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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wildwolf (破衣裳||■漂来,桐子), 信区: History
标  题: [转寄] 第二十三章尤利安的宗教信仰。他的狂热。 buck (转载)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1年08月19日16:47:18 星期天), 转信

【 以下文字转载自 wildwolf 的信箱 】
【 原文由 wolfinmoon.bbs@ytht.net 所发表 】
发信人: buck (媚羊), 信区: To_Be_Continued
标  题: 第二十三章尤利安的宗教信仰。他的狂热。
发信站: 一塌糊涂 BBS (Sat Jun 16 10:22:54 2001), 站内信件

    第二十三章尤利安的宗教信仰。他的狂热。

    他对异教的复兴及改革。

    他对犹太人的态度。

    他对基督教徒的压迫。

    神庙及神圣的月桂树林。

    圣乔治。尤利安和阿塔纳西乌斯。

    叛教的行为损伤了尤利安的名声,围绕着他的品德问题所产生的狂热情绪也夸
大了他的真正和貌似的过失的规模。我们对他的极不全面的知识可能把他看作是一
位具有哲学头脑的君王,他想方设法,要用一视同仁的态度来保护帝国所有的教派,
同时减轻那自戴克里先的敕令到阿塔纳西乌斯的放逐这一时期一直在人民的头脑中
燃烧的神学热。而对尤利安的性格和行为的更精确的了解便将消除掉我们对这位帝
王的偏爱,他实际上并未超脱出当时普遍存在的通病。我们把他的最要好的朋友和
跟他势不两立的敌人所描绘的他的不同形象加以比较,便会从中获得意想不到的好
处。一位公正、热忱的历史学家,也是他的生和死的公正的见证人,忠实地描述了
尤利安的种种行为。这位皇帝的同代人的异口同声的证词从皇帝本人的许多公开和
私下的声名中已可以得到证实;他的多种著作完全表明了他对宗教看法的基调,而
对这个基调,从政策上考虑,他是只会尽量加以掩饰,而决不会予以夸张的。虔诚
而忠诚地崇拜雅典和罗马的众神形成了尤利安的主导情绪;一种强有力的开明思想
却被充满迷信的偏见所出卖和腐蚀了;原来只存在于这位皇帝头脑中的幻影却对帝
国政府产生了真实的、有害的影响。那些讨厌别人崇拜各种稀奇古怪的神灵,并推
倒他们的圣坛的狂热的基督教徒们却集中他们的意志对他的臣民中的相当大一部分
人保持着势不两立的状态;有时出于渴望求得胜利或出于被排斥的羞辱,他真禁不
住想要破坏谨慎从事的法则或甚至正义的法律。他所唾弃而极力反对的教派竟取得
了胜利,不免在尤利安的名字上涂抹了一个不可磨灭的污点;他的叛教活动的失败
使他遭受到虔诚的教徒们的狂风暴雨般的谴责,而发动这次谴责的信号的则是格列
戈里·纳齐安岑吹出的响亮的号角。在这位活跃的皇帝短暂的统治期间接踵而至的
众多有趣的事件,很值得我们详细而公正地叙述一番。他的动机、意图以及各种行
为,凡与宗教史有关的部分都将在本章中加以论述。

    尤利安的奇怪而致命的叛教行为的原因大约可以从他成为一孤儿,落入杀害他
全家的凶手中的那段早期生活中去寻找。那时,基督和君士坦提乌斯的名字,奴隶
和宗教的概念很快就在一个对任何生动的印象十分敏感的幼小的心灵中彼此连系在
一起了。他的幼年生活是由尼科米底亚的大主教优西比乌斯照顾的,这位主教与他
母亲一方有亲戚关系,直至尤利安满12岁以前,他从他的基督教导师那里所学到
的不是如何成为一位英雄,而是如何成为一位圣徒。当时的皇帝对尘世的皇冠的关
心远胜过天上的高位,所以他很满意自己仅只保有一个新入教者的地位,而让君士
坦丁的两个侄儿去接受洗礼。他们甚至还得以在教会中担任比较低的教职;尤利安
还曾在尼科米底亚教堂当过读经师。他们刻意培养他对宗教进行研究,看来确实产
生了虔心向教的硕果。他们祈祷、斋戒,他们向穷人散发救济,向教士们赠送礼物,
并到殉教者的坟墓上祭扫,在恺撒里亚,伽卢斯和尤利安两人共同建立,或至少是
由他们负责建立起了,圣马马斯雄伟的纪念碑。他们恭敬地和以圣洁闻名的大主教
交谈,诚恳地请求那些曾将自愿接受艰苦修行生活的精神引入卡帕多西亚的僧侣或
隐士们为他们祝福。但是在这两位亲王接近成年时,他们看到了在宗教问题上他们
彼此的性格上的差异。迟钝而顽固的伽卢斯以其天生的热情完全接受了基督教的各
种理论,但这却从来也未影响他的行为,或缓和他的欲望。弟弟的较为温和的性格
使他对福音书的信条不是那么格格不入;他十分活跃的好奇心也可能因见到这种解
开神的神秘实质并为看不见的未来展示出一幅无限前景的神学体系而得到满足。但
是,尤利安的独立精神又使他不肯像教堂里的那些趾高气扬的牧师以宗教的名义所
要求的那样,被动地、无条件地服从。他们把他们的主观臆测的意见当作不可违抗
的法典强加于人,还拿无尽的惩罚的恐怖作为后盾;但是,当他们试图改变这位年
轻亲王的坚定的思想、言论和行动时,当他们压制住他的反对意见、严格制止他随
意发问的时候,他们实在无形中激发了他的早已难以按捺的天才,从此再也不承认
他的神学导师们的权威了。他是在小亚细亚,在关于阿里乌斯思想的论争的喧嚣声
中受到教育的。东部主教们的激烈争论、他们的信条的不断更换,以及似乎左右着
他们的行动的非宗教的动机,都在无形中加强了尤利安的一种偏见,认为他们既不
理解,也不真相信这个他们如此热烈地为之争论不休的宗教。他从来不是以更能增
强他对至为可敬的基督的信心的偏爱的心情去聆听对于基督教的论证,而是始终拖
着怀疑的态度,并顽固而敏锐地抵制着他早抱有无法克服的厌恶情绪的那套教义。

    每当这位年轻的亲王奉命对当时正进行的争论发表演说时,尤利安总是明确表
示自己站在异教教派一边,并似乎很有道理地借口为力量弱小的一派进行辩护可以
使他的学问和才智得到充分的训练和发挥。

    在伽卢斯荣幸地穿上紫袍以后,尤利安也便可以呼吸自由空气,从事文学和对
异教思想的研究了。那些被他们的这位皇家学徒的爱好和慷慨所吸引的大群舌辩之
士则已在学识与希腊宗教之间建起了严格的联系;荷马的诗篇不被看作是人类本来
的天才的产物而加以崇拜,却被严肃地归之于阿波罗和缪斯的灵感所致。这位不朽
的诗人所描绘的奥林匹斯山的众神的形象,在最不迷信的人的头脑中也留下了深刻
的印象。我们所熟悉的他们的名字和性格,外形和特征似乎已赋与这些空幻的人物
以真实、具体的存在;而这种令人欣慰的迷惘又使得我们的想象暂时、不完全地接
受了那些与我们的理智和经验完全格格不入的神话。在尤利安那个年月,各种情况
都会有助于延长和加强那种幻觉——希腊和亚洲的神庙;艺术家们借绘画或雕刻表
现那位诗人对神的体会的作品;节日及献祭活动的盛大场面;占卜艺术的成功;民
间关于神谕和奇迹的传统说法;以及两千年的古老实践。多神教的软弱在某种程度
上,因其要求不高而获得谅解;异教的宗教热忱和最放荡的怀疑主义也完全能够相
容。这种希腊人的神学思想不要求有一个概括全部信徒思想的不可分的、完整的体
系,而是由一千个松散、灵活的部分组成,神的奴仆完全可以自由确定自己的宗教
信念的深度和广度。尤利安为他自己所选定的信条范围甚广;一个奇怪的矛盾现象
是,他排斥了福音教加在他身上的无害的轭头,却自愿把自己的理智献给了朱庇特
和阿波罗的圣坛。尤利安有一篇祷词是献给众天神的母亲库柏勒的,她曾向她的女
祭师要求血腥的牺牲,而那个疯狂的弗里吉里的男童也便鲁莽地照办了。这位虔诚
的皇帝不辞辛劳,既不羞惭也无笑意地描绘了这位女神从帕加马的海滨来到台伯河
河口的全部航程;并讲述了一桩无比巨大的奇迹,它使得罗马的元老院和人民都相
信,被他们的一些使臣远涉重洋运来的一团泥土是具有生命、情感和神力的。为了
证明这一奇迹的真实性,他请求大家去观看该城的公共纪念碑;他还有几分尖刻地
攻击一些人装腔作势,不识时务,竟然讥笑来自他们的祖先的神圣传统。

    但是,这位虔诚的哲学家,虽然自己真诚地接受,并热情地助长在人民中存在
的,迷信思想,他却为自己保留了对那些迷信思想自由解释的特权,而且他自己不
声不响离开圣坛的脚下转向神庙的秘室了。极端荒唐的希腊神话,用一种清晰可闻
的声音宣告,一个虔诚的探索者,不能为它的表面涵义吓住,或满足于它的表面涵
义,而必须勤奋地去探索小心谨慎的古人有意掩藏在愚昧和寓言之中的深奥难测的
智慧。柏拉图学派的哲学家,如普洛提努斯、波菲利和圣洁的扬布利科斯等都被人
尊崇为致力于缓和和调整被歪曲的异教形象的这种讽喻学的最有才能的大师。尤利
安自己因在扬布利科斯的可敬的继承人埃得西乌斯的指导下进行这种神秘的研究,
一心只希望能占有他自己认为,如果我们能相信他的庄严的声明,那价值远远高于
世界帝国的一种财富。这真是一种仅从意见中产生其价值的财富;任何一位艺术家,
自信从层层杂乱的石层中找到了那无比珍贵的矿脉,都同样有权利给它印上自己认
为最能表达自己特殊爱好的名称和形象。

