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istory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champaign (原野), 信区: History
标 题: 陈景润: 哥德巴赫猜想
发信站: 紫 丁 香 (Tue Mar 28 19:17:54 2000), 转信
您现在的位置: 首页 > 五十年人物谱
哥德巴赫猜想
徐迟
编者按:我们怀着激动的心情,向读者推荐徐迟同志的报告
文学《哥德巴赫猜想》。这篇作品原载于一九七八年第一期《人
民文学》。它以生动的文笔,如实地反映了我国著名数学家陈景
润不畏艰苦、勇攀高峰的动人事迹,受到广大读者的欢迎。这一
期《人民文学》很快销售一空。这是一种十分可喜的现象。它反
映了粉碎“四人帮”之后,全国人民非常关心祖国科学研究事业
的进步,反映了以华主席为首的党中央关于向四个现代化进军的
伟大号召已经深入人,也说明在社会主义新中国,凡是有发明创
造的科技工作者和工农兵群众,都会受到国家和人民的尊重,受
到整个社会的尊重。
陈景润是新中国培养出来的科学工作者。他所以能在数论方
面作出重大贡献,首先是因为他有为社会主义祖国科研事业勇于
献身的精神。这是十分难能可贵的。有了这种献身精神,才能百
折不挠,一往直前。陈景润的成长,离不开党组织的关怀和支持
,也离不开老一代科学家的培养和帮助。“千里马常有,而伯乐
不常有。”发现人才,选拔人才,是不十分容易的。但是,我们
有毛主席革命路线的指引,有优越的社会主义制度,有勤劳、智
慧的八亿人民,会有更多的“伯乐”来发现、选拔、培养和支持
更多的“千里马”。
徐迟同志从文学界走进科学技术领域,继反映李四光同志的
光辉事迹的《地质之光》(载于一九七七年第十期《人民文学》
)之后,他又为读者介绍了一位杰出的中年科学家。科学技术领
域是层峦叠嶂的壮丽高原,是繁星灿烂的无垠长空,期待着更多
的作者去探宝,去报道,去写出更多的好作品。
因原文较长,本报编辑部在转载时,特请徐迟同志作了一些
删节。
……为革命钻研技术,分明是又红又专,被他们攻击为“白
专道路”。
——一九七八年两报一刊元旦社论《光明的中国》
一
陈景润是福建人,生于一九三三年。当他降生到这个现实人
间时,他的家庭和社会生活并没有对他呈现出玫瑰花朵一般的艳
丽色采。他父亲是邮政局职员,老是跑来跑去的。他母亲是一个
善良的操劳过甚的妇女,一共生了十二个孩子。只活了六个,其
中陈景润排行老三。上有哥哥和姐姐;下有弟弟和妹妹。孩子生
得多了,就不是双亲所疼爱的儿女了。他们越来越成为父母的累
赘——多余的孩子,多余的人。从生下的一天起,他就象一个被
宣布为不受欢迎的人似的,来到了这人世间。
他甚至没有享受过多少童年的快乐。母亲劳苦终日,顾不上
爱他。当他记事的时候,酷烈的战争爆发。日本鬼子打进福建省
。他还这么小,就提心吊胆过生活。父亲到三元县的三明市,一
个邮政分局当局长。小小邮局,设在山区一坐古寺庙里。这地方
曾经是一个革命根据地。但那时候,茂郁山林已成为悲惨世界。
所有男子汉都被国民党匪军疯狂屠杀,无一幸存者。连老年的男
人也一个都不剩了。剩下的只有妇女。她们的生活特别凄凉。逃
难进山来的人多起来。这里飞机不来轰炸,山区渐渐有点儿兴旺
。却又迁来了一个集中营。深夜里,常有鞭声惨痛地回宕。不时
还有杀害烈士的枪声。第二天,那些戴着镣铐出来劳动的人,神
色就更阴森了。
陈景润的幼小心灵受到了极大的创伤。他时常被惊慌和迷惘
所征服。在家里并没有得到乐趣,在小学里他总是受人欺侮。习
惯于挨打,从来不讨饶。这更使对方狠狠揍他。而他则更坚韧而
有耐力了。他过分敏感,过早地感觉到了旧社会那些人吃人的现
象。他被造成了一个内向的人,内向的性格。他独独爱上了数学
。演算数学习题占去了他大部分的时间。
当他升入初中的时候,江苏学院从远方的沦陷区搬迁到这个
山区来了。教授和讲师也到本地初中里来兼点课,这些老师很有
学问。他喜欢两个外地的数理老师。外地老师倒还喜欢他。人们
对他岐视,拳打脚踢,只能使他更加爱上数学。枯燥无味的代数
方程式却使他充满了幸福,成为唯一的乐趣。抗战胜利了,他们
回到福州,陈景润进了英华书院。那里有个数学老师,曾经是国
立清华大学的航空系主任。
二
老师非常渊博,又诲人不倦。他在数学课上,给同学们讲了
许多有趣的数学知识。不爱数学的同学都能被他吸引住,爱数学
的同学就更不用说了。
数学分两大部分:纯数学和应用数学。纯数学处理数的关系
与空间形式。在处理数的关系这部分里,讨论整数性质的一个重
要分枝,名叫“数论”。十七世纪法国大数学家费马是西方数论
