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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高岗魂断中南海(03)
发信站: 紫 丁 香 (Mon Mar 30 15:00:45 1998), 转信
第三章 “选择薄弱点反攻”
饶漱石调到中央担任组织部长后,马上把东北局组织部长郭锋调来,
担任了中央组织部副部长。郭锋穿着干净的深色西装、绸衬衣和颜色柔和
的领带。他刚满四十岁,看起来又利索又健康,一副雅俗兼备的样子。饶
漱石像高岗一样喜欢郭锋。作为下级,郭锋很懂得如何讨得上司的欢心。
上任不到三个月,他就把中央组织部的状况摸得一清二楚。
饶漱石秘密指示郭锋等人,尽快查阅刘少奇、周恩来、薄一波、安子
文等人的档案,以便从中找出问题来。
饶漱石说∶“原来北方局的那批干部,他们大部份人是一九三二年到
一九三五年被国民党反动派拘禁于伪北平军人反省院,一部份人是被拘禁
于全国各地其他反省院的,薄一波、安子文他们是其中的两个。据有关资
料说明,北方局被捕的人接受了刘少奇、张闻天的指示,在他们的具体策
划下,写了《反共启事》背叛革命。不仅北平、济南、太原、开封、合肥、
苏州、镇江、杭州等地,数以千计的叛徒,先后变节自首。我和高岗同志
主张把这个问题系统地查一下,关键是顺蔓摸瓜,找到证据。只要找到证
据,谁也保不了他们。”
根据饶漱石的安排,郭锋迅速组织了一个十分强悍的班子,从数以万
计的档案中找到了有关刘少奇、薄一波、安子文等人的材料。很快,郭锋
从北京图书倌、天津图书倌里找到了一九三六年八月份的国民党华北当局
主办的《华北日报》,上面连续刊登着一批被押的共产党人写的《反共启
事》和自首书一类的文章。
高岗看后如获至宝,激动地对饶漱石说∶“对付右倾机会主义,我们
善于选择他们的薄弱点展开反攻。现在,我们要找一些人把这些材料报给
毛主席。当然我们不能出头。我们出头,就显得我们是早作了准备的。”
饶漱石也说:“抛出这些材料也要选择合适的时机,找一个可靠的人。
这个人既和毛主席有密切的联系,又对薄一波、安子文他们有意见、有看
法,愿意和我们合作。只要他报上材料,主席必然批转让我们调查,那就
好办了!”
他们不约而同地想起了一个人。
他们秘密拜访了彭德怀。
彭德怀陷人深深的思索之中。
高岗的话,像一颗颗骤然响起的炸弹,在他心中掀起了轩然火浪。一
种从末有过的不满和怨愤在他胸膛冲腾、徘徊、旋转。自古以来,帝王打
下江山后,论功行赏的不公就是君臣间隙破裂的一个重要原因。没想到共
产党内一旦出现这样的争夺,竟是如此的激烈!是的,整整打了二十六、
七年的仗,冒着九死一生的风险终于把蒋介石赶到一座孤岛上去了。自己
和战友们的功劳,可以说是和整个共产党的历程紧紧地联系在一起的。有
好多次,如果没有我们,就没有相当一批中央领导人的今天!当年我们的
血汗嬴得了他们的安全,如今他们一个个权高位显,而我们竟成了陪衬,
真是太没道理了!
那天,高岗和饶漱石、郭锋一块来到他家,迳直走进他的内室,把秘
书和警卫都支走后,高岗才神秘地说∶“我们已经找到证据了,确凿的证
据!”