    阿提斯和苏贝勒的神话已由波菲利作过解释;但他的努力只不过更激发了尤利
安虔诚的勤奋,他自己杜撰并出版了那段古老的、神秘的寓言故事。这种可能使柏
拉图主义者的高傲情绪得到满足的随意解释的做法,暴露了他们的艺术的虚荣性。
没有一些冗长的细节描写,现代读者就很难对那些怪异的隐喻、曲解的字根、夸大
的无聊琐事,以及那些自认为是在揭示宇宙体系的圣哲们的难以捉摸的奥秘,形成
正确的概念。由于对异教神学的传统说法甚多,研究者在进行解释时完全可以随意
挑选对他最方便的情节;而由于他们翻译的是一种可以任意作解释的密码,他们可
以从任何一个寓言中得出任何最适合于他们的宗教和哲学体系的解释。裸体的维纳
斯的淫荡形象也被歪曲成揭示了某种道德观念,或某种具体的真理;而阿提斯的被
阉割则被解释为太阳在回归线之间的运行,或人的灵魂与罪恶和错误的分离。

    尤利安的神学体系似乎包括了自然宗教的最崇高、最重要的原则。但是,由于
人的信念并非建立在神的启示的基础上。也便必然缺乏任何坚实的依靠,柏拉图的
门徒们于是习惯性地坠入庸俗的迷信之中去;而在尤利安的行动中、著作和头脑中,
一般人对神的理解似乎完全和他的哲学概念相混了。这位虔诚的皇帝承认并崇拜宇
宙的第一动因,并认为他是一个无限自然中肉眼所不能看见,无能的凡人的理解所
不能及的最高完美的根源。这位至高无上的神创造了,或用柏拉图的话来说,产生
了不同层次的依赖于他的精神、神灵、恶魔、英雄和凡人;而每一个直接从第一动
因获得生命的生灵都会得到天赋的永生。由于这如此珍贵的东西不能随便给与卑下
的生物,因而造物主把制造凡人,以及安排动物、植物和矿物世界的美好、和谐秩
序的任务交托给了有此技术和能力的下级神灵去做。他还把这个下级世界的具体管
理工作交托给这些神圣的使臣去管;但是,他们的不完善的治理工作总不免出现矛
盾和失误。于是,地球及其居住者便被他们所瓜分,而马尔斯或密涅瓦,墨丘利或
维纳斯的性格则可以清楚地从他们各自的不同信徒所遵循的法则和态度中找到根源。
只要我们的不朽的灵魂还被关闭在不能长存的躯壳里,那请求天神赐恩并祈求上天
息怒便既符合我们的利益,也是我们的职责;因为人类的虔诚崇拜可以满足天神的
骄傲情绪,而他们中的粗野部分可以假定也许会从下界所献牺牲的烟雾中得到滋补。
下级的天神有时可能会在他的雕像上附体,就居住在为他修建的神殿里。他们也可
能偶尔到地上走走,但上天才是他们的正座所在,才代表着他们的真正的荣誉。太
阳、月亮和星星的不变的运动规律被尤利安轻率地视为它们的永恒存在的证据;而
它们的永恒存在便足以充分证明他们具有,不仅是下级神灵的,而且是万能造物主
的创造技术。在柏拉图主义者的理论体系中,可见的世界是不可见世界的一种形式。
各种天体、由于都有神灵附体,完全可以被看作是最宜接受宗教崇拜的对象。而以
其熙和的影响弥漫整个宇宙并使之得以延续的太阳,完全应该作为逻各斯的发出光
亮的代表,作为智慧和天父的生动、合理和仁爱的形象,受到人类的崇拜。

    尤利安的宗教狂热无论在任何时代,真正灵感的缺乏总会有强烈的热情的幻觉
和带有欺骗性的模仿的艺术予以补充。如果在尤利安的时代,这类艺术只有异教的
教士们曾加以利用,以维持他们的即将消亡的事业,这也应该说是那些祭司所特有
的兴趣和习惯使然。但是,那些哲学家本人竟然也帮着滥用人类的迷信思想,希腊
的神秘的教义竟然会得到现代柏拉图主义者的魔术式的妖术的支持,这就不能不令
人吃惊和茫然了。他们大言不惭地说自己能控制自然的变化,探索未来的奥秘,命
令一些小鬼为自己服役,欣然与一些高级神灵当面谈叙,并通过使灵魂与她所依托
的客体分离,从而使这不朽的精神与无限和圣灵重新结合起来。

    尤利安的虔诚的无所畏惧的好奇心使那些哲学家们都很容易抱着轻易便能获得
成功的希望,而从他们的这位刚刚改变信仰的年轻人的地位来看,这种成功完全可
能产生极关重要的后果。埃得西乌斯在帕加马建立起了他的四处游荡、备受迫害的
学院,而尤利安倒是从他的口中第一次了解到有关柏拉图主义的基本知识的。由于
这位受人尊敬的哲人精力日衰,已无法满足他的积极、勤奋、才思敏捷的学生们的
要求,于是他的两位最有学问的门生,克里桑特斯和优西比乌斯,按照他的愿望取
代了这位年事已高的老师。这两位哲学家对他们所扮演的不同角色似乎有所准备并
作了分工;他们巧妙地通过暗示和假装争辩等手段,挑动那位迫不及待的追随者的
希望,直至他们最后把他交给了他们的同事,最大胆,最有能耐的妖术大师马克西
穆斯。就这样刚满20岁的尤利安便在他的安排下,在以弗所秘密地入了道门。他
在雅典的住所可以让人清楚地看到这种哲学和迷信违反自然的结合。他获得了庄严
加入埃琉西斯秘密教派的特权;这个教派在希腊宗教普遍衰颓的情况下还仍然保留
着它的原始的圣洁的遗迹;而尤利安的宗教热情是如此之高,他竟然就为了通过神
秘的仪式和奉献牺牲以完成他的伟大的清洗罪孽的工作,专门把这位埃琉西斯派的
教皇邀请到高卢的王宫去。由于这种仪式是在寂静的夜晚在山洞深处进行的,更由
于任何新入教者都会对这种神秘仪式绝对保守秘密,我当然不能对轻信的希望入会
者通过他的感官、或通过他的想象体会到的阴森可怖的声音和火光回射的鬼神形象
以及后来又如何在一道天光闪过的时候,出现在他眼前令他觉得茅塞顿开的舒适情
景妄加描述。在以弗所和埃琉西斯的大山里,尤利安的头脑里浸透了真诚、深刻、
不可改移的热情;尽管有时他也难免表现出在一些最认真的狂热信徒的性格中也能
看到或至少似乎存在的出于虔诚的欺骗或伪装。从那一时刻起,他已决定献出自己
的生命以为众神效力,而当战事、政务和学习似乎要占去他的全部时间的时候,他
仍然必定在深夜划出一部分时间专为自己私下作礼拜之用。这位士兵和哲学家的严
厉态度所以会趋于缓和是和一些有关宗教的自我克制精神的严格而又无大价值的诫
律联系在一起的;而完全是为了纪念潘或墨丘利,赫卡特或伊西斯,尤利安在某些
日子里,拒绝食用某些可能引起他的守护神反感的食物。这种自愿的斋戒使得他的
感觉和意识都能更适宜经常接待他有幸获得的天神们的不拘礼节的访问。尽管尤利
安本人出于谦虚从不谈及此事,但据他的忠心的朋友,演说家利巴纽斯说,他一直
都处在与众男女天神的交往之中;他们经常就为了和这位他们所喜爱的英雄交谈从
天上来到人间;他们常常触摸他的手或头发以使他从睡梦中醒来;遇有什么危险即
将来临,他们总是预先警告他,并运用他们的永无失误的智慧为他一生的行动指明
方向;还说,他与这些从天上来的客人的关系是那样亲密,使得他已经能够很容易
分辩出朱庇特与密涅瓦的不同声音,阿波罗和赫耳枯勒斯的不同神态了。这种一般
系由长期禁欲和狂热情绪引起的于睡梦中或清醒时见到幻象的情况几乎已使得这位
皇帝降低到一个普通埃及僧人的地位了。但安东尼和帕科米乌斯的无用的一生也是
在这种空幻的事务中度过的。而尤利安还能够从他的迷信的梦幻中清醒过来,拿起
武器去作战,在战场上把罗马帝国的敌人消灭以后,他可以安详地回到自己的帐篷
中,明智而健康地指导行使一个帝国的法令,或把自己的聪明才智用于对文学和哲
学的不懈追求。

    尤利安叛教的重要秘密,他曾经告诉过一些忠诚的和他具有神圣的友情和宗教
联系的新入道者。有一种很有趣的传闻一直在笃信那古老宗教的人们中间流传;他
未来的崇高地位已变成了帝国所有各省的异教徒们的希望、祈求和预言的内容。依
靠这个热忱、善良的改变宗教信仰的皇帝,他们一厢情愿地希望消除一切祸害,恢
复一切善行;而对他们的这种虔诚的希望和热情尤利安非但不加反对,却公然巧妙
地表示,他决心要使自己达到一个既对他的国家有用,也对他的宗教有用的地位。
但是对这个宗教,君士坦丁的继位者却始终抱着敌视的态度,他那变化无常的脾气
时而保护,时而又威胁着尤利安的生命。公然愚蠢到惧怕巫术和占卜术的专制政府
严格禁止这类活动;而如果异教徒们的迷信活动还能勉强得到宽容,以尤利安所处
的地位,这一般的宽容对他自然是并不适用的。不久以后,这位叛教者已成为假定
的王位继承人,现在显然只有他的死才能消除基督教徒们的正当恐惧了。但这位年
轻的亲王所追求的并不是一位殉教者,而是一位英雄的荣誉,为了自己的安全,他
开始隐瞒自己的宗教;而多神教的温和态度也可以容许他参加一个他内心十分厌恶
的教派的礼拜活动。利巴纽斯把他这位朋友的这种虚伪态度说成是值得赞扬,而不
是应该批评的行为。这位演说家说,“就像曾经被玷污过的神像又重新安置在宏伟
的圣殿里一样,真理的美丽的光辉又重新进入了尤利安的已洗去他所受教育加之于
他的谬误和愚昧的头脑。他的情绪发生了变化;但由于公开承认自己的情绪变化将
会给他带来危险,他只得使自己的行为仍一如既往。与伊索寓言中用狮皮把自己伪
装起来的驴正好相反,我们这头雄师是要用一张驴皮将自己隐藏起来;而同时,他
完全接受理性的指导,唯谨慎和必须的法则是依。”

