边一个劲儿吹热风，慢慢也就好了。有的家属确实
有困难，有的家庭纠纷挺大，有的一直尽心尽力地发挥"妻管严"作用，过去不大了解。
这回该照顾的照顾，能排解的排解，再制定个"好妻子"评比条件，评出几个，发奖状，
戴大红花，并通报所在单位。
2连排长赵立军，结婚后小两口恩恩爱爱。那恩恩爱爱表现之一，就是几天不见面就象丢
了魂儿。"家长会"对两人触动很大，以后小赵每次回家，妻子李滨芳都要问个明白。一
次，部队到市里植树，离家挺近，完成任务，小赵又溜了回来。李滨芳正在洗菜，开门
见是他，两手把住门框：你请假了吗?小赵笑嘻嘻地：顺路的事，请什么假。
小李把住门框不放：那不行，你得回去。
小赵一个劲儿央求高抬贵手：就一会儿，就这一次，下不为例。
小李说：立军，我恨不能一把把你拉进屋来，咱们天天都在一起。可营长和教导员怎么
讲的?你是带兵的人，把全排同志扔了来看我，说轻了，叫人笑话，说重了，出事怎么办
?呆一会儿就有两会儿，有这一次就有下一次，这个口不能开：你要硬闯进来，我就去告
诉营长和教导员。咱们都是年轻人，好好干，好日子在后头呢。我的立军是拿得起，放
得下的男子汉，不是拴在媳妇腰带上的没出息货。好立军，去吧，下星期我等你……
又送上一个吻：去吧，啊?
让我们看一个军营中常讲的改造后进战士的故事。
2连战士辛志军，不遵守纪律，几次私自离队回家；泡病号，不出操，不参加训练；酗酒
，打架斗殴，谁也不怕。一次打架被拉开，用刀扎自己的胳膊。还是因为打架，排长批
评他，他抡起棒子打排长。
军营中怎能容忍这样的行为?不能容忍的措施之一，就是依照《纪律条令》第41条规定将
其除名。
苏宁上任不久，连长和指导员就表明了这种态度。
苏宁说：我跟他谈谈再说。
这天晚上，苏宁查铺查哨，见一个人躺在路边榆树矮墙下。3月天气，夜间零下10度左右
，披件大衣还觉冷，那人竟然呼呼大睡。走到近前，顿时酒气熏人，一看正是辛志军。

苏宁脱下大衣，把他包起来，抱回宿舍。
连长和指导员更火了：这样的人不除名，早晚要捅大漏子！
第二天苏宁找辛志军谈话。一句话没讲完，就被辛志军打断了：营长，我这人一听见耍
嘴皮子就头痛。我看你也挺忙的，就别费这心思了。连里不是要把我除名吗?你怎么办我
都不根你。听说昨晚是你把我抱进屋的，我辛志军谢你了。说完，站起敬个礼，把苏宁
晾那儿了。
刘士兵参军前两次被工厂除名，属有劣迹青年。辛志军没有，起码档案袋里没有记载。
但他们是不同的。刘士兵偷皮子，是照猫画虎跟人学，觉得好玩，涉世不深，童心未泯
。辛志军则是即使被带进公安局，逢上某种人，凭那嘴皮子和手段，也能放出来什么事
没有的那种人。如果把人比作一张纸，刘士兵那张除了几处明显黑垢外，其余都是白的
，而辛志军则是整个有些油渍了。
器械体操训练，单杠第二练习。轮到辛志军了，他站在队列中不动。排长又喊一遍出列
，他睬也不睬：别说第二练习，就是第一练习，你要能比过我，叫我怎么的都行。
调皮捣蛋兵，一般都有点本事。辛志军脑瓜聪明，身手灵活，军事技术挺好，器械在全
连都是拔尖的。
苏宁象是知道这码事，正好走过来，接过话：咱俩比比怎么样？
辛志军来劲了：营长说话算话?
