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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二百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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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纪十七】 起玄勣阉茂八月,尽上章困敦,凡八年有奇。
高宗天皇大圣大弘孝皇帝中之上龙朔二年(壬戌,公元六六二年)
八月,壬寅,以许敬宗为太子少师、同东西台三品、知西台事。
九月,戊寅,初令八品、九品衣碧。
冬,十月,丁酉,上幸骊山温汤,太子监国;丁未,还宫。
庚戌,西台侍郎陕人上官仪同东西台三品。
癸丑,诏以四年正月有事于泰山,仍以来年二月幸东都。
左相许圉师之子奉辇直长自然,游猎犯人田,田主怒,自然以鸣镝射之。圉师
杖自然一百而不以闻。田主诣司宪讼之,司宪大夫杨德裔不为治。西台舍人袁公瑜
遣人易姓名上封事告之,上曰:“圉师为宰相,侵陵百姓,匿而不言,岂非作威作
福!”圉师谢曰:“臣备位枢轴,以直道事陛下,不能悉允众心,故为人所攻讦。
至于作威福者,或手握强兵,或身居重镇;臣以文吏,奉事圣明,惟知闭门自守,
何敢作威福!”上怒曰:“汝恨无兵邪!”许敬宗曰:“人臣如此,罪不容诛。”
遽令引出。诏特免官。癸酉,立皇子旭轮为殷王。
十二月,戊申,诏以方讨高丽、百济,河北之民,劳于征役,其封泰山、幸东
都并停。
风海道总管苏海政受诏讨龟兹,敕兴昔亡、继往绝二可汗发兵与之俱。至兴昔
亡之境,继往绝素与兴昔亡有怨,密谓海政曰:“弥射谋反,请诛之。”时海政兵
才数千,集军吏谋曰:“弥射若反,我辈无噍类,不如先事诛之。”乃矫称敕,令
大总管赍帛数万段赐可汗及诸酋长,兴昔亡帅其徒受赐,海政悉收斩之。其鼠尼施
、拔塞干两部亡走,海政与继往绝追讨,平之。军还,至疏勒南,弓月部复引吐蕃
之众来,欲与唐兵战;海政以师老不敢战,以军资赂吐蕃,约和而还。由是诸部落
皆以兴昔亡为冤,各有离心。继往绝寻卒,十姓无主,有阿史那都支及李遮匐收其
馀众附于吐蕃。
是岁,西突厥寇庭州,刺史来济将兵拒之,谓其众曰:“吾久当死,幸蒙存全
以至今日,当以身报国!”遂不释甲胄,赴敌而死。
高宗天皇大圣大弘孝皇帝中之上龙朔三年(癸亥,公元六六三年)
春,正月,左武卫将军郑仁泰讨铁勒叛者馀种,悉平之。
乙酉,以李义府为右相,仍知选事。
二月,徙燕然都护府于回纥,更名瀚海都护;徙故瀚海都护于云中古城,更名
云中都护。以碛为境,碛北州府皆隶瀚海,碛南隶云中。
三月,许圉师再贬虔州刺史,杨德裔以阿党流庭州,圉师子文思、自然并免官
。
右相河间郡公李义府典选,恃中宫之势,专以卖官为事,铨综无次,怨讟盈路
,上颇闻之,从容谓义府曰:“卿子及婿颇不谨,多为非法。我尚为卿掩覆,卿宜
戒之!”义府勃然变色,颈、颊俱张,曰:“谁告陛下?”上曰:“但我言如是,
何必就我索其所从得邪!”义府殊不引咎,缓步而去。上由是不悦。
望气者杜元纪谓义府所居第有狱气,宜积钱二十万缗以厌之,义府信之,聚敛
尤急。义府居母丧,朔望给哭假,辄微服与元纪出城东,登古冢,候望气色,或告
义府窥觇灾眚,阴有异图。又遣其子右司议郎津召长孙无忌之孙延,受其钱七百缗
,除延司津监,右金吾仓曹参军杨行颖告之。夏,四月,乙丑,下义府狱,遣司刑
太常伯刘祥道与御史、详刑共鞫之,仍命司空李勣监焉。事皆有实。戊子,诏义府
除名,流巂州;津除名,流振州;诸子及婿并除名,流庭州。朝野莫不称庆。
或作河间道行军元帅刘祥道破铜山大贼李义府露布,膀之通衢。义府多取人奴
婢,及败,各散归其家,故其露布云:“混奴婢而乱放,各识家而竞入。”乙未,
置鸡林大都督府于新罗国,以金法敏为之。
丙午,蓬莱宫含元殿成,上始移仗居之,更命故宫曰西内。戊申,始御紫宸殿
听政。