    尤利安的这种伪装持续了十年有余,从他在以弗所秘密加入道门直到内战开始
;这时候,他才公开宣称他是耶稣和君士坦提乌斯的誓不两立的敌人。这种强行忍
耐的状态可能更坚定了他的信仰;在他在庄严的节日为帮助几次基督教徒们集会尽
了自己的义务之后,尤利安怀着一个恋爱者的急切心情又回到供俸朱庇特和墨丘利
的家庭圣殿,自由、自愿地焚香膜拜。便由于处处伪装对于一个诚实的人来说必然
十分痛苦,公开承认自己信奉基督教必然更增加了他对这种压制思想自由、迫使他
在行动上违反人性中的高贵品德——忠诚与勇气——的宗教的厌恶。

    按尤利安的思想倾向,他可能宁愿接受荷马和大、小西庇阿笔下的众神,而不
愿接受他的叔父在罗马帝国建立起来,他自己也曾通过神圣的受洗仪式成为其中一
员的新宗教。但是作为一个哲学家,他有责任说明自己所以反对基督教的正当道理,
因为现有为数众多的信徒、一系列的预言、宏伟的奇迹,和大量的证据都支持着它。
在他为波斯战争作准备期间,他在一部长篇著作中所讲的,有许多都是他经过长期
思索的论点的具体内容。其中有些评断曾被亚历山大里亚城他的恼怒的敌对分子西
里尔抄录并保存下来;其中无不体现出智慧和学识,诡辩和宗教狂热的奇妙的结合。
高雅的风格和作者本人所处的地位使这些作品大受欢迎。而在被视为基督教敌人的
恶人名单中,波菲利的名字,与品德高尚或名声远扬的尤利安相比之下,便显得大
为逊色了。忠诚的教徒们或者受人诱骗,或者受人威胁,或者自己惊慌失措了;而
有时也参加寡不敌众的争辩的异教徒们则可以从他们这位皇帝传教士的通俗著作中
得到取之不尽的诡辩的反驳论点。但这位罗马皇帝在他对神学问题的如饥似渴的研
究中,他却从一位精于辩术的神学家那里学会了一些粗鄙的偏见和狂热。他通过誓
约使自己永远不能改悔地致力于支持和宣传他的宗教观点;而当他为自己使用的辩
论的武器所表现的力量和灵巧暗自赞赏时,他却不免怀疑能够如此顽固地抗拒他的
说理和辩才的那些对手的忠诚,或对他们的理解能力表示憎恶。

    那些对叛教的尤利安心怀恐惧和愤怒的基督徒们真正惧怕的不是他的理论,而
是他的权力。而那些已看到他的狂热信仰的异教徒们则也许迫不及待地盼望着立刻
点燃一场横扫众神之敌的迫害的烈火;盼望着尤利安的刁钻古怪的恶毒心肠将会发
明出一些超出他那些专横、但无经验,空有愤怒的前任们意想之外的残酷而精巧的
死刑和酷刑刑具来。但是,所有各教派的希望和恐惧显然都对这位看重自己的名声,
重视社会安宁和人权的君主的谨慎的人道主义的作法大感失望了。通过历史经验的
启发和反复的思考,尤利安认识到,尽管身体的疾病有时可以用某种蛮治的办法治
愈,心灵中的错误意念却不论是火或铁都无法消除的。内心不服的牺牲者可以被强
拉到圣坛脚下去;但他心里却仍然对他的手所进行的亵渎神灵的活动十分憎恶并不
予承认。压迫只能更加深宗教信仰的顽固性,甚至使之疯狂;而且,等到迫害时期
过去以后,那些曾经屈服的人会马上表示忏悔,照旧恢复自己原来的信仰,那些始
终坚持己见的人则成了圣徒或殉教英雄。尤利安很清楚,如果他采用戴克里先及其
共事亲王们所采用的并不成功的残酷政策,其结果只能是自己在后人心中留下暴君
的骂名,并给早就因为异教徒行政官员的严厉政策而成长和壮大起来的基督教增添
新的荣誉。在这些动机的推动之下。

    也由于担心打乱他的尚未稳固的统治的社会安宁,尤利安出乎世人意料之外地
颁布了一道表达一位政治家或一位哲学家胸怀的敕令。他许诺对罗马世界的全体臣
民都实行自由的、平等的宽容政策;他对基督教徒提出的唯一严厉要求是剥夺他们
折磨那些被他们恶毒地称作偶像崇拜者和异端分子的同胞的权力。异教徒也得到一
项优惠的许诺或一条明令,让他们开放他们所有的神庙;他们一转眼之间完全,从
在君士坦丁及其儿子们的统治之下一直忍受着的压迫性的法令和无端的折磨中,解
放出来了。与此同时。那些被阿里乌斯派的君王流放的主教和教士们也被从流放地
召回,回到各自的教堂去;其中包括多纳图斯派、瓦诺替安派、马其顿派、优诺米
派以及那些更为富有的信守尼斯会议教义的教派。十分了解他们在神学问题上的争
论并对之感到可笑的尤利安曾把敌对各派的领袖请到王宫,以便观赏他们互相激烈
交锋的精采场面。他们在争论中互不相让的声势有时使这位皇帝不禁大声喊道:“
听我说!法兰克人已听从了我的意见,还有阿勒曼尼人;”但他很快就发现,他现
在遇到的却是更加顽固、更加难以征服的敌人;尽管他已施展了自己的口才,劝说
他们在一起和谐地生活,或者至少和平相处,并在他让他们离开他的时候,已感到
十分满意,相信对基督教教会的联合丝毫不必担心。公正的阿米阿努斯曾把这种假
装的宽厚态度解释为有意搧起基督教的内部分裂;一种从根本上推翻基督教的恶毒
用心是和尤利安公开表示的恢复帝国古老宗教的巨大热情绝对分不开的。

    尤利安对异教的复兴及改革尤利安一登上王位便按照前辈统治者的惯例,立即
也担任了教皇的职务;他不仅是为了一位伟大帝王的最光荣的称号,而且这也确实
是一个他决心要忠诚、勤奋地加以完成的神圣而重要的职务。由于繁忙的政务使这
位皇帝不可能参加臣民们公开祭祀的活动,他便在自己家中设立了一个供奉他的守
护神太阳神的圣殿;他的花园里到处布满了各种神灵的雕像和祭坛;皇宫的每一个
房间也都布置得像一座辉煌的庙宇。每天清晨他要用一件牺牲品向光明之父献祭;
在每天太阳落下地平线的时刻还要再屠杀一只动物奉上作为牺牲;夜晚月亮、星星
和守护神也都会得到为敬神不知疲倦的尤利安的及时的拜祭。每逢某位神灵的确定
的庄重的节日,一般总要亲自到那位男神或女神庙里去参拜,力图以自己的榜样激
发起他的官员和人民的宗教热情。尤利安不但无意突出自己作为君王的显赫地位,
身穿光辉灿烂的紫袍,随时有手执金盾的卫士围绕着,他却崇敬而热情地愿意尽量
做一些最下贱的侍奉神灵的工作。处在一群圣洁而放荡的祭司、下级牧师和一些献
身为神庙服役的舞女们中间,这位皇帝的职务就是搬木柴、吹火、使屠刀、宰杀祭
物,把自己血淋淋的手伸入将死的动物肚子中,掏出它的心或肝,然后用一位动物
肚肠占卜家的高超技术,凭一些假想的朕兆预言未来的祸福。异教中比较明智的人
也对这种过于荒唐的超出常情和正当节制的迷信活动提出指责。在这位严格厉行节
约的君王的治下,用于宗教礼拜活动的经费竟占去了帝国税收的极大一部分,各种
最美丽、最珍奇的鸟被源源不断地从遥远的地方运来,以供杀来祭神之用;尤利安
常会在一天之内杀掉一百头公牛作为牺牲;当时很快便流行着一个笑话,说如果他
在波斯战争中胜利归来,所有的长犄角的牛必将绝种了。然而这项花费,如果和这
位皇帝亲自或命人给罗马世界中一切著名的宗教圣地送去的无比珍贵的礼物相比起
来,或者和装修一些或因年久失修,或新近遭到基督教徒洗劫过的古庙的修缮费用
相比起来,那就显得微不足道了。在他们的这位虔诚的君王的榜样作用、公开鼓励
和慷慨支持的影响下,许多城市和家庭也都开始进行他们已放弃多年的祭祀活动。
利巴纽斯曾带着虔诚的狂喜叫道:“帝国的每一个角落无不呈现出宗教高于一切的
景象;到处是烟火弥漫的圣坛、淌着血的牺牲、缭绕的香烟,以及再不用担惊受伯
的一支支庄严的祭司和先知的队伍。

    祷告声和鼓声一直在最高的山顶上回响;用作祭神的牺牲的牛同时也为他们的
欢快的信徒们提供一顿晚歺。

    然而,对于恢复这样一个没有神学基础,没有道德准则,也没有宗教戒律的宗
教的大事业来说,尤利安的才智和权力都显然不够;因而它迅速走上了衰落和瓦解
的道路,任何强有力的持久的改革措施也全都无用了。教皇的司法权力,尤其是在
与帝王的权力合并起来以后,已扩大到整个罗马帝国的范围。尤利安在好几个省任
命的代理人都是他认为最能和自己合作完成他的宏伟计划的祭司或哲学家;在他的,
我们也许可以叫它有关宗教事务的信函中,还可以看到对他的意愿和打算的一些十
分有趣的描绘。他指示说,所有城市的祭司团成员都应由那些显然对众神和人民都
最为热爱的人组成,而完全不应考虑他们的出身和财产。“如果他们犯了任何引起
非议的过失,”他接着说,“他们应该受到教皇的斥责或贬职处分;但是只要他们
还在职,他们就有权受到行政官员和人民的尊敬。穿一身家用粗布衣服便可以表示
他们已受到斥责;他们的崇高地位也表现在他们担任的圣职的盛装上。当他们被召
轮流在圣坛前服役期间,在那指定的几天内他们不得擅自离开神庙;更不得有一天
擅自停止他们应负责进行的为国家和个人祈求繁荣的祷告和献祭仪式。他们在履行
这些神圣职责时需要保持心灵和身体的绝对纯洁;即使在他们离开神庙回到普通生
活中去以后,他们也必须十分检点,使自己在作人和品德方面始终处于一般同胞之
上。一个神庙的祭司不得进入剧场和酒店。他的谈吐应当高雅,饮食应求清淡。