苏宁道：一言为定。
后来，辛志军说过这样的话：营长，我要是早遇上你，哪会是那样子呀2
有人说：苏宁在单杠下把刘士兵铸造成合格的士兵，又在单杠下驯服了一匹"野马"。．

这话虽然不尽如此，但苏宁认真琢磨了辛志军这个人是一点儿没错的。连队做了那么多
工作，没见起色，倒让他反感、敌意，这里就有个方式方法问题。无论这敌意是怎么产
生的，要做好他的工作，首先就要消除隔阂、敌意，建立起一种信任关系。小辛这种人
往往藐视权威，厌烦讲道理。但是，若能在一件他自以为了不起的事情上降住他，他就
可能折服你，听你话，跟你走，你就可以对症下药了。这时候，那药即使用得猛些，他
也能接受。不然，你就是有灵丹妙药，他也可能拒绝服用。结果就跟所有改造后进战士
的故事差不多，辛志军当了班长，退伍临走时还跟苏宁讲了许多那时候都会说的话。当
然，这期间也有反复，可大家眼见着他在变化，在进步，再帮起来那心情也不一样呀2
据说，苏宁讲过这样的话：按规定，辛志军除名够条件了，但他并非不可救药。水往低
处流，人往高处走。来这个世界走一遭，没有就想往泥坑里滑的人。这里需要热情，需
要耐心，需要方法，还需要切实为这个人着想。不能患得患失，总想这个人会使我如何
如何。
由辛志军而苏宁，人们谈论最多，感慨最深的，就是苏宁这种高贵的人格魅力。
带兵人都说志愿兵难带，特别是在志愿兵成堆的地方。志愿兵都是老兵，有些军龄比带
兵人还老。部队讲资历，资历不够又要带兵管人，有时就不免有些口怯。兵老了、标准
不高，就容易散漫，而且能散漫出水平，叫你处处看着都不顺眼，张口又好象什么也说
不出来。这些老兵对军营的一套吃得透透的，而且人人都有一项专长，少了他那摊子就
玩不转。弄不好，关键时刻晾你一把，一点辙都没有。不管不是，管浅了不是，管深了
也不是。可你必须得管，而且得管任管好。不然，那些新兵都跟他们学油了。
修理所不但志愿兵多，关系兵也多。这个首长的孩子，那个首长亲戚、战友的孩子，都
想学技术，都往修理所塞。好好学技术也行，一些人却不。怕吃苦，优越感又强，好象
个个都带着把尚方宝剑。好事没看到，坏事一下捅上天。好事都是他们的，坏事都是别
人的。有个团首长的处甥要入党：所长呀，我的组织问题考虑得怎么样了?所里可就你-
个主管干部呀?所长说：你认为你够党员标准吗?那兵说：有的单位有人还不如我呢，也
入党了。所长说：修理所不行。那兵问：真的不行?所长道：真的不行。那兵慢悠悠站起
来：我说所长，你不考虑我的进步，还不考虑你的进步吗?所长拍起桌子，那兵趴下不干
了。
所长马传福来找苏宁。
苏宁说：你学过哲学，矛盾都有双重性和特殊性。关系兵部是关系人介绍来的。这是关
系兵的特殊性。你就从这特殊性入手，经常主动地向关系人通报情况，好就好，差就差
，抛开情面，实事求是。关系人都是首长，都有一定的觉悟和水平，但他们都很忙，往
往不了解真实情况，一旦了解能不管吗?关系兵都爱听关系人的，有时不爱听也得听。这
样，很多工作就让关系人做了，单向管理就变成了双向管理，多大的优越性呀2志愿兵多
，有利有弊，你得扬长避短。工作能力强又表现比较好的，给他们压担子，让他们当班
长．带上兵，他就注意自己形象了，又显得信赖他，不冷落他。表现差的，要分析具体
原因。志愿兵大都是农村的。年龄又比较大，有的有了孩子，生活比较困难；有的正在
恋爱，想对象了，和对象生气了。思想容易波动。这恋爱关相家庭关，志愿兵比我们军
官难过多了，一定要充分理解他们。能解决的困难一定要努力帮助解决，不能解决的也
要讲明白道理。还有一点也很重要，你应该和这些志愿兵交朋友，这洋就能了解情况，
听到各种意见，官兵关系也融洽了。你说的对。志愿兵中有能人，基层工作这一套全明
白。这是你的优势。把他们的积极性调动起来，这10个志愿兵能当10个军官用，你这所
长就好当了。
现在，炮团是全军志愿兵管理工作先进团，修理所是炮团志愿兵管理工作先进单位。
一个优秀的军事军官，其精湛的军事技术本身，就是士兵的一面旗帜。
一个优秀的政治军官也是一样，其表率作用本身就是一种强有力的政治工作，具有权威
性和号召力。
管理教育也是如此。"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自己做的不怎么样．
你能管谁?
身正还得有法，工作方法，管理艺术。苏宁对修理所长讲的这番话，是1985年从宣化炮
兵指挥学院回来度暑假时讲的，他未亲自出马。因而算不得这《152加榴炮营之歌》的旋
律．却是货真价实的管理教育艺术。而"哈尔滨姑爷"及辛志军的变化。则是这种艺术的
实践。
苏宁当营长第一年。炮团在1营召了军事训练现场会，师在1营召开了生产生活现场会。
还召开管理教育现场会。
必须说明的是，这一年中有半年时间，1营没有教导员，副营长也不在位．就苏宁一个人
拳打脚踢。而且踢打得从容不迫，潇洒自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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