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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2 明清天主教在山西绛州的发展及其反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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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明末官绅对西学西教的友善态度

  韩霖在明代虽然只是一位不曾出仕的举人,但其交游则甚广,如在李建泰为
《铎书》所撰的序中,尝称其「博极群书,周游万里,凡海内外之老师巨儒,靡不
与之上下其议论」,而在该书书首所列参与较刻的名单中,更包含四川绵州的孙顺,
浙江余姚的潘同春、山阴的丁时学、嘉善的戈用忠,河南罗山的黄光炜、郏县的程
沈,山东临清的尹任、济宁的李用质,北直隶长垣的王廷抡、浚县的刘达、天津的
倪光荐、曲周的杨家龙,南直睢宁的刘永庆,陕西甘泉的石莹玉、三水的赵凤雏、
清涧的白足长、邰阳的王敏,贵州平溪的刘芳久等散居各地的士大夫。

  此外,在韩霖的《守圉全书》中,除收有其兄韩云和同里段衮、王大武、王懋
官的序文外,亦可见山西蒲州韩□和韩□(罕见字,左「土」右「自」)、曲沃李
建泰、高梁屈必伸、长治张克俭,陕西□阳雷□,河南裕州吴阿衡,北直顺天梁以
樟,江西临川陈际泰,南直句容张明弼,浙江嘉善夏允彝诸人之序。再者,乾隆(1736-1795)
《直隶绛州志》中,也收录陈继儒、郑毅、张克俭、倪光荐、姚希孟、余望之、司
马尧夫、陆启宏、孙锡龄、傅淑训、张凤羽、王复初等十余人与韩霖往还的诗文。


  在已知曾与韩霖往来的诸人当中,不少为平阳府的官员,如傅淑训曾于万历四
十三年任平阳知府,白足长于崇祯十三年任稷山知县,戈用欃扁蒖祯十四年任隰州
知州,雷□、孙顺和石莹玉分别在崇祯年间出任绛州知州,倪光荐于崇祯十年为芮
城知县。而韩霖也与戈用櫋魾梁以樟、张明弼、夏允彝、韩□、陶世徵、陈际泰、
马世奇、何刚、魏学濂等人,同为复社成员。韩霖或因曾寓居松江且性嗜游历,故
有机会活跃于此一以江南知识份子为主体的社群,并结交许多各地的士大夫。很可
能即因其名望颇高,以致当清初陈鼎在录写〈东林党人榜〉时,竟将其中的韩琳
(陕西泾阳县人)误书作韩霖。

  韩云和韩霖兄弟年轻时所得识的前辈学者,许多也与天主教颇有渊源。如马世
奇的座师周延儒,即与孙元化同年举江南乡试,后且屡次护持元化,还曾推荐韩霖
之师徐光启入阁为大学士。而董其昌尝绘有一西方式的圣画,上有四位女神,分持
镜、箫、书卷、圆规、地球仪和地图等物,知其应与耶稣会士有所往来。董其昌对
徐光启亦相当友善,如徐光启于万历四十七年奉旨管理练兵事务时,曾请军费二百
万两,户、兵两部均错愕不能应,董其昌即尝发言支持其曰:「自军兴来,不啻糜
数千万,何独靳于徐?」。

  在当时的士大夫社群中,接触西学西教似已成为风尚之一,如以曾序韩霖《铎
书》的李政修为例,在其万历四十四年丙辰科的同年进士当中,即不乏与传教士或
奉教人士关系密切者,其中瞿式耜曾序艾儒略的《性学□述》,并与毕方济往来;
汪秉元尝序罗雅谷的《圣记百言》和陆若汉的《公沙效忠纪》;方孔□亦热衷西学,
其子以智曾于崇祯中向毕方济问学,并与汤若望「交最善」,其孙中通除尝与汤若
望论历法之外,更曾受业于穆尼阁(Johannes Nikolaus Smogulecki, 1610-1656);
朱大典和沈□曾分别被徐光启推举担任修历和仿制西洋大炮的工作;李天经则由徐
光启推荐入历局,并在徐氏死后继续编纂完成《崇祯历书》,有谓其曾领洗入教;
曾樱与艾儒略相熟,并尝在福建护持西教、西人;来复为奉教士人王徵的挚友;阮
大铖曾于崇祯九年赋诗相赠毕方济;佟卜年家族中亦颇有奉天主教者,其子国器即
曾领洗,国器并尝序耶稣会士阳玛诺(Manuel Diaz, 1574-1659)所撰的《天主圣教
十诫直诠》、何大化(Antonio de Gouvea, 1592-1677)的《天主圣教蒙引》以及贾
宜睦(Girolamo de Gravina, 1603-1662)的《提正编》;魏大中之子学濂为教徒;
毕拱辰曾协助刊刻数本耶稣会士的著作。