    结交的朋友应都是受人尊重的人;在他有时进入法院或皇宫时,他只应该替那
些祈求正义和含冤的人讲话。他所研究的学问应与他的神圣职务相符。一切黄色故
事,或喜剧或讽刺作品都应从他的书室中清除出去,在那里只应有历史书籍和哲学
著作;而且必须是真实可信的历史书籍,和与宗教有关的哲学著作。伊壁鸠鲁和一
些怀疑派的亵渎神明的观点都应遭到他的憎恶和唾弃;他应该努力钻研毕达哥拉斯、
柏拉图和斯多噶派的学说,这些学说都异口同声地肯定众神的存在;肯定世界完全
受着他们的意旨支配;他们的仁慈是人世一切短暂的幸福的根源;而且他们在未来
世界为所有人的灵魂都准备下了应得的奖赏或惩罚。”这位皇帝教皇用最动人的言
词宣扬待人仁慈和友善的责任;鼓励他的下属教士全力普遍推广这种品德;许诺用
国库的钱财来救济他们的贫困;并郑重宣布他决心要在每座城市建立医院,在这些
医院里将不分地区和宗教信仰收治一切穷人。尤利安以妒嫉的眼光看待着基督教教
会的明智的人道主义的规章制度;他公然声称,他打算要消除基督教教徒由于垄断
了慈善机关和一些仁慈活动从而得到的赞扬和实际利益。相同的模仿精神可能使得
这位皇帝很想接收几个其作用和重要性都已被他的敌人已取得的成功所证实的基督
教教会组织。但是,即使这些想象中的改革计划真正得以实现,这种勉强的、不完
备的模仿也不会对异教徒有多大好处,倒只会更提高基督教的声望。那些平静地遵
守先辈习惯的异教徒对这种从外面引进的作法可能只是感到吃惊而并不高兴;而在
尤利安为时不久的一段统治时期中,他常常禁不住抱怨他自己的教派太缺乏热情了。

    尤利安的宗教狂热使得他把朱庇特的朋友都当作他个人的朋友和兄弟;而尽管
他未能充分认识到基督教徒始终不改变信仰的美德,他却对那些总把神的恩惠看得
更胜于皇帝的恩惠的异教徒们这种高贵的永不变心的态度大加赞赏,并予以奖励。
如果他们对希腊文学也和他们对希腊的宗教一样爱好,那他们便会更有权利得到尤
利安的友谊了。因为他把几位缪斯也都列在自己的守护神名单之内。在他所信奉的
宗教之中,虔诚和知识几乎成了同义语;大批的诗人、修辞学家、哲学家都匆匆赶
到皇宫来以求占据那当初期得君士坦提乌斯信任的主教空出的位置。但他的继位者
却把同入一教门看作是比血缘更为神圣的关系;他总是从那些精通巫术和占卜一类
玄奥学问的智者中间挑选他的亲信;而每一个诈称能揭示未来秘密的江湖骗子都一
定能获得眼前的荣华富贵。在哲学家中,马克西穆斯在他的这位皇帝门徒的朋友中
居于最崇高的地位,即使在内战最紧张时期,他也曾以莫大的信任向他通报自己的
行动、思想以及他在宗教方面的计划。等到尤利安刚一进入君士坦丁堡皇宫他便立
即向当时与和他一起研究技艺和学问的克里桑特斯同住在吕底亚的萨尔代斯的马克
西穆斯发出了一份尊重而情词急切的邀请。一向谨慎而迷信的克里桑特斯拒绝进行
这一趟旅行,因为从占卜的结果看,这次旅行充满了可怕的最大的凶险;但是他的
伙伴的狂热情绪却表现得更为大胆,他一次再次继续占卜,终于似乎看到神灵已同
意满足他自己和皇帝的愿望。马克西穆斯的这次穿过多座亚洲城市的旅行充分显示
了哲学虚名的胜利,各地的行政官员们都互相比赛着热情接待这位皇帝的朋友。尤
利安在得知马克西穆斯已来到的消息时正在元老院讲话。这时皇帝立即中断自己的
谈话,前去迎接他;在两人相互亲密拥抱之后,他抓住他的手把他领到会场中间,
当众宣称他曾从这位哲学家的教导中得到多少帮助。这个很快赢得尤利安的信任并
能左右他的思想的马克西穆斯在皇宫各种诱惑之下逐渐趋于堕落。他的穿着变得十
分豪华,举止高傲,以致在新的一位皇帝的统治时期他终于极不光彩地受到审问,
让他回答他这位柏拉图的弟子是如何在受到优厚待遇的短短几年中聚集起大笔惊人
的财产的。其他那些由尤利安自己选中或由马克西穆斯推荐进皇宫的哲学家和诡辩
家也大都未能保持自己的清白和名声。慷慨赠与的钱财、田地和房产都无法满足他
们的无厌的贪婪,而人民对他们过去的贫穷和自命清高的生活记忆犹新,也便不可
能不激起正当的义愤。尤利安的敏锐洞察力,是不会长时间受骗的,但他却不愿意
对那些在才智方面值得他尊敬的人的品德表示憎恶;他力图使自己避开轻率和出尔
反尔的双重骂名,他也害怕在教外人眼中留下玷污文学和宗教的恶名。

    尤利安把他的恩惠几乎是平等地分配给那些坚定地信奉祖先的宗教的异教徒和
那些小心谨慎地皈依他们的君主的宗教的基督教徒了。看到有许多人改信新教既满
足了他内心深处的主导情绪,也满足了他的迷信思想和虚荣心;而且有人还曾听到
他以一个传教士的热情宣称,如果他能使每一个人都变得比米达斯还富有,每一座
城市都变得比巴比伦还伟大,他仍然不能认为自己是人类的造福者,除非他同时还
能使他的臣民中所有起而反对不朽的众神的人们都回心转意才行。一位曾研究过人
性,而又拥有罗马帝国的财富的皇帝完全可以使自己的论点、承诺和奖金适应任何
一级基督教徒的需要;而及时转变宗教信仰又可能被作为一种美德以补充某位候选
人的不足或甚至为一个罪犯赎罪。由于军队是专制权力的强大保障,尤利安便特别
努力尽量破坏军队的宗教信仰,因为如果没有他的真心实意的同意,他的任何措施
都可能带来危险和难以实现,而士兵们的天性却又使得如此重要的一件事可以很容
易取得成功。高卢各军团都忠于他们这位胜利的领导者的宗教信仰并愿为他的命运
效忠。甚至在君士坦提乌斯去世以前,他也时常兴致勃勃地告诉他的朋友说,他们
经常带着热烈的虔诚和旺盛的食欲参加常在他的营地举行的百牛祭典。而要劝服曾
在十字架和君士坦提乌斯的旗帜之下受过训练的东部军队,却需要花费更大的气力
和付出更大的代价才行。在庄严的盛大节日期间,皇帝接受各路军队的欢呼致敬,
他同时也奖赏有功的官兵。他的皇帝宝座被罗马共和国的军旗围绕着;基督教的神
圣的名字被从圣器上去掉;象征战争、皇权和异教迷信的标志是如此巧妙地混合在
一起,使得虔敬的臣民在向他们的君主本人或向他的画像恭敬地行礼时常会犯下偶
像崇拜之罪。所有的士兵排队依次朝见皇帝,在尤利安按照他们不同的官阶和功绩
亲自交给他们一份慷慨的赏赐之前,他们每个人都必须往圣坛上正在燃烧的火焰中
丢入几粒香料。一部分坚守基督教信仰的士兵可能会抵制这种做法,也有的人可能
会在事后忏悔;但是更多的士兵,在金钱的诱惑和皇帝亲自在场的威慑之下,也便
参与了这种犯罪活动,至于后来他们还坚持崇拜众神那完全是出于对义务、利益等
多方面考虑的结果。通过经常使用这种计谋,和付出足够买下半个西徐亚人口来为
他当兵的费用,尤利安终于逐渐为他的军队获得了想象的众神的保护,并为他自己
赢得了罗马军团坚决有力的支持。我们几乎可以完全肯定,异教的复起和再度兴盛
显示出一大批自称的基督教徒,出于对眼前利益的考虑默默接受了上一位统治者的
宗教,而后来,却又以同样的具有极大灵活性的良心重新回到尤利安的一些继位者
所倡导的宗教中去。

    尤利安与犹太人这位虔诚的君王在不遗余力地恢复并大力宣扬他的祖先的宗教
的同时,竟然又订下了重修耶路撒冷神庙的非同一般的计划。他在一封写给分散在
全国各省许多地方的犹太人居住区的信中,表示哀叹他们的不幸、痛恨他们的压迫
者、颂扬他们的坚贞,声称自己是他们的善意的保护者,并表示他虔诚地希望,在
他从波斯战场归来以后,能有时间到全能上帝的圣城耶路撒冷去向他感恩许愿。那
些满脑子充满盲目的迷信思想、过着下贱的奴隶生活的可怜的流亡者必会引起一位
精于哲理的皇帝的厌恶,但他们对基督教这个名称的刻骨仇恨却完全应该赢得尤利
安的友情。冷落的犹太教堂对叛逆的教会的富饶既厌恶又嫉妒;犹太人的能力无法
适应他们的恶毒用心,但他们的一些道貌岸然的犹太教领导人却赞成暗中杀害背教
者,他们作乱的鼓噪声曾不时惊醒异教的行政长官的清梦。在君士坦丁统治时期,
犹太人变成了他们的造反的孩子们的臣民,没有多久他们也便体会到了家内暴政的
痛苦。塞维卢所发布或批准的民事豁免权已逐渐被几位基督教君主所废除;而由巴
勒斯坦的犹太人挑起的一次骚乱似乎证明由君士坦提乌斯的宫中主教和太监们发明
的十分有利可图的压迫政策倒是无可厚非的。仍然被允许行使朝不保夕的司法权利
的犹太长老都居住在太巴列,而和巴勒斯坦邻近的城市则仍到处是一心恋着希望之
乡不肯离开的人们。但哈德良敕令已重新发布并加以执行,他们只能从远处观望这
座在他们看来,由于十字架的胜利和基督教徒的热烈崇拜而遭到亵渎的圣城的城墙。

