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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毛泽东文革理论的得失与“现代性”的重建(四) (转载)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hu Aug 31 18:30:16 2000), 转信

【 以下文字转载自 Philosophy 讨论区 】
【 原文由 camels 所发表 】
四、 二十一世纪中国的构想:经济、 政治“大民主”的制度化
  综上两节所述,毛泽东试图用“人民群众创造历史”论去克服西方主流现代性的矛
盾。他在文革中倡导的“大民主”,就是“人民群众创造历史”的一次大实践。尽管这
次实践以悲剧告终了(部分原因是毛泽东的文革理论本身未彻底超越正统马列教条),
但其经验教训却为我们建立二十一世纪中国的政治 、经体制体提供了丰厚的借鉴。本节
将通过对毛泽东的“大民主”的辩证扬弃,构想二 十一世纪中国的“经济民主”与“ 
政治民主”的体制。
  什么是“大民主”呢?应该说,这一概念的发明权不属于毛泽东,而属于中国的民
主党派人士。1956年反右斗争开始之后,一些民主党派人士觉得开小型座谈会和小组
会的方式还不够,提出要“大鸣”、“大放”、“大字报”和“大辩论”。毛泽东本不
同意。但他说:“有几位司局长级的知识分子干部,主张要大民主,说小民主不过瘾…
…大民主、小民主的讲法很形象化,我们就借用这个话。”[39]1957年5月1
9日,北京一些高校中开始贴出大字报,毛泽东对之十分首肯,他说:“大字报是个好
东西,我看要传下去。孔夫子的《论语》传下来了,‘五经’、‘十三经’传下来了,
‘ ? 十四史’都传下来了。这个大字报不传下去呀?我看一定要传下去。比如将来工厂
里头整风要不要大字报呀?我看用大字报好,越多越好。大字报是没有阶级性的。”[
40]后来到“文化大革命”时,毛泽东对“大民主”就更是肯定了,他认为“我们旧
的一套同资本主义、封建主义同苏联差不多。”他认为“大民主好,便于攻击敌人,也
能对各级领导机关、领导人直接监督,造成新的社会风气。”[41]
  可见,“大民主”一词是毛泽东从民主党派人士那里借用来的。它不是指小型的单
位座谈会,而是指整个制度的民主化。但是,如本文第二节所分析,毛泽东的“党内走
资派”理论和“资产阶级法权”论本身有严重缺陷,故“大民主”在实践中被扭曲了,
文革后期中国社会为专制压抑的空气所弥漫 。
  今天,以二十世纪中国“革命建国”和“改革开放”的丰富经验教训为基础,以西
方学界对西方主流现代性的批判反省为借鉴,我们可以批判地继承毛泽东的“大民主”
理论,为二十一世纪的中国构想出如下“政治民主”与“经济民主”的前景。
  第一,毛泽东所谓“文化大革命,七、八年就再来一次”,应制度化为定期的国家
主席和全国人大常委直接选举(可从县长、省长、县人大、省人大做起)。应使中国的
选举比目前西方国家的具有更大的透明度和代表性,力避金钱和私人大资本对民主过程
的干预。美国在1974年后,法律规定总统候选人竞选经费由公共财政支出;199
2年美国大选中限制个人捐款最高数额的呼声激烈。这些做法可供中国参考使用。巴西
规定每个公民必须投票的法律,也可供中国借鉴。
  毛泽东本人之所以未把“文革七、八年再来一次”制度化为直接民主选举,是和民
国初期的选举给他留下的坏印象有关的。毛泽东多次谈到曹锟贿选的恶劣性(见林克等
著《历史的真实》,第231页)。因此,毛泽东1967年2月和卡博、巴卢库谈话
时说,“选举我是不相信的。《文化结构》,集贤社,香港,1988年,第280页
)。毛泽东的这一看法,实际上和新古典经济学大师帕累托( V. Pareto) 对选举的不
信任是一致的。在帕累托以及和他同时期的意大利政治家莫斯卡 (G. Mosca) 看来,选
举永远是走形式,社会永远是由“权力精英” (Power elite) 或“统治阶级” (Polit
ical class) 所统治的。有趣的是,列宁对选举的不信任,是受他同时代的帕累托和莫
斯卡的影响而产生的 ( 见 Albert Hirschman, The Rhetoric of Reaction, P. 148,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91).
