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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coco (缥缈公主), 信区: History
标 题: 第七章无人进藏(2)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Mon Oct 16 16:25:51 2000), 转信
发信人: strange (狮子~跋涉在沙漠中), 信区: History
发信站: BBS 水木清华站 (Tue Mar 28 19:04:46 2000)
十七世纪一位葡萄牙的耶酥会传教士这样记述他在西
藏遇到的雪:“我们不断地陷入大
雪之中,而且有时一直陷入到肩部......我们多次被
迫全身躺在雪地上,就如同在水中游
泳一样”。夜幕降临时,他和同行者靠着山岩蜷在一
起维持体温。“雪下得如此之急和
纷纷扬扬,以至于我们彼此之间都无法看到。我们三
人紧紧地偎依在一起,抵御极其寒
冷的风。为了不被大雪埋没,我们被迫在夜间不时地
站起身来以抖动自己的大衣,然后
再重新挤在一道避寒。我们已几乎失去了知觉,尤其
是双脚、双手和面部。我有一次希
望拿某种东西,而不慎失去了手指上的肉,但自己却
既没有感受到,也未曾注意到,一
直到发现血沿手指流出为止”〔2〕。
在西藏,雪灾的概念固然包括了交通阻塞,供应中断,
低温对人的生存造成威胁等等,
但是更主要的还在于大雪掩埋草场,造成牲畜吃不到
草而大批死亡。如果雪比较浅,牛
羊可以把雪拱开吃下面的草,虽然费力,还不至于饿
死。雪厚就困难了,不过如果有大
风,雪可以被刮开,也不会成灾。最怕的就是雪后无
风,又出来大太阳。西藏空气稀
薄,太阳辐射的能量比同纬度地区高一倍或三分之一。
在秋冬或冬春之交,中午时分的
日晒可以使表面的雪半融化,中午一过又重新结冻。
那就惨了。雪上形成一层冰壳,如
果雪浅,草被冻在冰壳中,如果雪深,则草被埋在冰
壳下。牲畜没有力量拱开冰壳,或
者无法吃到冻在冰壳中的草,只有空着肚子忍受严寒,
以至饿到彼此啃噬对方身上的
毛,坚持不了几天就会开始大批死亡。
为了挽救牲畜,牧民采取走圈放牧的方式,把牲畜分
成小群,除了小孩和老人,每个家
庭成员赶上一群,带一袋糌粑,背一口锅,各奔东西
去寻找可以吃到草的地方。在茫茫
无际的高原上,他们往往一分开就是很多天,每个人
都是独自对付一切,夜里就挤在畜
群中睡觉。有时达到千里冰封的地步,赶着牛羊到处
走,就是吃不到脚下的草,真是毫
无办法,眼睁睁地看着牛羊成片倒下。
有些牧民那时用死牲畜的尸骨熬汤喂还活着的牲畜,
不过那又受燃料限制,草原上找不
到燃料。有些牧民甚至把仅有的木质家具也劈成木柴
烧掉。那无异是杯水车薪,丝毫挡
不住死亡的蔓延,只不过表达一种悲壮和徒劳的挣扎。
一场雪灾过后,草原就像恶战后
的战场,尸横遍野,震撼人心。
近年发生的最大一次雪灾在一九八九年,西藏北部连
降一百五十多场大雪,平地积雪半
米以上,阴坡积雪达到三米。二十四万多平方公里的
面积被这样的大雪所覆盖,那面积
相当于整个英国或者是六个半台湾。可以想像从天上
下来了多少雪。雪灾持续了八个
月。
高原上的冰雹也极厉害。我在青海达日县看到过一个
乡政府的报告,几户牧民的牲畜在
一场冰雹中被砸死了九十%。这种事我闻所未闻,多
大个儿的雹子才能砸死□牛,且砸
死那么多?我问达日的县长,报告中为什么没有提放
牧者?高原草场平坦辽阔,很难找
到躲藏之处。县长回答得很平淡:一下冰雹,放牧者
就会钻到牛肚子下面,即使牛被砸
死了,人也没事。
夏日西藏往往一天可下好几场冰雹,如果不砸死牛羊,
就纯属正常。有时短短几分钟,
地面就能积上半尺厚的雹粒,整个草原全部铺满,茫
茫一片。那时我总是在算计冰雹的
总重量会有多少万吨,一边惊叹天空的承载力。
除了藏东南谷地,西藏高原大部分地区一年四季都离
不了火。中共进藏时被派往藏北工
作的崔善才对藏北的寒冷有生动描述,他回忆说:
“那地方非常冷,扣子掉了,吐口水
重新粘在棉衣上又冻结实了。”〔3〕
西藏阿里地区平均每年刮大风的日子超过一百四十天,
其中改则县的年大风日超过五十
%。我在西藏高原上经历过很多风,但是最让我感到
惊心动魄的却是一个无风时刻。那
次我进入一片如同月球一样荒凉的地方,大气寂静到
极点,纹丝不动,但是无边大地上
布满了千年长风刻蚀的巨大风痕,一条条以风的姿态
伸向天边。我当时的感受是那每一
条风痕展现的只是西藏的一丝风。那一刻我站在一丝
风中,而那一丝风巨大得让我胆战
心惊!