的创始人。但是中国古代老早已对数论作出了特殊贡献。《周髀
》是最古老的古典数学著作。较早的还有一部《孙子算经》。其
中有一条余数定理是中国首创。据说大军事家韩信曾经用它来点
兵。后来被传到了西方,名为孙子定理,是数论中的一条著名定
理。直到明代以前,中国在数论方面是对人类有过较大的贡献的
。十三世纪下半纪是中国古代数学的高潮了。南宋大数学家秦九
韶著有《数书九章》。他的联立一次方程式的解法比意大利大数
学家欧拉的解法早出了五百多年。元代大数学家朱世杰,著有《
四元玉鉴》。他的多元高次方程的解法,比法国大数学家毕朱,
也早出了四百多年。明清以后,我们落后了。然而中国人对于数
学好象是特具禀赋的。中国应当出大数学家。中国是数学的故乡
。
有一次,老师给这些高中生讲了数论之中一道著名的难题。
当初,他说,俄罗斯的彼得大帝建设彼得堡,聘请了一大批欧洲
的大科学家。其中,有意大利大数学家欧拉;有德国的一位中学
教师,名叫哥德巴赫,也是数学家。
一七四二年,哥德巴赫发现,每一个大偶数都可以写成两个
素数的和。他对许多偶数进行了检验,都说明这是确实的。但是
这需要给予证明。因为尚未经过证明,只能称之为猜想。他自己
却不能够证明它,就写信请教那赫赫有名的大数学家欧拉,请他
来帮忙作出证明。一直到死,欧拉也不能证明它。从此这成了一
道难题,吸引了成千上万数学家的注意。两百多年来,多少数学
家企图给这个猜想作出证明,都没有成功。
说到这里,教室里成了开了锅的水。那些象初放的花朵一样
的青年学生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了。
老师又说,自然科学的皇后是数学。数学的皇冠是数论。哥
德巴赫猜想,则是皇冠上的明珠。
同学们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老师说,你们都知道偶数和奇数。也都知道素数和合数。我
们小学三年级就教这些了。这不是最容易的吗?不,这道难题是
最难的呢。这道题很难很难。要有谁能够做了出来,不得了,那
可不得了呵!
青年人又吵起来了。这有什么不得了。我们来做。我们做得
出来。他们夸下了海口。
老师也笑了。他说,“真的,昨天晚上我还作了一个梦呢。
我梦见你们中间的有一位同学,他不得了,他证明了哥德巴赫猜
想。”
高中生们轰的一声大笑了。
但是陈景润没有笑。他也被老师的话震动了,但是他不能笑
。如果他笑了,还会有同学用白眼瞪他的。自从升入高中以后,
他越发孤独了。同学们嫌他古怪,嫌他多病,都不理睬他。他们
用蔑视的和讥讽的眼神瞅着他。他成了一个踽(jǔ举)踽独行
,形单影只,自言自语,孤苦伶仃的畸零人。长空里,一只孤雁
。
第二天,又上课了。几个相当用功的学生兴冲冲地给老师送
上了几个答题的卷子。他们说,他们已经做出来了,能够证明那
个德国人的猜想了。可以多方面地证明它呢。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哈!哈!
“你们算了!”老师笑着说,“算了!算了!”
“我们算了,算了。我们算出来了!”
“你们算啦!好啦好啦,我是说,你们算了吧,白费这个力
气做什么?你们这些卷子我是看也不会看的,用不着看的。那么
容易吗?你们是想骑着自行车到月球上去。”
教室里又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那些没有交卷的同学都笑话
那几个交了卷的。他们自己也笑了起来,都笑得跺脚,笑破肚子
了。唯独陈景润没有笑。他紧结着眉头。他被排除在这一切欢乐
之外。
第二年,老师又回清华去了。他早该忘记这两堂数学课了。
他怎能知道他被多么深刻地铭刻在学生陈景润的记忆中。老师因
为同学多,容易忘记,学生却一辈子记着自己青年时代的老师。
三
福州解放!一九五○年,他考进了厦门大学。因为成绩特别
优异,国家又急需培养人才,提前毕了业。而且,立即分配了工
作。一九五三年秋季,陈景润被分配到了北京!在中学当数学老
师。这该是多么的幸福了呵!
然而,不然!在厦门大学的时候,他的日子是好过的。同组
同系就只四个大学生,倒有四个教授和一个助教指导学习。他是
多么饥渴而且贪馋地吸饮于百花丛中,以酿制芬芳馥郁的数学蜜
糖呵!学习的成效非常之高。他在抽象的领域里驰骋得多么自由
自在!大家有共同的dx和dy等等之类的数学语言。三年中间
,没有人岐视他,也不受骂挨打了。他很少和人来往,过的是黄
金岁月;全身心沉浸在数学的海洋里面。真想不到,那么快,他
就毕业了。一想到他将要当老师,在讲台上站立,被几十对锐利
而机灵,有时难免要恶作剧的眼睛盯视,他禁不住吓得打战!
