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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wildwolf (破衣裳||■漂来,桐子), 信区: History
标  题: [转寄] 第二十七章米兰大主教安布罗斯。         buck (转载)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1年08月19日16:44:17 星期天), 转信

【 以下文字转载自 wildwolf 的信箱 】
【 原文由 wolfinmoon.bbs@ytht.net 所发表 】
发信人: buck (媚羊), 信区: To_Be_Continued
标  题: 第二十七章米兰大主教安布罗斯。
发信站: 一塌糊涂 BBS (Sat Jun 16 10:23:10 2001), 站内信件

    第二十七章米兰大主教安布罗斯。

    提奥多西的功与过。

    安条克的叛乱和塞萨洛尼卡的大屠杀。

    提奥多西的悔罪。

    瓦伦提尼安其人及其死亡。

    提奥多西之死。

    君士坦丁堡在40年间一直是阿里乌斯派的据点。

    提奥多西是按三位一体的正教信念受洗的第一位皇帝。公元380年,格列戈
里·纳齐安岑被选为君士坦丁堡的正教大主教,阿里乌斯便被赶出了东部地区。在
381年于君士坦丁堡召开的宗教大会上,在尼西亚会议上提出的三位一体的神学
体系终于圆满完成了。在公元380到394年间,提奥多西颁布了一系列反对异
端邪说的严格敕令。

    与此同时,西部皇帝格拉喜安的无所作为的统治一直使罗马军队极为不满。马
克西穆斯领导一支在不列颠发难的叛军在提奥多西还没来得及前来救援之前在里昂
附近一举将他击败。格拉喜安被刺杀了,提奥多西与马克西穆斯结成联盟,言定由
马克西穆斯统治阿尔卑斯山以西地区,并确定了格拉喜安的兄弟瓦伦提尼安在意大
利的统治权。

    米兰大主教安布罗斯在为提奥多西的统治增添光采的基督教人士中,格列戈里
·纳齐安岑是一位以其才干著称的善辩的牧师;图尔的马丁以其非凡天赋的名声更
增加了他凭教士的美德赢得的威望;但教士中精力最充沛、才能过人的锦标仍非坚
韧不拔的安布罗斯莫属。他出身于一罗马贵族家庭;他的父亲曾担任过高卢的禁卫
军卫队长要职;这位儿子在经过一段自由教育的学习之后,通过几次正常的提升,
获得了利古里亚省的总督职位,该省包括了皇宫所在地米兰。在他34岁正式接受
洗礼之前,出乎他自己以及所有人的意料,安布罗斯突然从总督改任为大主教。正
像一般人所说,其中丝毫不掺杂任何手腕或阴谋,全体人民异口同声加给他那一宗
教头衔;他们这种统一的经久不变的态度,人们认为是出于某种超自然力量的影响
;于是这位文职官员只得勉强接受了这个在他过去的生活中,从习惯和职务方面说,
毫无准备的宗教职位。但尽管如此,他的积极进取的才智很快就使他完全能够以充
满热情和谨慎的态度,行使他所负担的基督教司法大权;他一方面欣然抛弃掉华而
不实的世俗的种种高贵的排场,一方面心甘情愿地为了教会的利益,指引皇帝不偏
离自己的良心,并控制着帝国的行政事务。格拉喜安像对待父亲一样敬他爱他;那
评论三位一体信仰的长文便是专为教导这位年轻的君王而作的。在他悲惨地死去后,
在皇后贾斯蒂娜为她自身及其儿子瓦伦提尼安的安全胆战心惊的时候,这位米兰的
大主教身兼两个不同的大使职务被派往特里尔宫廷。他以同样的坚定态度和灵巧手
段行使了他作为宗教官员和政界官员所执掌的权力;而且还很可能,通过他的威望
和天才,约束住了马克西穆斯的野心,保卫了意大利的和平。安布罗斯把毕生的精
力都贡献给了教会事业。他藐视财富,他放弃了自己的世袭家产;为了赎回俘虏,
他毫不犹豫地卖掉了敬神用的金银餐具。米兰的教士和人民都热爱他们的大主教;
对那位软弱的君主来说,他完全无愧于他的尊重,但他却从未向他祈求过恩惠,或
害怕触怒了他。

    意大利的以及这位年轻皇帝的政权自然都落到了他母亲贾斯蒂娜的手中。她是
一位美丽而精明的女性,但她处于一伙正教人士之中,却不幸信奉了阿里乌斯派的
邪说,并且还极力想把她的信仰灌输给她的儿子。贾斯蒂娜自认为,罗马皇帝有权
在自己的统治区内向公众推行自己所信的宗教;因而她,作为一个温和的合理的让
步,向这位大主教提出要他不论在米兰城内或郊区,一律放弃只容许单一教会的做
法。但安布罗斯的行为准则却是和这截然不同的。世上的一切宫殿可能确实都归恺
撒所有,但教堂却是上帝的住所;而且在他的教区范围之内,他本人作为使徒的合
法继承人,是上帝的唯一的侍者。一切基督教的特权,不论是世俗的,还是宗教方
面的,只为真正的信徒所有;安布罗斯由于自己的神学观点代表着正教的真理的标
准而感到十分满意。这位不与撒旦的走狗举行任何会议或谈判的大主教,相当坚定
地宣称,他宁可作为殉教者死去也不与亵渎神明的罪恶行为妥协;而贾斯蒂娜把他
的拒绝看作是无礼和犯上行为大为不满,便匆匆决定要行使她儿子的君主权力。由
于她希望在复活节即将来临之际,当众显示她的宗教热忱,她下令让安布罗斯前来
宗教会议上受审,他按一个忠顺的臣民应有的规矩听从了召唤,但却有无数的群众
未经他同意跟着一起来了:他们群情激昂地用力推挤皇宫的大门;这时瓦伦提尼安
手下的大臣们不禁惊恐万状,他们非但不敢对这位米兰大主教判处流刑,却反而低
三下四地求他利用他的威望保护皇帝的安全。恢复都城的和平。然而安布罗斯当时
所得到并已转达给大家的他的许诺却很快就被不讲信用的朝廷推翻;于是虔诚的基
督教教徒专用于宗教活动的那段最庄严的日子里足足有6天全城完全陷于一片狂热、
骚乱的强烈震撼之中。皇家的官员们立即奉命,先是在波提安,后来又在巴西里卡
准备立即迎接皇帝和他的母亲。皇帝的宝座仍按规矩加上金碧辉煌的顶盖,四周挂
上帷幔,但人们马上发现必须有强大的卫队把守才能使他们免受群众的侮辱。那些
敢于走上街头的阿里乌斯派基督教教徒都随时面临极大的生命危险;安布罗斯以自
己具有从愤怒的群众手中救出他本人的仇敌的能力和威望而甚感欣慰。