    在一片满是岩石的荒凉地区,耶路撒冷的长约3英里的椭圆形的城墙将锡昂和
阿克拉两山全包了进去。靠南,上城和大卫城堡都修建在锡昂山的高坡上;在北面,
下城的建筑覆盖了宽阔的阿克拉山的山顶;该山经过人工平整的一部分,被另取名
为莫利阿,那便是庄严的犹太庙宇所在地。在这座神殿被提图和哈德良的军队彻底
毁灭以后,曾用犁铧在这块圣地上划出一道长线以便永久作为禁区的标记。后来锡
昂山日趋荒废,而下镇的空地则被艾利安殖民者的公共或私人的高大建筑所占据,
这些建筑后来一直延伸到邻近的耶稣受难的小山上。这些圣地颇受偶像崇拜纪念物
的污染,而一座供奉维纳斯的神殿不知是有意安排还是出于偶然,却在耶稣死去并
复活的地点建立起来。在此类重大事件发生几乎300年之后,君士坦丁才下令将
维纳斯的亵渎的神殿拆除,并经过破土清理使得那神圣的墓穴重现在人们的眼前。
这第一位基督教皇帝在这片神秘的土地上修建了一座雄伟的教堂,而他的这种表示
虔诚的慷慨很快便传播到了所有长老、先知和上帝的儿子足迹所及的地点。

    希望瞻仰一下为他们赎罪的最原始的纪念地的强烈愿望使得一批批朝圣的人群
从大西洋岸边以及从东方最遥远的国家来到耶路撒冷;而他们的虔诚更有皇后海伦
娜的榜样可以作为依据,这位皇后似乎竟使得老年人的轻信和新入教者的狂喜相得
益彰了。曾经拜访过这表现古代的智慧或荣誉的纪念圣地的智者和英雄们都承认自
己曾受到了那里的神灵的感召;而在圣墓前跪拜过的基督教徒则把自己的更生动的
信仰和更热烈的虔诚完全归之于和圣灵的更直接的接触。耶路撒冷的教士们的宗教
热情,或者也可能是贪婪,使他们非常珍视并因而扩大了这类给他们带来收益的朝
拜。他们根据无可辩驳的传统的说法,确定下所有重大事件实际发生的地点。他们
还展示出曾用以折磨耶稣的实物;穿透他的手、脚和他的身体的钉子和长矛,戴在
他头上的带刺的花环,他被鞭打时绑住他的柱子;更重要的他们还展示了耶稣受难
的十字架,它是在那几位把十字架的形象用于罗马军团的战旗上以作为基督教象征
的君主们统治时期,从地下挖掘出来的。这样一些为表明它能出奇地经久不坏,又
恰好能被及时发现的显然十分必要的奇迹,在无人反驳的情况下,逐渐传播开了。
这个只有在复活节的礼拜日才向公众慎重展示的真正的十字架的管理权属于耶路撒
冷的主教;而且只有他有权满足虔诚的朝圣者的好奇心,赠送给他们一小块碎片,
这碎片他们总是用金银或珠宝镶嵌起来,无比得意地带回各自的家乡去。但是,这
项一本万利的买卖必会很快便无物可卖了,于是他们立即想到一个十分便利的办法,
说是那神奇的木料具有奇妙的自行生长的能力,因而尽管它被不断地分割,却始终
保持完整无损。或许有人希望,保留这样一块不断出现奇迹的圣地和信念将会对人
们的道德品质和宗教信仰产生有益的影响。然而,最受人尊敬的教会作家也不得不
承认,不仅耶路撒冷的街头随时可见因买卖或娱乐活动引起的骚乱,而且这座圣城
里的居民对各式各样的罪恶——通奸、偷窃、偶像崇拜、投毒、谋杀——都莫不司
空见惯。耶路撒冷的财富和声望一直就使阿里乌斯教派和正教派候选人十分垂涎;
死后一直被尊为圣徒的西里尔的美德也不过表现在他行使主教职权的时候,而非在
取得这一职位之前。

    按尤利安充满虚荣和野心的思想,他可能是希望恢复耶路撒冷神庙古代的光辉。
鉴于基督教徒们都相信对于全套摩西诫律早已作出永加取缔的判决,这位皇帝诡辩
家完全可以把这一计划的胜利成果转变为驳斥先知的可信性和神的启示的真实性的
颇为可信的证据。他不喜欢犹太教的精神礼拜;但他对不肯随便采纳埃及的许多教
规和仪式的摩西教规却甚为赞同。犹太民族信奉的地方神灵也真诚地受到了一位只
希望增加神的数目的多神论者的崇拜;而尤利安对于杀生祭神的胃口可能是受到了
所罗门狂热态度的启发,他曾在一次祭祀大典中杀死2万头牛和12万只羊。这些
考虑可能会影响他的计划;但面对眼前的重大利益,将不允许这位性情急躁的君王
去对遥远的吉凶未卜的波斯战争的前景抱很大的希望,他决心不再迟延,立即动手
在俯视一切的莫利阿山的最高处建立一座其壮丽程度可能使邻近的耶稣受难山上的
耶稣复活教堂为之失色的宏伟的神庙;组建一批由于本身的利益将能识破敌对的基
督教徒的计谋并抗拒其野心的教士队伍;并邀请大批犹太人前来殖民,因为他们的
坚强的宗教狂热会使他们随时准备着对付或甚至预先防范异教政府的敌对政策。在
这位皇帝的朋友中(如果皇帝和朋友这两个词能够相容的话),按皇帝自己的意见,
处在第一位的是品德高尚、博学多才的阿利皮乌斯。阿利皮乌斯仁德待人,但却不
忘严格主持正义和正人君子的坚毅;当他在不列颠的行政工作中施展才能的时候,
他在他的诗作中却一味模仿萨福颂诗中的和谐和轻柔的韵味。正是这位尤利安毫无
保留地把一切无关紧要的小事,和事关重大的治国大计都直言相告的教士们受到了
一项特殊的委托:要他们去重建耶路撒冷神庙,并使它恢复昔日光茫四射的光彩;
阿利皮乌斯的勤奋工作需要而且也得到了巴勒斯坦省长的大力支持。在他们的伟大
救星的号召之下,帝国各省的犹太人都聚集到他们的祖先曾居住过的圣山上来,他
们的目空一切的胜利者的姿态使居住在耶路撒冷的基督教徒们感到惊愕并为之震怒。
多年以来,重修这一神庙一直是以色列的臣民的最迫切的愿望。在这激动人心的时
刻,男人都忘记了贪婪,女人也忘却了她们的娇气;摆阔的富豪拿出银制的铲和锅
;运出的泥土上面都盖着紫色的丝绸。所有的钱袋都慷慨解开,所有的人都争着要
为这圣洁的工程出力;一位伟大君王的命令得到了全体人民的热情支持。

    然而,在这件事情上,权力与热情的联合努力却并未获得成功,这犹太神庙的
地基上现在仍为一座穆罕默德的清真寺所占据,看上去仍是一片发人深思的荒凉的
废墟。这项浩大的工程所以会停工可能是由于皇帝的离去和死亡以及一代基督教统
治的新政策所致;这工程只是在尤利安去世前六个月开工的。然而基督教徒们却很
自然地抱有一种虔诚的想法,认为这场难忘的竞争中应该有某种表明天意的奇迹出
现,以重振宗教的荣誉;是一次大地震、一场龙卷风,和地下喷出的烈火把新建的
神庙的地基掀翻、捣毁等等其说不一的说法,在当时人的记忆中都能找到可信的证
据。关于这桩人所共知的事件,米兰主教安布罗斯在写给提奥多西乌斯皇帝的一封
必会引起犹太人谴责的信中,曾加以描述;能言善辩的克里索斯托姆可能根据他的
安条克会众中一些年岁较大的人的记忆也谈论过此事;还有格列戈里·纳齐安岑就
在同一年里也发表了一篇描述这一奇迹的文章,上述作者中的最后一位还大胆宣称,
对这桩不可思议的奇迹连一些不信教的人也没有异议;而他这一说法,不管看来多
么奇怪,却得到了阿米阿努斯·马尔克利努斯无可怀疑的证实。这位精通哲理、喜
爱他主子的美德但并未接受他的偏见的军人,在他记载当时历史的公正、诚实的作
品中,也记录了使重建耶路撒冷神庙的工程中途停止的那件不可思议的奇迹。“正
当阿皮利乌斯在该省省长的协助下,不辞辛劳地督促加快工程进度的时候,一串串
可怕的火球突然从地基附近的地下迸发出来,火球时断时续不停地迸发,使得一些
被灼伤或炸伤的工人无法向那里靠近;这一无法抗拒的自然力量就这样始终不停地
继续着,似乎下决心要把这里的人全给赶走,那工程于是也便被迫放弃了。”这种
权威性的叙述虽可能使相信这一套的人信服,但却会使不肯轻信的人感到吃惊。但
一个有头脑的人可能还得要去寻找不带偏见的、有知识的目睹者所能提出的原始证
词。在那样一个无比重大的时刻,任何一件奇特的偶然发生的自然现象都会很容易
被看作是真正的奇迹,并实际产生那种效果。

    而这种奇妙的说法很快便会由耶路撒冷虔诚的教士们的花言巧语和基督教世界
的积极的轻信加以改进和夸大;而在事隔20年之后,一位对神学论争毫不感兴趣
的历史学家便很可能会再拿起这个似乎可信的绚丽的奇迹来装点他的作品。