彭德怀还没楞过神来,饶漱石已经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叠档案,兴奋地
说∶“郭锋同志费了好大的劲,查阅了薄一波、安子文等人的档案,找到
了一九三六年八月期间的《华北日报》,这才看清了他们的庐山真面目。”
郭锋很老练地说∶“我看,他们完全是一伙叛徒集团,和苏共布尔什
维克的历史上的经验一样,也是继第二国际伯恩斯坦、考茨基之后,继托
洛茨基、季诺维耶夫之后,国际工人运动史上罕见的大叛徒集团。他们经
过长期的隐蔽,长期的积聚力量,长期的阴谋策划,比托洛茨基、布哈林、
季诺维耶夫叛徒集团更毒、更阴险、更狡猾,如果让他们下一步的阴谋得
逞,不仅我们党的事业将遭受挫折,我们的社会主义宏图也必将大大推迟。”
彭德怀的注意力是集中在档案中的那张报纸上的。报纸已经发黄发脆,
但《徐子文反共启事》的标题赫然醒目,下面的字也非常清晰∶
子文前因思想简单,观察力薄弱,交友不慎,言行不检致被
拘禁于北平军人反省分院反省自新。
当兹困难时期凡属中国青年均须确定方针,为祖国利益而奋
斗。余等幸蒙政府宽大为怀,不咎既往,准予反省自新,现已诚
心悔悟,愿在政府领导之下坚决反共,做一忠实国民,以后决不
参加共产组织及任何反动行为,并望有为青年俟后莫再受其煽惑。
特此登报声明。
底下的名宇依次是∶徐子文、刘华甫、杨仲仁、周赋、董旭天、夏维
勋、冯俊斋、张永璞、徐力荣。
时间是∶中华民国二十五年八月三十日。
高岗指着张永璞的名字说∶“这是薄一波的化名,徐子文即安子文。”
彭德怀读罢哈哈大笑∶“想不到薄一波、安子文他们还有这一段历史,
真是授人以柄,这不能怪人。”
“但他们现在还振振有词,安子文亲口跟我说,他们的自首和登反共
启事是经少奇同意批准的。”饶漱石说。
高岗冷着脸说∶“他就能批准干一些这样的事!他依靠的就是这样的
一批人。这批人自三十年代形成,以原北方局的自首、变节份子为骨干,
上跳下窜,左勾右连,招降纳叛,拼成了一个全国性的大网,遍布于京津、
西北、东北、华北、西南、中南各地。他们在刘少奇的保护下,互相包庇,
互相吹捧,互相提携,个个加薪晋级,人人飞黄腾达,把持了中央、各中
央局、省、市委的党、政、军、财部份大权,千方百计为他们上台作准备。
可惜,老毛并不了解他们这些。”
铙漱石说∶“我见过刘格平,他现在是宁夏自冶区的主席,是个好干
部。他是与薄一波、安子文大约同时期被捕的。当薄、安等人写反共启事
出狱时,他不畏强暴,不怕牺牲,置个人安危于度外,坚决地抵制了刘少
奇的指示,宁愿把牢底坐穿。表现了一个共产党员的坚贞气节,高贵品德。
到一九四四年出狱时他整整坐了十年零三天。这样的人也一直坐冷板凳,
得不到重用。刘格平对我说:‘想不到当叛徒也可以当大官!’这不是天
大的讽刺么?”
高岗说∶“共产党人在敌人面前写《反共启事》就是背叛无产阶级的
最高利益、背叛共产主义信仰,背叛无产阶级革命,是地地道道的叛徒。
他们在《反共启事》上大骂共产党,胡说什么∶‘共产党在第三国际领导
之下变本加厉,倒行逆施,所谓加深阶级斗争,只有破坏生产,增加人民
痛苦,所谓深入土地革命,只有自相诛杀,遍演萁豆相煎之惨剧…’等等。
他们污蔑攻击中国共产党,攻击第三国际,否认阶级斗争,反对土地革命,
这不是叛变是什么?刘少奇还宣传什么∶‘牺牲多数人之利益,以遂其少
数领袖之私欲,断送青年不知凡几。’真是反动透顶!他们在敌人的报纸
上公开声明‘以后决不再参加共产组织及任何反动行为’,并表示‘坚决
反共’。这不是叛徒嘴脸又是什么?这些档案证明:他们不是什么革命者,
而是贪生怕死的胆小鬼,是为虎作伥的癞皮狗!”
彭德怀在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议论时,始终硼着脸在想问题,半晌才说∶
“他们档案里填‘经组织营救出狱’,莫不是有什么特殊原因?这个问题
还是好好考虑一下,小心犯上!”
“犯什么上?”高岗不高兴地说,“这事我问过毛主席,老毛根本不
知道他们出狱的详细情况,只是听过刘少奇他们的一个汇报。这事我以前
也不知道,郭锋他们搞出来后我才大吃一惊。他们骗了党好久啊!”
“报毛主席了吗?”彭德怀问。
高岗笑了笑,慢吞吞地说∶“我也要让老毛大吃一惊,让他不要太自
信、太麻屏了!让他知道,真正对党忠诚的,还是我们这批出生人死,在
敌人炮火中锻炼出来的夏伯阳们!他们算什么!”