  至于另一位序《守圉全书》的吴阿衡,其所登的万历四十七年甲榜,情形亦略
同,该科的主考官之一为韩□,同考官为王应熊、冯铨、曾楚卿、樊良枢等,徐光
启则任殿试的掌卷官。其中韩□是鹿久徵于万历十六年山西乡试所举之士,而久徵
之孙善继则为徐光启相当亲近的门生,韩□且与天主教徒杨廷筠为万历二十年同房
进士,而当年同考官之一的焦□,更是徐光启的座师,焦氏曾在担任万历二十五年
顺天乡试主考官时,将徐氏拔置第一。至于王应熊,则曾序阳玛诺的《天问略》;
冯铨曾于崇祯二年伴同公沙的西劳以其所运送的大铳防守涿州,并在顺治元年协助
汤若望获得管钦天监事的职务;曾楚卿尝赠诗耶稣会士;樊良枢曾跋李之藻的《浑
盖通宪图说》;而庄际昌、金之俊、袁崇焕、刘宇亮、邵捷春等人,对西学西教亦
大多相当友善。

  前述之韩□,不仅是徐光启的友人,也是韩霖的远房伯父,在十七世纪以欧洲
语文所撰写的教史中,甚至记其子Doctor Peter Han和其兄均奉教。惟经查地方志
中的资料,笔者尚未发现韩□有同父之兄,仅知其有一弟名焕(例贡监生,曾于天
启四年任淮安府海防同知),至于其子,已知有二:陛和埴,但两人都不曾中举,
此与西方文献中所指Doctor的称谓不合,因该名词通常指进士,偶亦被用来称呼举
人。事实上,在韩□的子侄辈(其名均以「土」字为偏旁)中,只有奎和□两人为
举人,且无人登进士。其中韩□与韩霖往来密切,曾为其《守圉全书》作序,也尝
与韩霖、段衮一同参阅高一志所撰的《譬学》,该书乃由徐光启润色,由于韩霖与
段、徐二人均为天主教徒,故笔者怀疑Doctor Peter Han很可能即指的是韩□。

  或因韩□对天主教相当友善,且其家族中确有奉教之人,故在近代由教会学者
所撰写的教史中,往往更进一步附会称韩家在明季最著名的两位人物韩□和其侄孙
承宣为教徒,惟此二人的奉教事迹均不见于十七世纪以欧洲语文或中文撰写的文献
中,而以韩□大学士的地位以及韩承宣崇祯七年进士的出身,此一状况殊难理解。


  又,韩□性喜学道,其手书的《道德经》还曾被刻于华山的老君洞口。而韩承
宣(崇祯十二年于知山东历城县时,为抵御清军而殉国)妻妾同堂,也不合十诫的
规条。类此将奉教人士张冠李戴或将较知名人士附会成教徒的情形,屡见于天主教
传华史的著述中,这应是近代部分教会学者的扬教心态所致。

  韩云和韩霖兄弟的学识和声望,令地方官均乐与结交,如万历三十四年,韩云
和好友李向荣即有感于知州张继东的相知,而于其上计时,远送至数十公里外的平
阳府治始回。

  崇祯六年迁绛州知州的雷□,也尝于翌年兵荒时,造访韩霖请益,霖遂就封疆
大计与民间疾苦等事,对其侃侃敷陈,九年,雷□还为韩霖的《守圉全书》撰序。
雷□甚至曾在任内出一告示,抨击释、道两教「惑乱人心,使人不尊天而尊己」,
但却尊礼高一志,对其所传「修身事天,爱人如己,以教忠教孝为第一事」的天主
教,倍加称许。由于雷□甚精于火器,不知其是否习学自高一志或韩云、韩霖兄弟?