    但在他尽力阻止人们的狂热情绪造成严重后果的时候,他那沉痛而令人激动的
布道演说却继续不断激起米兰人民的义愤和叛乱情绪。夏娃、约伯的妻子、耶洗别
以及希罗底的性格全被胡乱加在皇帝的母亲的头上。她企图为阿里乌斯派建立一所
教堂的愿望也被人拿来与在异教统治时期基督教所遭受的最残酷的迫害相比。朝廷
所采取的一些措施只是更向人展示了动乱的巨大规模。商人和制造商的法人团体被
处以200金镑罚款:以皇帝的名义向一切司法机关的官员和下级工作人员发布命
令,要他们在社会骚乱未结束之前都不得离家外出,而瓦伦提尼安的大臣们却愚昧
地公开宣称,米兰的绝大多数体面的公民都站在他们的大主教一边。他又一次被请
求及时按照他的君王的意愿使他的国家恢复和平。安布罗斯的回答尽管用了最恭敬
的语言,却完全可以解释为是一份严重的内战宣言。“他的生命和荣辱完全操在皇
帝手中,但他却永远不会背叛耶稣的教会,或使他的神圣的尊严遭到损害。为了这
项事业他已准备承受魔鬼所能加之于他的一切毒害;他唯一的愿望就是死在他的虔
诚的人民面前,死在圣坛的脚下;他并不曾挑起人们的愤怒,但却只有上帝有力量
让它平息:他决不希望看到可能即将发生的流血和混战的情景;他热忱地祈祷,希
望自己不要活到可以亲眼看到一座繁荣的城市变成废墟,或甚至整个意大利变成一
片荒凉的时候。”在这场与教会和米兰人民的较量中,顽固不化的贾斯蒂娜如果确
有一支唯命是从的皇家军队可以依赖,她必会使她的儿子的帝国遭受极大的危险。
一大队哥特人马曾开过来要占领当时争夺的目标巴西里卡;从阿里乌斯派的原则和
这些外国雇佣兵的野蛮人的习惯来看,都可以预料,让他们去执行什么样的残暴命
令他们也不会含糊的。他们在教堂的神圣的大门口与这位大主教相遇,他用雷鸣般
的声音宣布他们将被逐出教会,并以父亲和主子的口吻质问他们,他们之所以前来
请求共和国的保护,难道就是为了侵犯上帝的住所吗?野蛮人的犹豫不决提供了几
小时的进一步谈判的时间;皇太后终于接受了她的一些明智的谋士的建议,同意让
正统基督教教会拥有米兰所有教堂,她本人也暂时掩饰住了报复的念头,等待更为
合适的时机。瓦伦提尼安的母亲对安布罗斯的胜利是永远不会原谅的;年轻的皇帝
也不禁激动地大声疾呼,他自己的奴仆也随时准备把他出卖给一个专横的教士。

    帝国的法规,甚至有些附有瓦伦提尼安的签名的法令,仍明确谴责阿里乌斯派
的异端邪说,却似乎原谅了正统基督教的反抗。在贾斯蒂娜的影响之下,向所有隶
属于米兰朝廷的省份颁布了一项宽容的敕令;对那些承认信仰里米尼教义的人给予
完全的宗教自由;皇帝还宣布,凡违犯这条神圣的、有益的法令的人都将被看作是
公共和平的敌人而处以极刑。米兰大主教的性格和言论使人完全有理由怀疑,他的
行为的确给那些一直注视着他,希望他在一条被他奇怪地称作血腥的暴政法令的问
题上犯下错误,以便借机对他进行突然袭击的阿里乌斯派,提供了适当的理由,或
至少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借口。于是轻而易举、正大光明地作出了将他流放的判决,
根据该判决书,他可以自己选择流放地点和陪同人员的数目,但必须立即离开米兰。
然而对安布罗斯来说,一直宣讲并实践绝对忠诚原则的圣徒们的权威和教会所面临
的迫在眉睫的危险,相比起来是无足轻重的。他勇敢地拒绝服从,而他的拒绝又得
到了虔诚的人民的一致支持。他们轮流值班保护这位大主教;大教堂和圣殿的大门
都被严密把守着;而已实行封锁的帝国军队却不愿冒险攻打那坚不可摧的堡垒。大
批曾接受过安布罗斯慷慨施舍的穷人都利用这个好时机表现自己的宗教热情和感激
之情;考虑到长时间单调的守夜活动可能会慢慢使得人们失去耐心,他于是十分明
智地在米兰教堂里建立评定时大声朗读圣诗这一十分有用的制度。在他全力坚持着
这场艰苦斗争期间,他在一次梦中得到启示,告诉他在某处挖掘,便能找到两位圣
徒热尔瓦修斯和普罗塔修斯的遗骸。

    果然在教堂铺设的砖石的地面之下找到了两具完整无缺的骨骼,头与身体分离,
还有大量淌血的痕迹。于是通过严肃的仪式将这两具圣骨展示出来,供人们瞻仰;
这一幸运发现的每一个细节都恰好有利于推动安布罗斯的计划。殉教者的骨头,他
们的血,他们的衣服都被认为有某种医药效用;而且不论把它们拿到多远的地方去,
这种神奇的疗效也依然存在,不会有丝毫的丢失。一个盲人奇迹般的得以治愈。以
及几个原来着魔的人十分不愿意作出的陈述似乎都证实安布罗斯的信念和神圣绝非
虚假;这些奇迹的真实性安布罗斯本人,他的秘书保利努斯,以及他的新皈依的教
徒,当时正在米兰传授修辞学的著名人士奥古斯丁,都曾予以证实。有理性的现代
人可能定会赞同贾斯蒂娜和阿里乌斯派的朝廷根本不相信其事的态度,他们讥笑这
些戏剧性的表演完全是那位大主教的诡计,而且他自己终将身受迫害。然而,在人
民的思想中,它的作用可是十分迅猛,势不可当的;以致这位软弱的意大利君王发
现自己竟无能与这位上天的宠儿抗衡了。而且大地上的各种力量也都出面来支持安
布罗斯;提奥多西的不带私心的建议表现出了真正的虔诚和友谊;而宗教狂热的面
具却掩盖住了高卢暴君的敌对的野心勃勃的计划。

    马克西穆斯于387年侵入意大利。瓦伦提尼安和他的母亲逃往塞萨洛尼卡的
提奥多西处。提奥多西娶瓦伦提尼安的姐姐为妻,击败了马克西穆斯,并将他斩首,
从而结束了这场内战。

    提奥多西的功与过这位演说家,他可以沉默不语而不会遭到危险,也可以毫无
困难、毫不勉强地对人大加颂扬之辞;后人不能不认为提奥多西的为人完全足够写
一部由衷的洋洋大观的赞美诗。

