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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第四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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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汉纪四十】 起玄黓执徐,尽旃蒙大荒落,凡十四年。 
     孝和皇帝下永元四年(壬辰,公元九二年) 
  春,正月,遣大将军左校尉耿夔,授于除鞬印绶,使中郎将任尚,持节卫护屯
伊吾,如南单于故事。 
  初,庐江周荣辟袁安府,安举奏窦、景及争立北单于事,皆荣所具草,窦氏客
太尉掾徐齮深恶之,胁荣曰:“子为袁公腹心之谋,排奏窦氏,窦氏悍士、刺客满
城中,谨备之矣!”荣曰:“荣,江淮孤生,得备宰士,纵为窦氏所害,诚所甘心
!”因敕妻子:“若卒遇飞祸,无得殡敛,冀以区区腐身觉悟朝廷。” 
  三月,癸丑,司徒袁安薨。 
  闰月,丁丑,以太常丁鸿为司徒。 
  夏,四月,丙辰,窦宪还至京师。 
  六月,戊戌朔,日有食之。丁鸿上疏曰:“昔诸吕握权,统嗣几移;哀、平之
末,庙不血食。故虽有周公之亲而无其德,不得行其势也。今大将军虽欲敕身自约
,不敢僭差;然而天下远近,皆惶怖承旨。刺史、二千石初除,谒辞、求通待报,
虽奉符玺,受台敕,不敢便去,久者至数十日,背王室,向私门,此乃上威损,下
权盛也。人道悖于下,效验见于天,虽有隐谋。神照其情,垂象见戒,以告人君。
禁微则易,救末者难;人莫不忽于微细以致其大,恩不忍诲,义不忍割,去事之后
,未然之明镜也。夫天不可以不刚,不刚则三光不明;王不可以不强,不强则宰牧
从横。宜因大变,改政匡失,以塞天意。” 
  丙辰,郡国十三地震。 
  旱,蝗。 
  窦氏父子兄弟并为卿、校,充满朝廷,穰侯邓叠、叠弟步兵校尉磊及母元、宪
女婿射声校尉郭举、举父长乐少府璜共相交结;元、举并出入禁中,举得幸太后,
遂共图为杀害,帝阴知其谋。是时,宪兄弟专权,帝与内外臣僚莫由亲接,所与居
者阉宦而已。帝以朝臣上下莫不附宪,独中常侍钩盾令郑众,谨敏有心几,不事豪
党,遂与众定议诛宪,以宪在外,虑其为乱,忍而未发。会宪与邓叠皆还京师。时
清河王庆,恩遇尤渥,常入省宿止;帝将发其谋,欲得《外戚传》,惧左右,不敢
使,令庆私从千乘王求,夜,独内之;又令庆传语郑众,求索故事。庚申,帝幸北
宫,诏执金吾、五校尉勒兵屯卫南、北宫,闭城门,收捕郭璜、郭举、邓叠、邓磊
,皆下狱死。遣谒者仆射收宪大将军印绶,更封为冠军侯,与笃、景、瑰皆就国。
帝以太后故,不欲名诛宪,为选严能相督察之。宪、笃、景到国,皆迫令自杀。 

  初,河南尹张酺,数以正法绳治窦景,及窦氏败,酺上疏曰:“方宪等宠贵,
群臣阿附唯恐不及,皆言宪受顾命之托,怀伊、吕之忠,至乃复比邓夫人于文母。
今严威既行,皆言当死,不顾其前后,考折厥衷。臣伏见夏阳侯瑰每存忠善,前与
臣言,常有尽节之心,检敕宾客,未尝犯法。臣闻王政骨肉之刑,有三宥之义,过
厚不过薄。今议者欲为瑰选严能相,恐其迫切,必不完免,宜裁加贷宥,以崇厚德
。”帝感共言,由是瑰独得全。窦氏宗族宾客以宪为官者,皆免归故郡。 
  初,班固奴尝醉骂洛阳令种兢,兢因逮考窦氏宾客,收捕固,死狱中。固尝著
《汉书》,尚未就,诏固女弟曹寿妻昭踵而成之。 
  〓〓华峤论曰:固之序事,不激诡,不抑抗,赡而不秽,详而有体,使读之者
亹亹而不厌,信哉其能成名也!固讥司马迁是非颇谬于圣人,然其论议,常排死节
,否正直,而不叙杀身成仁之为美,则轻仁义,贱守节甚矣! 