他的猜想立刻得到了证明。他是完全不适合于当老师的。他
那么瘦小和病弱。他的学生却都是高大而且健壮的。他最不善于
说话,说多几句就嗓子发痛了。他多么羡慕那些循循善诱的好老
师。下了课回到房间里,他叫自己笨蛋。辱骂自己比别人的还厉
害得多。他一向不会照顾自己,又不注意营养。积忧成疾,发烧
到摄氏三十八度。送进医院一检查,他患有肺结核和急腹症。
这一年内,他住医院六次,做了三次手术。当然他没有能够
好好的教书。但他并没有放弃了他的专业。中国科学院不久前出
版了华罗庚的名著《堆垒素数论》。它摆上书店的书架,陈景润
就买到了。他一头扎进去了。非常深刻的著作,非常之艰难!可
是他钻研了它。
厦门大学校长来到了北京,在教育部开会。那中学的一位领
导遇见了他,谈起来,很不满意,提出了一大堆的意见:你们怎
么培养了这样的高材生?
王亚南,厦门大学校长,就是马克思的《资本论》的翻译者
。听到意见之后,非常吃惊。他同意让陈景润回到厦门大学。
听说他可以回厦门大学数学系了,说也奇怪,陈景润的病也
就好转了。而王亚南却安排他在厦大图书馆当管理员。又不让管
理图书,只让他专心致意地研究数学。王亚南不愧为政治经济学
的批判家,他懂得价值论,懂得人的价值。陈景润也没有辜负了
老校长的培养。他果然精深地钻研了华罗庚的《堆垒素数论》和
大厚本儿的《数论导引》。陈景润都把它们吃透了。他的这种经
历却也并不是没有先例的。
当初,我国老一辈的大数学家、大教育家熊庆来,我国现代
数学的引进者,在北京的清华大学执教。三十年代之初,有一个
在初中毕业以后就失了学,失了学就完全自学的青年数学家,寄
出了一篇代数方程解法的文章,给了熊庆来。熊庆来一看,就看
出了这篇文章中的英姿勃发和奇光异采。他立刻把它的作者,姓
华名罗庚的,请进了清华园来。他安排华罗庚在清华图书馆中工
作,一面自学,一面听课。尔后,派遣华罗庚出国,留学英国剑
桥。学成回国,已担任昆明云南大学校长的熊庆来又介绍他当联
大教授。华罗庚后来再次出国,在美国普林斯顿和依利诺的大学
教书。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后,华罗庚马上回国来了,他主持
了中国科学院数学研究所的工作。
陈景润在厦门大学图书馆中也很快写出了数论方面的专题文
章,文章寄给了中国科学院数学研究所。华罗庚一看文章,就看
出了文章中的英姿勃发和奇光异采,也提出了建议,把陈景润选
调到数学研究所来当实习研究员。正是:熊庆来慧眼认罗庚,华
罗庚睿目识景润。
一九五六年年底,陈景润再次从南方海滨来到了首都北京。
一九五七年夏天,数学大师熊庆来也从国外重返清华。
这时少长咸集,群贤毕至。当时著名的数学家有熊庆来、华
罗庚、张宗燧、闵嗣鹤、吴文俊等等许多明星灿灿,还有新起的
一代俊彦,陆汝铃、王元、越民义、吴方等等,如朝霞烂熳,还
有后起之秀,杨乐、张广厚等等已入北京大学求学。在解析数论
、代数数论、函数论、泛函分析、几何拓扑学等等的学科之中,
已是人才济济,又加上了一个陈景润。人人握灵蛇之珠,家家抱
荆山之玉。风靡云蒸,阵容齐整。条件具备了,华罗庚作出了战
略性的部署。侧重于应用数学,但也向那皇冠上的明珠,哥德巴
赫猜想挺进!
四
要懂得哥德巴赫猜想是怎么一回事?只需把早先在小学三年
级里就学到过的数学再来温习一下。那些12345,个十百千
万的数字,叫做正整数。那些可以被2整除的数,叫做偶数。剩
下的那些数,叫做奇数。还有一种数,如2,3,5,7,11
,13等等,只能被1和它本数,而不能被别的整数整除的,叫
做素数。除了1和它本数以外,还能被别的整数整除的,这种数
如4,6,8,9,10,12等等就叫做合数。一个整数,如
能被一个素数所整除,这个素数就叫做这个整数的素因子。如6
,就有2和3两个素因子。如30,就有2,3和5三个素因子
。好了,这暂时也就够用了。
一七四二年,哥德巴赫写信给欧拉时,提出了:每个不小于
6的偶数都是二个素数之和。例如,6=3+3。又如,24=
11+13等等。有人对一个一个的偶数都进行了这样的验算,
一直验算到了三亿三千万之数,都表明这是对的。但是更大的数
目,更大更大的数目呢?猜想起来也该是对的。猜想应当证明。
要证明它却很难很难。
整个十八世纪没有人能证明它。
整个十九世纪也没有能证明它。
到了二十世纪的二十年代,问题才开始有了点儿进展。
