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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二百一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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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纪三十】 起阏逢阉茂,尽重光大荒落,凡八年。
玄宗至道大圣大明孝皇帝中之中开元二十二年(甲戌,公元七三四年)
春,正月,己巳,上发西京;己丑,至东都。张九龄自韶州入见,求终丧;不
许。
二月,壬寅,秦州地连震,坏公私屋殆尽,吏民压死者四千馀人;命左丞相萧
嵩赈恤。
方士张果自言有神仙术,诳人云尧时为侍中,于今数千岁;多往来恒山中,则
天以来,屡征不至。恒州刺史韦济荐之,上遣中书舍人徐峤赍玺书迎之。庚寅,至
东都,肩舆入宫,恩礼甚厚。
张九龄请不禁铸钱,三月,庚辰,敕百官议之。裴耀卿等皆曰:“一启此门,
恐小人弃农逐利,而滥恶更甚。”秘书监崔沔曰:“若税铜折役,则官冶可成,计
估度庸,则私铸无利,易而可久,简而难诬。且夫钱之为物,贵以通货,利不在多
,何待私铸然后足用也!”右监门录事参军刘秩曰:“夫人富则不可以赏劝,贫则
不可以威禁,若许其私铸,贫者必不能为之;臣恐贫者益贫而役于富,富者益富而
逞其欲。汉文帝时,吴王濞富埒天子,铸钱所致也。”上乃止。秩,子玄之子也。
夏,四月,壬辰,以朔方节度使信安王祎兼关内道采访处置使,增领泾、原等
十二州。
吏部侍郎李林甫,柔佞多狡数,深结宦官及妃嫔家,侍候上动静,无不知之。
由是每奏对,常称旨,上悦之。时武惠妃宠幸倾后宫,生寿王清,诸子莫得为比,
太子浸疏薄。林甫乃因宦官言于惠妃,愿尽力保护寿王;惠妃德之,阴为内助,由
是擢黄门侍郎。五月,戊子,以裴耀卿为侍中,张九龄为中书令,林甫为礼部尚书
、同中书门下三品。
上种麦于苑中,帅太子以来亲往芟之,谓曰:“此所以荐宗庙,故不敢不亲,
且欲使汝曹知稼穑艰难耳。”又遍以赐侍臣曰:“比遣人视田中稼,多不得实,故
自种以观之。”
六月,壬辰,幽州节度使张守珪大破契丹,遣使献捷。
薛王业疾病,上忧之,容发为变。七月,己巳,薨,赠谥惠宣太子。
上以裴耀卿为江淮、河南转运使,于河口置输场。八月,壬寅,于输场东置河
阴仓,西置柏崖仓,三门东置集津仓,西置盐仓;凿漕渠十八里,以避三门之险。
先是,舟运江、淮之米至东都含嘉仓,僦车陆运,三百里至陕,率两斛用十钱
。耀卿令江、淮舟运悉输河阴仓,更用河舟运至含嘉仓及太原仓,自太原仓入渭输
关中,凡三岁,运米七百万斛,省僦车钱三十万缗。或说耀卿献所省钱,耀卿曰:
“此公家赢缩之利耳,奈何以之市宠乎!”悉奏以为市籴钱。
张果固请归恒山,制以为银青光禄大夫,号通玄先生,厚赐而遣之。后卒,好
异者奏以为尸解;上由是颇信神仙。
冬,十二月,戊子朔,日有食之。
乙巳,幽州节度使张守珪斩契丹王屈烈及可突干,传首。时可突干连年为边患
,赵含章、薛楚玉皆不能讨。守珪到官,屡击破之。可突干困迫,遣使诈降,守珪
使管记王悔就抚之。悔至其牙帐,察契丹上下初无降意,但稍徙营帐近西北,密遣
人引突厥,谋杀悔以叛;悔知之。牙官李过折与可突干分典兵马,争权不叶,悔说
过折使图之。过折夜勒兵斩屈烈及可突干,尽诛其党,帅馀众来降。守珪出师紫蒙
州,大阅以镇抚之,枭屈烈、可突干首于天津之南。
突厥毘伽可汗为其大臣梅录啜所毒,未死,讨诛梅录啜及其族党。既卒,子伊
然可汗立。寻卒,弟登利可汗立。庚戌,来告丧。禁京城匄者,置病坊以廪之。
玄宗至道大圣大明孝皇帝中之中开元二十三年(乙亥,公元七三五年)
春,正月,契丹知兵马中郎李过折来献捷;制以过折为北平王,检校松漠州都
督。
乙亥,上耕藉田,九推乃止;公卿以下皆终亩。赦天下,都城酺三日。
上御五凤楼酺宴,观者喧隘,乐不得奏,金吾白梃如雨,不能遏;上患之。高