  初,窦宪纳妻,天下郡国皆有礼庆。汉中郡亦当遣吏,户曹李郃谏曰:“窦将
军椒房之亲,不修德礼而专权骄恣,危亡之祸,可翘足而待;愿明府一心王室,勿
与交通。”太守固遣之,郃不能止,请求自行,许之。郃遂所在迟留以观其变,行
至扶风而宪就国。凡交通者皆坐免官,汉中太守独不与焉。帝赐清河王庆奴婢、舆
马、钱帛、珍宝,充牣其第。庆或时不安,帝朝夕问讯,进膳药,所以垂意甚备。
庆亦小心恭孝,自以废黜,尤畏事慎法,故能保其宠禄焉。 
  帝除袁安子赏为郎,任隗子屯为步兵校尉,郑众迁大长秋。帝策勋班赏,众每
辞多受少,帝由是贤之,常与之议论政事,宦官用权自此始矣。 
  秋,七月,己丑,太尉宋由以窦氏党策免,自杀。 
  八月,辛亥,司空任隗薨。 
  癸丑,以大司农尹睦为太尉。太傅邓彪以老病上还枢机职,诏许焉,以睦代彪
录尚书事。 
  冬,十月,己亥,以宗正刘方为司空。 
  武陵、零陵、澧中蛮叛。 
  护羌校尉邓训卒,吏、民、羌、胡旦夕临者日数千人。羌、胡或以刀自割,又
刺杀其犬马牛羊,曰:“邓使君已死,我曹亦俱死耳!”前乌桓吏士皆奔走道路,
至空城郭;吏执,不听,以状白校尉徐傿,傿叹息曰:“此为义也!”乃释之。遂
家家为训立祠,每有疾病,辄请祷求福。蜀郡太守聂尚代训为护羌校尉,欲以恩怀
诸羌,乃遣译使招呼迷唐,使还居大、小榆谷。迷唐既还,遣祖母卑缺诣尚,尚自
送至塞下,为设祖道,令译田汜等五人护送至庐落。迷唐遂反,与诸种共生屠裂汜
等,以血盟诅,复寇金城塞。尚坐免。 
     孝和皇帝下永元五年(癸巳,公元九三年) 
  春,正月,乙亥,宗祀明堂,登灵台,赦天下。 
  戊子,千乘贞王伉薨。 
  辛卯,封皇弟万岁为广宗王。 
  甲寅,太傅邓彪薨。 
  戊午,陇西地震。 
  夏,四月,壬子,绍封阜陵殇王兄鲂为阜陵王。 
  九月,辛酉,广宗殇王万岁薨,无子,国除。 
  初,窦宪既立于除鞬为此单于,欲辅归北庭,会宪诛而止。于除鞬自畔还北,
诏遣将兵长史王辅以千馀骑与任尚共追讨,斩之,破灭其众。耿夔之破北匈奴也,
鲜卑因此转徙据其地。匈奴馀种留者尚有十馀万落,皆自号鲜卑;鲜卑就此渐盛。
 
  冬,十月,辛未,太尉尹睦薨。十一月,乙丑,太仆张酺为太尉。酺与尚书张
敏等奏“射声校尉曹褒,擅制汉礼,破乱圣术,宜加刑诛。”书凡五奏。帝知酺守
学不通,虽寝其奏,而汉礼遂不行。 
  是岁,武陵郡兵破叛蛮,降之。 
  梁王畅与从官卞忌祠祭求福,忌等谄媚云:“神言王当为天子。”畅与相应答
,为有司所奏,请征诣诏狱。帝不许,但削成武、单父二县。畅惭惧,上疏深自刻
责曰:“臣天性狂愚,不知防禁,自陷死罪,分伏显诛。陛下圣德,枉法曲平,横
贷赦臣,为臣受污。臣知大贷不可再得,自誓束身约妻子,不敢复出入失绳墨,不
敢复有所横费,租入有馀,乞裁食睢阳、穀熟、虞、蒙、宁陵五县,还馀所食四县
。臣畅小妻三十七人,其无子者,愿还本家,自选择谨敕奴婢二百人,其馀所受虎
贲、官骑及诸工技、鼓吹、仓头、奴婢、兵弩、厩马,皆上还本署。臣畅以骨肉近