  但是,毛泽东未能认识到,选举并不必然是贿选。选举本身并不一定是资产阶级的
。例如,古希腊城邦有选举,1787年美国宪法规定了全国选举,但这时工业资本主
义尚未出现。后来,资产阶级的确用金钱破坏了选举的民主性。但这不等于说以公有制
为基础的社会主义就不能把选举搞得真正具有民主性。连美国1974年选举法还规定
个人捐款不得超过一千美元;中国若发展以公有制为主导的“大民主”选举,一定能比
美国做得更好。
  第二,现代科技已提供了比“大字报”更有效力的民主手段--电视。“电子民主
”的出现,使政党在欧美政治生活中的作用日益下降。因为电视带来的信息的迅速和普
及,使选民可以深入了解具体问题,而不必再靠候选人的政党身份去推测候选人的政策
取向。18世纪以来,代议制民主经历了三个阶段:第一阶段,以非政党的个人化的的
候选人为特征,如美国宪法的起草人麦迪逊和杰佛逊均反对政党;第二 阶段,是19世
纪中叶以来的政党政治;从20世纪60年代末期以来,由于大众传媒的飞速发展,侯
选人的政 党身份又变得不那么重要了,“个人化”的候选人又正占据主导地位。[42
]因此,今天中国的民主化没有必要再走 政党政治的老路,完全可以利用遍布全国的电
视网络,直接进行“个人化”的选举。这一方案的可行性在于如下两个因素:(一)它
避免了以“反对党”为民主化第一步必然带来的现执政党的紧张冲突;(二)中国共产
党1943年以来实现的“党的一元化”领导具有二重性,它一方面加强了党的控制力
,另一方又使党的利益与国家的利益溶为一体。这与苏联共产党与政府平行因而有更强
的独立的本党利益,是很不相同的。在一定条件下,中国共产党可能允许“个人化”选
举的实行,并推出有个人魅力的候选人。
  第三,应使“造反有理”制度人制度化,同时建立“不可侵犯权” (immunization
 rights) 和“不稳定权” (destabilization rights) 。毛泽东的大失误,是没有建立
“不可侵犯权”,没有给予个人不受政府和其他个人与集团非法干预的制度化保障。[
43]实际上,只有有了“不可侵犯权”,个人才能更积极地投入毛泽东所喜欢的经常
的大民主社会实验。与“不可侵犯权”相辅相成的是“不稳定权”,它的目的是保证任
何个人或集体的特权不得长久控制社会的物质与文化资源。“不稳定权”在目前美国宪
法中的初步体现是所谓“平等的保护” (equal protection) ,它使得当某些法律将某
些社会集团(如黑人、妇女)置于严重不利地位时,司法重审 (judicial review )可
以推翻现有法律,而司法重构是在社会运动的压力下做出决定的。这就使得“造反有理
”得以制度化了,避免了盲动性。
  受到毛泽东思想影响的美国 ? 佛大学法学院安格 (Roberto Unger) 教授及其领导
的“批判法运动”,一直致力于将“大民主”制度化的理论探讨。安格主张,西方法律
目前的“权利”体系有一大弊病,即“言论自由”、“政治参与”的基本权利与不受限
制私人财产权被混同在一起,都被称做“不可侵犯权”。在他的新型的制度化的“大民
主”权利体中,包括四项权利。第一是“不可侵犯权”,包括“言论自由”、“ 政治参
与权”等,但不包括绝对的、超乎民主之上的绝对的私人生产资料所有权;第二是“市
场权”,这与今日中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各项分散经营决策权、承包权等相似;
第三是“不稳定权”,这是“造反有理”的制度化,其存在的理由是任何组织一经建立
都有僵化保守的自然倾向,必须不断受到挑战才能具有“开放性”;第四是“团结权”
 (Solidarity right) ,这是对经典合同法中关于“相互预期”和“信任”的进一步发
展。[44]本文作者认为,安格教授受毛泽东思想启发而建立的四项权利体系理论,
对于中国今后使“社会主义大民主”制度化是有借鉴意义的。
  第四,中国经济体制的指导思想应是“经济民主”,而非“绝对的财产权”。原因