  崇祯十四年起知绛州的孙顺,也曾于履新之初要求韩霖演绎圣谕六言,以为宣
讲之用,韩霖遂因此著成《铎书》,孙氏还领衔较樸辖捻又,韩云亦尝协助孙顺
增筑绛州城上的炮台。

  此外,曾任山西宁武兵备道的吴阿衡,在其为《守圉全书》所撰的序中,亦称
誉韩霖「拳拳于西洋大炮,是通中国之长技,而掺必胜之策」,此序末并附有一由
吴氏致韩霖的手札,中有「高先生怀甚」句,此一高先生或即指高一志。当时高一
志除在山西各地布教外,间或亦教传兵学,此故当地较出名的奉教人士,几乎都娴
于兵事,除了韩霖兄弟之外,段衮也曾于崇祯三、四年间,率乡兵驱逐蹂躏地方的
流贼。

  事实上,除了吴阿衡和前文提及的佥事毕拱辰、按察司副使兼布政司右参议李
政修之外,明季许多曾在山西出任省级要职的官员中,亦不乏有与西学西教渊源颇
深者:如按察使郭子章曾重刻利玛窦所绘之地图,并撰有〈山海舆地全图序〉,其
孙廷裳且奉教;右参议来复为天主教徒王徵的挚友;按察司副使高捷尝从利玛窦受
日晷及星历图,后并延致庞迪我入钦天监;巡抚山西都御史许鼎臣之子许之渐,曾
因替教会书籍作序而于康熙初年遭免官;巡按宣大御史梁云□尝序高一志的《斐录
答汇》;右参议、副使、按察使、巡抚大同都御史焦源溥尝序王徵的《两理略》;
总督都御史张宗衡为徐光启所取士;副使傅淑训尝赋诗赠韩霖等等。

  从前述的讨论,可知明季在绛州、平阳府甚至山西省任官的士大夫中,颇不乏
对西学或西教抱持友善态度者,加上高一志等耶稣会士的积极传教,以及韩霖一家
在经济上和社会关系上所提供的多方赞助,绛州因此成为当时天主教在中国最活跃
的地方之一。

  明季绛州还有另一个对天主教会贡献颇多的家族─殷绅段氏,其家有桹、□和
袭三兄弟同奉教,他们亦尝在绛州捐建教堂,且均师事高一志。绛州当时因教务的
发达,尝发展成明季天主教书籍的重要出版地之一,其中由韩、段两家中人序跋、
较刻、重刻或修润的书籍,即有艾儒略的《三山论学纪》,金尼阁的《西儒耳目资》,
罗雅谷的《天主经解》、《斋克》,以及高一志的《童幼教槕》、《西学齐家》、
《修身西学》、《圣母行实》、《譬式警语》、《空际格致》、《神鬼正纪》、
《譬学》、《天主圣教四末论》、《达道纪言》、《寰宇始末》等书,此外,序利
玛窦《西国记法》的朱鼎□(崇祯十四年乡贡)、重梓高一志《斐录答汇》的杨文
章以及撰《十二位宗徒像赞》(Courant 6811)的冯文昌,也均为绛州人,且他们奉
教的可能性亦颇高,如朱鼎□即题称其序是撰于景教堂,而冯文昌也自称是撰于绛
州天主堂。