五月,壬午,柳州蛮酋吴君解反;遣冀州长史刘伯英、右武卫将军冯士翙发岭
南兵讨之。
吐蕃与吐谷浑互相攻,各遣使上表论曲直,更来求援;上皆不许。
吐谷浑之臣素和贵有罪,逃奔吐蕃,具言吐谷浑虚实,吐蕃发兵击吐谷浑,大
破之,吐谷浑可汗曷钵与弘化公主帅数千帐弃国走依凉州,请徙居内地。上以凉州
都督郑仁泰为青海道行军大总管,帅右武卫将军独狐卿云、辛文陵等分屯凉、鄯二
州,以备吐蕃。六月,戊申,又以左武卫大将军苏定方为安集大使,节度诸军,为
吐谷浑之援。
吐蕃禄东赞屯青海,遣使者论仲琮入见,表陈吐谷浑之罪,且请和亲。上不许
,遣左卫郎将刘文祥使于吐蕃,降玺书责让之。
秋,八月,戊申,上以海东累岁用兵,百姓困于征调,士卒战溺死者甚众,诏
罢三十六州所造船,遣司元太常伯窦德玄等分诣十道,问人疾苦,黜陟官吏。德玄
,毅之曾孙也。
九月,戊午,熊津道行军总管、右威卫将军孙仁师等破百济馀众及倭兵于白江
,拔其周留城。
初,刘仁愿、刘仁轨既克真岘城,诏孙仁师将兵浮海助之。百济王丰南引倭人
以拒唐兵。仁师与仁愿、仁轨合兵,势大振。诸将以加林城水陆之冲,欲先攻之,
仁轨曰:“加林险固,急攻则伤士卒,缓之则旷日持久。周留城,虏之巢穴,群凶
所聚,除恶务本,宜先攻之,若克周留,诸城自下。”于是仁师、仁愿与新罗王法
敏将陆军以进,仁轨与别将杜爽、抚馀隆将水军及粮船自熊津入白江,以会陆军,
同趣周留城。遇倭兵于白江口,四战皆捷,焚其舟四百艘,烟炎灼天,海水皆赤。
百济王丰脱身奔高丽,王子忠胜、忠志等帅众降,百济尽平,唯别帅迟受信据任存
城,不下。
初,百济西部人黑齿常之,长七尺馀,骁勇有谋略,仕百济为达率兼郡将,犹
中国刺史也。苏定方克百济,常之帅所部随众降。定方絷其王及太子,纵兵劫掠,
壮者多死。常之惧,与左右十馀人遁归本部,收集亡散,保任存山,结栅以自固,
旬月间归附者三万馀人。定方遣兵攻之,常之拒战,唐兵不利;常之复取二百馀城
,定方不能克而还。常之与别部将沙吒相如各据险以应福信,百济既败,皆帅其众
降。刘仁轨使常之、相如自将其众,取任存城,仍以粮仗助之。孙仁帅曰:“此属
兽心,何可信也!”仁轨曰:“吾观二人皆忠勇有谋,敦信重义;但向者所托,未
得其人,今正是其感激立效之时,不用疑也。”遂给其粮仗,分兵随之,攻拔任存
城,迟受信弃妻子,奔高丽。
诏刘仁轨将兵镇百济,召孙仁帅、刘仁愿还。百济兵火之馀,比屋凋残,僵尸
满野。仁轨始命瘗骸骨,籍户口,理村聚,署官长,通道涂,立桥梁,补堤堰,复
陂塘,课耕桑,赈贫乏,养孤老,立唐社稷,颁正朔及庙讳;百济大悦,阖境各安
其业。然后修屯田,储糗粮,训士卒,以图高丽。
刘仁愿至京帅,上问之曰:“卿在海东,前后奏事,皆合机宜,复有文理。卿
本武人,何能如是?”仁愿曰:“此皆刘仁轨所为,非臣所及也。”上悦,加仁轨
六阶,正除带方州刺史,为筑第长安,厚赐其妻子,遣使赍玺书劳勉之。上官仪曰
:“仁轨遭黜削而能尽忠,仁愿秉节制而能推贤,皆可谓君子矣。”
冬,十月,辛巳朔,诏太子每五日于光顺门内视诸司奏事,其事之小者,皆委
太子决之。
十二月,庚子,诏改来年元。
壬寅,以安西都护高贤为行军总管,将兵击弓月以救于阗。
是岁,大食击波斯、拂菻,破之;南侵婆罗门,吞灭诸胡,胜兵四十馀万。
高宗天皇大圣大弘孝皇帝中之上麟德元年(甲子,公元六六四年)
春,正月,甲子,改云中都护府为单于大都护府,以殷王旭轮为单于大都护。
初,李靖破突厥,迁三百帐于云中城,阿史德氏为其长。至是,部落渐众,阿
史德氏诣阙,请如胡法立亲王为可汗以统之。上召见,谓曰:“今之可汗,古之单
于也。”故更为单于都护府,而使殷王遥领之。
二月,戊子,上行幸万年宫。
夏,四月,壬子,卫州刺史道孝王元庆薨。
丙午,魏州刺史郇公孝协坐赃,赐死。司宗卿陇西王傅义等奏孝协父叔良死王
事,孝协无兄弟,恐绝嗣。上曰:“画一之法,不以亲疏异制,苟害百姓,虽皇太
子亦所不赦。孝协有一子,何忧乏祀乎!”孝协竟自尽于第。
五月,戊申朔,遂州刺史许悼王孝薨。
乙卯,于昆明之弄栋川置姚州都督府。
秋,七月,丁未朔,诏以三年正月有事于岱宗。
