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istory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khl (飘渺公主), 信区: History
标  题: 5 我和卢梭有个约会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Mon Jul  5 12:07:49 1999), 转信

发信人: nhh (千纸鹤--千山独行), 信区: History
发信站: The unknown SPACE (Thu Jun 24 21:32:11 1999), 站内信件



                          　　法国在1789年发生了大革命之后，
                          市面上流传着一句话：“世无卢梭，
                          即无法国大革命。”人们也说，是卢
                          梭的著作散播了自由、平等、天赋人
                          权、主权在民等思想，触发了当时的
                          启蒙运动。

                          　　卢梭（Jean-Jacques Rousseau, 
                          1712-1778）被认为是最具影响力的
                          现代哲学家之一。实际上，他并没留
                          下什么长篇大论，他写歌剧也写文字
                          著作，最出名的有小说《爱弥儿》和
                          论著《社会契约论》，还有一本《忏
                          悔录》。

   　　卢梭一生颠簸颇大，在日内瓦出
   世时母亲因难产而死，由父亲把他带
   大。然而，父亲却又因惹上官非而逃
 离日内瓦。卢梭在16岁那年开始过着流浪冒险的生涯。一位浪漫的华
 伦夫人在法国收留了他，供书教学，终使卢梭成为哲学家。

 　　像这么富有色彩的人物，《历史大现场》岂容错过？我们特别邀
 请了新加坡作家英培安 与他对话。

 　　1762年，卢梭的《社会契约论》与《爱弥儿》已相继出版，我本
 来打算在这段时间里访问他的，但是，我通过虫洞，一直都联系不上
他，只好径自闯入1762年的巴黎，打算到了，再约他。

 　　到了巴黎，我才明白为何老联系不上卢梭。原来他的《爱弥儿》
 因为主张自然教育、宗教平等，竟把新教与旧教的信徒都得罪了，巴
 黎的高等法院不但把《爱弥儿》判为禁书，还下令逮捕作者。我在6
 月中进入巴黎，卢梭已逃往瑞士，我扑了个空，考虑是否也要去瑞士
 。但是，我查了查他的年表，发现他逃到瑞士也不见得安宁，到7月
 ，他就被驱逐出境了，只好再逃到普鲁士。

     卢梭往后几年，一直都在面对人们的攻击，忙着为自己辩护，但
 他仍敌不过反对他的人，愤怒的乡民甚至到他家外扔石头，终于，他
 被逐出莫提埃；他搬到毕恩湖的圣比尔岛，住了两个月，又被人赶出
 去了。逃亡生活使卢梭心力交瘁，还得了妄想症；虽然哲学家休谟（
 David Hume, 1711-1776）竭力帮他逃到英国，他却老怀疑休谟在害
 他，最终是和休谟闹翻。（编按：休谟的重要政治著作为《道德、政
 治与文学论》及《政治论》。休谟对政治思想固有重大贡献，但他的
 名著《人性论》对现代的哲学思想却有极深远的影响。）

 　　这段日子，还是别打扰他好。于是我打道回府，写信给1772年的
 卢梭，表示要访问他。他回信说他决定过隐居的生活，尤其不愿接受
 访问。他认为，真正的一流人物，是不会热衷于报章宣传的，只有三
 流人物，才要报纸不断为他吹嘘。我向他解释，访问他的文章是刊登
 在1999年新加坡的一份华文报上，保证不会影响他的隐居生活。可能
 是我在1776年帮了他一个忙吧，——卢梭在潜意识中对我有点感恩亦
 未可知——他终于答应接受我的访问了。

 　　我怎会在1776年帮了他一个忙？这事儿说来话长。我是约好卢梭
 在1772年5月见面的。大概是太兴奋了，结果进错了虫洞；到达巴黎
 时，竟是1776年10月，与约会的时间，迟了四年。

 　　一抵达巴黎，我即发现自己的时间错了。没有预约，拜访卢梭未
 免太唐突。我只好四处闲逛。

 　　我穿街过巷，不久即到了梅尼蒙坦山坡。这时大约是傍晚六点左
 右，我看见山坡上一只狂奔着的大丹麦狗，撞倒了一个从山坡下来的
 老人，还好跟在大丹麦狗身后的马车车夫及时勒住马缰，否则就不堪
 设想了。我急忙走上山坡，发现被撞倒的老人，竟是卢梭。