    他的那些法规的明智以及他的军队所取得的胜利都使他的统治,不论在他的臣
民还是敌人眼中,都具有相当高的威望。他喜爱并实际享受着高雅的家庭生活,而
这在帝王们的宫殿中是很难找到的。提奥多西性情纯真、温和,乐于享受正当的饭
食和男女方面的生活,但从不过火;而他对异性的温存和热情始终只限于用于他的
合法的对象。在他作为帝国伟人的值得骄傲的称号之外,他还得到忠诚的丈夫、和
善的父亲的美誉;出于对他叔父的敬爱,他把他推崇到第二父亲的地位;提奥多西
就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对待他的兄弟姐妹的孩子,他的热忱的关怀遍及他的众多
姻亲和本家中最遥远的支系。他的亲密朋友全都明智地选自在和他平等的私交中从
不弄虚作假的人群之中;由于清楚意识到他自己的超群的才能,他对偶然穿上一身
紫袍表示轻蔑,他的行为表明他对自己登上罗马帝国的王座之前所受到的伤害全已
忘怀,而对所受过的任何帮助和恩惠却牢记在心。他讲话声调的严肃或轻快,全视
他所接待的臣民的年龄、地位和性格而定;而他那和蔼可亲的态度正反映出他真实
的心灵。提奥多西尊重简朴的善良和仁德;任何有用的技艺或才能都会得到他的赏
识而给与公正慷慨的报酬;除了他以不可调和的仇恨对异端邪说决不留情以外,他
的恩泽所及范围实在遍及全人类。一个庞大帝国的政务无疑完全足够占去一个凡人
所有的时间和精力;然而,这位勤奋的君王,虽无意不切实际地获得一个博学多才
的名声,却总要抽出一些空闲时间用以享受人类生活的画卷;而且早有人特别注意
到,每当他读到有关秦纳、马略或者苏拉的残暴行径时,他对这些人道主义和自由
的敌人总表示出极大的愤慨。他对过去的历史事件的公正评判常被用来作为自己行
动的准则,而且提奥多西完全有资格得到很少人能够得到的美誉;他的优秀品德似
乎是与他的地位同步增高的;他的事业最顺利的时候,他表现得最为谦和,而他的
宽宏大量的态度似乎在内战已取得胜利、危机已过去以后显得尤为突出。暴君的摩
尔人卫兵在胜利的第一股热潮中便全被杀死,少数可恶已极的罪犯也受到了法律的
制裁。然而这位皇帝的注意力却始终集中于释放无辜,而非惩治有罪。西部的受压
迫的臣民重新获得失去的土地已是大喜过望了,而使他们更为惊异的,是他们还得
到了一笔相当于他们所遭受全部损失的现款;这位宽宏大量的胜利者还在生活上照
顾马克西穆斯的年迈的母亲,并负责让他的几个已成孤儿的女儿接受教育。演说家
帕卡图斯曾荒唐地假定,如果大布鲁图斯能够重游地球,这位坚定的共和主义者一
定会拜倒在提奥多西的脚前,彻底改变对帝王的憎恨,并不得不坦率承认,这样的
君主真正是罗马人的尊严和幸福的最忠实的捍卫者,而他的如此完美的品格简直可
以让人觉得那假定并非全无道理了。

    然而,这位共和国的谛造者的洞察一切的眼光又必会看到两个重要缺点,冲淡
了他对独裁统治刚刚产生的好感。提奥多西的仁德的思想常常因懒惰而松弛,有时
又为激情所左右。为了达到某个重要目的,他能够奋不顾身地勇往直前;但一旦他
的计划已经完成,或危险已经过去,这位英雄便会不顾一切地松懈下来,去纵情享
受豪华的宫廷生活中无伤大雅但也十分无聊的乐趣,忘记了一位君王所有的时间都
是人民的财产。提奥多西的天性比较急躁,而且易怒;处在一种没人能反抗他,很
少人能劝阻他不要因一时之怒造成严重后果的情况下,这位仁慈的君王每一意识到
自己的弱点和权力不免理所当然地感到十分惊愕。他一生都在不断地研究如何压制
或调节自己的不时发作的暴躁的性格;而他的努力所获得的成功更增加了他宽宏大
量的美德。然而,这种苦苦追求的应能保证胜利的美德不幸却终于面临失败的危险
;而且,这位明智而仁厚的君王的统治却被一并可以在尼禄和图密善的史册中找到
的残暴行径所玷污。在短短3年时间之内那位为提奥多西作传的自相矛盾的史学家
不得不一方面叙述他对安条克人民的宽宏大量的宽恕,一方面又记录下他在塞萨洛
尼卡进行的惨无人道的大屠杀。

    安条克的叛乱安条克的活跃、焦躁的居民一直便对自己的处境和他们的历代皇
帝的作为深感不满。提奥多西的阿里乌斯派的臣民们因失去他们的教会感到痛心;
同时,由于有三位敌对的主教争夺安条克的教会的宝座,最后归于一派的判决,不
免激起了两个失败的教派的不满。哥特战争的急需费用以及最后签订和约所必然带
来的巨大开支都使这位皇帝不得不加重人民的赋税负担;亚洲各省,由于它们并未
曾卷入这场灾难,不那么愿意为解救欧洲的困难出力。在他统治下的盛世现在已接
近10周年了;一次盛大的庆祝活动虽使士兵们感到满意,因为他们各得到了一笔
数目可观的奖金,而一般臣民却因为他们过去自愿拿出的捐赠早已变成额外强加于
他们的沉重负担而甚不高兴了。一道道征税的敕令打破了安条克人民的平静和安逸
的生活;于是请愿的群众围住了行政官员的法庭,他们一开始用还很尊重的哀求口
气,请求官府为他们作主。由于那些蛮横的当官的傲慢无理,把他们的诉苦说成是
抗拒皇命的犯罪行为,他们便慢慢越来越动火了;他们的俏皮的讥讽逐渐变成了愤
怒的咒骂;而且人民的叫骂,一开头还只限于对政府的下级机关,进而无形中发展
为对皇帝本人的神圣人格的攻击。他们的被无力的反击进一步激起的愤怒于是倾泻
在原为供人民瞻仰、在市里各显要位置建立的皇帝家人的雕像上。提奥多西的雕像、
其父、其妻弗拉克基拉的雕像、他的两个儿子阿尔卡狄乌斯和霍诺留的雕像,全都
被轻蔑地从基座上推倒下来,砸成碎块或鄙夷地在街上拖过;这种对象征帝国威严
的形象表现出的蔑视完全足以说明人民的不忠和叛逆的愿望。这场骚乱几乎是立即
被开来的一批弓箭手镇压下去;安条克人民完全有时间来思考一下他们的罪行的性
质和后果了。该省的总督,因其职责所在,写下一譬如实说明全部事实真相的报告,
这时提心吊胆的市民把他们认罪和获得悔罪的机会全交托给了他们的主教弗拉维的
热情和元老伊拉里于斯的口才,伊拉里于斯是利巴纽斯的朋友,更极有可能是他的
门徒,他的天才在遇上这种不愉快的事件的时候对他的国家是不会完全无用的,安
条克和君士坦丁堡这两座都城相距800英里之遥,尽管有帝国驿站的不懈努力,
这座有罪的城市因长时间得不到确信,担惊受怕而受尽折磨。每一个谣传都能使安
条克充满希望和恐惧;他们惊恐万状地听说,皇帝由于人们对他本人的,尤其是对
他心爱的王后的雕像进行的侮辱感到恼怒万分,已决心将这座罪恶的城市夷为平地,
并将其罪恶的居民不分男女老幼统统斩尽杀绝;有许多居民由于心怀恐惧实际早已
逃进叙利亚山区和附近的沙漠地带避难去了。最后,在骚乱已过去24天之后,赫
勒比库斯将军和行政长官恺撒里乌斯宣布了皇帝的意旨和对安条克的判处。