亲,乱圣化,污清流,既得生活,诚无心面目以凶恶复居大宫,食大国,张官属,
藏什物,愿陛下加恩开许。”上优诏不听。 
  护羌校尉贯友遣译使构离诸羌,诱以财货,由是解散。乃遣兵出塞,攻迷唐于
大、小榆谷,获首虏八百馀人,收麦数万斛。遂夹逢留大河筑城坞,作大航,造河
桥,欲度兵击迷唐。迷唐率部落远徙,依赐支河曲。 
  单于顿屠何死,单于宣弟安国立。安国初为左贤王,无称誉;及为单于,单于
適之子左谷蠡王师子以次转为左贤王。师子素勇黠多知,前单于宣及屯屠何皆爱其
气决,数遣将兵出塞,掩击北庭,还,受赏赐,天子亦加殊异。由是国中尽敬师子
而不附安国,安国欲杀之。诸新降胡,初在塞外数为师子所驱掠,多怨之。安国因
是委计降者,与同谋议。师子觉其谋,乃别居五原界,每龙庭会议,师子辄称病不
往。度辽将军皇甫稜知之,亦拥护不遣,单于怀愤益甚。 
     孝和皇帝下永元六年(甲午,公元九四年) 
  春,正月,皇甫稜免,以执金吾硃徽行度辽将军。时单于与中郎将杜崇不相平
,乃上书告崇;崇讽西河太守令断单于章,单于无由自闻。崇因与硃徽上言:“南
单于安国,疏远故胡,亲近新降,欲杀左贤王师子及左台且渠刘利等;又,右部降
者,谋共迫胁安国起兵背畔,请西河、上郡、安定为之儆备。”帝下公卿议,皆以
为:“蛮夷反覆,虽难测知,然大兵聚会,必未敢动摇。今宜遣有方略使者之单于
庭,与杜崇、硃徽及西河太守并力,观其动静。如无它变,可令崇等就安国会其左
右大臣,责其部众横暴为边害者,共平罪诛。若不从命,令为权时方略,事毕之后
。裁行赏赐,亦足以威示百蛮。”帝从之,于是徽、崇遂发兵造其庭。安国夜闻汉
军至,大惊,弃帐而去。因举兵欲诛师子。师子先知,乃悉将庐落入曼柏城,安国
追到城下,门闭,不得入。硃徽遣吏晓譬和之,安国不听。城既不下,乃引兵屯五
原。崇、徽因发诸郡骑追赴之急,众皆大恐,安国舅骨都侯喜为等虑并被诛,乃格
杀安国,立师子为亭独尸逐侯鞮单于。 
  己卯,司徒丁鸿薨。 
  二月,丁未,以司空刘方为司徒,太常张奋为司空。 
  夏,五月,城阳怀王淑薨,无子,国除。 
  秋,七月,京师旱。 
  西域都护班超发龟兹、鄯善等八国兵合七万馀人讨焉耆,到其城下,诱焉耆王
广、尉犁王泛等于陈睦故城,斩之,传首京师;因纵兵钞掠,斩首五千馀级,获生
口万五千人,更立焉耆左侯元孟为焉耆王。超留焉耆半岁,慰抚之。于是西域五十
馀国悉纳质内属,至于海滨,四万里外,皆重译贡献。 
  南单于师子立,降胡五六百人夜袭师子,安集掾王恬将卫护士与战,破之。于
是降胡遂相惊动,十五部二十馀万人皆反,胁立前单于屯屠何子薁鞮日逐王逢侯为
单于,遂杀略吏民,燔烧邮亭、庐帐,将车重向朔方,欲度幕北。九月,癸丑,以
光禄勋邓鸿行车骑将军事,与越骑校尉冯柱、行度辽将军硃徽将左右羽林、北军五
校士及郡国迹射、缘边兵,乌桓校尉任尚将乌桓、鲜卑,合四万人讨之。时南单于
及中郎将杜崇屯牧师城,逢侯将万馀骑攻围之。冬,十一月,邓鸿等至美稷,逢侯
乃解围去,向满夷谷。南单于遣子将万骑及杜崇所领四千骑,与邓鸿等追击逢侯于