彭德怀笑了,但笑得很勉强,也很愚蠢。
他丝毫不知道高岗、饶漱石是在利用他,是想用他的手把这份材料报
到毛泽东手里。而他们就像偷东西的贼一样,既要达到目的,又不愿落下
不好的名声,毕竟在共产党组织内背着中央主席秘密搜集政治局委员的材
料总是不那么符合组织原则的。
“你们打算怎么办?”
“听彭老总的!”高岗说。
饶漱石也在旁加油∶“你是毛主席的老朋友,讲话比我们份量重。大
家都知道你嫉恶如仇,这份材料还请你多费心。”
“费什么心?无非是让我报给主席嘛。”
郭锋说∶“现在大伙都看着你,你是我们的一面旗帜,这次抗美援朝
又成了国际英雄,你的一举一动、在中央、在全国都非同小可呀!毛主席
不听你的就算他瞎了眼。”
“现在中央的情况是有功不赏落闲话,有罪升官好处多。自古是狐兔
死、良弓藏,我们党内总不能这样黑白不分吧?”
正是高岗的这句话,犯起了彭德怀的心思。
彭德怀矢眠了。
彭德怀比高岗大七岁,平时高岗见了他,都要亲热地喊他大哥。这倒
不是出于客套,彭德怀论水平和资历也远远地超过了他。彭德怀和毛泽东
是同乡,都是湖南湘潭人。高岗对彭德怀以前的历史知之甚少,只记得大
革命时期,他曾在国民革命军中当过营长、团长。大革命失败后,他对国
民党新军阀极为愤恨,秘密组织士兵委员会,支持工会、农会和学生会的
革命活动,一九二八年四月,彭德怀加人了中国共产党,三个月后领导了
在党的历史上有重要意义的平江起义,成立红军第五军,开辟了湘鄂赣根
据地。十一月他率红五军到井岗山,和毛泽东相识并开展了井岗山斗争,
参加中央革命根据地反‘围剿’作战和二万五千里长征。长征到达陕北后,
还参与指挥了红军东征。他历任中国工农红军师长、军长、三军团总指挥、
军委副主席及陕甘支队司令员,红军前敌总指挥。抗日战争时期,担任八
路军副总司令、中共中央北方局代理书记。协助朱德率领八路军挺进敌后,
开辟了华北广大的抗日根据地。解放战争时期,他担任中国人民解放军副
总司令、第一野战军司令员兼政委、英勇奋战,消灭了蒋介石的胡宗南军
队,解放了大西北。建国后,担任中共中央西北局第一书记、西北军政委
员会主席、中共中央军委副主席。抗美援朝开始后,他被任命为中国人民
志愿军司令员兼政委,亲自赴朝作战。
彭德怀大部份时间是在朝鲜的志愿军总部里工作、生活,只是回京开
会或汇报工作时才在国内。这回,高岗就是瞅准他在国内的机会向他摊露
出他们的‘王牌’的。
高岗和饶漱石也隐约地听到人们传说,彭德怀和毛泽东在历史上曾有
争论,毛泽东也几次批评过他。但从他自己的亲身经历来看,毛泽东似乎
并不计较彭德怀的言行,而且在各种公开场合里表示出他对彭德怀的尊重
和信任。这也正是一个伟大的政治家的大度和过人之处。他相信彭德怀会
对这些材料感兴趣的。当初在延安整风和召开党的七大时,他就对薄一波
等人的出狱问题提出过疑意,薄一波还在华北座谈会上对他的所谓百团大
战的错误进行过严厉的指责。他料定,对此事彭德怀是绝不会忘怀的。
其实,这也正是彭德怀的忌讳之处。他不愿意担一个‘嫌挟报复’和
故意打击别人的名声。更何况刘少奇和周恩来都口口声声说这件事,“中
央已经知道”。既然如此,给毛泽东报送这类材料,究竟有多大的意义呢?
彭德怀翻过来想,一九五二年八月,毛泽东亲自点名调高岗、饶漱石、
邓小平、邓子恢和习仲勋五人来京担任要职。高岗由中央人民政府副主席
兼任国家计划委员会主席,副主席是邓子恢,陈云、邓小平、彭德怀、林
彪、饶漱石、彭真、薄一波等十几人都是委员。按照中央人民政府的体制
规定:国家计委不属政务院所属,是直接归中央人民政府主席领导的制定
国民经济规划和预算的最高行政机关,素有‘经济内阁’之称。所以,无
论从权力、地位上看,高岗都是十分显赫的。难怪董必武开玩地说∶“现
在是五马进京,一马当先。看来,高岗同志要飞黄腾达了。高岗要请客!”