力士奏河南丞严安之为理严,为人所畏,请使止之;上从之。安之至,以手板绕场
画地曰:“犯此者死!”于是尽三日,人指其画以相戒,无敢犯者。时命三百里内
刺史、县令各帅所部音乐集于楼下,各较胜负。怀州刺史上车载乐工数百,皆衣文
绣,服箱之牛皆为虎豹犀象之状。鲁山令元德秀惟遣乐工数人,连袂歌《于蔿》。
上曰:“怀州之人,其涂炭乎!”立以刺史为散官。德秀性介洁质朴,士大夫皆服
其高。
上美张守珪之功,欲以为相,张九龄谏曰:“宰相者,代天理物,非赏功之官
也。”上曰:“假以其名而不使任其职,可乎?”对曰:“不可。惟名与器不可以
假人,君之所司也。且守珪才破契丹,陛下即以为宰相;若尽灭奚、厥,将以何官
赏之?”上乃止。二月,守珪诣东都献捷,拜右羽林大将军,兼御史大夫,赐二子
官,赏赉甚厚。
初,殿中侍御史杨汪既杀张审素,更名万顷。审素二子瑝、琇皆幼,坐流岭表
;寻逃归,谋伺便复仇。三月,丁卯,手杀万顷于都城。系表于斧,言父冤状,欲
之江外杀与万顷同谋陷其父者。至汜水,为有司所得。议者多言二子父死非罪,稚
年孝烈,能复父仇,宜加矜宥;张九龄亦欲活之。裴耀卿、李林甫以为如此坏国法
,上亦以为然,谓九龄曰:“孝子之情,义不顾死;然杀人而赦之,此涂不可启也
。”乃下敕曰:“国家设法,期于止杀。各伸为子之志,谁非徇孝之人?展转相仇
,何有限极!咎繇作士,法在必行。曾参杀人,亦不可恕。宜付河南府杖杀。”士
民皆怜之,为作哀诔,榜于衢路。市人敛钱葬之于北邙。恐万顷家发之,仍为作疑
冢凡数处。
唐初,公主实封止三百户,中宗时,太平公主至五千户,率以七丁为限。开元
以来,皇妹止千户,皇女又半之,皆以三丁为限;驸马皆除三品员外官,而不任以
职事。公主邑入少,至不能具车服,左右或言其太薄,上曰:“百姓租赋,非我所
有。战士出死力,赏不过束帛;女子何功,而享多户邪?且欲使之知俭啬耳。”秋
,七月,咸宜公主将下嫁,始加实封至千户。公主,武惠妃之女也。于是诸公主皆
加至千户。
冬,十月,戊申,突骑施寇北庭及安西拔换城。
闰月,壬午朔,日有食之。
十二月,乙亥,册故蜀州司户杨玄琰女为寿王妃。玄琰,汪之曾孙也。是岁,
契丹王过折为其臣涅礼所杀,并其诸子,一子刺乾奔安东得免。涅礼上言,过折用
刑残虐,众情不安,故杀之。上赦其罪,因以涅礼为松漠都督,且赐书责之曰:“
卿之蕃法多无义于君长,自昔如此,朕亦知之。然过折是卿之王,有恶辄杀之,为
此王者,不亦难乎!但恐卿今为王,后人亦尔。常不自保,谁愿作王!亦应防虑后
事,岂得取快目前!”突厥寻引兵东侵奚、契丹,涅礼与奚王李归国共击破之。
玄宗至道大圣大明孝皇帝中之中开元二十四年(丙子,公元七三六年)
春,正月,庚寅,敕:“天下逃户,听尽今年内自首,有旧产者令还本贯,无
者别俟进止;逾限不首,当命专使搜求,散配诸军。”
北庭都护盖嘉运击突骑施,大破之。
二月,甲寅,宴新除县令于朝堂,上作《令长新戒》一篇,赐天下县令。
庚午,更皇子名:鸿曰瑛,潭曰琮,浚曰玙,洽曰琰,涓曰瑶,滉曰琬,氵居
曰琚,潍曰璲,沄曰璬,泽曰璘,清曰瑁,回曰玢,沐曰琦,溢曰环,沔曰理,泚
曰玼漼曰珪,澄曰珙,潓曰瑱,漎曰璿,滔曰璥。
旧制,考功员外郎掌试贡举人。有进士李权,陵侮员外郎李昂,议者以员外郎
位卑,不能服众;三月,壬辰,敕自今委礼部侍郎试贡举人。
张守珪使平卢讨击使、左骁卫将军安禄山讨奚、契丹叛者,禄山恃勇轻进,为
虏所败。夏,四月,辛亥,守珪奏请斩之。禄山临刑呼曰:“大夫不欲灭奚、契丹
邪!奈何杀禄山!”守珪亦惜其骁勇,欲活之,乃更执送京师。张九龄批曰:“昔
穰苴诛庄贾,孙武斩宫嫔。守珪军令若行,禄山不宜免死。”上惜其才,敕令免官
,以白衣将领。九龄固争曰:“禄山失律丧师,于法不可不诛。且臣观其貌有反相
,不杀必为后患。”上曰:“卿勿以王夷甫识石勒,枉害忠良。”竟赦之。
安禄山者,本营州杂胡,初名阿荦山。其母,巫也;父死,母携之再适突厥安
延偃。会其部落破散,与延偃兄子思顺俱逃来,故冒姓安氏,名禄山。又有史窣干
者,与禄山同里闬,先后一日生。及长,相亲爱,皆为互市牙郎,以骁勇闻。张守
