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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宋徽宗的浪漫生活(5 )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Sat Mar 19 18:31:53 2005), 转信
发信人: rickhunter (everything), 信区: history
标 题: 宋徽宗的浪漫生活(5 )
发信站: 饮水思源 (2004年12月02日07:31:02 星期四)
当时,负责销毁《资治通鉴》及其印版的是蔡京的弟弟蔡卞、薛昂与林自等
人。太学博士陈莹中知道消息后,特意在太学考试出题时,引用了徽宗的父亲宋
神宗为该书写的序文。这位林自不学无术,没有读过《资治通鉴》,不知道神宗
皇帝真的写过这篇序文,于是跑去向陈莹中兴师问罪:“神宗皇帝怎么可能写这
篇东西?”陈莹中反问:“谁敢说这是假的?”林自含糊了,说:“即便是真的,
也是神宗皇帝年幼时写的作文而已。”陈莹中问他:“你的意思是说:天子的圣
人之学不是得自天性,还有少年、成人之分?”这回,林自真的没脾气了,回去
悄悄告诉蔡卞。蔡卞也不敢下手,密令太学将印版束之高阁,从此不敢再提销毁
的事儿了(29)。这样,今天的人们才有机会读到这部不朽的历史巨著。
苏东坡的诗文恣肆汪洋,意境高远。文人骚客们爱不释手。崇宁、大观年间,
朝廷悬赏重金禁止他的诗文,最高时赏金达到八十万钱,大约相当于今天的十多
万元人民币。结果,反而使苏东坡的诗文成了民间相互夸耀的宝贝。读书人如果
不能背诵苏东坡的诗文,是一件很没有面子的事情,其他人会认为此人没有品味,
俗不可耐。有一位政府高级官员,甚至为此还发了大财。
这位具有天才的经营意识和商业头脑的官员,名叫苗仲先,当时担任徐州太
守,大约相当于后来的地专级到副省级干部。苏东坡曾经在徐州建有一座名楼,
起名叫做黄楼。苏东坡的弟弟苏辙为此楼作赋,碑文则由苏东坡亲自书写后刊刻。
在禁绝销毁运动中,徐州的地方官员们不忍心毁弃,将这块碑投于护城河的壕沟
之内,并将黄楼改名为观风楼。等到富室与官宦人家以收藏东坡诗文墨迹相夸耀
时,苗太守灵机一动,命人将石碑抬出,日夜赶工摹印,得拓片数以千计。忽一
日,太守下令:“苏氏之学,法禁尚在,此石奈何独存?”下令立即击毁。结果,
该碑文摹本市价倍增。苗太守将这些拓本带到京师,不几日便全部售罄。太守立
即成为一方巨富(30)。
在苏东坡的家乡四川,民间甚至流传了一句谚语,说是:“苏文熟,吃羊肉
;苏文生,吃菜根。”不熟悉苏东坡诗词文章的读书人,只能吃菜根。由此可知
宋徽宗君臣施政与民间舆情的反差之大。
逝者已矣,他们亲属子弟的命运则变得相当悲惨。崇宁年间,徽宗多次下诏,
凡奸党子弟,不管有无官职,均不得在京城居住,不准擅自到京师来,不准在京
师及京师府界任职;后来又规定,宗室子弟不得与党人子弟联姻,已订婚尚未举
行婚礼的,必须解除婚约;党人五服之内的亲属,均不得担任近卫官职。知情不
报者处斩。此外,在科举考试和官吏录用晋级等方面也有不少歧视性的规定与作
法。
以今天的眼光看回去,应该说,在任何时代任何国家,这种作法都带着一股
强烈的不祥气息。在世界范围内,很难找到由此导入良好结局的事例。
蔡京辅佐宋徽宗出尔反尔的第二个轻佻举措,则是分门别类地治罪那些在皇
帝的鼓励下,上书言事的人们。
我们记得,徽宗初政时,曾经发布过一份诏书,鼓励、号召天下人畅所欲言、
言者无罪地品评朝政。在此之前,徽宗的同父异母哥哥宋哲宗在位时,也曾经发
布过一份让天下人上书言事的诏书,献言者数以千计。结果,后来,哲宗君臣断
章取义地摘录这些上书,凭只言片语整治上书者,搞得人们怨声载道。宋徽宗为
了解除人们的顾虑,下令撤消了专门在臣民上书中罗织罪名的编类臣僚章疏局,
使人们相当感奋,有五百八十多位官员和八百多位布衣平民上书言事,为国家发
展出谋献策。结果,同样仅仅一年多一点时间,同样言犹在耳、墨迹未干,徽宗
皇帝便尽反前言,将所有奏章和上书交给蔡京、蔡攸父子、他们的门客强浚明、