    这座骄傲的首都不再享有城市称号;这座东部名城将被剥夺掉原有的土地、各
种特权和岁收,从此改用村庄这个可耻的名称,归属于拉奥狄凯亚的管辖之下。这
里的浴池、马戏场以及剧院等等全部关掉;所有的财路和娱乐项目可能也都将终止。
根据提奥多西严格的禁令,谷物分配也完全取消。他还派出专员来对个人的罪责进
行追查、哪些人曾直接参与过捣毁那些神圣雕像的活动,哪些人袖手旁观不加制止。
赫勒比库斯和恺撒里乌斯的审判法庭就建在竞技场的中央,四周有武装的士兵把守。
安条克最富有的市民被捆绑着带到他的面前,审讯使用酷刑逼供,对他们的处理,
或立即宣判,或暂缓判决,全凭这几位特派大员裁定。罪犯的房产被公开出卖,他
们的妻子和儿女立即从富足、奢侈的生活堕入贫贱不堪的境地,人们估计,这一天
大约将以大批血腥的处决而告终,因而安条克的牧师,口才出众的克里索斯托姆生
动地把它比作将进行最后审判的世界末日。但是,提奥多西的使臣们对交托给他们
的这一残酷任务却颇不愿执行,他们对广大人民的严重灾难不免洒下了同情之泪,
他们怀着极大的敬意聆听着成群结队从山上下来的僧侣和隐士的紧迫的申诉。赫勒
比库斯和恺撒里乌斯终于在他们的劝说下同意缓期执行已作的判决;大家商定,赫
勒比库斯继续留在安条克,恺撒里乌斯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君士坦丁堡,大胆地再次
请皇帝考虑此事。此时提奥多西的怒气已经消了下去,作为民众代表的那位主教和
演说家都有幸得到了皇帝的亲切召见;皇帝的指责像是一位受伤害的朋友发出的报
怨;而并非依仗权势发出的威胁。他一概宽恕了安条克城及其市民的罪行,监牢的
门立即全部敞开;那些正在担心自己性命不保的元老们又重新领回了自己的房屋和
田产;这座东部的首府重新又恢复了它昔日的地位和光辉。提奥多西甚至还嘉奖君
士坦丁堡的元老院,称赞他们曾慷慨地为他们的受难的弟兄奔走;他授与伊拉里以
斯巴勒斯坦的统辖权,以奖励他的出众的口才,并在送走安条克的主教时说了许多
表示敬意和感谢的言辞。为感谢提奥多西的宽宏大量,一千座新雕像重新建立起来
;他的臣民们对此发出的欢呼声也得到了他由衷的赞许;这位皇帝曾公开表示,如
果申张正义是皇帝的最重要的职责,宽大为怀的行为则是他所能享受到的最大的乐
趣。

    塞萨洛尼卡的大屠杀一般认为塞萨洛尼卡的叛乱的起因更为荒唐,其所产生的
后果也更为可怕。为了保护这个作为所有伊里利亚各省首府的巨大城市免遭哥特战
争的战祸,这里一直修有坚强的防护工事,配备有一支数量可观的宪兵,军队的统
帅名叫博特里克,从他的名字看,他似乎应是野蛮人,在他手下的奴隶中有一个漂
亮的男孩引起了马戏团中一位车术表演者的欲望。这个凶残无理的情人被博特里克
下令关进了监狱;他坚定地拒不接受群众不能忍受在公开表演的那一天看不到他们
最喜欢的车技表演的呼声,在他们看来对于一个车技表演者来说,重要的是他的技
术而并非他的品德。更由于过去的一些争吵和不满情绪借此机会一起爆发出来;而
因为军队的主要兵力被抽调去支援意大利战争,又加之常有士兵逃走,剩下的兵力
已不足以保护住不幸的将军不受狂怒的人群的袭击,致使博特里克和他的几位主要
官员惨遭杀害。有人还拖着他们那遍体鳞伤的尸体在街头示众。这时皇帝住在米兰,
得到了有关塞萨洛尼卡人民如此胆大妄为的暴行的情报以后感到十分震惊。这时,
一位不动感情的法官的审判将会对行凶的首要分子加以严厉惩处;尽管博特里克的
功绩可能会使他的主子感到无限悲痛和愤怒。但火爆脾气的提奥多西不能等待司法
部门按部就班的审讯,他匆匆决定他的副职将军的鲜血必须用行凶手的鲜血来偿还。
不过他这时的思想还正犹豫于究竟是采取宽大政策还是进行血腥报复之间;主教们
的热情的劝导几乎使得皇帝勉强同意全面宽恕了;但他的大臣鲁费努斯的几句谄媚
的话不禁使他的怒火再度燃烧起来;而且,在他已派出信使下达死亡命令之后,他
还曾试图阻止对他的命令的执行,只是时间已经太晚了。于是一座罗马城市的复仇
计划就这样盲目地由一群不分清红皂白的野蛮人执行了;而且这一敌对行动的计划
还是和一个阴暗、险恶和非法的阴谋一同进行的。塞萨洛尼卡的市民们得到一份以
皇帝的名义发给他们的请帖,假意邀请他们前去观看马戏;由于他们对这类娱乐永
远也看不够,又加上观众是如此众多,一切恐惧或怀疑念头竟全被打消了。在观众
全部来到以后,事先埋伏于竞技场周围的士兵们就在一声号令中行动起来,不是进
行比赛,而是开始大屠杀。这场不分外地人与本地人,不分年龄、性别,不分有罪,
无罪的血腥的大屠杀持续了3个小时,被杀人数,根据最保守的估计,不下七千人
;更有些作家肯定,至少有15000人成为奉献给博特里克的英灵的牺牲品。一
位外国来的商人可能不曾想到自己会被杀,因而提出用自己的生命和全部财产来换
取他的二子之一的性命,正在他对两个儿子都同样舍不得,不知该选定哪一个、牺
牲哪一个犹豫不决的时候,士兵们帮他做出决定:用匕首同时刺进了这两个毫无防
卫能力的孩子的胸膛。这些刽子手们所说的他们不得不拿出足够的人头交令的借口
只是使这场看来有领导、有预谋,并系按照提奥多西的命令行事的大屠杀更显得骇
人听闻而已。由于这位皇帝经常长时间在塞萨洛尼卡居住,他的罪责就更为严重了。
这座不幸的城市的位置,它的街道和建筑的外貌,它的居民的衣着和形容对他都十
分熟悉。以至都随时浮现在他的眼前;提奥多西甚至十分亲切地感到遭他屠杀的那
些人还依然存在。