珪以禄山为捉生将,禄山每与数骑出,辄擒契丹数十人而返。狡黠,善揣人情,守
珪爱之,养以为子。
窣干尝负官债亡入奚中,为奚游弈所得,欲杀之;窣干绐曰:“我,唐之和亲
使也。汝杀我,祸且及汝国。”游弈信之,送诣牙帐。窣干见奚王,长揖不拜,奚
王虽怒,而畏唐,不敢杀,以客礼馆之,使百人随窣干入朝。窣干谓奚王曰:“王
所遣人虽多,观其才皆不足以见天子。闻王有良将琐高者,何不使之入朝!”奚王
即命琐高与牙下三百人随窣干入朝。窣干将至平卢,先使人谓军使裴休子曰:“奚
使琐高与精锐俱来,声云入朝,实欲袭军城,宜谨为之备,先事图之。”休子乃具
军容出迎,至馆,悉坑杀其从兵,执琐高送幽州。张守珪以窣干为有功,奏为果毅
,累迁将军。后入奏事,上与语,悦之,赐名思明。
故连州司马武攸望之子温昚,坐交通权贵,杖死。乙丑,朔方、河东节度使信
安王祎贬衢州刺史,广武王承宏贬房州别驾,泾州刺史薛自劝贬澧州别驾;皆坐与
温昚交游故也。承宏,守礼之子也。辛未,蒲州刺史王琚贬通州刺史;坐祎交书也
。
五月,醴泉妖人刘志诚作乱,驱掠路人,将趣咸阳。村民走告县官,焚桥断路
以拒之,其众遂溃。数日,悉擒斩之。
六月,初分月给百官俸钱。
初,上因藉田赦,命有司议增宗庙笾豆之荐及服纪未通者。太常卿韦縚奏请宗
庙每坐笾豆十二。
兵部侍郎张均、职方郎中韦述议曰:“圣人知孝人之情深而物类之无限,故为
之节制。人之嗜好本无凭准,宴私之馔与时迁移,故圣人一切同归于古。屈到嗜芰
,屈建不以荐,以为不以私欲干国之典。今欲取甘旨肥浓,皆充祭用,苟逾旧制,
其何限焉!《书》曰:‘黍稷非馨,明德惟馨。’若以今之珍馔,平生所习,求神
无方,何必泥古,则簠簋可去而盘盂杯案当在御矣,韶濩可息而箜篌筝笛当在奏矣
。既非正物,后嗣何观!夫神,以精明临人者也,不求丰大;苟失于礼,虽多何为
!岂可废弃礼经以从流俗!且君子爱人以礼,不求苟合;况在宗庙,敢忘旧章?”
太子宾客崔沔议曰:“祭祀之兴,肇于太古。茹毛饮血,则有毛血之荐;未有
麹蘖,则有玄酒之奠。施及后王,礼物渐备;然以神道致敬,不敢废也。笾豆簠簋
樽罍之实,皆周人之时馔也,其用通于宴飨宾客,而周公制礼,与毛血玄酒同荐鬼
神。国家由礼立训,因时制范,清庙时飨,礼馔必陈,用周制也。园寝上食,时膳
具设,遵汉法也。职贡来祭,致远物也。有新必荐,顺时令也。苑囿之内,躬稼所
收,搜狩之时,亲发所中,莫不荐而后食,尽诚敬也。若此至矣,复何加焉!但当
申敕有司,无或简怠,则鲜美肥浓,尽在是矣,不必加笾豆之数也。”
上固欲量加品味。縚又奏每室加笾豆各六,四时各实以新果珍羞;从之。
縚又奏:“《丧服》‘舅,缌麻三月,从母,外祖父母皆小功五月。’外祖至
尊,同于从母之服;姨、舅一等,服则轻重有殊。堂姨、舅亲即未疏,恩绝不相为
服,舅母来承外族,不如同爨之礼。窃以古意犹有所未畅者也,请加外祖父母为大
功九月,姨、舅皆小功五月,堂舅、堂姨、舅母并加至袒免。”
崔沔议曰:“正家之道,不可以贰;总一定义,理归本宗。是以内有齐、斩,
外皆缌麻,尊名所加,不过一等,此先王不易之道也。愿守八年明旨,一依古礼,
以为万代成法。”
韦述议曰:“《丧服传》曰:‘禽兽知母而不知父。野人曰,父母何等焉!都
邑之士则知尊祢矣;大夫及学士则知尊祖矣。’圣人究天道而厚于祖祢,系族姓而
亲其子孙,母党比于本族,不可同贯,明矣。今若外祖及舅加服一等,堂舅及姨列
于服纪,则中外之制,相去几何!废礼徇情,所务者末。古之制作者,知人情之易
摇,恐失礼之将渐,别其同异,轻重相悬,欲使后来之人永不相杂。微旨斯在,岂
徒然哉!苟可加也,亦可减也;往圣可得而非,则《礼经》可得而隳矣。先王之制
,谓之彝伦,奉以周旋,犹恐失坠;一紊其叙,庸可止乎!请依《仪礼》丧服为定
。”
礼部员外郎杨仲昌议曰:“郑文贞公魏征始加舅服至小功五月。虽文贞贤也,
而周、孔圣也,以贤改圣,后学何从!窃恐内外乖序,亲疏夺伦,情之所沿,何所
不至!昔子路有姊之丧而不除,孔子曰:‘先王制礼,行道之人,皆不忍也。’子
路除之。此则圣人援事抑情之明例也。《记》曰:‘无轻议礼。’明其蟠于天地,
并彼日月,贤者由之,安敢损益也!”