大城塞,斩首四千馀级。任尚率鲜卑、乌桓要击逢侯于满夷谷,复大破之,前后凡
斩万七千馀级。逢侯遂率众出塞,汉兵不能追而还。 
  以大司农陈宠为廷尉。宠性仁矜,数议疑狱,每附经典,务从宽恕,刻敝之风
,于此少衰。 
  帝以尚书令江夏黄香为东郡太守,香辞以:“典郡从政,才非所宜,乞留备冗
官,赐以督责小职,任之宫台烦事。”帝乃复留香为尚书令,增秩二千石,甚见亲
重。香亦祗勤物务,忧公如家。 
     孝和皇帝下永元七年(乙未,公元九五年) 
  春,正月,邓鸿等军还,冯柱将虎牙营留屯五原。鸿坐逗留失利,下狱死。后
帝知硃徽、杜崇失胡和,又禁其上书,以致胡反,皆征下狱死。夏,四月,辛亥朔
,日有食之。 
  秋,七月,乙巳,易阳地裂。 
  九月,癸卯,京师地震。 
  乐成王党坐贼杀人,削东光、鄡二县。 
     孝和皇帝下永元八年(丙申,公元九六年) 
  春,二月,立贵人阴氏为皇后。后,识之曾孙也。 
  夏,四月,癸亥,乐成靖王党薨。子哀王崇立,寻薨,无子,国除。 
  五月,河内、陈留蝗。 
  南匈奴右温禺犊王乌居战畔出塞。秋,七月,度辽将军庞奋、越骑校尉冯柱追
击破之,徙其馀众及诸降胡二万馀人于安定、北地。 
  东师后部王涿鞮反,击前王尉毕大,获其妻子。 
  九月,京师蝗。 
  冬,十月,乙丑,北海王威以非敬王子,又坐诽谤,自杀。 
  十二月,辛亥,陈敬王羡薨。 
  丁巳,南宫宣室殿火。 
  护羌校尉贯友卒,以汉阳太守史充代之。充至,遂发湟中羌、胡出塞击迷唐。
迷唐迎败充兵,杀数百人。充坐征,以代郡太守吴祉代之。 
     孝和皇帝下永元九年(丁酉,公元九七年) 
  春,三月,庚辰,陇西地震。 
  癸巳,济南安王康薨。 
  西域长史王林击车师后王,斩之。 
  夏,四月,丁卯,封乐成王党子巡为乐成王。 
  五月,封皇后父屯骑校尉阴纲为吴防侯,以特进就第。 
  六月,旱,蝗。 
  秋,八月,鲜卑寇肥如,辽东太守祭参坐沮败,下狱死。 
  闰月,辛巳,皇太后窦氏崩。初,梁贵人既死,宫省事秘,莫有知帝为梁氏出
者。舞阴公主子梁扈遣从兄礻亶奏记三府,以为“汉家旧典,崇贵母氏,而梁贵人
亲育圣躬,不蒙尊号,求得申议。”太尉张酺言状,帝感恸良久,曰:“于君意若
何?”酺请追上尊号,存录诸舅。帝从之,会贵人姊南阳樊调妻A148上书自讼曰:
“妾父竦冤死牢狱,骸骨不掩;母氏年逾七十,及弟棠等远在绝域,不知死生。愿
乞收竦朽骨,使母、弟得归本郡。”帝引见A148,乃知贵人枉殁之状。三公上奏,
“请依光武黜吕太后故事,贬窦太后尊号,不宜合葬先帝,”百官亦多上言者。帝
手诏曰:“窦氏虽不遵法度,而太后常自减损。朕奉事十年,深惟大义,礼,臣子
无贬尊上之文,恩不忍离,义不忍亏。案前世,上官太后亦无降黜,其勿复议。”
丙申,葬章德皇后。 
  烧当羌迷唐率众八千人寇陇西,胁塞内诸种羌合步骑三万人击破陇西兵,杀大
夏长。诏遣行征西将军刘尚、越骑校尉赵世副之,将汉兵、羌、胡共三万人讨之。
尚屯狄道,世屯枹罕;尚遣司马寇盱监诸郡兵,四面并会。迷唐惧,充老弱,奔入