高岗也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连声说:“晚上我家举行舞会,欢迎诸位光
临。”既然五员大将进京加强党中央的领导,不正说明毛泽东也感到中央
目前的班子不那么得力吗?
彭德怀又覆过去想,刘少奇的一系列主张和对若干问题的处理措施,
都受到了毛泽东的严厉批评,而高岗却在重大问题上保持了和毛泽东的一
致性。这是否意味着高岗有取代刘少奇的可能呢?但是,刘少奇多年来一
直以维护毛泽东的亲密战友的姿态出现,这次难道会因为工作的分歧而将
他拉下来,由高岗取而代之吗?
考虑来考虑去,彭德怀决定在这个问题上还是多观察观察,以谨慎为
好。
确实,新中国成立以后,中国究竟该走什么样的道路?在这个问题上,
刘少奇是有自己的一整套设想的。一九五一年五月十三日,他在政协全国
委员会民主人士学习座谈会上,提出了他的蓝图。他提出∶“社会主义我
们不仅现在不搞,而且在最近十多年内是不搞的。工业社会主义国有化对
人民现在没有好处,只会伤害工业生产积极性。农民是喜欢发财的,工农
业过早地国有化、集体化是违背大多数人民的利益的,违背进步的,是反
动的空想农业社会主义。工人目前的状况,只能要求资本家剥削。资本家
先生,我们请求你剥削一下,剥削一下我就有饭吃,老婆孩子就能活下去。
现在资产阶级民主人士,完全可以代表大多数人民的利益,代表社会进步
的利益。某种程度上,他们比某些共产党更进步、更好,比一部份工人更
高明,觉悟更高。资本家发展产业,搞好工厂不是唯利是图,是为人民服
务,有进步作用。中国不经过一段资本主义,要想一步进人社会主义,困
难太多了。在这个时期里,我们要和资本家搞阶级合作。只要合作下去,
将来是可以和平进人社会主义的。同志们如果熟悉历史,就应该懂得奴隶
主、封建主、资本家在历史上都起过人民代表、人民领袖的作用。”
“统统是放屁!”高岗看了刘少奇的讲话后,怒不可遏地拍着桌子大
骂∶“按照他的逻辑,我们的革命就白搞了。这还对得起苏联老大哥吗?
刘少奇是想使中国走美、英、法的老路,而不是走苏联的大道!这种观点,
中国真正的布尔什维克坚决不答应!”
高岗把刘少奇的讲话内容整理了一份报告,逐条逐句加以驳斥后给毛
泽东寄去,表示他在东北要坚决搞社会主义的农业集体化和工业国有化试
验。毛泽东看信后给他打电话说∶“少奇同志的讲话很多地方不妥,有些
观点完全错误。我支持你搞农业方面的互助组、合作化的社会主义试验。
至于少奇同志的错误,我还要看看他究竟是局部的、个别的,还是整体的
错误;看看他愿意不愿意改正。”
毛泽东就象坐在岸边垂钓的渔翁,静观看水中的动静。
一九五一年一月十七日,《山西日报》总编史纪言根据省委书记赖若
愚的指示,代表山西省委向中央、华北局写了一篇题为《把老区互助组织
提高一步》的报告。报告提出∶“随着农村经济的恢复和发展,农民的自
发力量是发展了的,它不是向着我们所要求的现代化和集体化的方向发展,
而是向着富农方向发展。这个问题如不注意,会有两个结果,一个是互助
组涣散解体;一个是互助组变成富农的庄园。中共山西省委坚决主张:扶
植与增强互助组内公共积累和按劳分配两个新的因素,以逐步战胜农民的
自发趋势,引导互助组走向更高一级的形式。公共积累,按成员享有,一
人一票,出组不带。这虽然没有根本改变私有基础,但对私有制是一个否
定因素。对于私有基础,不应该是巩固的方针,而应该是逐步地动摇它、
削弱它,直至否定它。农业生产合作社按土地分配的比例不能大于按劳力
分配的比例,并要着生产的发展,逐步地加大按劳分配的比例。这两个进
步因素逐步增强,将使老区互助组织大大前进一步。”
对这种观点,中共中央华北局第一书记薄一波和书记刘澜涛是不同意
的。早在半年前山西省委书记赖若愚提出这个观点时,刘少奇在听取了薄
一波、刘澜涛的汇报后就明确指出:“要批评他们,等山西省委的正式报
告收到后,要彻底予以纠正。”
山西省委的正式报告到达后,刘澜涛再次垄请示刘少奇,刘少奇很干
脆地回答:“山西省委不对,现在采取动摇私有制的步骤,条件不成熟。
没有拖拉机,没有化肥,不要急于搞农业生产作社。”
所以,薄一波、刘澜涛马上召开华北局五省互助合作会议,批评山西
省委的观点。赖若愚在会上表示∶“开除我的党籍我也要坚持我的观点。
我们的态度没有错!共产党员不搞社会主义还叫什么共产党员!”