很早以前,人们就想证明,每一个大偶数是二个“素因子不
太多的”数之和。他们想这样子来设置包围圈,想由此来逐步、
逐步证明哥德巴赫这个命题一个素数加一个素数(1+1)是正
确的。
一九二○年,挪威数学家布朗,用一种古老的筛法(这是研
究数论的一种方法)证明了:每一个大偶数是二个“素因子都不
超九个的”数之和。布朗证明了:九个素因子之积加九个素因子
之积,(9+9),是正确的。这是用了筛法取得的成果。但这
样的包围圈还很大,要逐步缩小之。果然,包围圈逐步地缩小了
。
一九二四年,数学家拉德马哈尔证明了(7+7);一九三
二年,数学家爱斯斯尔曼证明了(6+6);一九三八年,数学
家布赫斯塔勃证明了(5+5);一九四○年,他又证明了(4
+4)。一九五六年,数学家维诺格拉多夫证明了(3+3)。
一九五八年,我国数学家王元又证明了(2+3)。包围圈越来
越小,越接近于(1+1)了。但是,以上所有证明都有一个弱
点,就是其中的二个数没有一个是可以肯定为素数的。
早在一九四八年,匈牙利数学家兰恩易另外设置了一个包围
圈。开辟了另一战场,想来证明:每个大偶数都是一个素数和一
个“素因子都不超过六个的”数之和。他果然证明了(1+6)
。
但是,以后又是十年没有进展。
一九六二年,我国数学家,山东大学讲师潘承洞证明了(1
+5),前进了一步;同年,王元、潘承洞又证明了(1+4)
。一九六五年,布赫斯塔勃、维诺格拉多夫和数学家庞皮艾黎都
证明了(1+3)。
一九六六年五月,象一颗璀璨的明星升上了数学的天空,陈
景润在中国科学院的刊物《科学通报》第十七期上宣布他已经证
明了(1+2)。
自从陈景润被选调到数学研究所以来,他的才智的蓓蕾一朵
朵地烂熳开放了。在元内整点问题,球内整点问题,华林问题,
三维除数问题等等之上,他都改进了中外数学家的结果。单是这
一些成果,他那贡献就已经很大了。
但当他已具备了充分依据,他就以惊人的顽强毅力,来向哥
德巴赫猜想挺进了。他废寝忘食,昼夜不舍,潜心思考,探测精
蕴,进行了大量的运算。一心一意地搞数学,搞得他发呆了。有
一次,自己撞在树上,还问是谁撞了他?他把全部心智和理性统
通奉献给这道难题的解题上了,他为此而付出了很高的代价。他
的两眼深深凹陷了。他的面颊带上了肺结核的红晕。喉头炎严重
,他咳嗽不停。腹胀、腹痛,难以忍受。有时已人事不知了,却
还记挂着数字和符号。他跋涉在数学的崎岖山路,吃力地迈动步
伐。在抽象思维的高原,他向陡峭的chán@①岩升登,降下
又升登!善意的误会飞入了他的眼帘。无知的嘲讽钻进了他的耳
道。他不屑一顾;他未予理睬。他没有时间来分辨;他宁可含垢
忍辱。餐霜饮露,走上去一步就是一步!他气喘不已;汗如雨下
。时常感到他支持不下去了。但他还是攀登。用四肢;用指爪。
真是艰苦卓绝!多少次上去了摔下来。就是铁鞋,也早该踏破了
。人们嘲笑他穿的是通风透气不会得脚气病的一双鞋子。不知多
少次发生了可怕的滑坠!几乎粉身碎骨。他无法统计他失败了多
少次。他毫不气馁。他总结失败的教训,把失败接起来,焊上去
,作登山用的尼龙绳子和金属梯子。吃一堑;长一智。失败一次
;前进一步。失败是成功之母;功由失败堆垒而成。他越过了雪
线,到达雪峰和现代冰川,更感缺氧的严重了。多少次坚冰封山
,多少次雪崩掩埋!他就象那些征服珠穆朗玛峰的英雄登山运动
员,爬呵,爬呵,爬呵!而恶毒的诽谤,恶意的污蔑象变天的乌
云和九级狂风。而热情的支持为他拨开云雾;明朗的阳光又温暖
了他。他向着目标,不屈不挠;继续前进,继续攀登,战胜了第
一台价的难以登上的峻峭;出现在难上加难的第二台阶绝壁之前
。他只知攀登,在千仞深渊之上;他只管攀登,在无限风光之间
。一张又一张运算的稿纸,象漫天大雪似的飞舞,铺满了大地。
数字、符号、引理、公式、逻辑、推理,积在楼板上,有三尺深
。忽然化为膝下群山,雪莲万千。他终于登上了攀登顶峰的必由
之路,登上了(1+2)的台阶。
他证明了这个命题,写出了厚达二百多页的长篇论文。
闵嗣鹤教授给他细心地阅读了论文原稿。检查了又检查,核
对了又核对。肯定了,他的证明是正确的,靠得住的。他给陈景
润说,去年人家证明(1+3)是用了大型的,高速的电子计算
机。而你证明(1+2)却完全靠你自己运算。难怪论文写得长
了。太长了,建议他加以简化。
他当时正修改他的长篇论文。突然陈景润被卷入了政治革命
的万丈波澜。滚滚而来的巨浪冲击了一切剥削阶级的思想意识。