临洮南。尚等追至高山,大破之,斩虏千馀人,迷唐引去,汉兵死伤亦多,不能复
追。乃还。 
  九月,庚申,司徒刘方策免,自杀。 
  甲子,追尊梁贵人为皇太后,谥曰恭怀,追服丧制。冬,十月,乙酉,改葬梁
太后及其姊大贵人于西陵。擢樊调为羽林左监。追封谥皇太后父竦为褒亲愍侯,遣
使迎其丧,葬于恭怀皇后陵傍。征还竦妻子;封子棠为乐平侯,棠弟雍为乘氏侯,
雍弟翟为单父侯,位皆特进,赏赐以巨万计,宠遇光于当世,梁氏自此盛矣。 
  清河王庆始敢求上母宋贵人冢,帝许之,诏太官四时给祭具。庆垂涕曰:“生
虽不获供养,终得奉祭祀,私愿足矣!”欲求作祠堂,恐有自同恭怀梁后之嫌,遂
不敢言,常泣向左右,以为没齿之恨。后上言:“外祖母王年老,乞诣雒阳疗疾。
”于是诏宋氏悉归京师,除庆舅衍、俊、盖、暹等皆为郎。 
  十一月,癸卯,以光禄勋河南吕盖为司徒。 
  十二月,丙寅,司空张奋罢。壬申,以太仆韩稜为司空。 
  西域都护定远侯班超遣掾甘英使大秦、条支,穷西海,皆前世所不至,莫不备
其风土,传其珍怪焉。及安息西界,临大海,欲度,船人谓英曰:“海水广大,往
来者逢善风,三月乃得度,若遇迟风,亦有二岁者。故入海,人皆赍三岁粮。海中
善使人思土恋慕,数有死亡者。”英乃止。 
     孝和皇帝下永元十年(戊戌,公元九八年) 
  夏,五月,京师大水。 
  秋,七月,己巳,司空韩稜薨。八月,丙子,以太常太山巢堪为司空。 
  冬,十月,五州雨水。 
  行征西将军刘尚、越骑校尉赵世坐畏懦征,下狱,免。谒者王信领尚或屯枹罕
,谒者耿谭领世营屯白石。谭乃设购赏,诸种颇来内附,迷唐恐,乃请降;信、谭
遂受降罢兵。十二月,迷唐等率种人诣阙贡献。 
  戊寅,梁节王畅薨。初,居巢侯刘般薨,子恺当嗣,称父遗意,让其弟宪,遁
逃久之,有司奏请绝恺国。肃宗美其义,特优假之,凯犹不出。积十馀岁,有司复
奏之,侍中贾逵上书曰:“孔子称‘能以礼让为国乎何有’。有司不原乐善之心,
而绳以循常之法,惧非长克让之风,成含弘之化也。”帝纳之,下诏曰:“王法崇
善,成人之美,其听宪嗣爵。遭事之宜,后不得以为比。”乃征恺,拜为郎。 
  南单于师子死,单于长之子檀立,为万氏尸逐鞮单于。 
     孝和皇帝下永元十一年(己亥,公元九九年) 
  夏,四月,丙寅,赦天下。 
  帝因朝会,召见诸儒,使中大夫鲁丕与侍中贾逵、尚书令黄香等相难数事,帝
善丕说,罢朝,特赐衣冠。丕因上疏曰:“臣闻说经者,传先师之言,非从己出,
不得相让;相让则道不明,若规矩权衡之不可枉也。难者必明其据,说者务立其义
,浮华无用之言,不陈于前,故精思不劳而道术愈章。法异者各令自说师法,博观
其义,无令刍荛以言得罪,幽远独有遗失也。” 
     孝和皇帝下永元十二年(庚子,公元一零零年) 
  夏,四月,戊辰,秭归山崩。 
  秋,七月,辛亥朔,日有食之。 
  九月,戊午,太尉张酺免。丙寅,以大司农张禹为太尉。 
  烧当羌豪迷唐既入朝。其馀种人不满二千,饥窘不立,入居金城。帝令迷唐将
