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istory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locatelli (不动明王), 信区: History
标 题: 采访海湾战争(19)
发信站: 紫 丁 香 (Thu May 13 15:18:41 1999), 转信
十九、坦克,进攻!
从我踏上以色列国土之时起,一位只闻其声未见其面的本—阿巴(Irit Ben-
aba)小姐就无时无处不在关心着我。据介绍,这位阿巴小姐是以色列外交部亚洲司中国
处的负责人。2月1日,我刚住进特拉维夫希尔顿饭店,她的电话就追进了我的“战地指挥
所”。本—阿巴建议我住到耶路撒冷去,因为特拉维夫“天天都受‘飞毛腿’攻击,太危险
了。”我只是礼貌地谢绝,告诉她我是摄影师,来这里的唯一目的是拍摄战争给人类造成的
苦难。只要特拉维夫还有一个人,我就会坚持下去。
以后每天晚上,我都会接到本—阿巴的电话,一直到我在特拉维夫坚持到第十一天,竟
接到她要我去耶路撒冷过春节的邀请,可我还是婉言相拒。
我情感上钦佩犹太人的聪明、礼貌、勤劳和民族意识,可诸如“摩加迪沙”行动、“巴
比伦袭击”之类的流血,却让我总把以色列同布痕瓦尔德和奥斯维辛联在一起。在中东地
区,阿拉伯世界对以色列刻骨铭心的仇恨四处可见。
鉴于此时此地仅我孤身一人在这片神秘的国土上,以我一个小记者,最安全的办法是少
说多看,奉行“光荣孤立”政策。一时不慎,我命送黄泉事小,给我的国家惹麻烦可是罪不
可赦。我的恩师、北京大学国际政治系主任赵宝煦教授常言:“外事无小事。”
以色列外交部已几次表示希望安排官方采访,可我始终以“鄙人乃摄影记者,忙于拍摄
战争给人类造成的苦难,无暇他顾”而婉绝。
2月7日,我的好朋友、香港《明报》记者袁国强再次找来,转达设在耶路撒冷的以色
列外交部希望接受中国记者采访,要我一定同去。我对袁说,我还是不能去,因为我计划去
加沙地带等正在戒严的被占领土。袁国强说,你若不去,恐怕就没那么大意义了。我说,香
港不也是中国吗?你去就行了。你采访完的笔记借我看一下就行。
袁国强真还挺够哥儿们。次日,我根据他的采访笔记经新华社巴黎分社向北京发报:
“新华社特拉维夫2月8日电,记者唐师曾,以色列副外长莫士耶加昨天在耶路撒冷接受
香港《明报》特约记者袁国强采访时表示:以色列极希望与中国建立外交关系,两国在巴勒
斯坦问题上的分歧不应成为建交障碍。
莫士耶加在耶路撒冷对《明报》说,外交关系及政治见解不应混在一起,纵使政见不
同,仍可建立良好的外交关系,‘外交是沟通工具,双边可保持不同意见,但若将政见和外
交混为一谈,实际上剥夺了自己的沟通媒介。法国和以色列对巴勒斯坦问题政见不同,但两
国关系良好。’
他说他极希望与中国建交,‘但什么时候建立则视中国而定,我们已准备就绪。’在对
台问题上,莫士耶加说以色列在1950年就已承认中华人民共和国,但以色列仍希望与台
湾保持商业往来,‘贸易活动增加两三倍,越多越好。’
目前,以色列与台湾亦无外交关系,只保持民间、学术、商业往来。以色列在北京设有
学术交流机构。在香港设有领事馆,莫士耶加希望在九七年以后仍能继续其在香港的领事
馆。
……”
回到北京后,我的老朋友、警察学院院长刘尚煜告诉我战争期间他看到过我写的这段故
事。
2月11日傍晚,我照例和日本记者村田信一到“我的饭馆”去吃晚饭。这是特拉维夫
一家价格便宜得不能再便宜的小饭铺。我每天傍晚都在这花20个美元吃一顿蔬菜沙拉加一