有二 :(1)西方目前主流产权理论强调产权功能在于稳定经济行为者的预期,但实际
上,“经济民主”比产权在更深层次上稳定预期。例如,我国农村家庭土地承包制一直
是沿着产权思路改革的(即通过延长承包期,从15年不变到30年不变),但近年来
不少农村家庭自愿将承包地交回村集体以便务工。他的预期并未因此而不稳,因为村民
委员会对务工、务农的协调安排,实际是以“经济民主”的方式为农民建立了比土地承
包期更深层次的稳定预期;(2)“财产权”其实并非一个权利,而是一束权利 (bund
le of rights) ,如“剩余索取权”、“剩余控制权”、“资产管理权”、“转让权”
、“托管权”等等。不论在中国还是在西方,这一束权都正在被分解和被重组的过程中
,问题是如何使这种分解和重组更向“经济民主”的方向发展。中国国营企业在改革中
与集体、乡镇企业合资联营(往往由后者出土地,前者出技术)的倾向,就是对原来的
“国有产权束”的分离与重组之一例[45]。它比苏东的“私有化”浪潮更能促进“
经济民主”的发展。我们有理由相信,作为“经济民主”的一个重要方面,毛泽东的“
鞍钢宪法”将展现出新的生命力[46]。
  第五, 二十一世纪的中国应是文化上“推陈出新”的时代。我们可以将传统文化进
行创造性地重新阐释,以应对现代的问题。不错,毛泽东曾发动“批要批孔”。但正如
尼采对柏拉图和基督教的猛烈批判,并不妨碍柏拉图、基督教和尼采今日均成为西方文
化传统的经典一样;毛泽东对孔子的批判,并不妨碍我们从中国文化传统中汲取营养,
以壮大今日之制度创新和文化创新。事实上,毛泽东本人的确身体力行其“古为今用,
洋为中用,百花齐放,推陈出新”的方针。例如,他在考虑中央与地方的关系时,曾阅
读柳宗元的“封建论”和王夫之、章太炎的有关论著。这当然绝不意味着毛泽东与柳宗
元的看法完全相同,而只意味着历史经验对于今日创新可以有所启发。
  更有象征意义的是,据毛泽东多年的国际问题秘书林克的可靠回忆,毛泽东十分欣
赏六代禅宗大师慧能,经常把《六祖坛经》带在身边。慧能打破印度佛教在中国至高无
上的地位,勇于创新,把外来的佛教中国化,甚至可以“喝佛骂祖”。这与毛泽东津东
与正统马列主义的关系,颇有相通之处。[47]本文作者认为,毛泽东与正统马列的
关系应使我们认识到:劳动人民争取自由、平等、民主的解放事业,不应与正统马克思
主义直接划等号;前者远比后者根本;前者可以从后者正确的部分涉取营养;但后者的
错误决不应该使前者自缚手脚。否则,我们就是搞暄宾夺主,就要犯阻碍劳动人民解放
事业的严重错误。
  总之,毛泽东的文革理论,特别是他的“大民主”理论之得失,为我们构想21世
纪中国的蓝图提供了必不可少的借鉴。纵观当今世界,西方主流现代性的“规律与解放
”的内在矛盾仍继续困扰着人类。福柯去世前曾与哈贝马斯计划在美国这个“中立地带
”辩论“现代性”问题[48],便是这一矛盾悬而未决的明证。如果21世纪的中国
能以“经济民主”和“政治民主”建立起毛泽东所孜孜以求而未得的“流水不腐、户枢
不蠹”的“开放性制度”,那么,中国就真的以自身的实践对西方主流现代性进行了重
构,从而真正“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并对人类做出较大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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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称其高者,以无不覆;
        地称其广者,以无不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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