八月,丙子,车驾还京师,幸旧宅,留七月;壬午,还蓬莱宫。
丁亥,以司列太常伯刘祥道兼右相,大司宪窦德玄为司元太常伯、检校左相。
冬,十月,庚辰,检校熊津都督刘仁轨上言:“臣伏睹所存戍兵,疲羸者多,勇健
者少,衣服贫敝,唯思西归,无心展效。臣问以‘往在海西,见百姓人人应募,争
欲从军,或请自办衣粮,谓之“义征”,何为今日士卒如此?’咸言:‘今日官府
与曩时不同,人心亦殊。曩时东西征役,身没王事,并蒙敕使吊祭,追赠官爵,或
以死者官爵回授之弟,凡渡辽海者,皆赐勋一转。自显庆五年以来,征人屡经渡海
,官不记录,其死者亦无人谁何。州县每发百姓为兵,其壮而富者,行钱参逐,皆
亡匿得免;贫者身虽老弱,被发即行。顷者破百济及平壤苦战,当是时,将帅号令
,许以勋赏,无所不至;及达西岸,惟闻枷锁推禁,夺赐破勋,州县追呼,无以自
存,公私因弊,不可悉言。以是昨发海西之日,已有逃亡自残者,非独至海外而然
也。又,本因征役勋级以为荣宠;而比年出征,皆使勋官挽引,劳苦与白丁无殊,
百姓不愿从军,率皆由此。’臣又问:‘曩日士卒留镇五年,尚得支济,今尔等始
经一年,何为如此单露?’咸言:‘初发家日,惟令备一年资装;今已二年,未有
还期。’臣检校军士所留衣,今冬仅可充事,来秋以往,全无准拟。陛下留兵海外
,欲殄灭高丽。百济、高丽,旧相党援,倭人虽远,亦共为影响,若无镇兵,还成
一国。今既资戍守,又置屯田,所借士卒同心同德,而众有此议,何望成功!自非
有所更张,厚加慰劳,明赏重罚以起士心,若止如今日已前处置,恐师众疲老,立
效无日。逆耳之事,或无人为陛下尽言,故臣披露肝胆,昧死奏陈。”
上深纳其言,遣右威卫将军刘仁愿将兵渡海以代旧镇之兵,仍敕仁轨俱还。仁
轨谓仁愿曰:“国家悬军海外,欲以经略高丽,其事非易。今收获未毕,而军吏与
士卒一时代去,军将又归;夷人新服,众心未安,必将生变。不如且留旧兵,渐令
收获,办具资粮,节级遣还;军将且留镇抚,未可还也。”仁愿曰:“吾前还海西
,大遭谗谤,云吾多留兵众,谋据海东,几不免祸。今日唯知准敕,岂敢擅有所为
!”仁轨曰:“人臣苟利于国,知无不为,岂恤其私!”乃上表陈便宜,自请留镇
海东。上从之。仍以扶馀隆为熊津都尉,使招辑其馀众。
初,武后能屈身忍辱,奉顺上意,故上排群议而立之;及得志,专作威福,上
欲有所为,动为后所制,上不胜其忿。有道士郭行真,出入禁中,尝为厌胜之术,
宦者王伏胜发之。上大怒,密召西召侍郎、同东西台三品上官仪议之。仪因言:“
皇后专恣,海内所不与,请废之。”上意亦以为然,即命仪草诏。
左右奔告于后,后遽诣上自诉。诏草犹在上所,上羞缩不忍,复待之如初;犹
恐后怨怒,因绐之曰:“我初无此心,皆上官仪教我。”仪先为陈王咨议,与王伏
胜俱事故太子忠,后于是使许敬宗诬奏仪、伏胜与忠谋大逆。十二月,丙戌,仪下
狱,与其子庭芝、王伏胜皆死,籍没其家。戊子,赐忠死于流所。右相刘祥道坐与
仪善,罢政事,为司礼太常伯,左肃机郑钦泰等朝士流贬者甚众,皆坐与仪交通故
也。
自是上每视事,则后垂帘于后,政无大小皆与闻之。天下大权,悉归中宫,黜
陟、生杀,决于其口,天子拱手而已,中外谓之二圣。
太子右中护、检校西台侍郎乐彦玮、西台侍郎孙处约并同东西台三品。
高宗天皇大圣大弘孝皇帝中之上麟德二年(乙丑,公元六六五年)
春,正月,丁卯,吐蕃遣使入见,请复与吐谷浑和亲,仍求赤水地畜牧,上不
许。
二月,壬午,车驾发京师,丁酉,至合璧宫。
上语及隋炀帝,谓侍臣曰:“炀帝拒谏而亡,朕常以为戒,虚心求谏;而竟无
谏者,何也?”李勣对曰:“陛下所为尽善,群臣无得而谏。”
三月,甲寅,以兼司戎太常伯姜恪同东西台三品。恪,宝谊之子也。
辛未,东都乾元殿成。闰月,壬申朔,车驾至东都。
疏勒弓月引吐蕃侵于阗。敕西州都督崔知辩、左武卫将军曹继叔将兵救之。
夏,四月,戊辰,左侍极陆敦信检校右相;西台侍郎孙处约、太子右中护、检
校西台侍郎乐彦玮并罢政事。
秘阁郎中李淳风以傅仁均《戊寅历》推步浸疏,乃增损刘焯《皇极历》,更撰
《麟德历》;五月,辛卯,行之。
秋,七月,己丑,兗州都督邓康王元裕薨。
