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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第三章确立主权的互动(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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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strange (狮子~跋涉在沙漠中), 信区: History       
发信站: BBS 水木清华站 (Sat Mar 25 18:16:32 2000)


当事者有人说是因为色拉寺拒绝为汉军调动支应乌拉〔56〕,有人说是因为色拉寺僧兵开
枪打伤了汉军士兵〔57〕,但是都认为本不必以开战方式解决,之所以非要攻打色拉寺,
是因为色拉寺内金器甚多,汉军中有人企图藉此机会抢掠。他们本以为大炮拉出去一摆,
藏人就会屈服。没想到打了一天也没有攻下,参战军士无心苦战,纷纷溜走,连大炮都扔
在外面没人管。结果藏军反倒包围汉人军营开始攻打。所谓响应革命的“议局”这时无人
理事,物品也被众人哄抢一光。联豫和统帅锺颖重新掌权,处决了当初领头反叛者。此后
联豫离藏,绕道印度回内地,锺颖担任主要指挥,带领汉人在藏人攻打和围困下坚守了八
个月。
流亡印度的十三世达赖喇嘛此时返回西藏,领导藏人开展了全面驱赶中国人的独立战争。
当时的西藏噶厦政府以达赖喇嘛的名义发表如下通告,以今天的眼光,可以视为地道的独
立宣言:
内地各省人民,刻已推翻君王,建立新国。嗣是以往,凡汉递致西藏之公文政令,概勿遵
从,身着兰色服者,即新国派来之官吏,尔等不得供应,惟乌拉仍当照旧供给。汉兵既不
能保护我藏民,其将以何方法巩固一己之地位。愿我藏人熟思之。至西藏各寨营官,刻己
召集,啜血同盟,共同进行。汉人官吏军队进藏,为总揽我政权耳。夫汉人不能依据旧约
,抚我藏民,是其信用既已大失,犹复恣为强夺,蹂躏主权,坐令我臣民上下,辗转流离
,逃离四方,苛残恶毒,于斯为极!推其用意,盖使我藏人永远不见天日矣。孰使之,皆
汉人入藏使之也。自示以后,凡我营官头目人等,务宜发愤有为,苟其地居有汉人,固当
驱除净尽,即其地未居汉人,亦必严为防守,总期西藏全境汉人绝迹,是为至要。〔58〕
藏人的武器不如拉萨汉军,一时无法将他们彻底消灭。拉萨所有汉人──包括商人和普通
老百姓──都龟缩到军营中。藏人将他们严密围困,断绝其给养来源。当汉军知道不战再
无生还希望时,才开始“死力抗拒”,连汉人百姓也加入了战斗。〔59〕
从以后生还者的描述中,通篇可见当时被困惨状和盼望救兵的心情──“迨日久食尽,遂
有烹子而食者”;“狗马已食尽,飞鸟无至者,终日四望远山,惟盼援兵,终不果来”;
“不出战时,惟四望救兵,极目浩叹,并指山凹雪化处之黑影为救兵,夜间流星指为川军
之号灯,群相告语,盖生机已将绝矣”〔60〕。以往西藏出事,全靠内地派军增援──这
是北京对拉萨的根本威慑所在。然而正值国内分裂,群雄并起,各方心思全在争权夺利之
上,哪还有余力去管远在天边的西藏。当时身在印度的驻藏参赞陆兴祺“迭电中央及滇、
川求救,情词哀切不忍闻”,各方“均以大局未定,不能顾及”〔61〕。
后来西藏的反叛扩展到康区,由于赵尔丰被杀,边务废弛,镇守康区的军队因无处发饷互
不相救,使大部分地区失守。四川和云南的军阀从保护势力范围的目的出发,终于出军。
滇军从滇西北进藏,四川都督尹昌衡则亲自率军西征。两路皆战事顺利,连战连捷,康区
不久解危。川、滇两省军阀随之产生控制西藏的野心,打起保卫主权、解救拉萨守军之名
,向北京要饷,准备进军西藏。
在后人所编一本名为《民元藏事电稿》的集子中,共收民国元年(一九一二)四月到十二
月中北京政府与地方之间有关西藏问题的来往电报二百三十九封,其中有六十五封是四川
与云南争夺经营西藏之权利、以及北京政府进行调解的内容,占到四分之一以上〔62〕。
从这个比例中,足以见出那些当事者把心思用在什么地方14。不过不管军阀的真实动机是
什么,对中国来讲,由内地军阀控制西藏怎么也比让西藏自立有利于中国对西藏的主权。
当时的战况表明,即使国乱当头,但靠内地一省之兵,西藏也难以抵抗,并不需要中国以
举国之力。然而当二十七岁的四川都督尹昌衡率军平定康区、解了昌都之围后,准备长驱
直入进军拉萨时,却被袁世凯的北洋政府连续急电所阻止。
后人论定此举为袁世凯之卖国行为。当时民国新立,中国分裂为大小军阀的领地,中央政
府在各方面都极为虚弱,甚至有名无实。为了获得号令地方的合法性,获得列强承认是当
务之急。当时英国是西方领袖,世界最强国,而英国则以不承认袁世凯政府为威胁,不许
中国进军西藏。这对袁政府的确是致命的威胁。政客在这种选择面前,谁会把日常挂在嘴
上的“民族大义”真正作为出发点呢?