薄一波说:“你们抓紧对互助组领导,注意研究新发生的问题是对的。
但是,用积累公积金和按劳分配来逐步动摇、削弱私有基础直至否定私有
基础,是和党的新民主义时期的改策及其共同纲领的精神不相符合的,因
而是错误的。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革命任务只能动摇封建私有、帝国主
义在华特权和官僚资本主义私有;一般动摇私有财产是社会主义革命时期
的任务。所以,你们的主张,不宜推广实行!”
赖若愚上告到中央,刘少奇大为恼火。他于同年五月七日在全国宣传
工作会议上说:“山西省委在农村里边要组织农业生产合作社,苏联叫共
耕杜,这种合作社也是初步的。这种合作社是有社会主义性质的,可是单
用这一种农业合作社、互助组的办法,使我们中国的农业直接走到社会主
义是不可能的。那是一种空想的农业社会主义,是绝对实现不了的。我们
中国党内有很大的一部份同志存有农业社会主义思想,这种思想要纠正。
农业社会化要依靠工业。赖若愚同志不听华北局的批评是要犯大错误的。在
这个间题上,你们要有党性。不能摘分散主义,更不能和中央对抗。不然,
我们要采取组织措施!”
赖若愚一面向中央写报告,继续申诉。一面给省委部置,“在毛泽东
没有最后答覆之前,我们还是按照省委研究的办!”
赖若愚此刻已经和陈伯达取得了联系,陈伯达告诉他:“毛主席对东
北的作法感兴趣,东北是搞社会主义试验的。全国解放后,马克思主义者
应把自己的着眼点放在搞社会主义的新生事物上。”
所以,赖若愚心中有底。
刘少奇全然不知这些情况,他于七月三日批印山西省委的那个报告,
并亲自写了一段批语∶“在土地改革以后的农村中,在经济发展中,农民
的自发势力和阶级分化已开始表现出来了。党内已经有一些同志对这种自
发势力和阶级分化表示害怕,并且企图去加以阻止和避免。他们幻想用劳
动互助组和供销合作社的办法去达到阻止和避免此种趋势的目的。已有人
提出了这样的意见∶应该逐步地动摇、削弱直至否定私有基础,把农业生
产互助组织提高到农业生产合作社,以此作为新因素,去‘战胜农民的自
发因素’。这是一种错误的、危险的、空想的农业社会主义思想。山西省
委的这个文件,就是表现这种思想的一个例子,特印发给各负责同志一阅。”
早在刘少奇批示的前五天,即一九五一年六月二十九日,薄一波就在
《人民日报》上发表了题为《加强党在农村中的政治工作—纪念中国共产
党三十周年》的文章,不点名地指责和批评山西省委,强调∶“没有强大
的国营工业,就不能有全体规模的集体化。在互助组内逐步动摇、削弱直
至否定私有财产,来达到农业集体化,这样的农业集体化道路,是一种完
全的空想。此外,在目前的互助组内逐步动摇、削弱直至否定私有财产也
是错误的。这要直接破坏互助组。这是一种空想的农业社会主义思想。因
为,今天的互助组是建立在私有财产基础上的自愿和等价交换的一种组织,
一般地保护私有财产而不是削弱和否定它。”
到了七月五日下午,刘少奇在中南海春藕斋给马列学院学生讲课时,
以讥笑的口吻说:“现在,我们党内有少致同志对农民自发力量表示害怕,
害怕农民富起来,你们看怪不怪?给你们发下去的关于山西省委的报告就
是最为典型的例子。山西省委一些人如赖若愚同志,竟想用‘提高农业生
产互助组织,引导它走向更高级一些的形式,以彻底扭转涣散趋势’,这
完全是痴人说梦!农业生产互助组织提得更高,数量就会更少。它完全不
能阻止,还要增加农民自发趋势。山西省委的同志们不懂的这个常识,还
要自以为是地想怪点子。他们企图在互助组内逐步动摇、削弱、直至否定
私有制走上农业集体化。还美其名曰‘这是苏联老大哥的路’。实际上这
