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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coco (缥缈公主), 信区: History
标 题: 第八章神界轮回(11)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Mon Oct 16 16:30:14 2000), 转信
发信人: strange (狮子~跋涉在沙漠中), 信区: History
发信站: BBS 水木清华站 (Tue Apr 11 12:43:25 2000)
当被中共从监狱放出重新担任“统战”工具的十世班禅喇嘛在哲蚌寺宣布中共要做的赔
偿时,一个僧人站起来打断他说:“别指望我们会对此感激不尽。中国人破坏了我们许
多东西,赔偿算不了什么。”〔2〕在毛泽东时代,说这话的下场可能是被枪毙,那位僧
人却没有被怎么样。然而这种宽容同样不会被感激,只能被当作是犯错者的理屈和心虚
。藏人是不管共产党内部那些派别或路线的区别的,他们甚至不考虑共产党、国民党或
清朝皇帝之间的不同,他们只用一个概念——“中国人”统一地记帐。
中共对此开始醒悟时已经晚了,虽然它撤掉了穿藏服参加法会的西藏书记,宣布对西藏
宗教不能“放任自流”,加强了控制,但是垮掉的新神已不能重立,西藏传统宗教的恢
复也已不可阻挡。中共在一九八四年召开的第二次西藏工作座谈会,曾定“在八十年代
末逐步恢复到两百座左右的寺庙”〔3〕。结果远远超出那个数字。到一九九二年,西藏
自治区修复开放的寺庙为一千四百八十座,一九九四年八月的统计的数字为一千七百八
十七座。与文化大革命以前的情况对比,昌都地区文革以前只有五十六座寺庙,一九九
○年则有寺庙八十六座、拉康八十六个、宗教活动点一百二十一个、日措三十七处,共
计三百三十处〔4〕。整个西藏的僧尼人数也在不断增加,一九九四年八月的统计的数字
为四万六千四百人(其中和尚四万二千五百人,尼姑三千九百人),达到西藏总人口二
%。藏北索县西昌乡一千九百多人,有一百八十多个和尚和尼姑〔5〕,比例接近十%。这
些数字中,还不包括大量未经政府批准自行出家的僧人。
除了重建寺庙,吸收僧众,传统宗教还在很大程度上接管了西藏的民间社会。毛时代的
中共政权通过一元化组织系统对所有社会成员进行全能控制,民间社会基本被扼杀。随
著公社解体,推行家庭承包制,中共也就失去了对基层的控制,基层党政组织普遍衰落
1,给社会、尤其是农村社会释放出很大的自由空间。这一点,中国内地的情况也差不多
,但是被释放的自由空间怎么填充,西藏与中国内地却大不一样。
在中国内地,民间社会的根基几乎已经被中共铲除乾净,决非短时间可以恢复,甚至很
多成分永远不可再现,因此社会成员获得的自由往往表现为混乱无序、政令不行、人心
涣散、治安恶化......那种失控缺乏组织性和同一性,形不成集中的破坏力量,除了造
成混乱,一般不可能形成对政权的威胁。西藏的民间社会虽然也曾被中共政权全面取代
,但由于时间相对短暂——西藏一九六五年开始试办公社,一九七五年全面完成公社化
,一九八○年公社即开始解散——民间社会的基础远未消亡,而且那基础首先是西藏传
统宗教。中共基层组织一涣散,宗教势力立刻占据其让出的空间,成为西藏民间社会的
整合力量,与中共基层政权分庭抗礼。
今天,中共原本营造的国家至上的气势已基本丧失,活佛说话远比党政官员说话管用。
丁青县的中共县委书记对我形容,在他那里,活佛说话“一句顶一万句”——这是林彪
在文革期间吹捧毛泽东时说的话。因此他们经常需要请求活佛在对藏民百姓讲经时加进
政府的意图——如政府号召消灭破坏草场的老鼠,不杀生的藏民不会接受,而活佛表示
此事可做,藏民就不再拒绝。西藏党政官员往往把利用宗教人士做成自己做不到的事看
作是“统战”成果而得意,其实往深看,那实在是中共政权的一种危险。
西藏宗教恢复了对藏人的精神统治,必然也就可以同时地获得实际生活中的众多特权。
百姓的供奉使寺庙财力经常可以与有国家财政支持的当地政府匹敌,不少县乡政府在财
政困难时甚至需要向寺庙借钱。还有些寺庙恢复了达赖时代的宗教特权,如藏北索县的