敕:“姨舅既服小功,舅母不得全降,宜服缌麻,堂姨舅宜服袒免。”
均,说之子也。
秋,八月,壬子,千秋节,群臣皆献宝镜。张九龄以为以镜自照见形容,以人
自照见吉凶,乃述前世兴废之源,为书五卷,谓之《千秋金镜录》,上之;上赐书
褒美。
甲寅,突骑施遣其大臣胡禄达干来请降,许之。
御史大夫李适之,承乾之孙也,以才干得幸于上,数为承乾论辨;甲戌,追赠
承乾恒山愍王。
乙亥,汴哀王璥薨。
冬,十月,戊申,车驾发东都。先是,敕以来年二月二日行幸西京,会宫中有
怪,明日,上召宰相,即议西还。裴耀卿、张九龄曰:“今农收未毕,请俟仲冬。
”李林甫潜知上指,二相退,林甫独留,言于上曰:“长安、洛阳,陛下东西宫耳
,往来行幸,何更择时!借使妨于农收,但应蠲所过租税而已。臣请宣示百司,即
日西行。”上悦,从之。过陕州,以刺史卢奂有善政,题赞于其听事而去。奂,怀
慎之子也。丁卯,至西京。朔方节度使牛仙客,前在河西,能节用度,勤职业,仓
库充实,器械精利;上闻而嘉之,欲加尚书。张九龄曰:“不可。尚书,古之纳言
,唐兴以来,惟旧相及扬历中外有德望者乃为之。仙客本河湟使典,今骤居清要,
恐羞朝廷。”上曰:“然则但加实封可乎?”对曰:“不可。封爵所以劝有功也。
边将实仓库,修器械,乃常务耳,不足为功。陛下赏其勤,赐之金帛可也;裂土封
之,恐非其宜。”上默然。李林甫言于上曰:“仙客,宰相才也,何有于尚书!九
龄书生,不达大体。”上悦。明日,复以仙客实封为言,九龄固执如初。上怒,变
色曰:“事皆由卿邪?”九龄顿首谢曰:“陛下不知臣愚,使待罪宰相,事有未允
,臣不敢不尽言。”上曰:“卿嫌仙客寒微,如卿有何阀阅!”九龄曰:“臣岭海
孤贱,不如仙客生于中华;然臣出入台阁,典司诰命有年矣。仙客边隅小吏,目不
知书,若大任之,恐不惬众望。”林甫退而言曰:“苟有才识,何必辞学!天子用
人,有何不可!”十一月,戊戌,赐仙客爵陇西县公,食实封三百户。
初,上欲以李林甫为相,问于中书令张九龄,九龄对曰:“宰相系国安危,陛
下相林甫,臣恐异日为庙社之忧。”上不从。时九龄方以文学为上所重,林甫虽恨
,犹曲意事之。侍中裴耀卿与九龄善,林甫并疾之。是时,上在位岁久,渐肆奢欲
,怠于政事。而九龄遇事无细大皆力争;林甫巧伺上意,日思所以中伤之。
上之为临淄王也,赵丽妃、皇甫德仪、刘才人皆有宠,丽妃生太子瑛,德仪生
鄂王瑶,才人生光王琚。及即位,幸武惠妃,丽妃等爱皆驰;惠妃生寿王瑁,宠冠
诸子。太子与瑶、琚会于内第,各以母失职有怨望语。驸马都尉杨洄尚咸宜公主,
常伺三子过失以告惠妃。惠妃泣诉于上曰:“太子阴结党与,将害妾母子,亦指斥
至尊。”上大怒,以语宰相,欲皆废之。九龄曰:“陛下践祚垂三十年,太子诸王
不离深宫,日受圣训,天下之人皆庆陛下享国久长,子孙蕃昌。今三子皆已成人,
不闻大过,陛下奈何一旦以无根之语,喜怒之际,尽废之乎!且太子天下本,不可
轻摇。昔晋献公听骊姬之谗杀申生,三世大乱。汉武帝信江充之诬罪戾太子,京城
流血。晋惠帝用贾后之谮废愍怀太子,中原涂炭。隋文帝纳独孤后之言黜太子勇,
立炀帝,遂失天下。由此观之,不可不慎。陛下必欲为此,臣不敢奉诏。”上不悦
。林甫初无所言,退而私谓宦官之贵幸者曰:“此主上家事,何必问外人!”上犹
豫未决。惠妃密使官奴牛贵儿谓九龄曰:“有废必有兴,公为之援,宰相可长处。
”九龄叱之,以其语白上;上为之动色,故讫九龄罢相,太子得无动。林甫日夜短
九龄于上,上浸疏之。
林甫引萧炅为户部侍郎。炅素不学,尝对中书侍郎严挺之读“伏腊”为“伏猎
”。挺之言于九龄曰:“省中岂容有‘伏猎侍郎’!”由是出炅为岐州刺史,故林
甫怨挺之。九龄与挺之善,欲引以为相,尝谓之曰:“李尚书方承恩,足下宜一造