上命熊津都尉扶馀隆与新罗王法敏释去旧怨;八月,壬子,同盟于熊津城。刘
仁轨以新罗、百济、耽罗、倭国使者浮海西还,会祠泰山,高丽亦遣太子福男来侍
祠。
冬,十月,癸丑,皇后表称“封禅旧仪,祭皇地礻氏,太后昭配,而令公卿行
事,礼有未发,至日,妾请帅内外命妇奠献。”诏:“禅社首以皇后为亚献,越国
太妃燕氏为终献。”壬戌,诏:“封禅坛所设上帝、后土位,先用藁秸、陶匏等,
并宜改用茵褥、罍爵,其诸郊祀亦宜准此。”又诏:“自今郊庙享宴,文舞用《功
成庆善之乐》,武舞用《神功破陈之乐》。”
丙寅,上发东都,从驾文武仪仗,数百里不绝。列营置幕,弥亘原野。东自高
丽,西至波斯、乌长诸国朝会者,各帅其属扈从,穹庐毳幕,牛羊驼马,填咽道路
。时比岁丰稔,米斗至五钱,麦、豆不列于市。
十一月,戊子,上至濮阳,窦德玄骑从。上问:“濮阳谓之帝丘,何也?”德
玄不能对。许敬宗自后跃马而前曰:“昔颛顼居此,故谓之帝丘。”上称善。敬宗
退,谓人曰:“大臣不可以无学;吾见德玄不能对,心实羞之。”德玄闻之,曰:
“人各有能有不能,吾不强对以所不知,此吾所能也。”李勣曰:“敬宗多闻,信
美矣;德玄之言亦善也。”
寿张人张公艺九世同居,齐、隋、唐皆旌表其门。上过寿张,幸其宅,问所以
能共居之故,公艺书“忍”字百馀以进。上善之,赐以缣帛。
十二月,丙午,车驾至齐州,留十日。丙辰,发灵岩顿,至泰山下,有司于山
南为圆坛,山上为登封坛,社首山上为降禅方坛。
高宗天皇大圣大弘孝皇帝中之上乾封元年(丙寅,公元六六六年)
春,正月,戊辰朔,上祀昊天上帝于泰山南。己巳,登泰山,封玉牒,上帝册
藏以玉匮,配帝册藏以金匮,皆缠以金绳,封以金泥,印以玉玺,藏以石感。庚
午,降禅于社首,祭皇地祇。上初献毕,执事者皆趋下。宦者执帷,皇后升坛亚献
,帷帟皆以锦绣为之;酌酒,实俎豆,登歌,皆用宫人。壬申,上御朝觐坛,受朝
贺;赦天下,改元。文武官三品已上赐爵一等,四品已下加一阶。先是阶无泛加,
皆以劳考叙进,至五品三品,仍奏取进止,至是始有泛阶,比及末年,服绯者满朝
矣。
时大赦,惟长流人不听还,李义府忧愤发病卒。自义府流窜,朝士日忧其复入
,及闻其卒,众心乃安。
丙戌,车驾发泰山;辛卯,至曲阜,赠孔子太师,以少牢致祭。癸未,至亳州
,谒老君庙,上尊号曰太上玄元皇帝。丁丑,至东都,留六日;甲申,幸合璧宫;
夏,四月,甲辰,至京师,谒太庙。
庚戌,左侍极兼检校右相陆敦信以老疾辞职,拜大司成,兼左侍极,罢政事。
五月,庚寅,铸乾封泉宝钱,一当十,俟期年尽废旧钱。
高丽泉盖苏文卒,长子男生代为莫离支,初知国政,出巡诸城,使其弟男建、
男产知留后事。或谓二弟曰:“男生恶二弟之逼,意欲除之,不如先为计。”二弟
初未之信。又有告男生者曰:“二弟恐兄还夺其权,欲拒兄不纳。”男生潜遣所亲
往平壤伺之,二弟收掩,得之,乃以王命召男生。男生惧,不敢归;男建自为莫离
支,发兵讨之。男生走保别城,使其子献诚诣阙求救。六月,壬寅,以右骁卫大将
军契苾何力为辽东道安抚大使,将兵救之;以献诚为右武卫将军,使为乡导。又以
右金吾卫将军庞同善、营州都督高侃为行军总管,同讨高丽。
秋,七月,乙丑朔,徙殷王旭轮为豫王。以大司宪兼检校太子左中护刘仁轨为
右相。
初,仁轨为给事中,按毕正义事,李义府怨之,出为青州刺史。会讨百济,仁
轨当浮海运粮,时未可行,义府督之,遭风失船,丁夫溺死甚众,命监察御史袁异
式往鞫之。义府谓异式曰:“君能办事,勿忧无官。”异式至,谓仁轨曰:“君与
朝廷何人为仇,宜早自为计。”仁轨曰:“仁轨当官不职,国有常刑,公以法毙之
,无所逃命。若使遽自引决以快仇人,窃所未甘!”乃具狱以闻。异式将行,仍自
掣其锁。狱上,义府言于上曰:“不斩仁轨,无以谢百姓。”舍人源直心曰:“海
风暴起,非人力所及。”上乃命除名,以白衣从军自效。义府又讽刘仁愿使害之,
仁愿不忍杀。及为大司宪,异式惧,不自安,仁轨沥觞告之曰:“仁轨若念畴昔之
事,有如此觞!”仁轨既知政事,异式寻迁詹事丞;时论纷然,仁轨闻之,遽荐为
司元大夫。监察御史杜易简谓人曰:“斯所谓矫枉过正矣!”