    皇帝对正教牧师怀有的敬意,使他对安布罗斯的性格不免格外喜爱和钦佩。因
为他的身上可说凝聚着一切主教的最高美德。提奥多西的朋友和大臣们处处效仿他
们的君主;而他却只是有些惊讶,而并无不快地发现,他所有的秘密打算转眼便传
到这位大主教的耳朵里,而他的行为总根据一个值得赞扬的信念:民事政府的一举
一动都可能和神的荣誉及真正宗教的利益有某种联系。波斯边境上的一座不知名的
小镇卡利尼库姆的僧人和市民受到他们自己的以及他们的主教的狂热情绪的激励,
曾在暴乱中烧毁了一处瓦伦提尼安派集会的场所和一所犹太教堂。煽动闹事的高级
教士受到该省行政官员的判处,或者重建那所犹太教堂,或者赔偿全部损失,这项
温和的判决也得到皇帝的认可。但却没有得到米兰大主教的批准。他为此口授了一
封批评和指责的信函,那口气简直仿佛皇帝曾受过割礼,已背叛了他曾受洗礼的宗
教信仰。安布罗斯认为对犹太教的宽容就是对基督教的迫害,并大胆声称,他自己
以及每一位真正的信徒都迫切希望,就这一行动的功过以及授与殉教烈士头衔问题,
和卡利尼库姆的主教进行一次评论;他并以十分悲痛的口气抱怨说,这次判决如加
以执行,将对提奥多西的声誉和得救产生不堪设想的后果。由于这一私下的告诫没
有立即产生效果,这位大主教又站在他布道的讲台上向在位的皇帝公开发表讲话;
而且在得不到提奥多西的严肃、明确的保证不惩治卡利尼库姆的主教及僧侣之前,
决不同意提供祭坛上的祭品。提奥多西郑重地收回了原来的判决;并且在他居住米
兰的那段时间里,他对安布罗斯的敬爱之心一直伴随着他们的虔诚的推心置腹的交
谈而有增无已。

    提奥多西的悔罪安布罗斯得知提奥多西的大屠杀的消息,他心中充满惊愕和痛
苦。他躲到乡下去以便尽情发泄自己的悲伤并避免和提奥多西相见。但由于这位大
主教意识到这种怯懦的沉默将会使他成为他的罪恶的帮凶,因而他在一封私人信中
诉说了这一罪恶的严重性,并提出只有真诚的忏悔才能予以消除。安布罗斯在为宗
教热情所激动的情况下,也注意到要小心谨慎,他只能满足于通过宣称上帝对他显
灵,警告他不能以提奥多西的名义或当着他的面祭神,并建议他关起门来专心祈祷,
不要妄自接近神坛,也不要用他那仍旧沾满无辜人民鲜血的双手去接受圣餐,这样
采取了一种间接将他逐出教会的办法。皇帝通过他自己的反省和他这位教父的影响
已经深感痛心;因而在他为自己的一时狂怒所造成的罪恶的、无法挽回的严重后果
万分悲痛之后,他仍和以往一样又前往米兰大教堂进行礼拜活动。他走到教堂入口
时被大主教拦住了,他用上帝使者的口吻和语言对他的君王说,仅是私下的忏悔是
不足以清偿公开犯下的罪恶,也难以安抚被激怒的神灵的义愤的。提奥多西诚恳地
说,如果说他犯下了杀人罪,那最合上帝心意的大卫不但犯有谋杀罪,而且还犯有
通奸罪。这时无所畏惧的安布罗斯的回答却是,“你犯罪既是以大卫为榜样,那你
也就应该学他一样忏悔。”他终于接受了极其苛刻的和解和赦免的条件;提奥多西
皇帝的公开忏悔一直作为一个极为光荣的事件写入教会历史。根据公元4世纪时基
督教教规,对杀人罪最温和的惩罚也需要20年的苦行赎罪:而把在塞萨洛尼卡大
屠杀中所杀人数累计起来,在一个有限人生中是无法赎偿的,因此,这个杀人犯便
应从此被逐出神圣的教会,直至死亡。但是大主教在充分考虑宗教政策的各种原则
之后,鉴于这位非同一般的悔罪人的特殊地位,尤其是他已不顾王者之尊深自忏悔,
决定对他适当放宽条件;而对他进行公开教诲也可作为缩短他的苦行期的一个重要
理由。对于一位罗马皇帝来说,让他剥去作为皇帝标记的一切服饰,以痛苦乞怜的
姿态出现在人们眼前,并在米兰的教会中痛哭流泪,请求宽恕他的罪恶便已经足够
了。在这次精神治疗的过程中,安布罗斯采用了多种温和的和严厉的方法。在经过
大约8个月的时间之后,提奥多西便又恢复了和信徒们在一起的生活;而那份把已
做出的判决的执行时间推迟30天的敕令则可视为他的忏悔的重要结果。后人一直
赞赏这位大主教的正直和坚毅:而提奥多西所作出的榜样却也足以证明那些能够使
一位不怕一切人世刑罚的君王却不得不慑服于看不见的审判者的法令及其执法人的
教规的重要作用。孟德斯鸠曾说,“那些在行动上为宗教方面的希望和恐惧所左右
的帝王可以比作被豢养的狮子,它们只屈服于主人的叫喊声,也只在他手下才服服
贴贴。”因此这头狮王的一举一动都得听命于已获得可以控制住它的权威的人的意
图和兴趣;而手中掌握着一国之主的良心的牧师则完全可以搧起或缓和他的带有杀
机的冲动。同一个安布罗斯以同样的热情为人道主义的事业和迫害活动出力,而且
都同样获得了成功。