强渊明兄弟,再加上一位不错的学者叶梦得,由这个五人小组根据上述文书中的
内容与词句,决定如何处置这些上书言事者。
《宋史》记载说:强氏兄弟与叶梦得和蔡京结为生死交,共同策划了元祐奸
党案和此次的上书言事案。在上书言事案中,上述五人“同己为正,异己为邪”,
把这些上书言事者分别划分成了七大类:正上、正中、正下、邪上尤甚、邪上、
邪中、邪下。其中,仅五百八十多位官员里,被列入“邪”字一榜中的,就有五
百三十四人。进入“正”字榜的,只有四十一人。其中,“正上”一等的六人,
包括了那位为皇帝画“爱莫助之图”的邓洵武。而监察系统和政务系统中,凡是
与蔡京有过节的人,几乎一网打尽地被列进了“邪”字榜中。史书记载认为:以
此为发端,从此形成北宋末年的党人之祸(31)。
一位被列入此榜中的不知名人士,曾经写了一首小令,嘲讽道:
“当初亲下求言诏,引得来胡道,人人投献治安书,比洛阳年少。
自讼镌官差岳庙,却一齐塌了。误人多事,误人多是,误人多少!“(32)
在涉及到治国方略的重大事务上,徽宗皇帝的表现既轻佻又不浪漫,这种作
法所伤害的肯定远远不仅仅是上述这些被列入“邪”字榜中的人。人们有理由在
这种缺少道德信念支持的变化中,感受到前景的黯淡与令人畏惧。
显然,得分最多的人是蔡京。元祐奸党案中,被蔡京列入奸党名录的人里面,
包括了他最重要的政敌、竞争者、意见相左者和曾经批评过他的人。如章惇与曾
布,是支持王安石变法的重要骨干力量;张商英在哲宗时反对变更新法,在奏疏
中直斥司马光等保守派人士;陆佃则根本就是王安石的学生和变法时的助手。在
理论上讲起来,他们都是蔡京志同道合的同志与战友。但由于他们属于上述几种
人,所以全部被列入奸党名录。在这两次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中,蔡京差不多将自
己的敌人和潜在敌人清除殆尽。事实上,此后二十多年的徽宗朝政,在此时已经
奠定了基本的格局。
这里面,有一个人特别令人惋惜,他就是叶梦得。从历史记载看,他并非稀
里糊涂地成了五人小组成员,可能是相当情愿地参与了为那些上书言事者罗织罪
名的工作。后来,此人出任地方官。在任期间,他摧抑豪强,平反冤狱,表现得
相当正直而且能干,为此获得不错的官声并遭受贬黜;到高宗时,此人力主抗金,
正义凛然地致力于收复失地;他还满腹经纶,是位不错的学者,其几本主要著作
流传至今,仍然具有不低的研究与学术价值。然而,就是因为这一段历史,就是
因为曾经与蔡京结为死党,遂成为此人无法抹去的污点,结果,此后八百多年里,
始终为人所不齿。叶梦得的遭际,很有可能曲折地再现了当时政坛上的错综复杂。
就这样,我们帝国的元首几乎是以滑着舞步般的轻松与浪漫,处理着军国大
事。
此后,这种特点一再显现:在治理国家的方针大计上,缺少坚定的信念,寡
谋善变,投机取巧,特别典型地表现了徽宗皇帝的轻佻。
如果说皇帝在对待元祐党人的政治立场上剧烈转变是一种政治轻佻,在治罪
上书言事者上翻云覆雨是一种人格轻佻的话,那么,在他改变对上述两类人的惩
治时,所表现的则是一种让人根本无法界定的轻佻。
按理说,改变对这两种人的错误惩治,应该是很受欢迎的举动。可是,徽宗
皇帝在这样做时,却使人丝毫感觉不到欣慰,相反,令人对国家的前途更加沮丧
与绝望。
事情的起因可能与徽宗皇帝笃信道教有密切关系。
宋朝皇室与道教渊源颇深。宋太宗赵光义继位时,有“烛影斧声”之说,流
传了一千余年,至今还是一大历史谜团。
据说,宋太祖赵匡胤做皇帝之前,曾经与一位道士交往很深,这位道士预言
赵匡胤将登九五之尊。赵匡胤登极当了皇帝之后,这位道士杳无踪影。十六年后,
二人又一次见面,赵匡胤问道士,自己还能活多久?道士回答道:今年十月二十
日夜里,如果是晴天,你就还能活十二年;否则,就需要赶快安排后事了。到了
这一天夜里,赵匡胤登临太清阁四下观望,只见星汉灿烂,不禁心中大喜。忽然,
阴霾四起,天气剧变,雪雹骤降。赵匡胤急忙回到宫中,把弟弟赵光义召来,二
人在皇帝的寝宫里,将所有内侍、姬妾统统赶出去,相对饮酒。人们遥遥观望,
但见寝宫之内,蜡烛光下,太宗时不时地避席而起,作出谦让不可胜之状。漏禁
三鼓,皇帝引柱斧戳地,对太宗说:“好做,好做!”当夜,赵匡胤猝死,留宿