其种人还大、小榆谷;迷唐以汉作河桥,兵来无常,故地不可复居,辞以种人饥饿
,不肯远出。护羌校尉吴祉等多赐迷唐金帛,令籴谷市畜。促使出塞,种人更怀猜
惊。是岁,迷唐复叛,胁将湟中诸胡寇钞而去,王信、耿谭、吴祉皆坐征。 
     孝和皇帝下永元十三年(辛丑,公元一零一年) 
  秋,八月,己亥,北宫盛馔门阁火。 
  迷唐复还赐支河曲,将兵向塞。护羌校尉周鲔与金城太守侯霸及诸郡兵、属国
羌、胡合三万人出塞至允川。侯霸击破迷唐,种人瓦解,降者六千馀口,分徙汉阳
、安定、陇西。迷唐遂弱,远逾赐支河首,依发羌居。久之,病死,其子来降,户
不满数十。 
  荆州雨水。 
  冬,十一月,丙辰,诏曰:“幽、并、凉州户口率少,边役众剧,束脩良吏进
仕路狭。抚接夷狄,以人为本,其令缘边郡口十万以上,岁举孝廉一人,不满十万
,二岁举一人,五万以下,三岁举一人。”鲜卑寇右北平,遂入渔阳,渔阳太守击
破之。 
  戊辰,司徒吕盖以老病致仕。 
  巫蛮许圣以郡收税不均,怨恨,遂反;辛卯,寇南郡。 
     孝和皇帝下永元十四年(壬寅,公元一零二年) 
  春,安定降羌烧何种反,郡兵击灭之。时西海及大、小榆谷左右无复羌寇,隃
麋相曹凤上言:“自建武以来,西羌犯法者,常从烧当种起,所以然者,以其居大
、小榆谷,土地肥美,有西海鱼盐之利,阻大河以为固。又,近塞内诸种,易以为
非,难以攻伐,故能强大,常雄诸种,恃其权勇,招诱羌、胡。今者衰困,党援坏
沮,亡逃栖窜,远依发羌。臣愚以为宜及此时建复西海郡县,规固二榆,广设屯田
,隔塞羌、胡交关之路,遏绝狂狡窥欲之源。又殖谷富边,省委输之役,国家可以
无西方之忧。”上从之,缮修故西海郡,徙金城西部都尉以戍之,拜凤为金城西部
都尉,屯龙耆。后增广屯田,列屯夹河,合三十四部。其功垂立,会永初中诸羌叛
,乃罢。 
  三月,戊辰,临辟雍飨射,赦天下。 
  夏,四月,遣使者督荆州兵万馀人,分道讨巫蛮许圣等,大破之。圣等乞降,
悉徙置江夏。 
  阴皇后多妒忌,宠遇浸衰,数怀恚恨。后外祖母邓硃,出入宫掖,有言后与硃
共挟巫蛊道者;帝使中常侍张慎与尚书陈褒案之,劾以大逆无道,硃二子奉、毅,
后弟辅皆考死狱中。六月,辛卯,后坐废,迁于桐宫,以忧死。父特进纲自杀,后
弟轶、敞及硃家属徙日南比景。 
  秋,七月,壬子,常山殇王侧薨,无子,立其兄防子侯章为常山王。 
  三州大水。 
  班超久在绝域,年老思土,上书乞归曰:“臣不敢望到酒泉郡,但愿生入玉门
关。谨遣子勇随安息献物入塞,及臣生在,令勇目见中土。”朝廷久之未报,超妹
曹大家上书曰:“蛮夷之性,悖逆侮老;而超旦暮入地,久不见代,恐开奸宄之源
,生逆乱之心。而卿大夫咸怀一切,莫肯远虑,如有卒暴,超之气力不能从心,便
为上损国家累世之功,下弃忠臣竭力之用,诚可痛也!故超万里归诚,自陈苦急,
延颈逾望,三年于今,未蒙省录。妾窃闻古者十五受兵,六十还之,亦有休息,不
任职也。故妾敢触死为超求哀,匄超馀年,一得生还,复见阙庭,使国家无劳远之
虑,西域无仓卒之忧,超得长蒙文王葬骨之恩,子方哀老之惠。”帝感其言,乃征