 　　他的嘴与牙齿都撞伤了，满嘴鲜血，而且昏迷不醒。我与几个路
 人一起把他扶起来，替他拭干嘴上的血，让他靠在路旁的树下。不久
 。卢梭苏醒过来了，但还是意识不清，怎样也说不出自己住在什么地
 方。我对其他的路人说我知道他的住处，由我送他回家。

 　　于是我扶着卢梭，走下山坡。我与他靠得很近，在苍茫的暮色中
 ，他脸上的轮廓，像个大特写似的展示在我眼前：他的额上刻着沉郁
 的皱纹，眉毛下垂，一双充满悲哀的眼睛藏在沉郁低陷的眼眶里；他
 的嘴形本来应该是蛮漂亮的，但上唇和脸都撞伤了，显得有点浮肿，
 嘴角不断地淌着血。他的胳膊与膝盖也伤了，走起路来，一拐一拐地
 。我建议雇辆马车回家，卢梭却坚持要走路。就这样，我们终于来到
 他住的布拉托里叶尔街。我扶着他步上昏暗的楼梯，到了五楼，他掏
 出钥匙，打开家门。

 　　我虽然亲自送卢梭回来，卢梭并不知道我是谁，不知道我就是四
 年前访问他的那位从1999年新加坡来的访员。不过，他却把这次的事
 故记录在他的著作《孤儿散步者的梦想》里，在《第二次散步》中，
 卢梭提起一位护送着他回家的神秘绅士。敬爱的读者，现在您知道，
 这神秘绅士是谁了。

 　　告别了1776年的卢梭，我立刻钻进1772年的巴黎，准备在与他约
 会的时间敲他的家门。不知道是我天生糊涂，还是不太熟悉电子仪器
 ，这回我又错了。我掉进了1763年7月的莫提埃。

 　　还没站稳脚，我就看到卢梭了。他刚从教堂祈祷出来，穿着一套
与众不同的亚美尼亚长袍；低着头，满怀心事，忧心忡忡。

 　　“卢梭先生！”我大声地向他打招呼。

 　　“我们见过面吗？”他冷漠地打量着我。

 　　的确，从时间的观点来说，我们是第一次见面，而从我的经验来
 说，这是我第二次见到他了。但是，我向他自我介绍时，他显然不认
 得我，因为我扶着他回家的那晚，对他来说，毕竟是十多年后的事。

 　　“你说你是一个从21世纪来的东方人，你对我懂得多少呢？”他
 嘲讽地问。

 　　“比您想象中的多。我不仅知道您的第一篇论文《论艺术与科学
 》获得第戎学院奖，第二篇论文《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与基础》虽然
 没有获奖，却写得更有深度。您被人攻击，四面受敌，主要是您的《
 社会契约论》与《爱弥儿》。您30岁时，曾得出一种用数字代替音符
 的记谱法，出版过一本《现代音乐论》，可惜不受欢迎。您41岁发表
 的《法国音乐书简》也激怒了不少人……”

 　　“你对我做的事倒是蛮有兴趣的。”卢梭紧绷着的脸，开始缓和
 下来。

 　　“我知道令尊是个钟表匠。你做过许多行业的学徒……”我滔滔
 不绝地说出卢梭前大半生的生活事迹，他觉得十分惊异。

 　　”我还知道您喜欢吃雪糕和喝咖啡。因为路途遥远，带雪糕不方
 便，所以我带来了一包咖啡。“

 　　我把随身带着的一大包三合一咖啡交给他，并告诉他如何冲来喝
 。他欣然地接下我送给他的小礼物。我相信，卢梭是18世纪惟一喝过
 三合一咖啡的人，可惜史上没有记载。

 　　“您对我知道得真不少啊！”卢梭的脸上泛着热情的笑容，我们
 的距离拉近了。

 　　“我们后来出生的人就有这个好处，比古人知道得更多。孔子说
 ，‘后生可畏’，不是没有道理的。”

 　　“噢，孔夫子，他是个伟大的圣人。”

 　　“我想问您一些私人的问题，不知道您在不在意？”我说。

 　　“尽管问吧。”他说。

 　　“我觉得很疑惑，您是《爱弥儿》的作者，应该很爱孩子才对，
 为什么却把自己的孩子一个又一个地送进孤儿院？”

 　　“我把孩子送进孤儿院，您大概会指责我是个残忍的父亲吧，但
 是，我根本没能力抚养孩子，如果我不这样做，孩子的命运，可能更
 悲惨。”

 　　“如果根据您在《爱弥儿》的看法，应该是把小孩扔进大自然的
 丛林里才对，因为您认为教育的目的是使人成为自然人。”