在目前是冒险的,‘左’倾的,带破坏性的,在将来是右的,改良主义的
错误路线。我要再次申明,目前的互助组或供销杜都不能逐步提高到集体
农场。集体农庄是另外一回事,要另外来组织,而不能‘由互助组发展到’,
也不能由供销杜发展到。”
按照刘少奇的指示,薄一波、刘澜涛又以中共中央华北局的名义向中
央写了《关于华北农村互助合作会议的报告》,陈述了四月会议及以后的
一些情况、争论和解决的问题。旗帜鲜明地反对山西省委的观点。刘少奇
反覆审阅了报告初稿,在七月二十五日深夜修改了一段话,使之成为∶
“华北会议不同意山西省委的这种意见,认为目前的互助组织是以个体经
济〔私有的〕为基础的,在自愿两利下的集体劳动组织,故不能在这个基
础上逐步直接地发展到集体农场。因为农业集体化,必须以国家工业化和
使用机器耕种以及土地国有为条件。没有这些条件,便无法改变小农的分
散性,落后性,而达到农业集体化。将来在这些条件下普遍组织起来的集
体农场,对于目前的农业劳动互助组来说,是一种完全新的组织。在集体
农场组织之后,目前形式的互助组就没有必要了。因此,山西省委在目前
提出在互助组内对私有财产不是巩固,而是逐步动摇、削弱以至否定,并
企图由此走上集体化的方针,是错误的,是根本违反互助组在私有财产基
础上的等价原则的。这就直接破坏了互助组。富农已开始发展,但并不可
怕,到将来适当时期可予以限制。如实行农业累进税等;现在即提出限制
富农政策来阻止和避免农村阶级分化,不但不可能,而且对发展农业生产
是有害的,所以也是不对的。上述错误思想的实质,是一种空想的农业社
会主义思想。”
就在刘少奇、薄一波、刘澜涛等人忙着纠正山西省委的所谓错误观点
的时候,毛泽东则派陈伯达、江青、田家英分别到一些地区作了调查,陆
续取回一些重要的材料。江青是以调查武训历史的名义,和中央文化部一
些人前往山东堂邑、临清、馆陶等县进行考察去的。当然,她的调查范围
远不止是武训的范围。她是通过批判电影《武训传》来达到另一种目的的。
所以,她看到赖若愚给毛泽东的申诉信和高岗寄来的有关材料后,立即对
毛泽东说∶“赖若愚同志的观点是正确的。薄一波他们的看法才是完全错
误的。他薄一波怎能如此极端仇恨坚持走社会主义的同志呢?他竟敢把农
业合作化的社会主义路线,诬蔑为‘空想’,竟敢把现实生活中冲破资本
主义势力而发展起来的社会主义新生事物、说成是‘危险’,请问他薄一
波、刘澜涛究竟站到什么立场上去了?我在解放区搞过调查研究,我有发
言权!”
毛泽东对江青和自己的其他亲属的要求,是十分严格的。还在刚进北
京时,毛泽东就对江青说∶“你的工作就是帮助我多搞调查研究,注意搜
集真实的情况和带有倾向性的问题、结论不要由你下,而要和多数同志研
究后再决定。记住∶你不但是我的秘书而且还是我的老婆,过多的干涉一
些具体事务会引起人们的不好议论。”
一九五0年一月一日,正在农村搞调查的江青给毛泽东写来一份电报
要求到新解放区看看,晚回北京几天。毛泽东于一月四曰上午四时给刘少
奇打去一封电报:
少奇同志阅转江青∶一月一日来电已悉。同意你去新区看一
看,但须得少奇同志同意。如果他同意的话,则应以中央政治研
究室研究员的名义由中央级织部写介绍信给新区党的组织。因此
还须和廖鲁言同志谈好,并得到他的同意。到新区后注意只收集
材料,不发表意见,并须顾到不要给当地党政以较多的麻烦。以
上统向少奇同志接洽,由他作决定。
江青基本上是遵照毛泽东的指示而行事的。所以,当她向毛泽东提出
她自己的看法时,毛泽东十分重视,一一询问了有关农村的真实情况。
“照你看,农村中要求走集体化道路的群众是多数喽?”