在大内的赵光义于柩前即位,成为宋太宗。
这是对“烛影斧声”的一种解释。
另一种解释对赵光义就很不利了。这种解释认为:所谓“烛影”,根本就是
在烛光之下,赵光义亲手杀死了自己患病中的亲哥哥:“斧声”则是赵匡胤平时
片刻不离手边的水晶玉柱斧,在激烈打斗中发出的声音。
对于赵家皇室来说,前一种说法显然是唯一可以接受的。这就在皇室与道教
之间,架设起了一座相当友善的桥梁。
第三代皇帝宋真宗则将道教与皇室的关系拉的更近了。这位亲手签订了“澶
渊之盟”的皇帝,特别神神怪怪,一辈子时不时地就能看见天神圣祖降临人间,
而且就是降临到他的宫廷里面。神道降临时辉煌灿烂的景观,只有我们的皇帝一
人有此仙缘能够瞻仰,其他人只能心怀崇敬地听他绘声绘色地予以描述。上天神
圣还时常降下天书给皇帝,保佑并指导他根据上天的意志,治理我们的帝国。据
说,这位皇帝之所以如此,大体出于两个动机:一是以神道教化世道人心,二是
为了“镇服四海,夸示夷狄”,特别是要让辽国君臣知道,大宋帝国是有神灵庇
佑的,用以制止他们的南侵之心。
到了宋徽宗的时代,对道教的尊崇达到了一个高潮。中国历史上可能还没有
哪一代帝王能够像我们的徽宗皇帝这样崇信道教,以至于到了最后,他给自己的
称号都要叫“教主道君皇帝”。
这位教主道君皇帝的神神怪怪,与他的先祖比起来毫不逊色。或者应该说是
有过之而无不及。据说,他还是端王时,就曾经有一个道士预言:“吉人当继大
统”。吉人合起来,正是赵佶的佶字。赵佶当上皇帝之后,子嗣人丁不旺。道士
刘混康告诉他,京城东北角风水极佳,倘若将地势增高,皇家子嗣立即便会兴旺。
徽宗下令照办。不久,宫中竟然连连诞育皇子。这一来,使宋徽宗对于道教大为
崇信。
有一次,宋徽宗前往圜丘祭天,蔡京的儿子蔡攸随行,由一百多个道士执仪
仗为前导。队伍出了南熏门,徽宗忽然停住,指着前方的空中问蔡攸:“玉津园
的东面好像有亭台楼阁,重重叠叠,那是什么地方?”蔡攸立即装神弄鬼地回答
:“我只隐隐约约看见云彩间有几重楼台殿阁。再仔细看,都离地有几十丈高。”
徽宗问:“看到人了吗?”蔡攸答道:“好像有一些道家童子,手持幡幢节盖,
相继出现在云间,眉毛眼睛历历在目。”一君一臣,一问一答,认定了有天神下
凡。于是,皇帝下令,就在其地修建道宫,名曰:迎真宫。“由是,益信神仙之
事矣。”(33)
假如我们不愿意过分刻薄地评论此事,则或许可以将此事理解为君臣二人看
到了海市蜃楼,或者出现了共同的幻视、幻影等幻觉。不过,结果是一样的,那
就是,从此皇帝更加崇信道教了。
与皇帝相处时日最久的一个道士,名叫张虚白。可能是长着一部与众不同的
胡须,或者长相类似胡人,徽宗皇帝从来不称呼他的名字,而是叫他张胡。此张
胡博学多识,精通术数,经常喝醉酒后发出预言,神奇的是,每每被他言中。他
曾经酒醉后枕着皇帝的膝盖大睡其觉,并且经常直言无忌地发出批评性的警告,
甚至针对皇帝本人。徽宗并不计较,只是说:“张胡,你又醉了。”宣和年间,
金国人俘虏了辽国皇帝天祚皇帝,派遣人来通告,徽宗皇帝将此事告诉了虚白。
虚白的反应是,徐徐道曰:“天祚皇帝在海上筑宫室等候陛下,已经很久了。”
此话一出,周围的人们相顾失色。天祚皇帝是公认的荒淫昏庸之君,而且亡国后
成了俘虏。虚白如此比拟,完全够得上大不敬之罪。徽宗皇帝却浑然无事,手抚
虚白后背说:“张胡,你又醉了。”到得靖康二年,也就是公元1127年,徽宗皇
帝真的成了亡国之君,并被金国俘虏后,又一次见到了虚白。皇帝叹息着说:
“你平日所言,都应验了。我悔恨透了,没有早听你的意见。”虚白说:“事已
至此,无可奈何。往事不可追,来者犹可谏。陛下好好爱惜身体吧。”据说皇帝
曾经赏赐给张虚白大量财宝,虚白全部推辞不受。是一位相当懂得自爱的道士
(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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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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