八月,辛丑,司元太常伯兼检校左相窦德玄薨。
初,武士彟娶相里氏,生男元庆、元爽;又娶杨氏,生三女,长适越王府法曹
贺兰越石,次皇后,次适郭孝慎。士彟卒,元庆、元爽及士彟兄子惟良、怀运皆不
礼于杨氏,杨氏深衔之。越石、孝慎及孝慎妻并早卒,越石妻生敏之及一女而寡。
后既立,杨氏号荣国夫人,越石妻号韩国夫人,惟良自始州长史超迁司卫少卿,怀
运自瀛州长史迁淄州刺史,元庆自右卫郎将为宗正少卿,元爽自安州户曹累迁少府
少监。荣国夫人尝置酒,谓惟良等曰:“颇忆畴昔之事乎?今日之荣贵复何如?”
对曰:“惟良等幸以功臣子弟,早登宦籍,揣分量才,不求贵达,岂意以皇后之故
,曲荷朝恩,夙夜忧惧,不为荣也。”荣国不悦。皇后乃上疏,请出惟良等为远州
刺史,外示廉抑,实恶之也。于是以惟良检校始州刺史,元庆为龙州刺史,元爽为
濠州刺史。元庆至州,以忧卒。元爽坐事流振州而死。
韩国夫人及其女以后故出入禁中,皆得幸于上。韩国寻卒,其女赐号魏国夫人
。上欲以魏国为内职,心难后,未决,后恶之。会惟良、怀运与诸州刺史诣泰山朝
觐,从至京师,惟良等献食。后密置毒醢中,使魏国食之,暴卒,因归罪于惟良、
怀运,丁未,诛之,改其姓为蝮式。怀运兄怀亮早卒,其妻善氏尤不礼于荣国,坐
惟良等没入掖庭,荣国令后以他事束棘鞭之,肉尽见骨而死。
九月,庞同善大破高丽兵,泉男生帅众与同善合。诏以男生为特进、辽东大都
督,兼平壤道安抚大使,封玄菟郡公。
戊子,金紫光禄大夫致仕广平宣公刘祥道薨,子齐贤嗣,齐贤为人方正,上甚
重之,为晋州司马。将军史兴宗尝从上猎苑中,因言晋州产佳鹞,刘齐贤今为司马
,请使捕之。上曰:“刘齐贤岂捕鹞者邪!卿何以此待之!”
冬,十二月,己酉,以李勣为辽东道行军大总管兼安抚大使,以司列少常伯安
陆郝处俊副之,以击高丽。庞同善、契苾何力并为辽东道行军副大总管兼安抚大使
如故;其水陆诸军总管并运粮使窦义积、独孤卿云、郭待封等,并受勣处分。河北
诸州租赋悉诣辽东给军用。待封,孝恪之子也。
勣欲与其婿京兆杜怀恭偕行,以求勋效。怀恭辞以贫,勣赡之;复辞以无奴马
,又赡之。怀恭辞穷,乃亡匿岐阳山中,谓人曰:“公欲以我立法耳。”勣闻之,
流涕曰:“杜郎疏放,此或有之。”乃止。
高宗天皇大圣大弘孝皇帝中之上乾封二年(丁卯,公元六六七年)
春,正月,上耕籍田,有司进耒耜,加以雕饰。上曰:“耒耜农夫所执,岂宜
如此之丽!”命易之。既而耕之,九推乃止。
自行乾封泉宝钱,谷帛踊贵,商贾不行,癸未,诏罢之。
二月,丁酉,涪陵悼王愔薨。
辛丑,复以万年宫为九成宫。生羌十二州为吐蕃所破,三月,戊寅,悉废之。
上屡责侍臣不进贤,众莫敢对。司列少常伯李安期对曰:“天下未尝无贤,亦
非群臣敢蔽贤也。比来公卿有所荐引,为谗者已指为朋党,滞淹者未获伸,而在位
者先获罪矣,是以各各杜口耳。陛下果推至诚以待之,其谁不愿举所知!此在陛下
,非在群臣也。”上深以为然。安期,百药之子也。
夏,四月,乙卯,西台侍郎杨弘武、戴至德、正谏大夫兼东台侍郎李安期、东
台舍人昌乐张文瓘、司列少常伯兼正谏大夫河北赵仁本并同东西台三品。弘武,素
之弟子;至德,胄之兄子也。时造蓬莱、上阳、合璧等宫,频征伐四夷,厩马万匹
,仓库渐虚,张文瓘谏曰:“隋鉴不远,愿勿使百姓生怨。”上纳其言,减厩马数
千匹。
秋,八月,己丑朔,日有食之。
辛亥,东台侍郎同东西台三品李安期出为荆州长史。
九月,庚申,上以久疾,命太子弘监国。
辛未,李勣拔高丽之新城,使契苾何力守之。勣初度辽,谓诸将曰:“新城,
高丽西边要害,不先得之,馀城未易取也。”遂攻之,城人师夫仇等缚城主开门降
。勣引兵进击,一十六城皆下之。庞同善、高侃尚在新城,泉男建遣兵袭其营,左
武卫将军薛仁贵击破之。侃进至金山,与高丽战,不利,高丽乘胜逐北,仁贵引兵