川、滇军阀之所以在进军西藏的问题上受北京制约,不能完全自行其是,一方面是因为需
要名正言顺,更重要的是需要军饷。进军西藏花费巨大,地方财政难以负担,有北京的批
准,就成了为国家办事,国家当然应该负担一切费用。拿国家的钱,扩大自己的军队,占
领新的地盘,这对军阀是名利双收的交易。北京先是同意四川西征,随后又严檄禁止,这
对已经动员起很大力量的四川无疑是个打击。不过在四川与北京的字面交涉中,是看不到
名利而只有国家的。当时的四川护都胡景伊给袁世凯的电报这样写:
......川边既靖,锐胜之师,不克占领要隘,扬威徼外,中道屯阻,战士谘嗟,远域早寒
,凌霜沾雪,不令作战,尤足摧伤士气。尹都督捷音迭奏,破竹成功,不惟前敌健卒,勇
气百倍,人人具撼山摇岳之概,内地将士,亦莫不奋兴鼓舞,秣马厉兵,请效后劲。景伊
虽蹇劣,并拟躬率精锐,资其臂助,洗马拉萨之滨,勒铭雪岭以外,定使藩服如旧。金瓯
不缺,藏人绥辑,五族一家,匪惟蜀疆之福,实民国之庆。徒以条约牵掣,易客为主...
...直足令贾生痛哭,韩子腐心。固知大总统垂顾边圉,必有深略远谋,但雌伏久甘,祸
即未已,主权悉失,尤引为奇耻大辱......〔63〕
国务院的回电则重申禁止进藏:
......惟现在时局孔棘,财政困难,正如病夫,元气已伤,百孔千疮,尚须调摄,岂可竟
忘远虑,轻启□端。望遵迭次前电,勿得进入藏境,致滋渔利......〔64〕
困守拉萨的中国驻军终未盼到援军,弹尽粮绝,最后组织敢死队,以突袭方式擒获了达赖
家眷为质,双方才在尼泊尔的调停下谈和。汉人交出一切武器弹药,被驱赶出藏,从印度
取道回内地。收缴武器时,连身带小刀、牙签均被没收;出藏途中西藏当局传谕百姓不卖
汉人食物;英国官员则率队押解出藏汉人,“居然似地主送客之意”〔65〕。回国后,统
帅锺颖在北京被处死,内中情由复杂,这里不表。
十三世达赖喇嘛在历尽了多年挫折和绝望之后,终于实现了彻底摆脱中国人的目标。他明
智地认识到,“西藏之所以得救,应当归功于中国革命的爆发,而不应当归于别的原因”
〔66〕。然而多数藏人则把中国革命解释为报应──“中国军队侵占拉萨一年半以后,中
国就爆发了革命,清朝皇帝就被推翻,为什么?因为它虐待宗教领袖达赖喇嘛”〔67〕。
二十世纪五十年代,中国又一次占领了拉萨乃至全西藏,并且以空前的程度虐待了达赖喇
嘛及整个西藏民族,这次的报应却来得不像上次那样及时,至今还没有看到端倪。但是可
以相信,盼望独立的西藏人正在昼思夜想地等待出现相同的报应──中国再一次发生分裂
和动乱,那将是西藏再次实现独立的可能所在,而且几乎是唯一的可能。那种期待并非完
全是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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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举目四望,长天寥廓
   
   弛神八极,惟我独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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