江青说∶“在农村,真正致富并走向自发道路的是少数,只占农村人
口的百分之几。广大的贫雇农是穷困的,有的甚至把土改时分的地又卖给
富农了。土改的胜利果实将越来越一扫而空。我吃着贫雇农们的苦菜团子,
都忍不住流泪。像这样下去,用不了多长时间,新中国又回到旧社会的老
路上去了。富的富来穷的穷。”
毛泽东又找了许多人谈话,看了好多材料,终于得出他自己的结论。
毛泽东在丰泽园他自己的卧室客厅里,召见了刘少奇、薄一波和刘澜
涛。客厅里没有秘书和警卫,江青也只是礼节性地给他们倒完茶后就退到
卧室里去了。薄一波隐约地看到江青坐在毛泽东使用的写字台旁边抄写着
什么。毛泽东的神情比较严肃,而且看样子已经酝酿好久了。
“我看了山西省委的报告和你们的批示及少奇同志的几次讲话。”毛
泽东一字一句、讲得很慢,“我不得不向你们表示、你们的意见是错误的。
我支持山西省委和赖若愚同志的看法。你们的观点反映了你们的思想大大
地落后于人民群众的觉悟。你们作了广大农民群众的尾巴。你们被一种富
农经济的假象迷惑住了双眼,你们至今毫无搞社会主义的思想准备。这可
是危险的啊!”客厅里一下子显得非常寂静。刘少奇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几次想说什么都被毛泽东的手势制止住了。
毛泽东说∶“正象封建社会的生产方式中萌发着资本主义的萌芽一样,
以私有经济为基础的互助组里同样萌发着社会主义的因素。既然西方资本
主义在其发展过程中有一个工场手工业阶段,即尚未采用蒸汽动力机械、
而依靠工厂手工业分工以形成新生产力的阶级,则中国的合作社,依靠统
一经营形成的新生产力,去动摇私有基础,有什么不可行的呢?搞新的经
济和生产形式,应该允许试验。你们试验都不让人家试验,匆匆忙忙地用
行政令命的手段,左一个帽子、又一个罪名地给地方的同志泼冷水,这样
合适吗?”
刘澜涛瞟了薄一波一眼。事情已经出岔子了,得赶快回头才好。他对
毛泽东说∶“这事主要怪我,是我没把底下的讨论全面地向刘少奇同志和
一波同志汇报清楚。看来我们的表态意见是太草率了。”刘少奇想了想,
说∶“主席的批评意见很及时,请主席让我们再好好考虑考虑。我们的出
发点主要是从共同纲领的原则为依据的。”
毛泽东说∶“这么重大的事情,你们不经过中央讨论,也不经过试验,
更没有取得我的同意,就匆匆忙忙批示地方,是一种无组织无纪律的行为。
你们回去以后把你的批示、报告统统收回来,宣布作作废!”
刘少奇回到自已的办公室后,给赖若愚打了个电话,请代他向马列学
院一班学员收回七月五日下午在春藕斋发给他们的材料,并嘱咐他的讲话
不要再往外传达和扩散。
刘少奇对薄一波说∶“这件事牵扯的事情比较多,也比较复杂。我们
的观知不要提了。一切就按毛泽东同志讲的办。事情向哪个方向发展,真
理究竟在谁手里,让历史去检验吧!”