史无前例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象一颗颗的精神原子弹氢弹的
成功试验一样,在神州大地上连续爆炸了。
五
无产阶级发动的文化大革命也是政治大革命。狡诈多变的资
产阶级不得不负隅顽抗,作垂死的挣扎。人类历史上从来没有过
这样伟大的群众运动。整个人类的四分之一,不分男女老少,一
齐动员起来。壮丽的大革命,把工、农、兵,劳动群众和知识分
子,还有圣徒和魔鬼,一古脑儿卷了进去。检举和被检举,揭发
和被揭发,批评和反批评,批判和自我批判。人人触及了灵魂;
三千年积污要涤荡。我们的生活朝气蓬勃了;生活中大量的阴暗
东西就自行暴露了。渣滓浮上表面了;驱除它们就容易了。我们
社会主义社会的主要方面,光明面,毫光四射了;阴暗东西的危
害之大,也就越加明显了。(⑵⑶)
这是进步与倒退,真理与谬论,光明和黑暗的搏斗,无产阶
级巨人与资产阶级怪兽的搏斗!中国发生了内战。到处是有组织
的激动,有领导的对战,有秩序的混乱。无产阶级的革命就是经
常自己批判自己。一次一次的胜利;一次一次的反复。把仿佛已
经完成的事情,一次一次的重新来过,把这些事情再做一遍,每
一次都有了新的提高。它搜索自己的弱点、缺点和错误,毫不留
情。象马克思说过的要让敌人更加强壮起来,自己则再三往后退
却,直到无路可退了,才在罗陀斯岛上跳跃;粉碎了敌人,再在
玫瑰园里庆功。只见一个一个的场景,闪来闪去,风驰电掣,惊
天动地。一台一台的戏剧,排演出来,喜怒哀乐,淋漓尽致;悲
欢离合,动人心肺。一个一个的人物,登上场了。有的折戟沉沙
,死有余辜;四大家族,红楼一梦;有的昙花一现,萎谢得好快
呵。乃有青松翠柏,虽死犹生,重于太山,浩气长存!有的是英
雄豪杰,人杰地灵,干将莫邪,千锤百炼,拂钟无声,削铁如泥
。一页一页的历史写出来了,大是大非,终于有了无私的公论。
肯定——否定——否定之否定。化妆不经久要剥落;被诬的终究
要昭雪。种子播下去,就有收割的一天。播什么,收什么。
天文地理要审查;物理化学要审查。生物要审查;数学也要
审查。陈景润在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中受到了最严峻的考验。老
一辈的数学家受到了冲击,连中年和年轻的也跑不了。庄严的科
学院被骚扰了;热腾腾的实验室冷清清了。日夜的辩论;剧烈的
争吵。行动胜于语言;拳头代替舌头。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象一
个筛子。什么都要在这筛子上过滤一下。它用的也是筛法。该筛
掉的最后都要筛掉;不该筛掉的怎么也筛不掉。
有人曾经强调了科学工作者要安心工作,钻研学问,迷于专
业。陈景润又被认为是这种所谓资产阶级科研路线的“安钻迷”
典型。确实他成天钻研学问。不太问政治,是的,但也参加了历
次的政治运动。共产党好,国民党坏,这个朴素的道理他非常之
分明。数学家的逻辑象钢铁一样坚硬;他的立场站得稳。他没有
犯过什么错误。在政治历史上,陈景润一身清白。他白得象一只
仙鹤。鹤羽上,污点沾不上去。而鹤顶鲜红;两眼也是鲜红的,
这大约是他熬夜熬出来的。他曾下厂劳动,也曾用数学来为生产
服务,尽管他是从事于数论这一基础理论科学的。但不关心政治
,最后政治要来关心他。
善意的误会,是容易纠正的。无知的嘲讽,也可以谅解的。
批判一个数学家,多少总应该知道一些数学的特点。否则,说出
了糊涂话来自己还不知道。陈景润被批判了。他被帽子工厂看中
了:修正主义苗子,安钻迷,白专道路典型,白痴,寄生虫,剥
削者。就有这样的糊涂话:这个人,研究(1+2)的问题。他
搞的是一套人们莫名其妙的数学。让哥德巴赫猜想见鬼去吧!(
1+2)有什么了不起!1+2不等于3吗?此人混进数学研究
所,领了国家的工资,吃了人民的小米,研究什么1+2=3,
什么玩艺儿?!伪科学!
说这话的人才象白痴呢。
并不懂得数学的人说出这样的话,那是可以理解的,可是说
这些话的人中间,有的明明是懂得数学,而且是知道哥德巴赫猜
想这道世界名题的。那么,这就是恶意的诽谤了。权力使人昏迷
了;派性叫人发狂了。
六
台风的中心是安静的。
而旋卷在台风里面的人却焦灼着、奔忙着、谋划着、叫嚷着
、战斗着、不吃不睡,狂热地保护自己的派性,疯狂地攻击对方