不过,仅仅是“高”所造成的气候恶劣,还不是全部
问题,使西藏高原成为不适宜人类
生存之地的另一个方面,是高海拔的另一个特点──
缺氧。
中国很早以前就有这样的话──“人活一口气”。
“气”无所不在,分分秒秒伴随每个
人,甚至连人死也叫“咽气”。虽然古人指的“气”
含义很广,但是人所呼吸的空气肯
定是其中最基本的元素。近代科学又进一步解释,生
命最不可缺的是空气中的氧。人体
就像一个靠热量提供能量的锅炉。火的燃烧是产生热
量的一种形式,其本质是一个氧化
过程,氧越充足,燃烧就越充分,提供的能量也就越
大。锅炉使用鼓风机,目的就是让
更多的氧进入燃烧。谁都知道有没有鼓风机的燃烧绝
对不一样。而所谓的“封火”,无
论是把锅炉下面的通风口关上,还是把炉火上面压上
湿煤面,作用都是减少氧的进入。
你也会看出,那时火是多么暗淡,热量多么微弱。
海拔升高对人的作用就相当于人体锅炉的“封火”。
随着海拔升高,空气愈益变得稀
薄,空气的含氧量也按比例下降。海拔在三千五百公
尺时,人只能得到海平面六十五%
的氧气,升至五千五百公尺,就只剩一半氧气。从
“人活一口气”变成以“半口气”支
持人的生存和活动,其体能的下降是可想而知的。
有一种说法,人在高原哪怕静卧不动,体力消耗也等
于在低地的中等强度体力活动。十
九世纪的登山家Whymper对人在高原的感受总结得很
贴切:“越向上,人们就会发现,
他们不得不以自己越来越小的力量,去对付越来越大
的困难。”〔4〕荣赫鹏也曾对此
发表过意见:“一位从事科学研究的绅士曾经问过我,
长期处于较高的海拔高度,最主
要的感受是什么?我告诉他:最主要的感受就是希望
尽快回到较低的海拔高度去。”
〔5〕
有一个故事颇能说明氧气对低地人的作用。我认识一
位名叫刘励中的摄影家。在一次骑
马穿越西藏高原的途中,他追踪拍摄野生动物的照片,
疲劳加风寒,当晚便出现感冒引
起的肺水肿。那是一种被认为最危险的高原病,死亡
率极高。其病状被这样描写:“发
出的声音,简直就像淹没在他自身的液体中,始终伴
随着连续、响亮的水泡音,就像他
的呼吸是通过液体一样。棉花糖似的白色泡沫从他的
嘴里涌了出来......”〔6〕刘励中当
时已认定自己必死,那时他处于羌塘高原中心,海拔
五千五百多米,前后几百里没人
烟。对短时间就能致人死地的肺水肿而言,他根本没
有走出高原获得救治的时间。
然而奇迹来自他的藏族向导。向导熟知那一带地形,
恰好离他发病处几十公里的地方,
有一条罕见的高原大裂缝。他被绑到马上赶往裂缝。
刘励中说他那时昏迷在马背上,只
能偶然在颠簸中恢复一下知觉,看到夜空晃动的星星。
但是他清楚地感觉到空气中的氧
在增加,每从裂缝向下走一段,窒息就缓解一分,无
比舒服和清新的感觉在上升。裂缝
底部的海拔只有二千多米,就是那迅速下降的三千米
救了他的命。高原医学有这样的定
论,只要能将病人迅速送到海拔二千四百米以下,三
十分钟到二小时,肺水肿症状就可
以改善,最终甚至可以不治自愈〔7〕。刘励中在那
条大裂缝的底部躺了三天,全凭低
海拔的氧气恢复了健康,使他最终走出了高原。
在论述高原病的医学书中,低地人在高原缺氧环境下,
容易导致的疾病有头痛、失眠、
视网膜出血、肺水肿、脑水肿、蒙赫氏病、血凝紊乱、
高血压、心室肥大、皮肤癌、压
力性牙痛、口腔出血、高原消化性溃疡病、肠扭转、
内分泌失调、生育力下降、月经失
调、感觉减弱和智力衰退等几十种病症。尤其是低地
人长期在高原生活,大部分将发生
不可逆的肌体受损。这一点,在许多去西藏工作的汉
人身上都得到了证实。
而西藏人世世代代就靠“半口气”生存繁衍。高原从
来就是他们的家园,他们也从来不
会像荣赫鹏那样盼望去低海拔之地。是他们的体力比
低地人强呢?还是他们抗受艰苦的
能力更强?最近美国和西藏的研究人员进行了一项有
关空气低含氧量对新生婴儿影响的
研究,告诉我们的结论是更为根本性的──藏人是一
个适应缺氧状态的独特人种。德国
《法兰克福报》介绍了那项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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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目四望,长天寥廓
弛神八极,惟我独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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