    在高卢的暴君战败死去以后,罗马帝国便全归提奥多西所有了。他根据格拉喜
安的选择而光荣地拥有东部各省;早已依靠战胜者的权利占有了西部;他在意大利
度过的三年时间被有效地用来恢复法律的权威性,并纠正了在马克西穆斯篡权时期
和瓦伦提尼安的幼小所造成的许多人长期胡作非为而无人过问的局面。在公布的法
令上一般都加上了瓦伦提尼安的名字,但贾斯蒂娜的这个年纪尚小、尚无一定信仰
的儿子所需要的似乎应是有一位信仰正教的监护人来加以精心照顾,那样他的不切
实际的野心可能会使这个不幸的年轻人毫无抵抗,甚至也毫无怨言地被排出在政府
之外,甚至被剥夺掉对帝国的继承权。如果提奥多西依据利害关系和策略需要的冷
酷原则行事,他的行为完全可以得到他的朋友们的谅解。

    而他在这个极关重要的问题上所表现的慷慨却使得他的多年的宿敌也不得不拍
手叫好。他把瓦伦提尼安扶上了米兰的宝座,不曾对眼前或将来的利益提出任何要
求,便把他被马克西穆斯用武力赶出的所有省份的统治权全部交还给他。除了完全
归还他的大批世袭领地外,提奥多西还慷慨地把在格拉喜安被杀后他靠自己的英勇
收复的阿尔卑斯山以外的国土全奉送给他。在满意地获得了为恩人之死复仇并把西
部帝国从暴政的枷锁下拯救出来的荣誉之后,这位皇帝便从米兰回到了君士坦丁堡,
安定地统治着东部各省,渐渐又回到了他昔日的奢侈和懒散的生活习惯中去。提奥
多西把国事的重担全交托给瓦伦提尼安的哥哥,却对他的妹妹表现了无限的夫妻柔
情;后人在赞成他的纯真和独特的崇高品格的同时,还必将为他在利用自己取得的
胜利时所表现的无以伦比的慷慨所倾倒。

    瓦伦提尼安其人及其死亡太后贾斯蒂娜在回到意大利后不久便去世,虽然她曾
目睹提奥多西的胜利,却没有机会插手她儿子的政府工作。瓦伦提尼安因受她的影
响和教导形成的对阿里乌斯教派的有害的依恋,很快便被更多的正教的教育所消除。
他对尼斯信条的日益增长的热情以及他对安布罗斯的人品及权威地位的父子般的尊
重,使正统基督教教徒对西部的这位年轻皇帝的品德甚为赞赏。他们赞赏他的忠贞
和自我克制,他无心寻欢作乐,却勤勤恳恳工作,以及他对他的两个姐妹爱护备至,
但她们却又决不能动摇他秉公执法的宗旨,让他哪怕是对一个最下贱的平民作出不
公正的判决。然而,在这位和蔼可亲的年轻人尚未满20岁的时候,他却受到了国
内叛乱行为的困扰,致使整个帝国再次陷入可怕的内战之中。一个名叫阿波加斯特
斯的骁勇的法兰克军人曾在格拉喜安时期任军中第二要职。在他的主子死去之后,
他来到提奥多西的麾下,以其勇敢善战加速了暴君的毁灭,胜利以后,便被任命为
高卢部队的最高司令。他的真实的才能和虚假的忠诚为他赢得皇帝和人民的信赖;
他的无边慷慨则破坏了他的部队对帝国的忠诚;因此在他被视为国家的中流鞟E 柱
受到广泛尊重的时候,这个大胆奸诈的野蛮人却在暗地密谋或者由他来统治,或者
彻底搞垮西部帝国。军队的重要指挥权全都落在几个法兰克人手中;阿波加斯特斯
的亲信被提升到受人尊敬的重要的岗位上工作。随着这一阴谋的进一步发展,瓦伦
提尼安身边所有忠诚的臣仆都被清除掉;这位皇帝现在既无权力,也无向他传递信
息的耳目,在不知不觉中完全变成了一个处境危险,一切不由自主的囚徒。他所表
达的愤怒可能只不过是年轻人的鲁莽和冲动,但也可以认真地归之于一位并不认为
自己无能统治的君主的气恼。他暗中邀请米兰大主教担任调解人的职务,一方面作
他的真诚的见证,同时保护他的安全。他设法告知东部皇帝他的危急处境,并明白
声称如果提奥多西不火速派兵相助,他便不得不冒险逃离这座在高卢境内的维埃纳
王宫,或监狱;他当时不该自不小心选择了这个处于反对势力包围之中的地方作为
自己的住处。然而,由于得到救援的希望是那么遥远和渺茫,更由于每天都会遭到
一些新的刺激,于是这位皇帝,在既无兵力又无谋臣的情况下,竟贸然决定立即冒
险与他的重兵在握的将军进行一次较量。他在皇宫的大殿上接见了阿波加斯特斯,
而在这位伯爵带有几分尊敬的表情刚一走近他的跟前,他便递给他一纸文书,免去
他的一切职务。而阿波加斯特斯讥讽地冷笑说,“我的威望可不是一位君王一时的
喜或怒所能改变的。”并轻蔑地把文书扔在地上。愤怒的皇帝一把抓住身边卫兵的
佩刀,努力将它从刀鞘中抽出,然后经过了一番激烈的争斗之后,他终于未能将那
致命的武器刺进他敌人或他自己身上。在这场暴露出瓦伦提尼安愤恨和无能的非同
一般的争斗过去几天以后,有人发现瓦伦提尼安被勒死在自己的住房里,显然曾采
取种种办法以掩盖阿波加斯特斯的无可怀疑的罪行,并让世人相信,年轻的皇帝的
死完全是他自己感到绝望而采取的行动的结果。他的遗体被隆重地送往米兰的墓地,
大主教在一篇悼词中沉痛悼念他的美德和他的不幸。在这种情况下,安布罗斯在人
道主义思想的驱使下,额外在他的神学戒律中开方便之门,为了安慰瓦伦提尼安的
两个以泪洗面的姊妹,一再向她们保证,她们的虔诚的兄弟尽管没有接受神圣的洗
礼,已毫无困难地进入了永恒幸福的天堂的大门。

    做事谨慎的阿波加斯特斯早就为实现自己的野心做下了各种准备,在西部各省
境内,在人们心中,爱国主义和忠君思想早已消灭尽净。大家全带着听天由命的思
想,观望着不知何人将按一个法兰克人的心意被推上皇帝的宝座充当新君。但残存
的民族骄傲和偏见仍不赞同让阿波加斯特斯本人登基,而这位机智的野蛮人也感觉
到自己假手于一个听命的罗马人来进行统治将更为得计。因而他把皇帝的紫袍给修
辞学家尤金尼尼乌斯穿上了,此人在此之前便已从他的私人秘书提升为办公室长官
了。无论在私事或公务方面,这位伯爵一直对尤金尼乌斯的忠心和能力十分赞赏;
他的学识和口才,再加上他那端庄的风度,使他颇受广大人民的尊敬,而他似乎并
不愿当皇帝的表示则更使人们对他的美德和谦逊产生对他有利的偏见。马上新皇帝
的使臣被派往提奥多西的王宫,以伪装的悲伤,通报了瓦伦提尼安不幸意外死亡的
消息,并完全不提阿波加斯特斯的名字,请求东部君王接受由西部的军队和各省一
致推选的一位可敬的公民作为合法的西部皇帝。