门,与之款昵。”挺之素负气,薄林甫为人,竟不之诣;林甫恨之益深。挺之先娶
妻,出之,更嫁蔚州刺史王元琰,元琰坐赃罪下三司按鞫,挺之为之营解。林甫因
左右使于禁中白上。上谓宰相曰:“挺之为罪人请属所由。”九龄曰:“此乃挺之
出妻,不宜有情。”上曰:“虽离乃复有私。”
于是上积前事,以耀卿、九龄为阿党;壬寅,以耀为左丞相,九龄为右丞相,
并罢政事。以林甫兼中书令;仙客为工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邻朔方节度如故
。严挺之贬洺州刺史,王元琰流岭南。
上即位以来,所用之相,姚崇尚通,宋珪尚法,张嘉贞尚吏,张说尚文,李元
纮、杜暹尚俭,韩休、张九龄尚直,各其所长也。九龄既得罪,自是朝廷之士,皆
容身保位,无复直言。
李林甫欲蔽塞人主视听,自专大权,明召诸谏官谓曰:“今明主在上,群臣将
顺之不暇,乌用多言!诸君不见立仗马乎?食三品料,一鸣辄斥去,悔之何及!”
补阙杜璡尝上书言事,明日,黜为下邽令。自是谏争路绝矣。
牛仙客既为林甫所引进,专给唯诺而已。然二人皆谨守格式,百官迁除,各有
常度,虽奇才异行,不免终老常调;其以巧谄邪险自进者,则超腾不次,自有它蹊
矣。林甫城府深密,人莫窥其际。好以甘言啖人,而阴中伤之,不露辞色。凡为上
所厚者,始则亲结之,及位势稍逼,辄以计去之。虽老奸巨猾,无能逃其术者。
玄宗至道大圣大明孝皇帝中之中开元二十五年(丁丑,公元七三七年)
春,正月,初置玄学博士,每岁依明经举。
二月,敕曰:“进士以声韵为学,多昧古今;明经以贴诵为功,罕穷旨趣。自
今明经问大义十条,对时务策三首;进士试大经十贴。”
戊辰,新罗王兴光卒,子承庆袭位。
乙酉,幽州节度使张守珪破契丹于捺禄山。
己亥,河西节度使崔希逸袭吐蕃,破之于青海西。
初,希逸遣使谓吐蕃边将乞力徐曰:“两国通好,今为一家,何必更置兵守捉
,妨人耕牧!请皆罢之。”乞力徐曰:“常侍忠厚,言必不欺。然朝廷未必专以边
事相委,万一有奸人交斗其间,掩吾无备,悔之何及!”希逸固请,乃刑白狗为盟
,各去守备;于是吐蕃畜牧被野。时吐蕃西击勃律,勃律来告急。上命吐蕃罢兵,
吐蕃不奉诏,遂破勃律;上甚怒。会希逸傔人孙诲入奏事,自欲求功,奏称吐蕃无
备,请掩击,必大获。上命内给事赵惠琮与诲偕往,审察事宜。惠琮等至,则矫诏
令希逸袭之。希逸不得已,发兵自凉州南入吐蕃境二千馀里,至青海西,与吐蕃战
,大破之,斩首二千馀级,乞力徐脱身走。惠琮、诲皆受厚赏。自是吐蕃复绝朝贡
。
夏,四月,辛酉,监察御史周子谅弹牛仙客非才,引谶书为证。上怒,命左右
扌暴于殿庭,绝而复苏;仍杖之朝堂,流瀼州,至蓝田而死。李林甫言:“子谅,
张九龄所荐也。”甲子,贬九龄荆州长史。
杨洄又谮太子瑛、鄂王瑶、光王琚,云与太子妃兄驸马薛锈潜构异谋,上召宰
相谋之。李林甫对曰:“此陛下家事,非臣等所宜豫。”上意乃决。乙丑,使宦者
宣制于宫中,废瑛、瑶、琚为庶人,流锈于瀼州。瑛、瑶、琚寻赐死城东驿,锈赐
死于蓝田。瑶、琚皆好学,有才识,死不以罪,人皆惜之。丙寅,瑛舅家赵氏、妃
家薛氏、瑶舅家皇甫氏,坐流贬者数十人,惟瑶妃家韦氏以妃贤得免。
五月,夷州刺史杨浚坐赃当死,上命杖之六十,流古州。左丞相裴耀卿上疏,
以为:“决杖赎死,恩则甚优;解体受笞,事颇为辱,上可施之徒隶,不当及于士
人。”上从之。
癸未,敕以方隅底定,令中书门下与诸道节度使量军镇闲剧利害,审计兵防定
额,于诸色征人及客户中召募丁壮,长充边军,增给田宅,务加优恤。
辛丑,上命有司选宗子有才者,授以台省及法官、京县官,敕曰:“违道慢常
,义无私于王法;修身效节,恩岂薄于它人!期于帅先,励我风俗。”