薄一波点点头、“事已至此,也只得如此办了。”
一九五一年九月,毛泽东提议,并委派陈伯达主持召开了全国第一次
互助合作社会议。会上介绍了中共山西省委的经验,并高度评价了赖若愚
的作法。会后起草了《关于农业生产互助合作的决议〔草案〕》。草案肯
定在土地私有或半私有基础上的农业生产合作社,是走向农业社会主义化
的过渡形式。草案认为,发展农业互助合作要防止和反对右的和‘左’的
两种倾向。右的倾向是∶采取消极的态度对待互助合作运动,看不出这是
我党引导广大农民群众从小生产个体经济逐渐走向大规模使用机器耕种和
收割的集体经济所必经的道路,否认现在业已出现的各种农业生产合作社
是走向农业社会主义的过渡的形式,否认它们带有社会主义的因素。‘左’
的倾向是∶不顾农民自愿和经济准备的各种必须的条件,过旱地、不适宜
地企图在现在就否定或限制参加合作社农民的私有财产,或者企图对互助
组和农业生产合作社的成员实行绝对平均主义,或者企图很快地举办更高
级的社会主义化的集体农庄,认为现在可以一蹴而就地在农村中完全达到
社会主义。
此时,高岗出足了风头!
一九五一年十月十四日,高岗向毛泽东和党中央写了一份报告,提出
对农业生产合作互助运动指导的方针,即根据群众的自愿与需要,加以积
极扶助与发展,并逐步由低级引向较为高级的形式。高岗强调∶人民政府
应从各个方面给互助组以优待,特别是在农具、技术指导与供销方面。为
了更好地领导合作互助组的发展,必须培养合作互助组的骨干。省、县、
区的党和政府的组织,应训练积极份子,推广经验,提高觉恬,巩固组织,
并经常派人指导与检查合作互助组的工作。农村党的支部和党员要成为合
作互助组的核心。
毛泽东看了这个报告极为高兴,对江青说∶“高岗不错,像个干社会
主义的男子汉大将军,不像有些小脚女人走路,老是埋怨别人走快了。”
他于十月十七日给刘少奇、周恩来、朱德、陈云、彭真、陈伯达、胡乔木、
杨尚昆批示∶“此件请阅,阅后请尚昆印成一个小册子,分送各中央局,
分局,各省市区党委。同时发给中央各部门,中央政府各党组,此次到中
央会议各同志及全国委员会的各共产党员。”这还不算,毛泽东当日又以
中共中央的名义,写了给各中央局、各中央分局,各省市区党委及各地委
的通知,“兹将高岗同志关于东北农村的生产合作互助运动的报告发给你
们参考,并可在党内刊物上发表。中央认为高岗同志在这个报告中所提出
的方针是正确的。一切已经完成了土地改革任务的地区的党委都应研究这
个问题,领导农民群众逐步地组成和发展各种以私有财产为基础的农业生
产互助合作组织,同时不要轻视和排斥不愿参加这个运动的个体农民。每
个省区都要建立生产新式农具的国营工厂,以便农民购用此种农具。省、
专区和县都要建立至少一个公营农场,以为示范之用。中央已经起草了一
个关于发展农业生产互助合作运动的指示〔草案〕,不久即可发给你们。”
十二月十五日,毛泽东起草中共中央关于印发九日会议草拟的《关于
农业生产互助合作的决议〔草案〕》的通知,要求请各地照此草案在党内
进行解释,并组织实行,把农业互助合作当作一件大事去做。引人注目的
是,毛泽东在审阅这个草案时加了两句话,其一,在决议谈到“必须在农
村中提出爱国的口号,使农民的生产和国家的要求结合起来”处,毛泽东
加了“片面地提出‘发家致富’的口号,是错误的”一句;其二,在决议
谈到“国营农场应当推广,以发挥它的示范作用,并给互助组和合作社以
技术上的援助和指导”处,毛泽东加了“在农民完全同意并有机器条件的
地方,亦可试办少数社会主义性质的集体农庄,例如每省有一个至几个,
以便取得经验,并为农民示范”一句。
这些,都体现了毛泽东和刘步奇的根本分歧之处,也慨括了毛泽东此
时的关注点和他对中国农村问题的基本设想。
高岗得知这些情况后,得意地在东北局常委会议上说:“过去,刘少
奇自翎为他是毛主席的亲密战友,哼,他现在的思想,给毛主席提鞋跟都
赶不上了。真正的主席的亲密战友在我们东北局!”
人们一怔,很快反应过来,立刻爆发热烈的掌声。高岗很有风度地制
止住大家的鼓掌后又说∶“大家好好干,我当了中央副主席或政务院总理
后,大家的地位也会相应提高。”
彭德怀回顾着这些经历,拍拍自己的额头自语∶“按照现在的形势往
下去,高岗所说的那种情况,还说不准真会实现呢!”
彭德怀又想起了今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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