的派性。他们忙着打派仗,竟没有时间来顾及他们的那些“专政
”对象了。
待到工人宣传队进驻科学院各所以后,陈景润不但可以读书
,也可以运算了。但是总有一些人不肯放过了他。每天,他们来
敲敲门,来查查户口,弄得他心惊肉跳,不得安身。有一次,带
来了克丝钳子,存心不让他看书,把他房间里的电灯铰了下来,
拿走了。还不够,把开关拉线也剪断了。
于是黑暗降临他的心房。
“九一三”事件之后,大野心家已经演完了他的角色,下场
遗臭万年去了。陈景润听到这个传达之后,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时,情况渐渐地好转。可是他却越加成了惊弓之鸟。激烈的阶
级斗争使他无所适从。唯一的心灵安慰就是数学。他只好到数论
的大高原上去隐居起来。现在也允许他这样做了。图书馆的研究
员出身的管理员也是他热情的支持者。事实证明,热情的支持者
,人数众多。他们对他好,保护他。他被藏在一个小书库的深深
的角落里看书。由于这些研究员的坚持,数学研究所继续订购世
界各国的文献资料。这样几年,也没有中断过;这是有功劳的。
他阅读,他演算,他思考。情绪逐步地振作起来。但是健康状况
却越加严重了。他也不说;他也不顾。他又投身于工作。白天在
图书馆的小书库一角,夜晚在煤油灯底下,他又在爬,爬,爬了
,他要找寻一条一步也不错的最近的登山之途,又是最好走的路
程。
敬爱的周总理,一直关心着科学院的工作,着手排除帮派的
干扰。半个月之前,有一位周大姐被任命为数学研究所的政治部
主任。由解析数论,代数数论等学科组成的五学科室恢复了上下
班的制度。还任命了支部书记,是个工农出身的基层老干部,当
过第二野战军政治部的政治干事。
到职以后,书记就到处找陈景润。周大姐已经把她所了解的
情况告诉了他。他们会了面,会面在图书馆小书库的一个安静的
角上。
刚过国庆,十月的阳光普照。书记还只穿一件衬衣,衰弱的
陈景润已经穿上棉袄。
“李书记,谢谢你,”陈景润说,他见人就谢。“很高兴,
”他说了一连串的很高兴。他一见面就感到李书记可亲。“很高
兴,李书记,我很高兴,李书记,很高兴。”
李书记问他,“下班以后,下午五点半好不好?我到你屋去
看看你。”
陈景润想了一想就答应了,“好,那好,那我下午就在楼门
口等你,要不你会找不到的。”
“不,你不要等我,”李书记说。“怎么会找不到呢?找得
到的。这是用不到等的。”
但是陈景润固执地说,“我要等你,我在宿舍大楼门口等你
。不然你找不到。你找不到我就不好了。”
果然下午他是在宿舍大楼门口等着了。他把李书记等到了,
带着他上了三楼,请进了一个小房间。小小房间,只有六平方米
大小。这房间还缺了一只角。原来下面二楼是个锅炉房。长方形
的大烟囱从他的三楼房间中通过,切去了房间的六分之一。房间
是刀把形的。显然它的主人刚刚打扫过清理过这间房了。窗子三
@②,胡了报纸,胡得很严实。尽管秋天的阳光非常明丽,屋内
光线暗淡得很。李书记没有想到他住处这样不好。他坐到床上,
说:“你床上还挺干净!”
“新买了床单。刚买来的床单,”陈景润说。“你要来看看
我。我特地去买了床单,”指着光亮雪白的兰格子花纹的床单。
“谢谢你,李书记,我很高兴,很久很久了,没有人来看望……
看望过我了。”他说,声音颤抖起来。这里面带着泪音。霎时间
李书记感到他被这声音震憾起来。满腔怒火燃烧。这个党的工作
者从来没有这样激动过。不象话,太不象话了!这房间里还没有
桌子。六平方米的小屋,竟然空如旷野。一捆捆的稿纸从屋角两
只麻袋中探头探脑地露出脸来。只有四叶暖气片的暖气上放着一
只饭盒。一堆药瓶,两只暖瓶。连一只矮凳子也没有。怎么还有
一只煤油灯?他发现了,原来房间里没有电灯。“怎么?”他问
,“没有电灯?”
“不要灯,”他回答,“要灯不好。要灯麻烦。这栋大楼里
,用电炉的人家很多。电线负荷太重,常常要检查线路,一家家
的都要查到。但是他们从来不查我。我没有灯。也没有电线,要
灯不好,要灯添麻烦了,”说着他凄然一笑。
“桌子呢?你怎么没有桌子?”
陈景润随手把新床单连同褥子一起翻了起来,露出了床板,
指着说,“这不是?这样也就可以工作了。”
李书记皱起了眉头,咬牙切齿了。他心中想着:“唔,竟有
这样的事!在中关村,在科学院呢。糟蹋人呵,糟蹋科学!”
李书记回到机关。他找到了比他自己早到了才一个星期的办
公室老张主任。主任听他说话后,认为这一切不可能,“瞎说!