    提奥多西完全有理由担心,一个野蛮人的背信弃义活动一转眼便会将他过去的
努力和胜利的成果毁于一旦;更加上他心爱的王后哭泣着要求他去为她的弟弟报仇
的激励,他再次决定使用武力恢复皇位的尊严。但是,由于第二次西征将是一次十
分困难和危险的任务,他于是用一份丰厚的礼物和一个含混的答复打发走了尤金尼
乌斯的使者;然后花了几乎两年的时间准备这次内战。这位虔诚的皇帝在作出任何
重要决定之前急于想知道上天的意愿究竟如何;而由于基督教的发展早已使特孚斐
和多多纳等地的神谕无从得到了,他因此决定求教于一位在当时被认为具有知晓未
来的奇异天赋的埃及僧人。于是君士坦丁堡宫中一位十分受宠的宦官尤特罗皮乌斯
便被派乘船前往亚历山大里亚,从这里再溯尼罗河而上,直到遥远的省份蒂巴伊斯
的吕科波利斯或恶狼城。在该城附近的一座高山顶上,这位神圣的约翰亲手建造了
一间简陋的小屋,已在里面居住了50多年,从不开门,从不曾见过任何女人一面,
也不曾尝过一口用火烧过或经人加工过的食物。他每周5天闭门祈祷或思考,只在
礼拜六和礼拜日打开一扇小窗户,接见接连不断从基督教世界各个角落前来的大批
求见者。提奥多西的宦官尊敬地一步一步来到他的窗前,向他提出了关于内战的问
题,他很快便带着十分吉利的神谕回到宫中,这神谕肯定内战将是残酷的,但必将
获得胜利,大大鼓起了皇帝的勇气。为实现这个预言,人的智慧所能想到的办法全
都用上了。部队的两位主帅,斯提利科和提马西乌斯,奉命全力招募新兵和重新整
顿罗马军团的纪律。凶猛的野蛮人的部队全在他们各自的酋长的旗帜下列队。伊比
利亚人、阿拉伯人和哥特人彼此都感到十分惊讶,但却同在一位君王的麾下效力;
著名的阿拉里克曾在提奥多西的学校里学到许多作战的知识,后来他正是全力使用
这些知识造成了罗马的毁灭。

    西部皇帝,或者更确切地说,他的将军阿拉里克,从马克西穆斯的失误和不幸
中吸取了教训,知道面对一个完全可以任意加紧或停止,收缩或张开他的各种进攻
方式的有经验的敌人,把自己的防线拉得过长将是多么危险。阿拉里克因而把自己
的阵地完全安置在意大利境内;允许提奥多西的部队,在没有任何抵抗的情况下占
领了潘诺尼亚各省,直达尤利安山山脚下;甚至还出于疏忽,或者出于有意的计谋,
连各个山口也无人把守,任凭胆大的入侵者出入。他从山上下来,颇有些吃惊地看
到哥特人和日尔曼人的兵器和巨大营寨漫山遍野,一直伸展到了阿魁利亚的城墙和
弗里基吐斯阿或冷河河边。这样一片处于阿尔卑斯山和亚德里亚海之间的狭长的战
场实不容有多少发挥军事才能的余地;阿波加斯特斯的顽固气焰不容他请求赦免;
他的罪行之重已破除了进行谈判的希望;而提奥多西则急于惩办杀害瓦伦提尼安的
凶手,以完成自己的光荣的复仇计划。这位东部皇帝不曾认真考虑横亘在他前进道
路上的天然的和人为的障碍,便贸然进攻敌人的防线,把最光荣最危险的任务交给
哥特人承担,心里暗暗希望通过这血腥的一战可能会杀一杀这些征服者的威风并减
少他们的人数。这支辅助部队中的10000人和伊比利亚的将军巴库里乌斯都英
勇战死了。但他们付出的血的代价并未赢来胜利。高卢人仍保持着优势,只是由于
夜幕降临才使得提奥多西的部队得以溃逃,或者撤退出来。皇帝退到附近的一片山
区,在那里度过了一个凄惨的夜晚,没有入睡,没有食物,也没有希望,只除了坚
强的头脑在面临绝境。出于对命运和生命的鄙视而产生的坚强信念。尤金尼乌斯在
他的营地放荡地狂欢以庆祝胜利,而这时机警、活跃的阿波加斯特斯却暗中派出一
支数量可观的部队占领了各个山口,并从后面把东部军队包围起来。天亮时候,提
奥多西看到的是自己的极度危险的处境,但他的恐惧很快就被一个可喜的消息驱散
了,对方部队的一些指挥官表示他们准备背叛他们的那位暴君。他们所提作为归顺
代价的有关荣誉和财物方面的条件他毫不犹豫一概接受。由于当时难于找到纸笔,
他就在自用的便条上写明批准这一协议。这一及时的援兵的出现又使士兵们重新振
作起来,他们再次信心百倍地去向一个其手下主要将领似乎既不承认他的武力的正
义性,也不相信他有获得胜利希望的暴君的营帐进行袭击。正在战斗处于白热状态
的时候,自东方刮来一阵在阿尔卑斯山区常常见到的强烈的狂风。

    提奥多西的部队因正好背风而免遭狂风的直接危害,但狂风卷起漫天沙土却直
扑敌人的脸面,马上使他们的队伍大乱,一个个都抓不住手中的武器,投出的标枪
也被风吹回或改变其方向而完全失去作用。这一意外出现的有利条件还意外获得奇
妙的发挥:这风暴的凶猛无端大大增加了进犯的高卢人的恐惧,他们都毫不以为耻
地向看不见的强大的天神投降,而他看来是在为虔诚的皇帝帮忙。他这一仗的胜利
是决定性的,而他的那两个对头的死也因其性格不同而有所不同。几乎要登上统治
世界的宝座的修辞学家尤金尼乌斯只得恳求征服者的饶恕,但一群无情的士兵却在
他屈身俯伏在提奥多西脚前的时候砍下他的头来。阿波加斯特斯在那场战争中执行
了一个军人和一位将军的职务,在战斗失败后,曾接连数日在一片山区中流窜。但
当他意识到自己的事业已全然无望,还想逃命已不切实际的时候,这位勇猛的野蛮
人便以古代罗马人为榜样,用剑刺进了自己的胸膛。帝国的命运就这样在意大利的
一角决定了;瓦伦提尼安家族合法继承人接纳了米兰的大主教,也不加指责地接受
了西部各省的重新归顺。那些省份犯下了参与谋反的罪行;而那时只有安布罗斯一
人坚定不移地拒不承认那篡权活动已取得成功。这位大主教以他那或许出现在任何
其他人身上都会招来杀身之祸的无所顾忌的气概,拒绝尤金尼乌斯送给他的礼物,
退回他的信件,并毅然离开米兰,以避免见到那个暴君的可憎的面目,而他的败亡,
他早以谨慎而含混的语言作出预言了。安布罗斯的美德得到了获胜的君王的赞誉,
他自己也因忠于基督教教会而得到人民的拥护:一般都认为,提奥多西的仁德也应
归功于这位米兰大主教的仁慈的诱导。