四、辛全门生师友对天主教的态度

  当天主教明季在绛州积极传布之际,当地的知识界也兴起一股精研理学的思潮,
其中最出名且影响后学最深远之人或是辛全(1588-1636),其学在绛州的传承关系,
可参见图二。辛氏,字复元,师事曹于汴和冯从吾。虽然刘宗周尝评论辛全为「儒
而伪者」,但高攀龙在覆曹于汴之信时,则称誉辛全为「圣质也,现在已是吴康斋
(笔者按:指明初大儒吴与弼)先生等辈矣」,高氏颇爱其论道之书,以致在信尾
甚至称:「弟得见其《乐天集》,如饮沆瀣,不忍释手,故不能奉璧,更望翁台再
见赐其《养心录》,千万!千万!」。辛全虽无科名,然其学行深获许多当朝士大
夫的敬重,毕自严任分守河东道时,即闻名造访,崇祯八年,以岁贡入京,相国贺
逢圣、祭酒倪元璐等人特疏闻于朝,诏以知府任用,然未就职,即以母丧归,旋于
翌年病卒,门人私□为文敬。

  

图二:明末清初理学名家辛全门生(以绛人为主)关系图。箭头代表师生关系,连
线指彼此为同学或友人。






  在辛全交游的师友当中,对西人、西学抱持友善态度者,不乏其人,如其师曹
于汴即尝序庞迪我的《七克》和熊三拔的《泰西水法》,曹于汴的同年知己冯应京
也十分倾心于西学西教。在对其极为赏识的地方官中,毕自严之师高捷即与利玛窦
和庞迪我有往来,而倪元璐之师韩□的家族中,更有入教者。在韩霖所汇刻的《二
老清风》中,也收录有辛全为陶琰和韩重两先贤所作的赞辞。至于韩霖的远房从兄
弟韩□(或亦为教徒),更尝登堂向辛全执弟子礼,并为其《论语说》一书录梓。


  此外,与辛全相交颇密的王臣直,也为韩霖的忘年之交。王氏,字圣邻,别号
复丸,万历二十八年举人,初任泗州知州,以母丧归,遂鸣归隐之心,韩霖知道后
即投诗相劝,中有「每翻晋史怀王猛,未许明时卧谢安」句,遂又谒选为开州知州,
后以不愿媚权贵而去职,与王曰善、辛全等人在乡讲明心性。韩霖在《慎守要录》
中,即曾多次引录王臣直的兵学思想,霖也与臣直之子大武同学多年,由于王大武
在序《守圉全书》时,自称为「里社眷弟」,知两家或亦联姻。

  然而在辛全的门生或他们的朋侪之中,也有对天主教甚为不满者。其中尤以李
生光的态度最积极。李生光(1598-?),字□章,时人以其承接辛门的正传,如王复
初于康熙十二年为辛全的《孟子说》作序时,即尝称:「同学李生光暨宗弟桓、党
子成、高子□诸君辈,传其学于汾、湄之间」。李生光在乡里中颇负清望,他与党
成(1615-1692)、黄希声、陶世徵等同乡学者,互以文章、气节相砥砺,明亡后,皆
不出仕,生光尝自谓:「甲申之变,日月晦□,草野无为,所欠一死,向来热肠,
顿成灰冷」,清初绛州知名的文儒多为他们的门生故旧。李生光且于康熙四十七年
由平阳知府刘□入祀府学乡贤。

  李生光尝著《儒教辩正录》以辟天主教,此书似已佚,然据阎
廷□于雍、乾间所撰之跋,我们尚可略知其内容,该文中有云:

前明万历间,西洋邪教流入中国,谬称无夫童女生耶稣为天主,名曰敬天,实以亵
天。言之支离怪诞,即杨墨佛老之坏人心术,不若是之酷且烈也。一时好异之徒,
靡然向风,且掇拾吾儒言天言性之绪余,润色其文,举而加诸先王之教之上,以惑
天下,此□章先生所以不容……未尝不言天,但言之有据,非彼所谓天也。先后约
四十节,反覆辩驳,使西洋人无从置喙。 


阎廷□在此跋中盛赞李生光的「卫道之功」,认为可与孟子和韩愈鼎足而三,并称
当时的名儒辛全、桑拱阳以及山西巡抚蔡懋德,俱称许其说,且欲将该书刊传,惟
因闯变而未果。康熙五十六年,广东碣石镇总兵官陈昴疏请禁教获准,李生光之孙
(号甲先,其名不详)因忧心「人心陷溺已久,易惑难晓」,遂将《儒教辩正录》
一书付梓流传。