怎么会没有灯呢?”李书记给他描绘了小房间的寂寞风光。那些
身上长剌头上长角的人把科学院搅得这样!立刻找来了电工。电
工马上去装灯。灯装上了,开关线也接上了。一拉,灯亮了。陈
景润已经俯伏在一张桌子之上,写起来了。
光明回到陈景润的心房。
七
数学的公式也是一种世界语言。学会这种语言就懂得它了。
这里面贯穿着最严密的逻辑和自然辩证法。它可以解释太阳系、
银河系、河外系和宇宙的秘密,原子、电子、粒子、层子的奥妙
。但是能升登到这样高深的数学领域去的人不多。
且稍稍窥视一下彼岸彼土。那里似有美丽多姿的白鹤在飞翔
舞蹈。你看那玉羽雪白,雪白得不沾一点尘土;而鹤顶鲜红,而
且鹤眼也是鲜红的。它踯躅徘徊,一飞千里。还有乐园鸟飞翔,
有鸾凤和鸣,姣妙、娟丽,变态无穷。在深邃的数学领域里,既
散魂而荡目,迷不知其所之。
闵嗣鹤教授却能够品味它,欣赏它,观察它的崇高瑰丽。他
当时说过,“陈景润的工作,最近好极了。他已经把哥德巴赫猜
想的那篇论文写出来了。我已经看到了,写得极好。”
“你的论文写出了,”一位军代表问陈景润,“为什不拿出
来?”陈景润回答他:“正做正做,没有做完。”军代表说,“
希望你早日完成。”
室里的领导老田对李书记说,“可以动员动员他,让他拿出
来。但也不急。他不拿出来,自然有他的道理的。”
陈景润说,“那个稿子我还在做。我确实没有做完。”
* * *
“我确实还没有做完。我的论文是做完了,又是没有做完的
。自从我到数学研究所以来,在严师、名家和组织的培养、教育
、熏陶下,我是一个劲儿钻研。怎么还能干别的事?不这样怎么
对得起党?在世界数学的数论方面三十多道难题中,我攻下了六
七道难题,推进了它们的解决。这是我的必不可少的锻炼和必不
可少的准备。然后我才能向哥德巴赫猜想挺进。为此,我已经耗
尽了我的心血。
“一九六五年,我初步达到了(1+2)。但是我的解答太
复杂了,写了两百多页的稿子。数学论文的要求是(一)正确性
,(二)简洁性。譬如从北京城里走到颐和园那样,可有许多条
路,要选择一条最准确无错误,又最短最好的道路。我那个长篇
论文是没有错误,但走了远路,绕了点儿道,长达两百多页,也
还没有发表。从那年到今天已经过去了七年。
“这个事是比较困难的,也是难于被人理解的。从学习外语
来说,我是在中学里就学了英语,在大学里学的俄语;在所里又
自学了德语和法语。我勉强可以阅读而且写写了。又自学了日语
,意大利语和西班牙语,到了勉强可以阅读外国资料和文献的程
度。因而在借鉴国外的经验和成就时,可以从原文阅读,用不到
等人翻译出来了再读。这是必不可少的一个条件。我必须检阅外
国资料的尽可能的全部总和,消化前人智慧的尽可能不缺的全部
的果实。而后我才能在这样的基础上解答(1+2)这样的命题
。
“我的成果又必须表现在这样的一篇论文中,虽然是专业性
质的论文,文字是比较简单的;尽管是相对地严密的,又必须是
绝对地严密的。若干地方就是属于哲学领域的了。所以我考虑了
又考虑,计算了又计算,核对了又核对,改了又改,改个没完。
我不记得我究竟改了多少遍?科学的态度应当是最严格的,必须
是最严格的。
“我知道我的病早已严重起来。我是病入膏肓了。细菌在吞
噬我的肺腑内脏。我的心力已到了衰竭的地步。我的身体确实是
支持不了啦!唯独我的脑细胞是异常的活跃,所以我的工作停不
下来。我不能停止。……”
八
一九七三年二月,春节来临。
早一天,数学研究所的周大姐说,佳节前后,要特别关心一
下病号。她说:“那些老八路的作风,那些过去部队里形成的作
风,我们千万不能丢掉了。尤其象陈景润那样的同志,要关心他
,他很顽强。他病得起不来了,但又没有起不来的时候。在任何
情况下挣扎起来,他坚持工作。他为什么?他为谁?为他自己吗
?为他自己,早就不干了。不是,他是为人民,为党工作。我们
要去慰问他。也要慰问单位里所有的病人。”
大年初一早晨,周大姐和几个书记,包括李书记,一行数人
,把头天买好了的苹果、梨子装进一些塑料网线袋子。若干袋子
大家分头提了,然后举步出发,慰问病人。他们先到陈景润那里
。他住得最近。
陈景润正从楼梯上走下来。大家招呼他。他很惊讶,来了这
许多的领导同志。周大姐说,“过春节,我们看你来了,你的病
好点了吧。”李书记也说,“新年好,给你贺新年。”陈景润说
,“噢,今天是新年了呵?谢谢你们,谢谢你们。新年好,你们
好。”李书记说,“到你屋里去坐坐吧。”“不,不行,”陈景
润说,“你没有先给我打招呼,不能进去。”周大姐沉吟了一下
,说“好吗,我们就不去了。李书记,你给他送水果上楼吧。我
们还上别家去,你回头再赶上我们好了。”李书记说,“好。”
周大姐和陈景润握手,并祝他早日恢复健康,然后转过身走了。
李书记把水果袋递给陈景润说:“春节了。这是组织上送给你的
。希望你在新的一年里,多给党做点工作。”“不要水果,不要
水果,”陈景润推却了,“我很好,我没有病,没有什么……这
点点病,呃……呃,谢谢你,我很高兴。”说着说着他收下了水
果。李书记说,“上你屋聊聊?”他又张手拦住,“不,不要进
屋了,你没有给我打招呼。”
李书记说,“那好,我不上去了。你有什么事,随时告诉我
。我也得去追上他们,到别家去看望看望。”于是握手作别,他
返身走。刚走两步,后面又叫,“李书记,李书记!”陈景润又
追过来,把水果袋子给了李书记,并说,“给你家的小孩吃吧。
我吃不了这多。我是不吃水果的。”李书记说,“这是组织上给
你的,不过表示表示,一点点的心意罢了。要你好好保养身体,
可以更好地工作。你收下吧,吃不下,你慢慢的吃吧。”
他默默收下了。他默默地送李书记到大楼门口。李书记扬手
走了,赶上了周大姐他们的行列。陈景润望着李书记的背影,凝
望着周大姐一行人的背影消失在中关村路林荫道旁的切面铺子后
面了。突然间,他激动万分。他回上楼,见人就讲,并且没有人
他也讲。“从来所领导没有把我当作病号对待,这是头一次,从
来没有人带了东西来看望我的病,这是头一次。”他举起了塑料
袋,端详它,说,“这是水果,我吃到了水果,这是头一次。”
他飞快地进了小屋。一下子把自己反锁在里面了。
他没有再出来。直到春节过去了。头一天上班,陈景润把一
叠手稿交给了李书记,说:
“这是我的论文。我把它交给党。”
李书记看他,又轻声问他:“是否那个(1+2)?”
