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lacPark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windstone (东风霹雳), 信区: LilacPark
标 题: 难以置信(全)
发信站: BBS 哈工大紫丁香站 (Sun Jul 10 13:08:34 2005)
能够在学校集体看电影的时候坐在自己喜欢的女生旁边,对我而言,就是让我快乐,
让我感到幸福的一件事情。坐不到一起,虽然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总归是让人遗憾的。
现在我正在赶往电影院的路上,因为今天我值日,所以我和我无话不说的好朋友王稼祥比
在学校吃午饭的同学离开学校晚了一些,不过只要我们动作快,还是会比回家吃午饭的同
学早到电影院。那个女生,我们班的宋离,是在学校吃的午饭,我有机会抓住一个幸福的
下午,所以在避免王稼祥发现的情况下,我尽量加快脚步。王稼祥则沉浸在这些天他始终
热衷的话题上,还在试图和我讨论出一个结果来。
“J国会和我们开战的,我们都认可它的动机,是吧?你想想他们这么多年来都作了什
么?他们的军费确实始终没有增加,但是近几年他们对基础学科,尤其是生物和化学方面
的投入几乎翻了一番,而增加的这部分,如果你对他们足够关心,会发现新增加的接受政
府拨款的科研机构与实验室大多属于军方,更何况,他们对常规武器和核武器的投入在逐
年减少。”
“这是一个很难说清的问题,所有事实我不是不知道,但是我拒绝接受J国对我们的攻
击方式会是生物武器或化学武器甚至基因武器的可能。虽然我们两方的意识形态相差太大
,但是无论如何也不至于要通过这么灭绝人性的方法打击我们。”
“你不会天真地认为:他们把我们看作是和他们具有相同的生存权的人吧?对他们来
说,这个世界上只有J国人的权利,这才是挂在他们嘴边的“人权”的真正涵义。”
“我认为他们的政府眼中的确只有J国人的权利,都这个时代了,还会虐俘的军队估计
也是这样看“人权”的,但是普通民众不会真的那么狭隘。”
“所以说你天真,你小瞧了他们的国家机器,社会主流意识形态是可以被引导,甚至
被操纵的。”
“不过我相信人类自身追求美好的一面,战争是丑恶的,这很难被误导。”
“你别忘了,他们的民众没见过战争已经好几代了,而且到现在为止,他们的军队在
海外的作战始终很成功,你如何让他们在这种情况下相信战争是残酷的?”
“我认为,这应该是一个常识,所以看来我们没法达成共识了。”
说着,海边的电影院已经就在我们眼前了。即将见到宋离的兴奋压倒了一切。
“我还想好好看看电影呢,拜托,我们换个话题吧。”
“都这种时候了,哪有心情想其他的问题。电影还早,不如我们看看海吧,我现在很
紧张,我真的认为,如果他们要打,就是这几天了,而且就在我们这里。”
我笑着说:“有你这种想法的人实在不多,否则也没有现在集体看电影的道理。你看,我
不认为会有什么战争,所以我要先去看看能不能蹭到比较好的座位,你来看导弹会不会突
然间从海上飞过来好了。”
“重色轻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丢下这句话,他继续向海边走去,我则几
步跳上了电影院的台阶,一阵风般吹进了放映厅。
虽然老师们还没有到,放映厅里已经坐了超过一半的人,我想耐心的一行一行的找我
们班的座位,但是我的脚明显比我激动得多。若不是有同学叫住了已经跑过头的我,我可
能要找上几圈才能发现:我们班的座位离门口只有几排而已。此刻电影院里,我的心情无
疑是幸福的忐忑不安,外面的王稼祥八成是灾难般的忐忑不安,真应该在他旁边努力帮他
镇静下来,不过我想他完全承受得了,其实也应该怪他过于敏感了。
眼前的事实让我的心情不情愿的结束了忐忑,宋离和我们班的杨抑之坐在一起。“俊
男靓女”,我心中暗想,同时坐在了他们后面。这时宋离看到我来了,瞪着她的大眼睛打
趣我,“你不是值日吗?偷懒了吧,等回去让咱们组长罚你啊。”我迅速在脸上堆起笑容
,“哪里,真的都干完了。”一旁的杨抑之对宋离说:“有你同桌(王稼祥)保驾,他这
还算慢的呢。”然后转过头来冲我说:“是不是?”杨抑之高大帅气,机智风趣,很多时
候我都希望能是他那样的人。宋离抢着又问:“那我同桌呢?”我跟着略带遗憾的耸耸肩
,“他在海边琢磨大事儿呢。”宋离于是感叹:“唉,他这几天可真成了魔障了。”杨抑
之在一边继续打趣:“他终于考虑要换座了吗?”宋离又换了一脸焦急的表情催我:“你
快去看看他啊!”我微笑着摇摇头,起身走了,没有听清杨抑之又说了什么,我本来就应
该看看王稼祥的。背后宋离的笑声传来,然后又喊我:“于公,回来坐下吧,就他那点事
。留他一个人在外面好了。”我回头应答:“我是去叫他进来。”心想,大家今天的心情
都不错嘛,要是王稼祥不想他的战争就好了,又是幸福的一天,虽然我没有和她坐在一起
,不过看得出来,她现在很快乐。
带着舒畅愉悦的心情,我出了电影院,为了更舒畅,我在台阶上张开双臂,抬起头舒
展一下胸腔。所以我一下就发现了难以置信的景象:从海上飞来的亚音速巡航导弹!我马
上转头扫了一眼海岸,王稼祥正边跑边喊着什么。不用听他喊的是什么,我全明白了!你