寺庙明令,禁止在寺庙附近骑马、唱歌等“七不准”。
西藏传统宗教的蓬勃回潮,还有一个因素起到不可忽视的作用:凡是当年追随中共的藏
人,在重新复兴的传统宗教面前,都意味著对自己的民族和神灵有过背叛,从而在西藏
宗教的恐怖世界中将面临惩罚。中共强盛时期曾裹挟了很多藏人,能在那时保持忠于传
统宗教的纯洁性是非常困难的。当他们发现毛泽东原来只是随风而逝的幻影,本民族的
不朽之神又在废墟上显现,他们对过去的背叛不禁恐惧之极。他们所能做的,一是回避
过去那段历史,或是将责任全盘推给中共和汉人,把自己的行为解释为被逼无奈;再者
就是以对传统宗教的加倍虔诚和狂热进行“赎罪”,以平衡内心的恐惧。对过去的罪孽
越恐惧,赎罪就往往越积极。经常可以看到这样的现象,重修寺庙最卖力的人,往往也
是文革时砸庙的带头者或主要参与者。
西藏的天在变,世界的天也在变。九十年代初的苏联解体和东欧社会主义国家转型,使
许多西藏人——尤其是西藏社会的精英阶层——开始考虑达赖喇嘛和他的西藏独立战士
重返西藏的可能性,也许那一天已经不那么遥远。毛泽东时代,藏人不管心里对北京的
统治怎样想,几乎没有人相信中共对西藏的统治会动摇,想获得自身利益,或至少保住
自身安全,只有紧跟中共。而现在,“红旗到底能打多久”则有了疑问。即使在中共政
权中身居高位的藏人新贵们,也开始考虑对未来重新下注。
这方面的典型事例是一位官至厅长的西藏官员去印度访问时,曾秘密拜会达赖喇嘛表示
忠心。脚踩两只船已经成为一种流行的“聪明”策略。藏人中共高级干部安排子女与旧
西藏贵族子女联姻成为拉萨上层社会的风气。旧贵族通过这种联姻得到现实好处,新权
贵则是为将来一旦达赖复辟而多一把保护伞。藏人新权贵还往往对自己的子女进行分别
培养——一个送到中共专门培养少数民族权贵的“中央民族大学”,一个送到西藏流亡
政府在印度办的学校去“留学”,颇像当年蒋介石把一个儿子(蒋经国)送到共产主义
苏联、另一个儿子(蒋纬国)送到纳粹德国去分别培养。这是一种两手准备,无论将来
风往哪边吹,都可以左右迂回,能进能退。西藏中共党委后来不得不专门发文件,勒令
凡把孩子送到印度去读书的干部限期把子女召回。脚踏两只船并非全部出于投机目的,
中共政权中的藏人官员也有不少是在“洗刷”自己的过去。如果有朝一日真变了天,死
心塌地跟随中共的人一定会被当作“藏奸”清算。他们之所以能当中共的高官,肯定已
经为中共效了很多劳,将来可以被清算的帐是很多的。西藏未来的不确定性使他们感到
恐惧,不如现在就开始自觉地“将功赎罪”,以获得达赖一边的“谅解”。那些人往往
迫不及待地表现自己的民族性,主动扮演民族代言人的角色,挑动民族情绪,以种种方
式表达其对汉人的憎恶与排斥。
虽然中共的理论没有变,做主人的姿态没有变,然而通过现实生活,西藏普通老百姓已
经清楚地感觉中共再不如过去那般强大,旧时代正在悄悄地以某种方式返回。他们自觉
不自觉地开始按照这种变化调整行为方式。丁青县一位在西藏基层呆了二十多年的干部
给我讲了一个小变化:文化大革命时期,当年的领主在路上与翻身农奴相遇时,领主远
远就要侧立路旁,一只袖子搭在肩上,弯腰吐舌——那是旧时代下等人对上等人的礼节
——等翻身农奴过去后才敢继续走自己的路。现在则变了,又变成当年的农奴在路边弯
腰吐舌,给当年的领主让路,而老爷们的腰杆又像过去一样挺直了。这种变化发生得非
常微妙,并非有人强迫,也未曾有人明说,完全是自觉的。虽然旧时代并没有真地回来
,但是社会氛围已经变化,农奴们敏感地意识到还是早点缩头为好,那也是为他们曾经
有过的挺胸抬头表示悔过。从这个小动作的变化,折射出时代的大变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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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目四望,长天寥廓
弛神八极,惟我独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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