“是的,闵老师已经看过,不会有错误的,”陈景润说。
数学研究所立即组织了一次小型的学术报告会。十几位专家
,听了陈景润的报告,一致给以高度评价。然后,数学研究所业
务处将他的论文上报院部。
九
四月中的一天,中国科学院在三里河工人俱乐部召开全院党
员干部大会。武衡同志在会上作报告。他说到数学研究所一位中
级的研究员作出了世界水平的重大成果。当时没说人名。李书记
在坐中,听到了,还不知说谁?旁边的人捅了他一下。“干什么
?”他问。那人说,“你听到没有?”“怎么啦?”那人又说,
“这活儿是陈景润做出来的呵!”“噢?还这么重要?”那人说
,“这是世界名题。真不简单!”
第二天,新华社记者来访。他见到了陈景润,谈了话,进他
房间看了看。回去就写出一篇报道,立即在内部刊物上发表。其
中,说到了陈景润的经历;他刻苦钻研的精神;重大的科研成果
以及他现在还住在一间烟熏火烤的小房间里。生活条件很差!疾
病严重!!生命垂危!!!
伟大领袖和导师毛主席看到了这篇报道,立即作出了指示。
当天深夜,武衡同志走进了陈景润的小房间。
他立即被送进医院,由首都医院内科主任和卫生部一位副部
长给他作了全面的身体检查。他患有多种疾病。他们要他立即住
院疗养,他不肯。于是,向他传达了毛主席的指示。
他一共住院一年半。
在住院期间,敬爱的周总理曾亲自和英明领袖华主席(当时
是副总理)安排了陈景润的全国人大代表席位。在第四届全国人
民代表大会上,陈景润见到了周总理,并和总理在一个小组里开
会。人代会期间,当他得知总理的病时,当场哭了起来,几夜睡
不着觉。大会后,他仍回医院治疗。
当他出院的时候,医院的诊断书上写着:
“经住院治疗后,一般情况较好。精神改善;体温正常。体
重增加十斤;饮食睡眠好转。腹痛腹胀消失;二肺未见活动性病
灶。心电图正常;脑电图正常。肝肾功能正常;血沉及血象正常
。”
关于他的工作和健康,华主席也非常关怀,并亲自作过几次
批示。
早在他的论文发表时,西方记者迅即获悉,电讯传遍全球。
国际上的反响非常强烈。英国数学家哈勃斯丹和西德数学家李希
特的著作《筛法》正在印刷所付印。他们见到了陈景润的论文立
即在这部书里加添了一章,第十一章:“陈氏定理”。他们誉之
为筛法的“光辉的顶点”。在国外的数学出版物上,诸如“杰出
的成就”、“辉煌的定理”,等等,不胜枚举。一个英国数学家
给他的信里还说,“你移动了群山!”
真是愚公一般的精神呵!
或问:这个陈氏定理有什么用处呢?它在哪些范围内有用呢
?
大凡科学成就有这样两种:一种是经济价值明显,可以用多
少万,多少亿人民币来精确地计算出价值来的,叫做“有价之宝
”;另一种成就是在宏观世界、微观世界、宇宙天体、基本粒子
、经济建设、国防科学、自然科学、辩证唯物主义哲学等等等等
之中有这种那种作用,其经济价值无从估计,无法估计,没有数
字可能计算的,叫做“无价之宝”,例如,这个陈氏定理就是。
现在,离开皇冠上的明珠,只有一步之遥了。
但这是最难的一步。且看明珠归于谁之手吧!
十
陈景润曾经是一个传奇式的人物。关于他,传说纷纭,莫衷
一是。有善意的误解、无知的嘲讽,恶意的诽谤、热情的支持,
都可以使得这个人扭曲、变形、砸烂或扩张放大。理解人不容易
;理解这个数学家更难。他特殊敏感、过于早熟、极为神经质、
思想高度集中。外来和自我的肉体与精神的折磨和迫害使得他试
图逃出于世界之外。他成功地逃避在纯数学之中,但还是藏匿不
了。纯数学毕竟是非常现实的材料的反映。“这些材料以极度抽
象的形式出现,这只能在表面上掩盖它起源于外部世界的事实。
”(恩格斯)陈景润通过数学的道路,认识了客观世界的必然规
律。他在诚实的数学探索中,逐步地接受了辩证唯物论的世界观
。
黑龙江省公众信息产业有限公司 电 话:0451—4655169
--
感情是一个难以驯服的野马
理智却是一个严厉的马夫
※ 来源:.紫 丁 香 bbs.hit.edu.cn.[FROM: 202.118.228.139]
Powered by KBS BBS 2.0 (http://dev.kcn.cn)
页面执行时间:208.419毫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