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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coco (缥缈公主), 信区: History
标 题: 第三章确立主权的互动(9)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Mon Oct 16 16:12:57 2000), 转信
发信人: strange (狮子~跋涉在沙漠中), 信区: History
发信站: BBS 水木清华站 (Sat Mar 25 18:15:36 2000)
今则达赖喇嘛及全部政府人员咸来投奔吾人,求吾人维持其直接交往之权利,求吾人派遣
英国官吏,甚且携带军队前往拉萨,并求与印当局缔结联盟。此种变局,殆一切人类史上
所仅见。百五十年来,吾人向彼方所求而不得者,彼今自动向我要求,而我当局乃以避免
干涉之旨趣答覆之。前此为贯彻对藏之要求,吾人不惜出兵拉萨,恫以武力,今藏人自动
输诚于我,而我反拒人于千里之外焉。〔45〕
后面将有专门一节讨论西藏高原建立防务的成本,显然贝尔的解释比荣赫鹏的感情用事更
接近事实,即使英国当时有这样的愿望,也不可能有这样的能力。失望的十三世达赖继续
他的努力,他在一九一一年给俄国皇帝尼古拉二世写的信,典型地表达了他那时的态度和
选择:恩治广阔大地之大皇帝尊前:
敬启者。我西藏国与满清国之间仅属施主和福田之关系,并无领属关系。为了逐步灭掉我
西藏国,诱惑藏民,企图夺取所有权力,伤害佛教,杀害僧侣,强夺财物,其虐待难以言
表,这种践踏仍在继续。因此,无法与之保持近亲之关系。西藏之事全靠俄英两国缔结条
约,方才维持到今日,现在西藏国全体君臣一致要求依靠两个大国实现独立。故此,本达
赖喇嘛我启请大皇帝,两国即刻磋商,并向各大国宣传,给予援助,特别是满清方面包藏
祸心,可能会冒认西藏为其领土,出兵滋事,望两个大国进行磋商,无论如何对实现独立
给予坚决的支持和提携......〔46〕
俄皇虽然回信表达了对西藏的爱护之心,也只是停留在口头上。为如此荒凉巨大的西藏承
担责任过于沉重,且看不出能得到多少回报,莫不如让中国继续它的宗主权,维持原有格
局。为了对英国人表示俄国没有私下与藏人交易,俄皇还把达赖的信转给了英国,使达赖
一度在收留他流亡的英国人面前极为尴尬。〔47〕
清政府因为十三世达赖的出逃对他进行了最严厉的处置──革除其达赖名号,另选灵童重
立达赖。这在宗教信仰者眼里简直是匪夷所思,一个世俗政权如何有资格决定谁该当神!
但是中国统治者不在意这种逻辑矛盾。皇权在中国被视为最高权力。皇帝不拜佛,理论解
释是“现世佛”不拜“未来佛”,皇帝本身就是佛。达赖喇嘛仅仅是菩萨的化身。套用世
俗的科层观念,佛比菩萨的官大得多,废了他又如何!这种国家对宗教的管制在中国一脉
相传,到中共时期达到登峰造极,这是后话。
当时,甚至还有就此废除达赖制度的意见,如温宗尧在其奏折中建议:“达赖既革,当以
呼图克图分任藏事。利用转世迷信之愚,永废达赖之制,则番官各自树帜,而英俄无从牢
笼。”〔48〕这种彻底废除达赖制的主张一直为一些中国人所坚持,中共内部至今有人认
为,中共治藏的最大失误就是在“平叛”或“文化大革命”期间,没有抓住时机废除达赖
,使其成为以后一系列西藏难题的根源。
不过有一点是显见的,自川军进藏,达赖出走,驻藏大臣在西藏的处境大为改观。联豫推
行的新政与改革也大都是在那以后才得到落实。所谓“军至则改观矣,达赖革则屏息矣”
〔49〕,中国在其本身最衰落的时期,却对西藏实现了有史以来最有力的控制。荣赫鹏如
此评说:“中国政府锐意经营西藏,经营结果,使西藏政府徒拥虚名”〔50〕。然而,这
种变化只是一时威慑的结果。中国仍然没有在西藏建立自己的政权体系,靠的还是西藏本
地官员行使政府职能,也即二者依旧是“接口”关系,只不过此时的“接口”相对过去较
为服从而已。
只要还是“接口”关系,即使达到最理想状态──西藏方面百依百顺、言听计从,本质上