    尤利安对基督教徒的压迫重建犹太神庙的计划是与破坏基督教教堂的活动暗中
联系在一起的。尤利安仍然公开维持着宗教信仰的自由,但这种容忍究竟是出于正
义感还是出于宽厚政策,却完全难以区分。他装着十分同情在人生的最重要的目标
方面走入歧途的不幸的基督教徒;但他的同情浸透了蔑视,他的蔑视更充满了仇恨
;而尤利安又经常以一种俏皮的讥讽口气表达他的感情,这类话一出自一位君王之
口,便会造成极重的,甚至致命的伤害。他清楚地知道,基督教徒永远以他的救世
主的名字为荣,他却纵容,或可能有意让人使用另一个不那么光彩的名称,加利利
派。他把加利利派描述为一个为人所厌恶,为神所唾弃的狂热教派,并声称由于他
们的愚蠢,整个帝国已一度濒临毁灭的边缘;他还在一份公开的敕令中暗示说,对
一个有疯病的病人来说,适度的暴力整治有时可能能治好他的病。在尤利安的思想
和政策的观念中显然出现了一种不公正的分界线,那就是根据他们的不同宗教情绪,
一部分臣民应得到他的恩宠和友情,而另一部分则只配享受他的正义感使他对一个
顺从的人民不得不给予的一般照顾。根据一条充满恶意和压迫精神的原则,这位皇
帝把原由君士坦丁和他的儿子们授与基督教教会管理,由国家税收拨出大笔慈善事
业津贴的权力转交给了他自己的教派的大主教。原来花费大量心血和劳力才兴建起
来的充满荣誉并享受种种豁免权的教士体系一下子被彻底粉碎了;接受遗赠的希望
有严厉的法律规定从中阻挠;基督教派的教士们已落到了和人民中最下等、最卑贱
的人同一地位。这些看起来似乎对于遏制教士们的野心和贪婪很有必要的规章制度
后来很快有一位属于正教的亲王起而效法。政策规定给与特殊优惠,或迷信团体自
发给与优惠的,都必须仅限于那些承认信奉国教的教士。但这位立法者的意志中也
难免掺杂有偏见和意气用事之处;尤利安的险恶政策的目的是要剥夺掉基督教徒所
以能在世人眼里显得高尚的一切世俗的荣誉和特权。

    对于那禁止基督教徒教授语法和修辞技术的法令曾有人给以正当和严厉的批评。
这位皇帝生前为了为这不公正的高压政策辩护而申说的自己的动机,完全可以使奴
隶们沉默,而使那些献媚的人拍手叫好。尤利安胡乱使用了一个可以不加区分使用
于希腊人的语言和宗教用语的模糊含义;他十分轻蔑地说,凡是公开赞赏绝对信仰
的人都不配得到或享受科学带来的好处;他还自以为是地争论说,如果这些人拒绝
崇拜荷马和德谟斯提尼所讲的众神,那他们就只配在加利利派的教堂里解说路加福
音和马太福音。在罗马世界的所有城市里,教育年轻人的工作完全交托给语法和修
辞学家,他们由行政官员选出,一切费用由国家负担,并额外享有许多金钱和荣誉
方面的特权。尤利安的这项敕令似乎也包括医生和其他一些自由技艺从业者;皇帝
本人由于保留下候选人的最后批准权,实际是依据法律有权破坏或惩罚一些最有学
问的基督教徒的坚定信仰。等到最顽固的教师们的辞职使得异教的雄辩家确立了他
们的没有竞争对手的统治权之后,尤利安号召新成长起来的一代自由地到公立学校
去学习,他正确地相信他们的幼稚的心灵必会对文学和偶像崇拜留下深刻的印象。
如果大部分基督教青年出于自身或其家长的疑虑,不肯接受这种危险的教育方式,
那他们也便同时必须放弃这接受自由教育的机会。这样,尤利安就有充分的理由相
信,在短短的几年之后,基督教教会将会退回到它过去的简陋状态,目前具有当代
足够的学识和辩才的神学家将被一代盲目、无知的狂热分子所代替,他们将无能为
自己所信奉的原则进行辩护,也没有能力揭露多神教的一些愚蠢作法。

    毫无疑问,尤利安的愿望和计划是要剥夺掉基督教徒在财产、知识和权力方面
的优越地位,这种将他们从所有肩负重托和有利可图的职位上排斥出去的不公正做
法,似乎是他所推行的总政策的结果,而并非由某一项法令直接造成。非凡的才能
应受到,也实际得到非常的待遇,但绝大多数的基督教徒官员都被逐渐解除了他们
在国家机关、军队和各省所担任的职务。一位皇帝公开表明的偏见更完全打破了他
们在将来再次任职的希望,因为他曾阴险地提醒他们,让一个基督教徒,不论是为
了正义,还是为了战争,拿起刀来都是违法的,他还坚持不懈地用各种偶像崇拜的
标记守护着军营和法院。政府的权力都被交托给那些公开宣称无比崇拜古老宗教的
异教徒们;而由于皇帝用人的选择常常为占卜所支配,他所选定他认为最合众神口
味的亲信往往并不合人民的心意。

    处于敌对教派的统治下的基督教徒已吃尽苦头,更时刻担心有更大的苦难来临。
尤利安天生不赞成残暴,而世人有目共睹的他对名声的重视更使这位有哲学头脑的
君王决不肯轻易破坏他自己在不久前刚刚建立起来的公正和宽容的法度。然而,他
所派遣的地方官员所处的地位就不那么引人注目了。他们在任意行使权力时所考虑
的往往是他们的君主的愿望,而不是他所颁发的命令;而且他们更试着对他们不得
随便加以殉教者荣誉的敌对教派的成员暗中施行一种骚扰性的暴政。

    对那种以他的名义进行的不公正的做法,皇帝本人却尽可能佯装不知,最后更
通过对他的官员们仅给以象征性的责备却给以实质性的奖励而表达了他自己的真实
感情。

    用以进行压迫的一个最有效的工具是一条规定基督教徒必须为他们在前代皇帝
统治期间所毁坏的神庙给以充分的巨额补偿。那时获胜的基督教教会完全凭着热情,
常常很少考虑到官方的批准;而那些主教们肯定自己不会受到惩罚,经常走在会众
的前边前往捣毁这些魔鬼的堡垒。那些曾赖以增加君主或教士财产的划定的圣地原
都有明确的界限,很容易恢复。但在这些圣地上,以及在一些异教迷信建筑的废墟
上,基督教徒大都又修建了他们自己的宗教建筑;由于必须先拆除基督教教堂才能
建筑神庙,在这里皇帝的公正和虔诚只有一方为之欢呼,而另一部分人则不禁哀叹
并斥之为亵渎神明的暴行。在土地平整好以后,重新修建那已被夷为平地的雄伟建
筑,并把那些已转用于基督教建筑的贵重装饰品再恢复原样,显然形成一笔数额巨
大的赔偿和债务。原来进行破坏的那些人现在既无能力也根本不愿满足这越来越大
的要求:在这种情况下,一位公正、明智的立法者必会通过平等对待,态度温和的
调停以求在敌对的双方之间取得平衡。但是,这时整个帝国,尤其是东部地区,已
经被尤利安的冒失的敕令置于一片混乱之中;那些被狂热信仰和复仇心理所激怒的
异教行政官员于是便滥用罗马法律所赋与他们的严厉的特权,使得他,在他的财力
不足的情况下,变成了永远无法清债的债务人。在前一代皇帝统治期间,阿瑞托萨
的主教马尔可曾致力于使他的教民改变信仰,但显然他觉得采用武力比说服的办法
更为有效。现在执政官们要他按原价赔偿他一时出于意气用事的狂热捣毁的一座神
庙;而由于他们看到他的确十分歧穷,便转而为了制服他的刚毅精神只要求他许诺
作极少量的赔偿。他们把这位年迈的高级教士抓来,残酷地鞭打他,揪他的胡子;
还把他满身涂上蜂蜜,将他赤身裸体地用一个大网兜吊在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高处,
任凭各种蚊虫叮咬和叙利亚的烈日暴晒。尽管身在半空中,马尔可仍然坚持以自己
的罪过为荣,并对那些无计可施的迫害者百般嘲弄。他最后终于被救走,使他尽量
去享受神圣胜利者的光荣。阿里乌斯教派教徒为他们的这位虔诚、坚定的信徒隆重
庆功;正统基督教教会也贸然把他引为同道,而那些异教徒可能不免感到羞愧或悔
恨,再也不愿重复这种无用的残暴行为了。尤利安饶恕了他的性命;但是,如果这
位阿瑞托萨的主教确曾救过年轻的尤利安的性命,后人怕只会谴责这位皇帝忘恩负
义,而不会赞扬他的宽厚了。

    神庙及神圣的月桂树林在距离安条克5英里的地方,叙利亚的马其顿国王们早
已决定把这异教徒世界最美好的一个地方作为圣地奉献给阿波罗。一座为这光明之
神修建的雄伟庙宇兴建起来了;其中阿波罗的巨大神像几乎充满了宽敞的内殿。内
殿里到处装饰着金银珠宝,装饰工作完全出于技艺精湛的希腊名家之手。这位天神
手执一金杯,呈略向前弯腰神态,正向大地奠酒;他好像正在恳求尊贵的大地母亲
让美丽而冷酷的月桂女神投入自己的怀抱:因为这个地方已因充满许多传说的色彩
而显得更崇高了;一些叙利亚诗人凭着自己的想像把这段爱情故事从佩纽斯河畔移
到奥龙特斯河畔来。安条克的皇家殖民地也跟着效法古希腊的宗教仪式。其可信程
度和声望可以和德尔斐神谕媲美的一条先知河,从月桂树林的卡斯塔里亚泉流了出
来。在它附近的田野中,还从伊利斯买下一份特权,建起了一座运动场;在这里举
行奥林匹克运动会的费用由该市自己负担;而且每年拨款3万镑以供公共娱乐之用。
于是在神庙和规模宏大、人口众多的月桂树周围一个朝圣者和观光者的永久性的活
动区便自然形成了;它未有省城的称号,而在辉煌方面却可以与之抗衡。这神庙和
村庄深藏在一大片茂密的月桂树和柏树林的包围之中,树林向外延伸已达方圆10
英里,在最闷热的夏天为人们提供一片凉爽的浓密的树荫,1000条纯净的清泉
从一座座小山上流下,维持着土地的青葱和空气的清爽;到处是鸟语花香,令人心
旷神怡;这片安谧的树林实际已成为有益健康和欢乐、有利于享受生活和爱情的圣
地。充满青春活力的青年像阿波罗一拜,追逐着心爱的情侣;而含羞的少女,以月
桂女神的遭遇为戒,不再过于愚蠢地忸怩作态。那位士兵和哲学家明智地避开这个
情欲的天堂的诱惑;在这里,寻欢作乐活动在宗教的幌子下,瓦解着人的坚强意志。
然而这片月桂树林多少世代以来却一直受到当地和外地人的崇敬;这块圣地所享受
的特权随着后来的几代皇帝的慷慨而更为扩大;每代人也都给这座辉煌的神殿增加
一些新的装饰。