横击之,大破高丽,斩首五万馀级,拔南苏、木底、苍岩三城,与泉男生军合。
郭待封以水军自别道趣平壤,勣遣别将冯师本载粮仗以资之。师本船破,失期
,待封军中饥窘,欲作书与勣,恐为虏所得,知其虚实,乃作离合诗以与勣。勣怒
曰:“军事方急,何以诗为?必斩之!”行军管记通事舍人河南元万顷为释其义,
勣乃更遣粮仗赴之。万顷作《檄高丽文》,曰“不知守鸭绿之险。”泉男建报曰:
“谨闻命矣!”即移兵据鸭绿津,唐兵不得渡。上闻之,流万顷于岭南。
郝处俊在高丽城下,未及成列,高丽奄至,军中大骇。处俊据胡床,方食干Я
,潜简精锐,击败之,将士服其胆略。
冬,十二月,甲午,诏:“自今祀昊天上帝、五帝、皇地礻氏、神州地礻氏,
并以高祖、太宗配,仍合祀昊天上帝、五帝于明堂。”
是岁,海南獠陷琼州。
高宗天皇大圣大弘孝皇帝中之上总章元年(戊辰,公元六六八年)
春,正月,壬下,以右相刘仁轨为辽东道副大总管。
二月,壬午,李勣等拔高丽扶馀城。薛仁贵既破高丽于金山,乘胜将三千人将
攻扶馀城,诸将以其兵少,止之。仁贵曰:“兵不必多,顾用之何如耳。”遂为前
锋以进,与高丽战,大破之,杀获万馀人,遂拔扶馀城。扶馀川中四十馀城皆望风
请服。
侍御史洛阳贾言忠奉使自辽东还,上问以军事,言忠对曰:“高丽必平。”上
曰:“卿何以知之?”对曰:“隋炀帝东征而不克者,人心离怨故也;先帝东征而
不克者,高丽未有衅也。今高藏微弱,权臣擅命,盖苏文死,男建兄弟内相攻夺,
男生倾心内附,为我乡导,彼之情伪,靡不知之。以陛下明圣,国家富强,将士尽
力,以乘高丽之乱,其势必克,不俟再举矣。且高丽连年饥馑,妖异屡降,人心危
骇,其亡可翘足待也。”上又问:“辽东诸将孰贤?”对曰:“薛仁贵勇冠三军;
庞同善虽不善斗,而持军严整;高侃勤俭自处,忠果有谋;契苾何力沉毅能断,虽
颇忌前,而有统御之才;然夙夜小心,忘身忧国,皆莫及李勣也。”上深然其言。
泉男建复遣兵五万人救扶馀城,与李勣等遇于薛贺水,合战,大破之,斩获三
万馀人,进攻大行城,拔之。
朝廷议明堂制度略定,三月,庚寅,赦天下,改元。
戊寅,上幸九成宫。夏,四月,丙辰,彗星见于五车。上避正殿,减常膳,撤
乐。许敬宗等奏请复常,曰:“彗见东北,高丽将灭之兆也。”上曰:“朕之不德
,谪见于天,岂可归咎小夷!且高丽百姓,亦朕之百姓也。”不许。戊辰,彗星见
。
辛巳,西台侍郎、同东西台三品杨弘武薨。
八月,辛酉,卑列道行军总管、右威卫将军刘仁愿坐征高丽逗留,流姚州。
癸酉,车驾还京师。
九月,癸巳,李勣拔平壤。勣既克大行城,诸军出他道者皆与勣会,进至鸭绿
栅,高丽发兵拒战,勣等奋击,大破之,追奔二百馀里,拔辰夷城,诸城遁逃及降
者相继。契苾何力先引兵至平壤城下,勣军继之,围平壤月馀,高丽王藏遣泉男产
帅首领九十八人,持白幡诣勣降,勣以礼接之。泉男建犹闭门拒守,频遣兵出战,
皆败。男建以军事委僧信诚,信诚密遣人诣勣,请为内应。后五日,信诚开门,勣
纵兵登城鼓噪,焚城四周,男建自刺,不死,遂擒之。高丽悉平。
冬,十月,戊午,以乌茶国婆罗门卢迦逸多为怀化大将军。逸多自言能合不死
药,上将饵之。东台侍郎郝处俊谏曰:“修短有命,非药可延。贞观之末,先帝服
那罗迩娑婆寐药,竟无效;大渐之际,名医不知所为,议者归罪娑婆寐,将加显戮
,恐取笑戎狄而止。前鉴不远,愿陛下深察。”上乃止。
李勣将至,上命先以高藏等献于昭陵,具军容,奏凯歌,入京师,献于太庙。
十二月,丁巳,上受俘于含元殿。以高藏政非己出,赦以为司平太常伯、员外同正
。以泉男产为司宰少卿,僧信诚为银青光禄大夫,泉男生为右卫大将军。李勣以下
,封赏有差。泉男建流黔州,扶馀丰流岭南,分高丽五部、百七十六城、六十九万