种叫“希希利克”的炸鸡块,喝一罐可口可乐。之后揣起吃剩下的两只“皮塔”饼当作夜宵
和次日的早餐,中午则在街上买大饼吃。这样就可以把拨给我用10天的经费用20天,指
挥我的林老板命令我尽量节约每一美分,争取在以色列坚持到最后一天。以色列的物价实在
太贵,我住的饭店仅住宿费一天要收180美元。
饭后,我和村田照例到设在特拉维夫希尔顿饭店一层的以色列国防军(IDO)办事处
转一圈,看看有没有什么新闻。一位以军少尉告诉我们,可能要有一次装甲演习。我和村田
在登记处报了名。
可直到2月12日夜,我要求采访以色列国防军装甲演习的申请还没批下来。这时,新
华社文字记者朱界飞也由开罗经陆路进入以色列,经与他协商,他去搞专访,我则设法采访
装甲兵演习。
以色列从立国之日起就离不开它的装甲兵。自第一次世界大战康布雷·亚眠之战以来,
坦克就因集炮火、机动性、通讯能力于一身而成为地面战场起决定作用的兵种。凡是掌握坦
克战精髓的军人都获意外的成功:象法国的古德里安、美国的巴顿、苏联的马利诺夫斯基和
以色列的沙龙。以色列制造的“梅卡瓦”式坦克据称是与美国M-1艾布拉姆斯、英国奇伏
坦、德国豹Ⅱ同样优秀而神秘的坦克。
早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古德里安就命令施图卡飞行员坐在冲锋的坦克分队前导车上以
达到空地协同作战的目的,德军坦克在冲锋中一旦遇到敌人战防武器的遏制,坐在坦克中的
施图卡飞行员就呼叫施图卡飞机空中压制,从而协同突破敌军防线。
四次中东战争,以色列国防军把空地协作、步坦配合发挥到尽善尽美,战无不克的程
度。直发展到1982年阿里尔·沙龙率以军锲入贝鲁特,将巴解总部驱赶到北非的突尼
斯。
为了一睹以军装甲集团的真容,我最后不得不求助于那位只闻其声不见其面的本—阿巴
小姐。
2月13日清晨,我和日本记者村田信一、松川贵合租一车加入以色列国防军的一支车
队。此次成行,可能有赖于以色列外交部的干预,我成为20位记者中的第18位。
在我们车队前面是一辆雪佛莱大吉普,车尾两根4米多高的鞭状天线被尼龙绳勒向斜后
方。紧贴其右后方的是一辆敞篷吉普,车上坐着端“加里尔”步枪戴凯福拉钢盔的警卫。
进入内吉夫大沙漠后,我们沿着一条用以色列国旗和红白、绿黑、红黑、绿白、黄黑相
间的标志旗指引的一条简易公路飞驰。
我们租的桑巴路底盘不断地碰到地面。随着车队,我们爬上一处高地。放眼四望,周围
布满了雪佛莱吉普。我们被安排在山坡朝阳的一面,头顶上架好了尼龙防空网。不远处,几
辆拖曳式炊事车正准备早餐。我走过去,问做饭的士兵哪儿可以撒尿,随手拍了辆炊事车。
一位以军士兵礼貌地带我走进沙漠上一处用白铁修的小屋,这就是野战厕所,令人吃惊地是
厕所还准备了绿色的手纸。
以军为参观的记者准备了免费早餐,饮料从橙汁、热牛奶到咖啡一应俱全,热气腾腾全
是那台炊事车变出来的。吃罢早餐,有以军士兵将丢弃的垃圾杂物装入黑塑料垃圾袋运走,
高地又恢复了整洁。
我看中了一位左肩章下别着贝蕾帽的上校,他正倚着一辆雪佛莱吉普用希伯来语派兵遣
将,我走过去,一位卫兵告诉我不能拍这位军官。
一位自称“希蒙上校”的军官用英语简要介绍今天的演习科目。远方简易公路平板拖车
载着南非制造的155毫米G-5加农炮沿公路快速突进,消失在远方的山包后,5分钟
后,这群G-5加农炮开始向远方轰击。炮火准备10分钟左右,我们面前的沙包突然蠢蠢
欲动,迷彩布揭去,原来数十辆M-60坦克和M-113装甲车一直潜伏在我们眼皮底
下。
挂着主动式装甲的M-60喷着白色烟幕冲向前,行进中利用地势迂回跃进,作抵进射
击,M-113装甲车则紧随其后,坦克和摩托化步兵相互掩护。
