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lacPark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justbewrs (新心道人), 信区: LilacPark
标  题: 致已故去的朋友
发信站: BBS 哈工大紫丁香站 (Thu Jan  4 18:10:59 2007)


题记：我本想不只是回忆，但是我不知道除了回忆我还能干什么……

我亲爱的友人
请先饶恕这封信的姗姗来迟——
凡俗的万事将我羁绊
催促我把你忘却
我不愿从命
却拗不过俗世的神力

周遭的人万万千千
便是与我交往的男女也难以数全
无论黑夜白天
我总致力于我自己与他们的物事
偶然的空闲
便迫我拿起了笔
——该在彻底忘却前将你回忆

不知你是否去过
你至亲人的梦中——
他们已重新投入生活
无怨地受着困境的压迫
勿责怪他们无情
因为徒然的悲嗟只让他们一无所获
何况，待到属于你的节日
他们必然把悲伤拾掇
到你的住所流泪诉说
至于我短短的回忆
只是那缕缕幽思的寄托

外面已是一个全新的寒冬
那纷飞的雪花
曾领受无数人的神往与赞颂
而丝毫无法令我心动
我憎恶那面粉似的雪花
那被东北的严寒压干了的飞雪
你的住所一定是温暖的罢
掺着故土无限的暖意
你便用最舒畅的姿势躺下
听我讲叙我残存的印象——
关于我们毗邻的农居，以及我们共享的所有

故乡的春一律是忙碌的
辛勤的父母们无暇顾及我们的嬉耍
反而教我们执了许多的牛绳
我们便引了那些劳累的牛
到草肥水满的地方去
牛儿尽情的吃，我们放心的耍
饱了耕牛的肚，安了父母的心

你家炒了田螺，我家煎了泥鳅
农人的厨艺不精
却足够安慰我们谗谗的嘴

太阳落山后，父母们便到家了
我们各自生起灶膛的火
任囱口的烟交相欢舞

端着饭碗的我们仍是闲不住的
一同坐到了门口的石凳上
交换菜蔬与欢笑

饭后的日子更加精彩
我们携着手去观赏村中仅有的几台电视
或背了手变着花样在院中戏耍

橱中父母藏的家酿谷烧
被我们捧到屋后的山坡上
响响的咂了一口
便再也不敢碰触

最妙的是各种古老的节日呵
令原本冷清的山村热闹非凡
我们不知疲倦的奔跑
村中每颗铺路石都得印上我们的脚步

当然免不了吵嚷的时候
各各拉下了稚嫩的脸
争相笨口拙舌的赌咒
又在天明再次和好

转眼间我们便被塞进了学校
和一些陌生或熟悉的小孩赛跑
跟老师一起说着父母们听不懂的话

和蔼的老师们教我们学习——
学习如何站立，如何拥有标准的坐姿
学习适应许多的约束
以便忘却自然教给我们的一切
我们渐渐博得老师的欢心与宠爱
却再也不知如何亲近自然
我们学会了执笔书写
却生疏了爬树戏水的技艺
我们习染了书声，闻惯了墨香
却再也不能明白的指出
是何种鸟儿在耳边鸣叫
是什么花儿远远飘香
而大人们，却说我们长大了

“长大了的你们应该学会劳动”
老师们一脸庄严的朝我们宣布
于是我们挎上水壶去了远离村子的森林
老师们不许我们听鸟语嗅花香
却叫我们执了镰刀砍伐稚嫩的树干
直到学校的柴仓中
躺满了尚在流血的潮湿枝干

有人说，古老的村子过于偏远僻陋
于是，我们的父母朝圣般的徙向远方
然而，近城的村子没有学堂能纳下我们
你我依旧留在故乡——
你托你爷爷奶奶教养
我寄在伯父伯母家成长
家由邻居便成临庄
心却始终牵系着对方

每逢长假，总要约了一起回到新家
我家路远，而那时的我
又是那样的胆小——
无端的惧着古老的传说
你只有送我回家，像个大哥哥一样

终于我们足够大了
听厌了村中老师贫乏的笑料和奇闻
老师们便也抠不出新的知识哺育我们
于是我们飞出了村庄
降落在县城中学的两个教室

面对几十双陌生的眼睛时
我低眉顺眼的钻到属于我的座位
很快，我弱小的身材和残旧的衣着招来了歧视
和无法反抗的羞辱
我惟有闪躲
蹩进属于我的角落
最终，是你的拳头解放了我
它支撑着我
直到我用成绩展示了自己的不凡

然而很快你就走了
永远的离开了学校和书本
你要去到那原不属于我们的远方
开辟一方属于你的天地
我无法阻拦
因为我和你一样赤贫

别后的日子总是沉闷
我总是急切的盼望周末
然而，我得继续我的生活
为你，更为我

我终于升了高中
以全校第一的成绩换得了你的笑容
也换来了免费学习的嘉奖

新的学校给我新的希望
不期却得闻你的死亡——
是一向沉静的水库吞噬了你
把你瘦小的身躯泡得虚胖
我无声的哭泣
并从此记恨了造福无数的水库
我没有亲手将你埋葬
只看到你一如往常的遗像
脸上有无声的笑在荡漾

我记挂了你很久
然后重新开始生活
并在不期间与你相逢——
在梦里

我不敢保证永不将你遗忘
因为未来的时光丰富漫长
我无暇时刻把你念想

原谅我，并原谅你一切的亲友
如果他们已经把你清出记忆
那你就走吧
也去更换你所有的记忆
如果可能
把我一并弃在角落
你最亲爱的朋友
2006-1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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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工大研究生》编辑部           巫荣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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