秋,七月,己卯,大理少卿徐峤奏:“今岁天下断死刑五十八,大理狱院,由
来相传杀气太盛,鸟雀不栖,今有鹊巢其树。”于是百官以几致刑措,上表称贺。
上归功宰辅,庚辰,赐李林甫爵晋国公,牛仙客豳国公。
上命李林甫、牛仙客与法官删修《律令格式》成,九月,壬申,颁行之。
先是,西北边数十州多宿重兵,地租营田皆不以赡,始用和籴之法。有彭果者
,因牛仙客献策,请行籴法于关中。戊子,敕以岁稔谷贱伤农,命增时价什二三,
和籴东、西畿粟各数百万斛,停今年江、淮所运租。自是关中蓄积羡溢,车驾不复
幸东都矣。癸巳,敕河南、北租应输含嘉、太原仓者,皆留输本州。
太常博士王玙上疏请立青帝坛以迎春;从之。冬,十月,辛丑,制自今立春亲
迎春于东郊。
时上颇好祀神鬼,故玙专习祠祭之礼以干时。上悦之,以为侍御史,领祠祭使
。玙祈祷或焚纸钱,类巫觋,习礼者羞之。壬申,上幸骊山温泉。乙酉,还宫。
己丑,开府仪同三司广平文贞公宋璟薨。
十二月,丙午,惠妃武氏薨,赠谥贞顺皇后。
是岁,命将作大匠康愆素之东都毁明堂。愆素上言:“毁之劳人,请去上层,
卑于旧九十五尺,仍旧为乾元殿。”从之。
初令庸调租资课皆以土物输京都。
玄宗至道大圣大明孝皇帝中之中开元二十六年(戊寅,公元七三八年)
春,正月,乙亥,以牛仙客为侍中。
丁丑,上迎气于浐水之东。
制边地长征兵,召募向足,自今镇兵勿复遣,在彼者纵还。
令天下州、县、里别置学。
壬辰,以李林甫领陇右节度副大使,以鄯州都督杜希望知留后。
二月,乙卯,以牛仙客兼河东节度副大使。
己未,葬贞顺皇后于敬陵。
壬戌,敕河曲六州胡坐康待宾散隶诸州者,听还故土,于盐、夏之间,置宥州
以处之。
三月,吐蕃寇河西,节度使崔希逸击破之。鄯州都督、知陇右留后杜希望攻吐
蕃新城,拔之,以其地为威戎军,置兵一千戍之。
夏,五月,乙酉,李林甫兼河西节度使。
丙申,以崔希逸为河南尹。希逸自念失信于吐蕃,内怀愧恨,未几而卒。
太子瑛既死,李林甫数劝上立寿王瑁。上以忠王玙年长,且仁孝恭谨,又好学
,意欲立之,犹豫岁馀不决。自念春秋浸高,三子同日诛死,继嗣未定,常忽忽不
乐,寝膳为之减。高力士乘间请其故,上曰:“汝,我家老奴,岂不能揣我意!”
力士曰:“得非以郎君未定邪?”上曰:“然。”对曰:“大家何必如此虚劳圣心
,但推长而立,谁敢复争!”上曰:“汝言是也!汝言是也!”由是遂定。六月,
庚子,立玙为太子。
辛丑,以岐州刺史萧炅为河西节度使总留后事,鄯州都督杜希望为陇右节度使
,太仆卿王昱为剑南节度使,分道经略吐蕃,仍毁所立赤岭碑。
突骑施可汗功禄,素廉俭,每攻战所得,辄与诸部分之,不留私蓄,由是众乐
为用。既尚唐公主,又潜通突厥及吐蕃,突厥、吐蕃各以女妻之。苏禄以三国女为
可敦,又立数子为叶护,用度浸广,由是攻战所得,不复更分。晚年病风,一手挛
缩,诸部离心。酋长莫贺达干、都摩度两部最强,其部落又分为黄姓、黑姓,互相
乖阻,于是莫贺达干勒兵夜袭苏禄,杀之。都摩度初与莫贺达干连谋,既而复与之
异,立苏禄之子骨啜为吐火仙可汗,以收其馀众,与莫贺达干相攻。莫贺达干遣使
告碛西节度使盖嘉运,上命嘉运招集突骑施、拔汗那以西诸国;吐火仙与都摩度据
碎叶城,黑姓可汗尔微特勒据怛逻斯城,相与连兵以拒唐。
太子将受册命,仪注有中严、外办及绛纱袍,太子嫌与至尊同称,表请易之。
左丞相裴耀卿奏停中严,改外办曰外备,改绛纱袍为硃明服。秋,七月,己巳,上
御宣政殿,册太子。故事,太子乘辂至殿门。至是,太子不就辂,自其宫步入。是
日,赦天下。己卯,册忠王妃韦氏为太子妃。
杜希望将鄯州之众夺吐蕃河桥,筑盐泉城于河左,吐蕃发兵三万逆战,希望众
少,不敌,将卒皆惧。左威卫郎将王忠嗣帅所部先犯其陈,所向辟易,杀数百人,