  阎廷□,字子缜,号恒斋,雍正十年(1732)举人,师事党成的门生李毓秀,平
生以卫道为己任。雍正十三年正月,绛州知州童绂延请阎廷□掌东雍书院,而相国
陈世倌亦尝手书「河汾正派」的扁额相赠,知其颇受时人尊重。阎氏以儒学为正统,
他除了攻击天主教之外,对释、道两教也不假辞色。如乾隆九年,河南学政林枝春
提议撤废当时盛行的三教堂,奉旨依议饬行,绛州娄庄的三教堂因此改祀孔子,阎
氏即在其所撰的〈娄庄夫子庙记〉中,大力批判三教合一之说的谬误。

  前述之桑拱阳,字晖升,平阳府临汾县人,崇祯六年中举,以理学名于当世,
尝三度与辛全一同讲学于郡,李生光每过访桑氏以商订所学,桑拱阳对生光的学行
评价颇高,认为「辛门统绪,端必赖之」。桑拱阳对西教的态度与李生光如出一辙,
他曾序《儒教辩正录》,其中有言:

偶读其《儒教辩正录》,洋洒数千言,历叙帝王圣贤复性敬天之学,忠孝伦常之大,
反覆开陈,使知西学之不可入中国,事天之不可别穿凿,若缁素判然……钱塘葛屺
瞻老师有云:「尊事上帝,屡见六经,何待彼来阐发。且上帝最重忠孝及好生,彼
谓祖宗不必祀,禽兽应杀食,敢于诬罔,是岂能知天道者哉!」,葛师此言,可谓
千古定论。……大率吾儒道理中庸易简……心性是天,形骸是天,日用伦常是天,
吉凶祸福、夭寿穷通是天。夫上帝既以冲漠为万灵主,而以为更有主天者,则荒谬
悖理之极也。 


桑拱阳在序中即引葛寅亮(字水监,号屺瞻,万历二十九年进士)之言,指出天主
教禁人祀祖且不禁杀生的做法,严重违反了天道伦常,并抨击天主教所谓「天之上
还有天主主之」的说法。

  至于党成的二传弟子曹仁(康熙四十四年举人),也与前述桑拱阳、李生光、
阎廷□等人的态度相同,均从卫道的角度抨击西人、西教,如在其于雍正五年所撰
的〈东雍书院记〉中有云:

前明万历间,西洋邪徒窜入中华,谬倡天主之教,精处则杨墨佛老之唾余,而改头
易面,卑处则怪诞支离,靡所不至。绛有好异喜新之辈,率相信奉,煽惑庸俗。 
--
情深不寿,强极则辱,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其中所谓的「好异喜新之辈」,或即指的是韩霖等人。

  崇祯末年,山西巡抚蔡懋德曾礼聘傅山、韩霖和桑拱阳等人一同讲学于三立书
院,其中韩霖和桑拱阳两人均与辛全有交情,至于傅山,也与辛门中人颇多往来,
如李生光即曾为傅母赋诗祝寿,傅山并于崇祯十五年与范芸茂(字垂云,山西洪洞
人)共结老僧衣社,且与文养蒙为老友。但由前文所引《儒教辩正录》的序跋,可
明显知道桑拱阳具有浓厚的反教情结,而蔡懋德亦「好释氏,律身如苦行头陀」,
他之所以起用韩霖,或主要出自对其火器知识的看重。

  至于傅山,虽曾与韩霖共事,但似乎并不十分投契,如崇祯十五年,傅山从河
东府一王孙处得到知名的〈绛帖〉一部,韩霖因有收藏癖,颇欲得此,但傅山对曰:
「君家已藏半部真本,不必复须此矣」,遂转赠给友人毕拱辰。又,傅山虽亦尝与
韩□在太原「日夕潦倒,如真好友」,但从傅山在〈因人私记〉中所述韩□兄弟在
援救袁继咸(袁氏修复三立书院,并以傅山为祭酒)遭构陷一事的表现,知彼此间
的交往亦属泛泛。