    在一年一度的节日里,当尤利安匆匆赶去祭拜月桂树林的阿波罗神像的时候,
他的宗教热忱表现出了极度的焦躁不安。他的丰富的想象力早在设想那大排的牺牲、
众人奠酒和焚香的壮丽场面;大队的童男童女身着白袍以象征他们的纯洁和为数众
多的人民的喧闹的集会。但是安条克人的热情自基督教得势以来却表现在完全不同
的另一方面。这皇帝抱怨没见到一个富足城市的部族向他们的守护神奉献百牛大祭,
却只见到由这座破败的神庙里的一个面色苍白的孤独的祭司敬献的一只鹅而已。祭
坛已被荒废,神谕已归于寂静,这片圣地已因基督教徒的进入和在这里举行葬礼而
遭到亵渎。在巴比拉斯(在德基乌斯的迫害下死于狱中的安条克的一位主教)在自
己的墓中已沉睡了将近一个世纪之后,他的遗体,在恺撒伽卢斯的命令之下,被迁
往该月桂树林中。在他的骸骨上修建了一座雄伟的教堂;这片圣地的一部分被强占
去作为维持教士的生计和埋葬安条克的一些渴望安息在他的这位主教的脚下的基督
教徒之用;于是阿波罗神庙中的祭司,连同他们的既害怕又愤恨的会众一起撤走了。
直到另一场革命似乎要重新使异教徒得势的时候,圣巴比拉斯教堂又被拆除,虔诚
的叙利亚国王们早年修建并已开始毁败的高大建筑旁边又增修了一些新建筑。而尤
利安首先最为严重关心的是把他的遭受压迫的神灵从那些可恶的已死的基督教徒,
和那些成功地压制下自己的欺骗性的或狂热的呼声的还活着的基督教徒的包围中解
救出来。受到玷污的地点都按古老的仪式加以净化;原葬于此的遗骸按礼迁走,该
教堂的教士获准将圣巴比拉斯的遗骨迁回到他们在安条克城内的原住处去。这种可
能缓和一个敌对政府的嫉妒心理的温和措施在这里却被狂热的基督教徒们忽略了。
装载巴比拉斯遗骨的高大马车后面跟随着,一路陪伴着无数的人群。路边还有无数
的人迎送,他们用雷鸣般的吼声高唱着赞歌,歌声震天,全是最明显地表示蔑视偶
像和偶像崇拜的大卫的《诗篇》。这位圣徒的回归形成一大胜利,而这胜利乃是对
皇帝的宗教的一大侮辱,他只得用一股傲气掩盖住自己的愤恨。就在这个考虑欠周
的游行队伍告一结束的当天晚上,月桂树林的神庙已处在一片火光之中,阿波罗的
圣像也化成了灰烬,这座建筑仅剩下了一些光秃秃的点缀着可怕的废墟的断壁残垣。
安条克的基督教徒,根据他们的宗教信念,都认为,是由于圣巴比拉斯的强有力的
参与才使得上天的雷电击中了供奉神灵的殿宇;但在尤利安面临必须在罪犯或奇迹
之间进行选择时,他毫不犹豫,并无证据,但也似乎有其可能性地把月桂树林的大
火归之于加利利教徒的报复行为。他们的这种罪行,如能充分证明属实,那尤利安
马上下令采取的报复行动也许是无可厚非的;他关闭了安条克的基督教教会,并没
收了它的财产。为了查出制造这次骚乱、放火,或隐匿教会财产的主犯,有好几位
基督教教徒受到了折磨;有一位名叫提奥多雷的主教被东部法庭判处斩刑。但是这
种过于草率的行动受到了皇帝的斥责,他出于真诚或伪装的关心,担心他的大臣们
的这种不恰当的热情将给他的统治带来无理进行迫害的恶名。

    尤利安手下的大臣的热情由于他们的君主一皱眉头而立即有所收敛;但当他的
国家的国父宣称自己是一个宗派的首领的时候,在人民群众中爆发起来的愤怒却不
那么容易控制,也不可能一个个予以惩罚了。尤利安在一份公开的文告中赞扬了叙
利亚的圣洁的城市的坚贞和忠诚,那里的居民在听到第一声召唤的时候便捣毁了加
利利的墓地;但他也隐约提到,他们对损伤众神的行为所采取的报复行动比他所希
望的过激了一些。这种勉强作出的,不完全的表白,似乎可以证实了一些基督教教
士的叙述——在加沙、阿什克伦、恺撒里亚和海伦诺波利斯等地,异教徒们在他们
得势期间不知检点,毫不愧悔地一味胡作非为;受到他们残酷迫害的不幸的对象只
能从死亡中求得解脱;当他们的血肉模糊的尸体被人在大街上拖过的时候,还有人
用(当时群众的愤怒情绪正无比激昂)厨子烤肉用的叉子刺,被激怒的妇女们用缝
衣针乱扎;那些基督教教士和修女们的内脏在被那些嗜血的狂热分子品尝过之后,
和上大麦被厌恶地投给城里的肮脏的牲畜去吃。这种表现宗教疯狂的情景反映出了
人性中最可鄙、最丑恶的一面;然而亚历山大里亚的大屠杀事件,则由于其可靠的
真实性、受害者的较高地位,和事情发生在非同一般的、伟大的埃及首府而更引人
注意。

    圣 乔 治乔治出生于西利西亚的伊皮凡尼阿一个布匹漂洗工的家庭,依他父
母,或以所受教育关系,以卡帕多西亚为姓。从这个低下贫贱的出身,凭着寄人篱
下者的奋斗才能使自己获得了较高的地位,他尽力巴结的那些恩主们,最后为他们
的这个无出息的吃闲饭的人弄到一份收入丰厚的为军队提供咸肉的委任状或合同。
这个差事本来很低贱;他却更把它搞得臭名远扬。他用尽各种最卑鄙的欺骗和贿赂
手段为自己积累了大笔财富;但由于他的贪污行贿行为已变得臭名昭著,他不得不
远走他乡以逃避法律的惩罚。在这段以名誉为代价却似乎保住了财产的丢人经历之
后,乔治开始以真诚的或伪装的热情皈依了阿里乌斯教派。出于对知识的热爱或炫
耀,他收藏了大批有价值的历史、修辞、哲学及神学方面的书籍;由于这卡帕多西
亚的乔治所选择的正是当时占优势的教派,因而使他终于登上了阿塔纳西乌斯教会
的最高宝座。这位新上任的大主教的到任完全等于引进一个野蛮的征服者。他在职
期间的每一分钟无不受到残暴和贪婪行径的污染。亚历山大里亚和埃及的正统基督
教教徒被置于一位从他的天性到所受教育都完全适宜于奉行残酷迫害政策的暴君的
统治之下;不过,他对自己广大教区的各种不同居民都一视同仁地百般压迫。埃及
的大主教摆出了他的应有的排场和傲慢气概;但这仍然掩饰不住他的卑劣下贱的出
身和他的邪恶本性。由于他的横行霸道,获得了垄断硝石、食盐、纸张和丧葬的权
利,亚历山大里亚的商人们全都处于贫困之中。一个伟大民族的精神父亲竟堕落到
从事卑贱、恶毒的告密活动的地步。亚历山大里亚的居民永远不会忘记,也不能原
谅的是,他以早已过时的借口对城内所有的住房征税,理由是王国的奠基人已把土
地的永久拥有权移交给他的继承人,那些托勒密和恺撒了。那些曾被许以有获得自
由和宽容之望的异教徒也刺激起他的贪婪之心;亚历山大的富有的神庙不是被这位
高傲的高级教士掳掠,便是遭他凌辱,他公然大声威胁说,“还能容忍这些坟墓在
这里呆多久呢?”在君士坦丁乌斯的统治下,他被愤怒的人民,或者应说主持正义
的人民所驱逐,而后来他却又能恢复国家的行政和军事方面的巨大权力,并因而能
恣意进行报复,不是没有经过激烈斗争的。在亚历山大里亚宣告尤利安即位的使者
同时也宣告了那位大主教的倒台。乔治和他手下的两名谄佞的教士,狄奥多罗斯伯
爵和铸币厂的负责人德拉康提乌斯一同被毫不客气地戴上枷锁关进了公共监狱。2
4天之后,监牢的门被一群愤怒的迷信的群众冲开,他们对于徒有形式的乏味的审
判程序已无法忍耐了。在他们残酷的百般侮辱之下,这几个众神和人的敌人当场死
去;兴高采烈的群众将这位大主教和他的两个同事的失去生机的尸体让骆驼驼着在
街上走过;而阿塔纳西乌斯教派对此事全然泰然处之则被看作是表明福音教耐性的
一个光辉的范例。这几个可怜的罪人的尸骸全被抛进大海里去,这片骚乱的群众领
袖公开宣称他们决心要挫败基督教教徒的宗教热忱,并将阻止这几个和他们的先辈
同样被他们的教敌处死的教徒们成为光荣的殉教烈士。异教徒的担心是不无道理的,
他们的预防措施也完全无效。这位大主教的壮烈牺牲消除了人们对他生前种种的记
忆。阿塔纳西乌斯的对手这个称呼对阿里乌斯派来说是亲切而神圣的,而那些宗派
似乎已完全归依的情况更使他进入正统基督教教会的庙堂受到崇拜。这位可恶已极
的陌生人,掩盖住有关时间、地点问题的一切细节、立即戴上了殉教者、圣徒以及
基督教英雄的面具;这位臭名远扬的卡帕多西亚的乔治竟摇身一变成了著名的英格
兰的圣乔治,并被尊为兵器、骑兵和高级骑士的保护人。