虏陈乱。希望纵兵乘之,虏遂大败。置镇西军于盐泉。忠嗣以功迁左金吾将军。
八月,辛巳,勃海王武艺卒,子钦茂立。
九月,丙申朔,日有食之。
初,仪凤中,吐蕃陷安戎城而据之,其地险要,唐屡攻之,不克。剑南节度使
王昱筑两城于其侧,顿军蒲婆岭下,运资粮以逼之。吐蕃大发兵救安戎城,昱众大
败,死者数千人。昱脱身走,粮仗军资皆弃之。贬昱括州刺史,再贬高要尉而死。
戊午,册南诏蒙归义为云南王。
归义之先本哀牢夷,地居姚州之西,东南接交趾,西北接吐蕃。蛮语谓王曰诏
,先有六诏:曰蒙舍,曰蒙越,曰越析,曰浪穹,曰样备,曰越澹,兵力相埒,莫
能相壹;历代因之以分其势。蒙舍最在南,故谓之南诏。高宗时,蒙舍细奴逻初入
朝。细奴逻生逻盛,逻盛生盛逻皮,盛逻皮生皮逻阁。皮逻阁浸强大,而五诏微弱
;会有破渳河蛮之功,乃赂王昱,求合六诏为一。昱为之奏请,朝迁许之,仍赐名
归义。于是以兵威胁服群蛮,不从者灭之,遂击破吐蕃,徙居大和城;其后卒为边
患。
冬,十月,戊寅,上幸骊山温泉,壬辰,上还宫。
是岁,于西京、东都往来之路,作行宫千馀间。
分左右羽林置龙武军,以万骑营隶焉。润州刺史齐澣奏:“旧自瓜步济江,迂
六十里。请自京口埭下直济江,穿伊娄河二十五里即达扬子县,立伊娄埭。”从之
。
玄宗至道大圣大明孝皇帝中之中开元二十七年(己卯,公元七三九年)
春,正月,壬寅,命陇右节度大使荣王琬自至本道巡按处置诸军,选募关内、
河东壮士三五万人,诣陇右防遏,至秋末无寇,听还。
群臣请加尊号曰圣文;二月,己巳,许之,因赦天下,免百姓今年田租。
夏,四月,癸酉,敕:“诸阴阳术数,自非婚丧卜择,皆禁之。”
己丑,以牛仙客为兵部尚书兼侍中,李林甫为吏部尚书兼中书令,总文武选事
。
六月,癸酉,以御史大夫李适之兼幽州节度使。
幽州将赵堪、白真陁罗矫节度使张守珪之命,使平卢军使乌知义邀击叛奚馀党
于横水之北;知义不从,白真陁罗矫称制指以迫之。知义不得已出师,与虏遇,先
胜后败;守珪隐其败状,以克获闻。事颇泄,上令内谒者监牛仙童作察之。守珪重
赂仙童,归罪于白真陁罗,逼令自缢死。仙童有宠于上,众宦官疾之,共发其事。
上怒,甲戌,命杨思勖杖杀之。思勖缚格,杖之数百,刳取其心,割其肉啖之。守
珪坐贬括州刺史。太子太师萧嵩尝赂仙童以城南良田数顷,李林甫发之,嵩坐贬青
州刺史。
秋,八月,乙亥,碛西节度使盖嘉运擒突骑施可汗吐火仙。嘉运攻碎叶城,吐
火仙出战,败走,擒之于贺逻岭。分遣疏勒镇守使夫蒙灵察与拔汗那王阿悉烂达干
潜引兵突入怛逻斯城,擒黑姓可汗尔微,遂入曳建城,取交河公主,悉收散发之民
数万以与拔汗那王,威震西陲。
壬午,吐蕃寇白草、安人等军,陇右节度使萧炅击破之。
甲申,追谥孔子为文宣王。先是,祀先圣先师,周公南向,孔子东向坐。制:
“自今孔子南向坐,被王者之服,释奠用宫悬。”追赠弟子皆为公、侯、伯。
九月,戊午,处木昆、鼠尼施、弓月等诸部先隶突骑施者,皆帅众内附,仍请
徙居安西管内。
太子更名绍。
冬,十月,辛巳,改修东都明堂。
丙戌,上幸骊山温泉;十一月,辛丑,还宫。
甲辰,明堂成。
剑南节度使张宥,文吏不习军旅,悉以军政委团练副使章仇兼琼。兼琼入奏事
,盛言安戎城可取,上悦之。丁巳,以宥为光禄卿。十二月,以兼琼为剑南节度使
。
初,睿宗丧既除,祫于太庙;自是三年一祫,五年一禘。是岁,夏既禘,冬又
当祫。太常议以为祭数则渎,请停今年祫祭,自是通计五年一祫、一禘;从之。
玄宗至道大圣大明孝皇帝中之中开元二十八年(庚寅,公元七四零年)
春,正月,癸巳,上幸骊山温泉;庚子,还宫。二月,荆州长史张九龄卒。上
虽以九龄忤旨逐之,然终爱重其人,每宰相荐士,辄问曰:“风度得如九龄不?”