超还。八月,超至洛阳,拜为射声校尉;九月,卒。超之被征,以戊己校尉任尚代
为都护。尚谓超曰:“君侯在外国三十馀年,而小人猥承君后,任重虑浅,宜有以
诲之!”超曰:“年老失智。君数当大位,岂班超所能及哉!必不得已,愿进愚言
:塞外吏士,本非孝子顺孙,皆以罪过徙补边屯;而蛮夷怀鸟兽之心,难养易败。
今君性严急,水清无大鱼,察政不得下和,宜荡佚简易,宽小过,总大纲而已。”
超去,尚私谓所亲曰:“我以班君当有奇策,今所言,平平耳。”尚后竟失边和,
如超所言。 
  初,太傅邓禹尝谓人曰:“吾将百万之众,未尝妄杀一人,后世必有兴者。”
其子护羌校尉训,有女曰绥,性孝友,好书传,常昼修妇业,暮诵经典,家人号曰
“诸生”。叔父陔曰:“尝闻活千人者子孙有封。兄训为谒者,使修石臼河,岁活
数千人,天道可信,家必蒙福。”绥后选入宫为贵人,恭肃小心,动有法度,承事
阴后,接抚同列,常克己以下之,虽宫人隶役,皆加恩借,帝深嘉焉。尝有疾,帝
特令其母、兄弟入亲医药,不限以日数,贵人辞曰:“宫禁至重,而使外舍久在内
省,上令陛下有私幸之讥,下使贱妾获不知足之谤,上下交损,诚不愿也!”帝曰
:“人皆以数入为荣,贵人反以为忧邪!”每有宴会,诸姬竞自修饰,贵人独尚质
素,其衣有与阴后同色者,即时解易,若并时进见,则不敢正坐离立,行则偻身自
卑,帝每有所问,常逡巡后对,不敢先后言。阴后短小,举止时失仪,左右掩口而
笑,贵人独怆然不乐,为之隐讳,若己之失。帝知贵人劳心曲体,叹曰:“修德之
劳,乃如是乎!”后阴后宠衰,贵人每当御见,辄辞以疾。时帝数失皇子,贵人忧
继嗣不广,数选进才人以博帝意。阴后见贵人德称日盛,深疾之。帝尝寝病,危甚
,阴后密言:“我得意,不令邓氏复有遗类!”贵人闻之,流涕言曰:“我竭诚尽
心以事皇后,竟不为所祐。今我当从死,上以报帝之恩,中以解宗族之祸,下不令
阴氏有人豕之讥。”即欲饮药,宫人赵玉者固禁之,因诈言“属有使来,上疾已愈
”,贵人乃止。明日,上果瘳。及阴后之废,贵人请救,不能得。帝欲以贵人为皇
后,贵人愈称疾笃,深自闭绝。冬,十月,辛卯,诏立贵人邓氏为皇后;后辞让,
不得已,然后即位。郡国贡献,悉令禁绝,岁时但供纸墨而已,帝每欲官爵邓氏,
后辄哀请谦让,故兄骘终帝世不过虎贲中郎将。 
  丁酉,司空巢堪罢。 
  十一月,癸卯,以大司农沛国徐防为司空。防上疏,以为:“汉立博士十有四
家,设甲乙之科以勉劝学者。伏见太学试博士弟子,皆以意说,不修家法,私相容
隐,开生奸路。每有策试,辄兴诤讼,论议纷错,互相是非。孔子称‘述而不作’
,又曰‘吾犹及史之阙文’。今不依章句,妄生穿凿,以遵师为非义,意说为得理
,轻侮道术,浸以成俗,诚非诏书实选本意。改薄从忠,三代常道;专精务本,儒
学所先。臣以为博士及甲乙策试,宜从其家章句,开五十难以试之,解释多者为上
第,引文明者为高说。若不依先师,义有相伐,皆正以为非。”上从之。 
  是岁,初封大长秋郑众为巢刂乡侯。 
     孝和皇帝下永元十五年(癸卯,公元一零三年) 