馀户,为九都督府、四十二州、百县,置安东都护府于平壤以统之。擢其酋帅有功
者为都督、刺史、县令,与华人参理。以右威卫大将军薛仁贵检校安东都护,总兵
二万人以镇抚之。
丁卯,上祀南郊,告平高丽,以李勣为亚献。己巳,谒太庙。
渭南尉刘延祐,弱冠登进士第,政事为畿县最。李勣谓之曰:“足下春秋甫尔
,遽擅大名,宜稍自贬抑,无为独出人右也。”
时有敕,征辽军士逃亡,限内不首及首而更逃者,身斩,妻子籍没。太子上表
,以为:“如此之比,其数至多。或遇病不及队伍,怖惧而逃;或因樵采为贼所掠
;或渡海漂没;或深入贼庭,为所伤杀。军法严重,同队恐并获罪,即举以为逃,
军旅之中,不暇勘当,直据队司通状关移所属,妻子没官,情实可哀。《书》曰:
‘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伏愿逃亡之家,免其配没。”从之。甲戌,司戎太常
伯姜恪兼检校左相,司平太常伯阎立本守右相。
是岁,京师及山东、江、淮旱、饥。
高宗天皇大圣大弘孝皇帝中之上总章二年(己巳,公元六六九年)
春,二月,辛酉,以张文瓘为东台侍郎,以右肃机、检校太子中护谯人李敬玄
为西台侍郎,并同东西台三品。先是同三品不入衔,至是始入衔。
癸亥,以雍州长史卢承庆为司刑太常伯。承庆尝考内外官,有一官督运,遭风
失米,承庆考之曰:“监运损粮,考中下。”其人容色自若,无言而退。承庆重期
雅量,改注曰:“非力所及,考中中。”既无喜容,亦无愧词。又改曰:“宠辱不
惊,考中上。”
三月,丙戌,东台侍郎郝处俊同东、西台三品。
丁亥,诏定明堂制度:其基八觚,其宇上圆,覆以清阳玉叶,其门墙阶级,窗
棂楣柱,枊楶枅栱,皆法天地阴阳律历之数。诏下之后,众议犹未决,又会饥馑,
竟不果立。
夏,四月,己酉朔,上幸九成宫。
高丽之民多离叛者,敕徙高丽户三万八千二百于江、淮之南,及山南、京西诸
州空旷之地,留其贫弱者,使守安东。
六月,戊申朔,日有食之。
秋,八月,丁未朔,诏以十月幸凉州。时陇右虚耗,议者多以为未宜游幸。上
闻之,辛亥,御延福殿,召五品已上谓曰:“自古帝王,莫不巡守,故朕欲巡视远
俗。若果为不可,何不面陈,而退有后言,何也?”自宰相以下莫敢对。详刑大夫
来公敏独进曰:“巡守虽帝王常事,然高丽新平,馀寇尚多,西边经略,亦未息兵
。陇右户口凋弊,銮舆所至,供亿百端,诚为未易。外间实有窃议,但明制已行,
故群臣不敢陈论耳。”上善其言,为之罢西巡。未几,擢公敏为黄门侍郎。
甲戌,改瀚海都护府为安北都护府。
九月,丁丑朔,诏徙吐谷浑部落就凉州南山。议者恐吐蕃侵暴,使不能自存,
欲先发兵击吐蕃。右相阎立本以为去岁饥歉,未可兴师。议久不决,竟不果徙。
庚寅,大风,海溢,漂永嘉、安固六千馀家。
冬,十月,丁巳,车驾还京师。
十一月,丁亥,徙豫王旭轮为冀王,更名轮。
司空、太子太师、英贞武公李勣寝疾,上悉召其子弟在外者,使归侍疾。上及
太子所赐药,勣则饵之;子弟为之迎医,皆不听进,曰:“吾本山东田夫,遭值圣
明,致位三公,年将八十,岂非命邪!修短有期,岂能复就医工求活!”一旦,忽
谓其弟司卫少卿弼曰:“吾今日小愈,可共置酒为乐。”于是子孙悉集,酒阑,谓
弼曰:“吾自度必不起,故欲与汝曹为别耳。汝曹勿悲泣,听我约束。我见房、杜
平生勤苦,仅能立门户,遭不肖子,荡覆无馀。吾有此子孙,今悉付汝。葬毕,汝
即迁入我堂,抚养孤幼,谨察视之。其有志气不伦,交游非类者,皆先挝杀,然后
以闻。”自是不复更言。十二月,戊申,薨。上闻之悲泣,葬日,幸未央宫,登楼
望輀车恸哭。起冢象阴山、铁山、乌德鞬山,以旌其破突厥、薛延陀之功。
勣为将,有谋善断;与人议事,从善如流。战胜则归功于下,所得金帛,悉散