三月,丁亥朔,日有食之。
章仇兼琼潜与安戎城中吐蕃翟都局及维州别驾董承晏结谋,使局开门引内唐兵
,尽杀吐蕃将卒,使监察御史许远将兵守之。远,敬宗之曾孙也。
甲寅,盖嘉运入献捷。上赦吐火仙罪,以为左金吾大将军。嘉运请立阿史那怀
道之子昕为十姓可汗;从之。夏,四月,辛未,以昕妻李氏为交河公主。
六月,吐蕃围安戎城。
上嘉盖嘉运之功,以为河西、陇右节度使,使之经略吐蕃。嘉运恃恩流连,不
时发。左丞相裴耀卿上疏,以为:“臣近与嘉运同班,观其举措,诚勇烈有馀,然
言气矜夸,恐难成事。昔莫敖忸于蒲骚之役,卒丧楚师;今嘉运有骄敌之色,臣窃
忧之。况防秋非远,未言发日,若临事始去,则吏卒尚未相识,何以制敌!且将军
受命,凿凶门而出;今乃酣宴朝夕,殆非忧国爱人之心。若不可改易,宜速遣进涂
,仍乞圣恩严加训励。”上乃趣嘉运行。已而嘉运竟无功。
秋,八月,甲戌,幽州奏破奚、契丹。
冬,十月,甲子,上幸骊山温泉;辛巳,还宫。
吐蕃寇安戎城及维州;发关中强骑救之,吐蕃引去。更命安戎城曰平戎。
十一月,罢牛仙客朔方、河东节度使。
突骑施莫贺达干闻阿史那昕为可汗,怒曰:“首诛苏禄,我之谋也;今立史昕
,何以赏我?”遂帅诸部叛。上乃立莫贺达干为可汗,使统突骑施之众,命盖嘉运
招谕之。十二月,乙卯,莫贺达干降。
金城公主薨;吐蕃告丧,且请和,上不许。
是岁,天下县千五百七十三,户八百四十一万二千八百七十一,口四千八百一
十四万三千六百九。西京、东都米斛直钱不满二百,绢匹亦如之。海内富安,行者
虽万里不持寸兵。
玄宗至道大圣大明孝皇帝中之中开元二十九年(辛巳,公元七四一年)
春,正月,癸巳,上幸骊山温泉。
丁酉,制:“承前诸州饥馑,皆待奏报,然始开仓赈给。道路悠远,何救悬绝
!自今委州县长官与采访使量事给讫奏闻。”
庚子,上还宫。上梦玄元皇帝告云:“吾有像在京城西南百馀里,汝遣人求之
,吾当与汝兴庆宫相见。”上遣使求得之于盩厔楼观山间。夏,闰四月,迎置兴庆
宫。五月,命画玄元真容,分置诸州开元观。
六月,吐蕃四十万众入寇,至安仁军,浑崖峰骑将臧希液帅众五千击破之。
秋,七月,丙寅,突厥遣使来告登利可汗之丧。初,登利从叔二人,分典兵马
,号左、右杀。登利患两杀之专,与其母谋,诱右杀,斩之,自将其众。左杀判阙
特勒兵攻登利,杀之,立毘伽可汗之子为可汗;俄为骨咄叶护所杀,更立其弟;寻
又杀之,骨咄叶护自立为可汗。上以突厥内乱,癸酉,命左羽林将军孙老奴招谕回
纥、葛逻禄、拔悉密等部落。
乙亥,东都洛水溢,溺死者千馀人。
平卢兵马使安禄山,倾巧,善事人,人多誉之。上左右至平卢者,禄山皆厚赂
之,由是上益以为贤。御史中丞张利贞为河北采访使,至平卢。禄山曲事利贞,乃
至左右皆有赂。利贞入奏,盛称禄山之美。八月,乙未,以禄山为营州都督,充平
卢军使,两蕃、勃海、黑水四府经略使。
冬,十月,丙申,上幸骊山温泉。
壬寅,分北庭、安西为二节度。
十一月,庚戌,司空邠王守礼薨。守礼庸鄙无才识,每天将雨及霁,守礼必先
言之,已而皆验。岐、薛诸王言于上曰:“邠兄有术。”上问其故,对曰:“臣无
术。则天时以章怀之故,幽闭宫中十馀年,岁赐敕杖者数四,背瘢甚厚,将雨则沉
闷,将霁则轻爽,臣以此知之耳。”因流涕沾襟;上亦为之惨然。
辛酉,上还宫。
辛未,太尉宁王宪薨。上哀惋特甚,曰:“天下,兄之天下也;兄固让于我,
为唐太伯,常名不足以处之。”乃谥曰让皇帝。其子汝阳王璡,上表追述先志谦冲
,不敢当帝号;上不许。剑日,内出服,以手书致于灵座,书称“隆基白”;又名
其墓曰惠陵,追谥其妃元氏曰恭皇后,附葬焉。
十二月,乙巳,吐蕃屠达化县,陷石堡城,盖嘉运不能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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