    大约在尤利安得到亚历山大里亚发生骚乱的消息的同时,也得到来自埃德萨的
情报,说高傲而富有的阿里乌斯教派欺负瓦伦提尼安派弱小,犯下了任何一个治理
有方的国家都不能听之任之不予惩罚的制造骚乱的罪行。这位被激怒的皇帝不耐烦
等待缓慢的司法程序的进行,立即下令给埃德萨的行政官员,没收教会的所有财产
:现款分给士兵;土地划归地方;这条压迫性的法令再加上这种最不留情的讽刺就
更加使人难堪了。尤利安说,“我清楚地表明自己一直是加利利派的忠实的朋友。
他们的令人钦佩的教义许诺让穷人进入天堂;我现在帮助他们除去占有世俗财产这
个沉重负担之后,他们就可以更加专心致志地推行仁德和朝着拯救世人的道路上前
进了。不过要注意,”这位君主接下去以更为严肃的口吻说,“注意你们正如何刺
激我的耐心和仁慈。如果这种骚乱还会继续发生,我将把人民的罪行在行政官员身
上加以惩治;那时你们有理由感到害怕的将不仅是财产被没收和被流放,而且还有
火与剑的惩罚。”亚历山大里亚的骚乱无疑具有更残暴、更危险的性质:但是,一
位基督教徒的主教已被异教徒杀害了;而尤利安发布公告又充分证明了他的行政机
关的偏袒态度,他对亚历山大里亚公民的谴责夹杂着推崇和关心的情绪;而在这一
情况下,他担心他们会背离了可以证明他们的希腊出身的温和和慷慨性格。他十分
严厉地谴责了他们违反法律、正义和人道主义所犯下的罪行;但他又显然十分得意
地追述了他们在亵渎神灵的暴君卡帕多西亚的乔治统治下长期忍受的刁难。尤利安
也承认,一个明智而强有力的政府必须制止人民的傲慢态度的原则;但因考虑到他
们的建造者亚历山大和保护神塞拉皮斯,他却对这座有罪的他对它再次感到兄弟般
情谊的城市采取了宽宏大量的原谅态度。

    尤利安和阿塔纳西乌斯在亚历山大里亚的骚乱平息之后,阿塔纳西乌斯便在人
民的欢呼声中登上了他的无行的竞争对手从上面一头栽下的宝座:由于这位大主教
的宗教热情多于受到一定程度的小心谨慎的约束,不免使他在行使权力的时候更倾
向于在思想上和人民取得和解,而非搧起他们的对立情绪。他在教区工作方面的努
力并不仅限于狭窄的埃及境内。他的活跃而博大的头脑想到的是整个基督教世界的
状况,而阿塔纳西乌斯以其年龄、品德和声望都使他在危急存亡的时刻能够担负起
基督教独裁者的重任。这距离西部的大多数主教或出于无知,或出于无奈在里米尼
宣言上签字的时间还不到3年。他们忏悔,他们相信,但又害怕他们的正教教派的
弟兄们的不分场合的严厉做法;如果他们的傲气胜过了信仰,他们或许会投入阿里
乌斯派的怀抱,以避免当众的悔罪的屈辱,并使自己从此降到与下等俗人一样的地
位。关于圣体的合与分问题在基督教内部的纷争也在正统基督教学者们之间愈演愈
烈了;而这个形而上学的论争大多逐步扩大以致在希腊教会和拉丁教会之间形成公
开的永久性的分裂之势。由于一次特别宗教会议的明智(这次会议由于使用了阿塔
纳西乌斯的名义和他亲自参加而具有宗教大会的权威性),所有那些一时不小心误
入歧途的主教们,只要简单地在尼斯信条上签个字,就可以并不需正式承认过去的
错误,也不对他们原来所持的学术意见加以深究,便可以恢复教内活动。埃及大主
教的建议早已使高卢和西班牙,意大利和希腊的教士们对接受这种健康的措施有所
准备了;同时,尽管还有一些强硬派坚决反对,对于一个共同的敌人的恐惧,却增
进了基督教内部的和平和协调。

    这位埃及大主教凭着他的高明的手段和努力,在皇帝的敌对性的敕令对局势进
行干预以前,已设法使和平局面更为稳定下来。一直厌恶基督教徒的尤利安把他的
发自内心的特有憎恨全不客气地加在阿塔纳西乌斯的头上。完全为了他的缘故,他
随意作出了一种至少是与他过去发布的宣言相抵触的区分。他坚持说他曾下令从流
放地召回的加利利人并不能依靠那次普遍的宽恕便全可以恢复原来在教会的领导职
位了;他对一个曾由多位皇帝判刑的罪犯,竟敢无视法律的尊严,不等得到君主的
命令便狂妄地擅自登上亚历山大里亚大主教最高宝座的行径感到震惊。作为对这一
莫须有的罪名的惩罚,他再次将阿塔纳西乌斯逐出该城;并由于自己想到他这一正
义举动必然会得到他的虔诚的臣民们的拥护而甚为高兴。然而,人民接连提出的强
烈要求很快就使他明白了,亚历山大里亚的大部分人都是基督教徒;而大部分基督
教徒都是坚决和这位受尽苦难的大主教的事业连系在一起的。但弄明白了他们的真
实思想并没有使他收回成命,却是反使他变本加厉把他流放阿塔纳西乌斯的命令扩
大为适用于整个埃及。广大人民群众的宗教热情使得尤利安变得更加一意孤行:他
对于让一位敢作敢为并深得人心的领导人来作为一个已经十分混乱的城市的首领可
能产生的危险十分惊恐,他的那些愤怒的言词不免露出他对阿塔纳西乌斯的勇气和
能力的真实看法。这道命令,由于埃及的省长埃克狄乌斯的谨慎或疏忽,一直拖延
着,直到一次严厉的斥责使他从迷糊中清醒过来。尤利安说,“尽管你在其它一些
问题上也没有及时向我报告情况,至少你有责任告诉我,你在对待众神的敌人阿塔
纳西乌斯的问题上所采取的态度。我早已把我的意图告诉过你。我以塞拉皮斯的名
义起誓,如果在12月里阿塔纳西乌斯还不曾离开亚历山大里亚,不,还不曾离开
埃及,我将对你的政府的官员罚款100磅黄金。我的脾气你是知道的,我不轻易
责骂人,但更不轻易饶恕人。”为了强调问题的严重性,这封书信的最后还加上了
皇帝亲笔写的一段附言,“这种对众神的轻慢态度使我非常悲伤和气愤,没有什么
能比我看到,也没有什么能比我听到阿塔纳西乌斯被赶出整个埃及更使我感到快慰
的了。这个可厌的恶棍,在我的统治下有几位身份极高的妇女接受了洗礼,这都是
他进行宗教迫害的结果。”他并没有明确命令将阿塔纳西乌斯处死,但埃及省长很
清楚,在执行这位盛怒的君主的命令时,过比不及对他来说安全得多。这位大主教
谨慎地隐退到大沙漠中的几座修道院里去;靠他一贯的机智巧妙地避开了敌人设下
的圈套;胜利地活下去直到他看到皇帝的死,这皇帝曾用最恶毒的语言宣称,他相
信所有加利利派的毒箭都集中于阿塔纳西乌斯一身。

    这里,我尽力忠实地叙述了尤利安试图采用的,不使自己蒙受进行迫害的罪责
或恶名,但能收迫害实效的整套如意算盘。但是,如果那就是那种必置对手于死地
的宗教狂热精神毒害了一位仁德的君王的心和意识,那我们同时也必须承认,基督
教徒所遭受到的真正苦难是由于人的激情和宗教狂热所造成的。最原始的传播福音
的使徒所具有的温良、恭顺的美德对他们的后继者来说,只是一种值得赞颂的品德,
而并非效法的榜样。现在已掌管帝国的行政和宗教管理机构达40余年之久的执政
的基督教徒,已染上了在顺境中常会滋生的狂傲的恶习,并习惯于相信,只有圣徒
才有资格统治世界。

    怀有敌意的尤利安决定剥夺掉君士坦丁的仁厚慷慨给与一些教士的特权,他们
便立即大叫遭受到了最残酷的迫害;而对崇拜偶像者和异端传播者的广泛宽容却被
正统基督教教派看作是可悲的不能容忍的事。对于暴力活动,虽然行政官员们已不
再纵容,但带有宗教狂热的人民却仍在继续进行。在佩西努斯,塞贝勒的祭坛几乎
是当着皇帝的面被推翻了;在卡帕多西亚的恺撒里亚城,异教徒们仅剩的几处作礼
拜的场所,命运之神神殿也被愤怒的群众在骚乱中捣毁。在这种种情况之下,一位
关心众神荣誉的皇帝也还没有想到要干预正常的司法程序,而当他发现那些理应并
实际受到纵火犯的惩罚的宗教狂热分子却被尊为殉教烈士时,他实在感到难以忍受
了。

    尤利安治下的基督教臣民都清楚地知道他们的君王一心和他们为敌;而他们也
更止不住担心,他们的政府不论出现何种情况都可以成为对他们不满和怀疑的理由。
在正常的司法活动中,在整个人口中所占比例如此之大的基督教教徒自然必有人常
被判刑;但他们的更为宽容的弟兄们却对问题的是非曲直不加深究,认定他们无罪,
承认他们的要求,并把法官的严厉判决说成是出于恶毒偏见和宗教迫害。眼前的这
些虽似已难以忍受的苦难被说成不过是一场即将到来的大灾难来临前的小小的序幕。
基督教教徒们把尤利安看成是一个凶残而狡猾的暴君,他把他将进行的报复行动,
等待从波斯战场上得胜归来后再动手。他们想着,一旦他打败了罗马的国外的敌人
凯旋归来,他就将抛弃那令人厌烦的伪装,各大竞技场上将会流淌着隐士和主教的
鲜血;那些仍然公开坚持自己信仰的基督教教徒将被剥夺掉一切人身权利和社会权
利。一切可以用来损伤这位背教者的名声的恶言恶语将被他的充满恐惧和憎恨的反
对者到处传播,并全都信以为真;他们的考虑不周的喧闹声完全激怒了一位从职责
上讲他们应当尊敬,从利益上讲他们应尽力讨好的君王。他们仍公开叫嚷,他们能
用以反对这位暴君的武器只有祈祷和眼泪,他们已将这位暴君的头交给了正义的被
激怒的上天去处置。但他们却同时怀着阴郁的决心暗示说,他们的顺从已不再是懦
弱的表现;在这人的品德尚不够完善的情况下,依原则而产生的人的耐心,完全可
以在长期受迫害中耗尽。我们无法断定,尤利安使自己的理性和人道主义精神在何
种程度上屈从于他自己的宗教狂热;但是,只要认真想一想基督教会强大的精神力
量,我们就必将深深相信,不等这位皇帝能够完全消灭基督教教会,他便必将使他
的国家卷入可怕的内战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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