之将士,故人思致死,所向克捷。临事选将,必訾相其状貌丰厚者遣之。或问其故
,勣曰:“薄命之人,不足与成功名。”闺门雍睦而严。其姊尝病,勣已为仆射,
亲为之煮粥。风回,爇其须鬓。姊曰:“仆妾幸多,何自苦如是!”勣曰:“非为
无人使令也,顾姊老,勣亦老,虽欲久为姊煮粥,其可得乎!”勣常谓人:“我年
十二三时为亡赖贼,逢人则杀。十四五为难当贼,有所不惬则杀人。十七八为佳贼
,临陈乃杀之。二十为大将,用兵以救人死。”勣长子震早卒,震子敬业袭爵。
时承平既久,选人益多,是岁,司列少常伯裴行俭始与员外郎张仁礻韦,设长
名姓历榜,引铨注之法。又定州县升降、官资高下。其后遂为永制,无能革之者。
大略唐之选法,取人以身、言、书、判,计资量劳而拟官。始集而试,观其书
、判;已试而铨,察其身、言;已铨而注,询其便利;已注而唱,集众告之。然后
类以为甲,先简仆射,乃上门下,给事中读,侍郎省,侍中审之,不当者驳下。既
审,然后上闻,主者受旨奉行,各给以符,谓之告身。兵部武选亦然。课试之法,
以骑射及翘关、负米。人有格限未至,而能试文三篇,谓之宏词,试判三条,谓之
拔萃,入等者得不限而授。其黔中、岭南、闽中州县官,不由吏部,委都督选择士
人补授。凡居官以年为考,六品以下,四考为满。
高宗天皇大圣大弘孝皇帝中之上咸亨元年(庚午,公元六七零年)
春,正月,丁丑,右相刘仁轨请致仕;许之。
三月,甲戌朔,以旱,赦天下,改元。
丁丑,改蓬莱宫为含元宫。
壬辰,太子少师许敬宗请致仁;许之。
敕突厥酋长子弟事东宫。西台舍人徐齐聃上疏,以为:“皇太子当引文学端良
之士置左右,岂可使戎狄丑类入侍轩闼!”又奏:“齐献公即陛下外祖,虽子孙有
犯,岂应上延祖祢!今周忠孝公庙甚修,而齐献公庙毁废,不审陛下何以垂示海内
,彰孝理之风!”上皆从之。齐聃,充容之弟也。
夏,四月,吐蕃陷西域十八州,又与于阗袭龟兹拨换城,陷之。罢龟兹、于阗
、焉耆、疏勒四镇。辛亥,以右卫大将军薛仁贵为逻娑道行军大总管,左卫员外大
将军阿史那道真、左卫将军郭待封副之,以讨吐蕃,且援送吐谷浑还故地。
庚午,上幸九成宫。
高丽酋长剑牟岑反,立高藏外孙安舜为主。以左监门大将军高侃为东州道行军
总管,发兵讨之,安舜杀剑牟岑,奔新罗。
六月,壬寅朔,日有食之。
秋,八月,丁巳,车驾还京师。
郭待封先与薛仁贵并列,及征吐蕃,耻居其下,仁贵所言,待封多违之。军至
大非川,将趣乌海,仁贵曰:“乌海险远,军行甚难,辎重自随,难以趋利;宜留
二万人,为两栅于大非岭上,辎重悉置栅内,吾属帅轻锐,倍道兼行,掩其未备,
破之必矣。”仁贵帅所部前行,击吐蕃于河口,大破之,斩获甚众,进屯乌海以俟
待封。待封不用仁贵策,将辎重徐进,未至乌海,遇吐蕃二十馀万,待封军大败,
还走,悉弃辎重。仁贵退屯大非川,吐蕃相论钦陵将兵四十馀万就击之,唐兵大败
,死伤略尽。仁贵、待封与阿史那道真并脱身免,与钦陵约和而还。敕大司宪乐彦
玮即军中按其败状,械送京师,三人皆免死除名。
钦陵,禄东赞之子也,与弟赞婆、悉多于、勃论皆有才略。禄东赞卒,钦陵代
之秉政,三弟将兵居外,邻国畏之。
关中旱,饥。九月,丁丑,诏以明年正月幸东都。
甲申,皇后母鲁国忠烈夫人杨氏卒,敕文武九品以上及外命妇并诣宅吊哭。
闺月,癸卯,皇后以久旱,请避位;不许。
壬子,加赠司徒周忠孝公武士彟为太尉、太原王,夫人为王妃。
甲寅,以左相姜恪为凉州道行军大总管,以御吐蕃。
冬,十月,乙未,太子右中护、同东西台三品赵仁本为左肃机,罢政事。
庚寅,诏官名皆复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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