  又,傅山在为梁檀作传时,尝叙及梁氏曾为他讲解其所笃信的回教,文曰:
「然大概讲之,严克微细,颇近西洋天学。而复详辨之,非西洋学也,西洋似颇叛
道矣」。由此一叙述,知傅山对天主教应有一初步的认识,所以能就天主教与回教
间的异同有所辨识,而其对天主教的了解,很可能是得自于韩霖或韩□。惟从傅山
在前引文中所评「西洋似颇叛道」一语,知他对天主教的教理并不太认同。

  再者,傅山尝在序其姻亲李中馥所刻的佛经时,提及一故事,称绛州有韩生怂
恿同邑的文生学西方事天之学,尝曰:「无论十恶不善,朝皈依而夕登天堂也」,
文生遂驳曰:

若尔,则我且纵酒说色,以至于杀人放火,极人间不仁不义之事,恣欲浊之,乐而
为之,而且老病矣,知不得朝夕延矣,然后合眼盟心曰:「我今皈依天主矣!」,
登时死而上天堂,岂不生死大便哉! 


此一「韩生」可能是韩霖或其家族中人,而「文生」不知是否即傅山的好友文养蒙?
傅山在此序中自称己「亦略与闻诸西方之言」,从他对此一故事的引述,亦多少反
映出他对天主教的态度。

  傅山年十四,即受知于督学文翔凤,而文氏虽亦相当欣赏韩霖的才气,但他却
十分反教,文翔凤尝于万历四十八年为沈□所撰的《南宫署牍》一书作序,沈□曾
在其南京礼部右侍郎任内掀起所谓的「南京教案」,而此书即收有其处理此案的大
量文件。文氏对天主教的态度与沈□相当一致,如他尝在序中称誉沈□最大的功绩
即在「逐二十年横议阴谋之西夷」,并抨击西人曰:

西洋人之来,迹益诡,说益巧,比于盗矣!……解之者曰:观化慕义以朝贡至,信
然,二十年而自广始达京师者,朝贡耶?分布诸省,而盗吾儒事天之说以文其术者,
朝贡耶?明以胡人耶稣为上帝之化身,而实其生于汉哀帝时,此其罪,王制所诛。
 


文翔凤的说辞,反映出当时一些反教知识份子对西人的不信任。

  虽然韩霖和李生光等人对天主教的态度,立场鲜明,但在当地的士绅当中,也
有许多与韩、李两人均颇有渊源者,如韩霖在《二老清风》中尝表彰乡贤陶琰,并
收有陶注所录的〈陶恭介公诫子书〉,而陶琰的六世孙世徵(陶注之弟)也与李生
光互以文章、气节相砥砺。

  又,葛寅亮虽然不喜天主教的教理,但其交游之人对此事的看法则并不必然相
同,如尝为其撰〈宪使屺瞻葛公颂德碑〉的叶向高,即与艾儒略等教会人士为友,
而葛寅亮所序《鸿宝应本》一书的作者倪元璐,其师即是对天主教相当友善的韩□。
此外,王臣直虽与信奉天主教的韩霖交结,然其学却是「精诣二氏,而惟以周、孔
为宗」。因知当时大多数人对宗教的态度很可能并不十分严肃,其交游也往往不太
受宗教信仰的束缚。

  由前文的讨论,我们可以发现明季在山西发展迅速的天主教,虽曾因其所蕴含
的新颖宗教哲理以及所夹带的西方物质文明,吸引了不少官绅的兴趣,但中西文化
许多根本的差异,在绛州也曾引发辛全的部份门人和其朋侪的反弹。由于这些士绅
乃形成当地学术社群的主流,故此一反教心态即随著学术的传承而延续未绝。下节
即将探讨此一反教情绪如何在十九世纪帝国主义侵华时发酵并达到高潮。
※ 修改:.coco 于 Jul  4 23:01:31 修改本文.[FROM: 202.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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