 　　“把孩子扔进丛林？您是开玩笑吧？”我以为卢梭会不高兴，但
 他的态度还是相当友善：“自然人才是真正的人，一个真正的人，应
 该过着自由而合乎自然秩序的生活。其实，我也想过，如果让爱弥儿
 住在一个与世隔绝的荒岛上，他能生存下去吗？”

 　　“这倒很合乎您主张的大自然教育嘛。您好像说过，《鲁宾逊漂
 流记》是教育儿童最好的教材。”

 　　“如果我让爱弥儿在荒岛上生活，我是要让他理解社会关系的意
 义。人，是不可能完全不依赖其他的人的。鲁滨孙在沉船上获得不少
 日常用品；间接上，他仍是依赖别人的劳动才生存下来。”

 　　“您不介意的话，我还想问您一个非常个人的问题。”我说。

 　　“还有什么问题吗？”他有点不大耐烦。

 　　“您在当德·维齐丽夫人的仆人时，夫人死后，人们发现您身上
 藏着她的一件钮饰，其实是您偷夫人的，您却一口咬定是您喜欢的女
 仆给您的，结果人们认为她偷了夫人的东西，与您一起被赶了出去。”

 　　卢梭一脸愕然，他似乎很惊异我竟知道他这件不可告人的旧事。

 　　“您真的什么事都知道。”他叹了口气。

 　　“我说了，后生可畏。”

 　　“是的，这是我最后悔的一件事。当时我没有勇气认罪，还冤枉
 了她，其实，我是很爱她的。我正打算写一部忏悔录，我会在忏悔录
 里解释这件事。我会毫无保留地写下我许多下流的行为。但，我也要
 让人们知道，人的天性本来是善良的，不平等造成的环境，把人变坏
 了。”

 　　“我知道您是个感情丰富的人，你深爱华伦夫人，也爱戴蕾丝，
 虽然她智力不高，也不漂亮。”

 　　“我很爱戴蕾丝，我觉得很对不起她，和她同居那么久，却没想
 到要和她结婚。”卢梭惭愧地说。

 　　“您会和她结婚的，”我说。

 　　“我从没想过，我自己很清楚。”

 　　“到了1786年，您就会和她结婚。”

 　　“您真的知道我所有的事吗？包括以后发生的事？”卢梭迷惘地
 问。

 　　“是的。但是，天机不可泄漏。不过，有一点，我可以告诉您，
 您会很出名，而且很有影响力。有人说，世无卢梭，即无法国大革命
 。”

 　　“法国大革命？”卢梭十分惊异。

 　　“那是1789年发生的事。”

 　　“我希望能见到那场革命。”卢梭非常兴奋。他不知道，他在
 1778年就去世了。

 　　我们开始谈论他的著作，如《社会契约论》。他向我解释自由、
 平等、天赋人权，主权在民等概念。谈到国家与政府首长时，卢梭说
 ：“政府首长应该以公共的意志为依据，以公共的意志作为他行使政
 权的力量，如果他按照自己的意志去做与公共意志毫不相干的事，就
 是违背民意，就是专制。”

 　　我们谈得十分投机。临别时，我告诉卢梭，其实在1772年5月，
 我与他有个约会。他嘱咐我一定要来找他，不见不散。我则嘱咐他散
 步时小心狗与马车，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迷惑地问：“Quoi, 
 mon cher Monsieur！”（什么？我亲爱的先生！）

 未来人说：论著对后人有惊人影响力

 　　感性的约会，擦出了火花，难怪我未来人眼角有点湿润起来。摇
 笔杆的，都是性情中人啊！

 　　要说卢梭的著作具有影响力，那是由于他的悲天悯人、民胞物与
 ，他要对人人都说真话，把他认为最好的感觉告诉别人。《大英百科
全书》说，卢梭革新了音乐和其他艺术的品味，也教导父母们用全新
 的眼光看待他们的孩子。他开拓了人们的视野，让他们看到自然之美
 ，也把自由思想散发为普世的憧憬。

 　　卢梭逝世距今已两百多年，我估计两百年后，仍然有许多人要与
 他约会！
--

惟有长江水
          无语东流
※ 修改:．coco 于 Jul  5 00:03:02 修改本文．[FROM: 202.97.]
--
※ 转寄:．The unknown SPACE bbs.mit.edu．[FROM: 202.97.]

--
☆ 来源:．哈工大紫丁香 bbs.hit.edu.cn．[FROM: coco.bbs@bbs.mit.ed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