也是蕴涵危机的。因为这种主权依赖的是一个并非能由主权自身把握的变数──即西藏“
接口”的忠诚。只要西藏“接口”随时决定不那么百依百顺,或是脱离与北京的对接,中
国对西藏的主权顿时可以成为虚有。
当然,西藏“接口”是否能够和敢于脱离中国,除了其自己的意愿,更重要的还得考虑北
京的威慑。晚清王朝在西方列强面前尽管软弱无能,对西藏却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军事力量占有绝对优势。这种威慑像一条“绳索”,把西藏与中国硬性地“捆绑”在一起
。这一直是西藏独立的最大障碍,也是西藏分离势力从来都必须面对的首要问题。双方力
量差距如此悬殊,以至西藏除了等待“天赐”以外,几乎没有希望靠自己的努力摆脱中国
。
对十三世达赖喇嘛,这个“天赐”是不期而至的。当他处于最为绝望的时刻,中国内地城
市武昌的一次军队起义引发了整个中国的连锁反应,史称辛亥革命。十四个省相继宣布独
立,延续几千年的中国皇朝几个月内土崩瓦解,陷入一片混乱。革命党和保皇派纷争不已
,群雄并起的军阀拥兵自立,划地割据。这种混乱不久就波及到中国的驻藏官员和军队之
中。
后人叙述那一段历史,往往用人云亦云的套话,如“驻防西藏的汉族士兵起而拥护共和派
”〔51〕,“驻藏川军起义响应辛亥革命”〔52〕等,这种话写在书上堂而皇之,然而事
实真相远非如此宏观和纯粹,甚至很委琐。考虑到类似情况在未来不是没有可能重演,所
以我想把这一段往事讲得细一些。
当年入藏川军士兵皆从社会底层招募,多流氓无产者。其时四川民间社会有一基础广泛的
江湖组织,人称哥老会,亦称袍哥。川军中哥老会势力极大,大部分士兵都入了会13。而
军官多为学生,不善治军,无事时尚能维持局面,一有变局则必大权旁落。辛亥革命的消
息传到西藏,首先军心动摇。据当时在西藏亲历整个过程的人记述,促使哗变的直接原因
是川军炮队一个袍哥头子在联豫轿夫所开的饭馆内发生口角,继而发展成群殴。联豫听信
自己轿夫的一面之词,认为炮队有造反之意,下令收炮队的枪。炮队众兵正在疑惧之时,
恰见联豫轿子往营地来,其实只是空轿路过,联豫不在轿内,炮队士兵却以为是来捕杀他
们,遂即哗变〔53〕。
哗变后哥老会成为指挥核心和组织资源。他们一不做,二不休,乾脆绑架联豫,由袍哥接
管军队。然而他们没有政治路线,先是模仿革命,成立议会,后又宣布勤王,向西藏政府
勒索十万两银子和五千匹牛马做回内地的盘缠。藏人一方面不敢不从,同时也盼着汉军早
日离藏,宁愿花钱送瘟神。可是汉军得了钱又不走了,抱着非乱不能生财的心理,在拉萨
趁火打劫。“皆思饱掠财物,掣之以归故乡,意在此而不在彼”〔54〕,“白昼率兵四出
,探知殷实番家,即诬以藏有蛮兵,入室抄去资财,行同盗贼,诬百姓为蛮兵,即拿回枭
首剁指”〔55〕。当时拉萨陷入混乱,枪声不断,“日未落路上无行人,居民一夜数惊”
。汉人内部派别纷争,革命和保皇两副面孔翻来覆去,内讧不断。驻守江孜、日喀则、亚
东的中国守军,也受拉萨局势的影响,相继哗变,分成不同派别,自立山头,各行其是。
对汉人统治早有不满的西藏各地则趁机举事。在中原动汤、前途不明、人心思归的情况下
,驻藏军队丧失斗志。后藏最早开战,当从江孜派出的救兵赶到时,被围汉军已将枪枝卖
给藏军,换取藏军网开一面,逃往印度。江孜援军也随之模仿,卖枪为旅费,自行离藏。
清政府派驻江孜的官员皆先后擅自弃职,离开西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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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目四望,长天寥廓
弛神八极,惟我独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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