我们分乘3辆十轮重型卡车紧随其后,观看坦克和摩托化步兵交替冲锋。就在沙漠鏊兵
之际,我的一台尼康FM2突然停止工作。我开始以为是电池没电,就拆下MD—12马
达,可用手过卷还是搬不动。我知道我要倒大霉了。因为仅89年一年我就拍了700个胶
卷,等于快门开合了25200次。从87年起,我可怜的尼康们已这么干了4年多。我小
心翼翼地拧下镜头,痛苦地发现反光板已翻上去,联结钛合金钢片快门的螺丝钉早已磨断,
快门碎成几片……
幸亏我还背着离开北京前摄影部副主任林川塞给我的一台莱卡。可这台莱卡只有35毫
米广角。为了拍到大一些的照像,我跳下十轮卡车,趟着流沙向前跑。不想惹恼了身后一个
自称给法新社干活的小子:“山本(YAMAMOTO),你再往前走,我就烧了你的护
照。”我不知道这个白人崽子是在喊我,竟自爬上一辆M-60坦克,不料这小子竟直追过
来,用食指点着我的鼻子:“嘿,拿莱卡的,你再往前冲,我们可要合伙儿揍啦。”我猜这
小子的爸爸或是爷爷准是死在了珍珠港,不然他不会把一切黄种人都叫山本。
两架AH—1“眼镜蛇”式反坦克直升机呼啸着掠过我们的头顶,用火箭攻击地面的坦
克群,可我由于相机坏了而兴致大减。从M-60坦克往下跳时,我不知挂在什么地方,牛
仔裤腿被撕开一道半尺长的大口子。
我坐在光秃秃的沙包上放眼望去,乘M113装甲车的以色列国防军已跳出装甲车开始
冲锋,硝烟四起,“加里尔”自动步枪低沉的点射声声回荡。AH—1“眼镜蛇”在山脊上
悬停,螺旋浆卷起遮天蔽日的黄沙,虎视着步兵扫荡残敌。
第一次世界大战康布雷·亚眠首次亮相的坦克,今天已看不到一点旧时的痕迹。第二次
世界大战,压制敌军火力掩护坦克进攻“施图卡”式强击机也荡然无存。自越战期间美军将
UH—1直升机配署给美陆军骑1师以来,军用直升机就成了陆军作战必不可少的运载工
具。
我眼前的这支部队充其量不过是个装甲旅,可在短短的一个小时的军事行动中,参加的
兵种涉及侦察兵、炮兵、坦克兵、摩托化步兵、电子干扰兵、通讯兵、工兵、运输兵和陆军
航空兵。
我没有看到诸如以制“梅卡瓦”式坦克或美制M-1艾布拉姆斯式,甚至连M-2布莱
德雷式步兵战斗车也没有,更没有AH—64阿帕奇式反坦克直升机。由此可见,这场演
习,不过是对伊拉克“飞毛腿”袭击虚张声势的政治反应而已,但由此更坚定了我认为以军
不可能从陆上攻击伊拉克的估计。因为即使是M-1艾布拉姆斯坦克的公路突袭速度,也只
有每小时70公里,以色列坦克不可能以高于60公里的时速,在穿越一千几百公里的阿拉
伯领土之后攻入伊拉克。因为500个摩托小时需检修的坦克主机、坦克单车1000马力
的耗油和上千公里的野战补给线都是无法克服的障碍。从军事角度上讲,这种奔袭将失去以
军神出鬼没的沙漠突袭效果和主动权,从政治上讲失去的将更多。
3天以后,我终于修好了我的尼康相机,为换这个该死的快门,竟用了我近三百个美
元。我只恨这台尼康在我最需要它的时候抛弃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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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 淡
静 泊
致 明
远 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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