  夏,四月,甲子晦,日有食之。时帝遵肃宗故事,兄弟皆留京师,有司以日食
阴盛,奏遣诸王就国。诏曰:“甲子之异,责由一人。诸王幼稚,早离顾复,弱冠
相育,常有《蓼莪》、《凯风》之哀。选儒之恩,知非国典,且复宿留。” 
  秋,九月,壬年,车驾南巡,清河、济北、河间三王并从。 
  四州雨水。 
  冬,十月,戊申,帝幸章陵;戊午,进幸云梦。时太尉张禹留守,闻车驾当幸
江陵,以为不宜冒险远游,驿马上谏。诏报曰:“祠谒既讫,当南礼大江;会得君
奏,临汉回舆而旋。”十一月,甲申,还宫。 
  岭南旧献生龙眼、荔枝,十里一置,五里一候,昼夜传送。临武长汝南唐羌上
书曰:“臣闻上不以滋味为德,下不以贡膳为功。伏见交趾七郡献生龙眼等,鸟惊
风发;南州土地炎热,恶虫猛兽,不绝于路,至于触犯死亡之害。死者不可复生,
来者犹可救也。此二物升殿,未必延年益寿。”帝下诏曰:“远国珍羞,本以荐奉
宗庙,苟有伤害,岂爱民之本,其敕太官勿复受献!” 
  是岁,初令郡国以日北至按薄刑。 
     孝和皇帝下永元十六年(甲辰,公元一零四年) 
  秋,七月,旱。 
  辛酉,司徒鲁恭免。 
  庚午,以光禄勋张酺为司徒;八月,己酉,酺薨。 
  冬,十月,辛卯,以司空徐防为司徒,大鸿胪陈宠为司空。 
  十一月,己丑,帝行幸缑氏,登百岯山。 
  北匈奴遣使称臣贡献,愿和亲,修呼韩邪故约。帝以其旧礼不备,未许;而厚
加赏赐,不答其使。 
     孝和皇帝下元兴元年(乙巳,公元一零五年) 
  春,高句骊王宫入辽东塞,寇略六县。夏,四月,庚午,赦天下,改元。 
  秋,九月,辽东太守耿夔击高句骊,破之。冬,十二月,辛未,帝崩于章德前
殿。初,帝失皇子,前后十数,后生者辄隐秘养于民间,群臣无知者。及帝崩,邓
皇后乃收皇子于民间。长子胜,有痼疾;少子隆,生始百馀日,迎立以为皇太子,
是夜,即皇帝位。尊皇后曰皇太后,太后临朝。是时新遭大忧,法禁未设,宫中亡
大珠一箧;太后念欲考问,必有不辜,乃亲阅宫人,观察颜色,即时首服。又,和
帝幸人吉成御者共枉吉成以巫蛊事,下掖庭考讯,辞证明白。太后以吉成先帝左右
,待之有恩,平日常无恶言,今反若此,不合人情;更自呼见实核,果御者所为,
莫不叹服以为圣明。 
  北匈奴重遣使诣敦煌贡献,辞以国贫未能备礼,愿请大使,当遣子入侍。太后
亦不答其使,加赐而已。 
  雒阳令广汉王涣,居身平正,能以明察发擿奸伏,外行猛政,内怀慈仁。凡所
平断,人莫不悦服,京师以为有神。是岁卒官,百姓市道,莫不咨嗟流涕。涣丧西
归,道经弘农,民庶皆设般木案于路,吏问其故,咸言:“平常持米到雒,为吏卒
所钞,恒亡其半,自王君在事,不见侵枉,故来报恩。”雒阳民为立祠、作诗,每
祭,辄弦歌而荐之。太后诏曰:“夫忠良之吏,国家之所以为治也,求之甚勤,得
之至寡,今以涣子石为郎中,以劝劳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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