    提奥多西之死在打败尤金尼乌斯以后,提奥多西的功勋及威望已为整个罗马世
界居民所欣然承认。他以往在位的经历使得人们对他今后的统治都抱着无比美好的
希望;这位皇帝的年龄也尚不满50岁,这便似乎预示着将有一段时间较长的太平
盛世。

    他在那次胜利以后仅仅四个月的去世被人民看作是一件完全出乎意料的严重打
击,它转眼之间粉碎了新的一代人的希望。

    但过于放纵的奢侈、安逸生活早已暗中种下了病根。骤然从皇宫转到军营生活
的巨大转变使提奥多西的身体已无法承受;越来越严重的水肿现象说明皇帝的身体
正迅速崩溃。人民的意见,也或者从他的利害考虑,全都赞同东、西帝国的划分;
早被热爱他们的父亲加以奥古斯都称号的两位年幼的王子阿尔卡狄乌斯和霍诺留势
将分别在君士坦丁堡和罗马登位。皇帝不曾让两个儿子分享内战的危险和荣誉。但
提奥多西在击败平庸的敌人以后却马上召唤他的小儿子霍诺留前来分享胜利成果,
并从他临死的父亲手中接过统治西部的权杖。

    霍诺留抵达米兰时马戏团进行精采表演以示欢迎;这时皇帝虽已病得十分沉重,
仍然亲自到场以加强群众的欢欣。但是,他又勉强支撑着参加清晨的盛会的努力终
于耗尽了他所仅剩的一点精力。那一天的其它活动只好由霍诺留代替他父亲来主持
;伟大的提奥多西在当天晚上便与世长辞。尽管还存在着刚刚结束的内战的仇恨,
他的死亡还是受到全体人民的哀悼。被他征服的野蛮人和曾制服他的教士们都由衷
地高声赞颂这位在他们眼里无与伦比的皇帝的优秀品德。罗马人对软弱的、分割的
统治必将带来的危险十分担心,而阿尔卡狄乌斯和霍诺留的不幸统治每一出现失误
都会使他们不免又想起那无法弥补的不幸。

    人们在如实描绘提奥多西的优秀品德时从来也不曾隐瞒他的缺点;残暴的行动
和懒惰的习性损伤了这位罗马史上少有的亲王之一的光辉形象。一位始终对提奥多
西的虚名表示不满的历史学家不惜夸大他的罪恶行径及其有害影响;他大胆肯定,
全国上下各个阶层的人士都莫不效法他们的君主的女人气作风;说各种各样的腐败
行为彻底毒化了当时的社会和个人生活;还说那勉强维持住的微弱的社会秩序和礼
仪全不足以抗拒日益严重的堕落趋势,而这种趋势正越来越使得人们,丝毫不以为
耻地为图个人安逸或放纵个人情欲而不顾个人责任和社会利益。那些哀叹人民生活
日趋奢糜,社会风风日趋堕落的当代作家所发出的责难,大多数是从他们自己的特
殊感受或处境出发的。能够对社会的变革具有清醒、全面的认识,并能真正看清足
以朝一个方向推动一个群体的盲目和随时变化的激情的精巧而隐秘的动力的观察家
是从来不多见的。如果我们依据任何约略可信的理由,可以肯定,提奥多西统治期
间的罗马的奢侈生活,比君士坦丁或者也许比奥古斯都时期都更为可耻,更为荒唐,
这种变化也决不能归之于有什么有利的变革使国家的财富有所增加了。长时间的灾
难或腐败只会导致百业荒废,减少了人民的财富,所以他们的肆意挥霍,只能是因
为他们的无心挣扎的绝望思想使他们全都只顾眼前享乐,而不再考虑未来了。由于
感到自己所拥有的财产朝不保夕,提奥多西的臣民全都无心从事那些要马上拿出钱
来,但获利缓慢的有用的劳苦行业。眼前频繁出现的一家家破产、毁坏的情况促使
他们不惜把随时有可能遭到残暴的哥特人抢夺的祖传的财产挥霍掉。在一艘将沉的
船或一个被围的城市的混乱中,必然出现疯狂的挥霍,完全可以用来解释,在一个
行将没落的国家的不幸和恐惧中为什么人们会越来越不爱惜钱财了。

    影响宫廷和城市社会生活的令人志气消沉的奢侈风气也在暗中毒化和腐蚀着罗
马军团;一位曾仔细研究过有关罗马军风的真正古代宗旨的军人曾记录下了军队的
堕落情况。据维格提乌斯的精当、重要的观察,自罗马城始建之初直至格拉喜安统
治时期,步兵都毫无例外地穿着防身铠甲。但随着军纪的松懈和缺少训练,士兵们
从体力和意志方面都不愿承受服兵役所带来的劳累,他们抱怨铠甲太沉,也很少穿
着了;逐渐他们也便获准把铠甲和头盔都放在一边了。他们的先辈所使用的沉重兵
器,那曾使世界屈服的短刀和坚固的皮龙,不知什么时候便从他们的手中消失了。
由于使用盾牌便不能使用弓箭,他们在勉强开赴战场时就注定不是受刀剑之苦,便
是无耻地临阵逃脱,而一般他们总选择可耻的后一条路。而哥特人、匈奴人以及阿
兰人的骑兵却都看到了护身铠甲的好处,普遍加以采用;再加上他们在使用投掷武
器方面的优势,他们就很容易打败光着上身、浑身发抖的罗马军团的士兵,他们的
头部和胸部全都袒露着,完全不能抵挡野蛮人射来的箭。

    军队的伤亡、城池的丢失以及罗马人名声的衰落都未能使得格拉喜安的继位者
完全恢复步兵穿戴盔甲的作法。软弱无能的士兵们不但使他们自身,也使国家失去
了防护能力;他们的怯懦和懒惰可说是帝国败亡的直接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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