小子到底还是看到了,王八蛋!就在我转身步入电影院大门的一刹那,凄厉的防空警报声
响了起来。怎么响的这么晚?我头皮一麻,看来不只出乎我们普通人的预料,天啊!放映
厅里面的人会听到吗?就算听到了,有几个人会相信?我丝毫没有迟疑的大步跑进电影院
的大厅,撞开了放映厅的大门。放映厅里的同学们虽然有人已经行动了起来,在向外跑,
但是大多数还只是在自己的座位上扭头疑惑的看着我。怎么把真相告诉大家?“是真的空
袭!”我的脑中闪现着几个字,但是我有底气把这几个字都喊得足够响亮吗?所以我只是
竭尽全力高呼:“空袭!”我觉得他们一定会明白的。果然,所有的同学们都噼里啪啦的
站了起来,并向门口挤来,其中还伴随着刺耳的尖叫声和哭声。我转身,想尽快离开这里
,却突然意识到放映厅的门是向里开的,人流刚好会把它关上(1)。不能指望大家把它硬
生生挤开,我脑中立刻浮现了放映厅内同学们互相践踏的情景,而宋离正倒在地上痛苦的
呻吟。不,不能让这种情景出现!我于是用尽全力拉着放映厅的一扇门,站在了门与放映厅之间的
小夹缝里。如果我缩在门后,不会有人到我站在这里的,而我探出脑袋,就可以看到整个
放映厅和跑出去的每一个人。我试图找到宋离,但发现这是不可能的,放映厅太昏暗了,
何况大家都站了起来,甚至有人不满足于在地上跟在别人后面走,跳到了椅子背上,正有
越来越多的人效仿这种做法。然而他们中间一失足倒下的人,不知还能不能在人流中站起
来了。六班的一个经常踢球的同学就在离门不远的地方倒在了过道上,我被吓得气都喘不
上来了,如果这么窄的过道上大家都被他绊倒……?还好现在门口附近的人还不多,所以
他只是被踩了两脚而已,他尝试着自己站起来,却被后面的人撞倒了,撞他的人一个趔趄
,我的心也跟着一个趔趄,还好他没有摔倒,借着门口的光亮,我发现他是8班的同学。那
个开始摔倒的同学又被踩了一脚,但是他向门的方向蹭了一点距离。足够了,这点距离已
经可以让我够到他了,我半个身子探了出来,俯身抓住他的一只手,另一只手仍然死死拉
住门,极不协调的帮他站了起来,他一下子蹿了出去,根本没看到我是谁,也许他会认为
老天伸手帮了他。
由于我们的学年坐在最靠近门的位置,所以现在跑出去的都是我认识的人。9班和8班
明显是离门最近的班,他们的人跑出去的时候门口还不太拥挤。但是7版和6班的人明显挤
在了门口。壅塞的人群中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叫骂声,“走啊!”“挤啊!”“让路!”一
个7班的女同学被挤倒了,幸好她倒在了座椅的下面,不会被踩到,也不会绊倒别人。我马
上宽慰自己:杨抑之很高大,他不会让宋离被挤倒的。还好人还没有来齐,不然我眼前一
定会上演一场让人胆寒的血淋淋的悲剧。6班和7班总算也挤出去了。我们班第一个挤出去
的是李悦骞,他身后是后混杂着4班的同学和我们班同学的人群,人群中所有的眼睛都是飞
蛾般趋光的眼睛,只是顺着门口光线的方向,根本没人注意到我。庆幸的是到我们班几乎
走完,门口也还没有踩踏的事情发生,但不幸的是我并没有发现挤出去的人中包括杨抑之
和宋离,我一时慌了神,也克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恐惧了,躲在夹缝里委屈得掉下了眼泪。
如果我偏偏救不了我喜欢的人的话,救再多的人也不会让我释怀,而看来我现在必须干到
底,不论他们被什么事情耽误了,只要有我在,他们就有希望。而且谁说这里就一定危险
?
门口的人群逐渐得臃肿,又逐渐的消瘦,奇迹般的再没有人倒在过道里,被挤倒在座
椅下的倒是有很多,不过他们也都站起来了。今天我们的人都是好运气,希望宋离也不例
外。我看时机差不多,门口已经不需要我了,便鼓起了自己的勇气,跳上了最近的座椅背
,全神贯注的连续踏过三排座椅背,落在了门口的人群后面的过道上,落地站稳的同时,
我的眼一黑,脚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我想这么惊险刺激的动作这辈子也决不做第二
次了。而此时一只手竟然试图拉我起来,“你这是在干什么啊?”哦,但愿这辈子永远都
能听到这个声音,就是宋离在拉我!“快起来,帮帮忙!”又是她在叫我,我站起来,看
到他和方洋拽着仰在地上的杨抑之,瘦小的方洋正在解释,“他跳到座椅背上,结果摔倒
爬不起来了。”杨抑之在地上默不作声,他的腿明显骨折了,上回王稼祥打篮球骨折,也
没有喊一声疼,不过也许杨抑之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了。看到宋离安然无恙,我暂时松了
口气,打起精神,在宋离和方洋的帮助下把杨抑之背了起来,并由他们扶着踉踉跄跄地向
门口走去。宋离在我旁边不无埋怨地问:“你喊了空袭,我还当你早出去了,怎么还在这
里?”我心中七上八下,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直说?不,不是时候。“你同桌让我回来
帮你啊。”我把这个答案说的好像她本来就应该知道一样。“那他自己怎么不来?”宋离不依不饶
“……他有大事琢磨。”我只能语无伦次的来了这么一句。“什么跟什么啊?”宋离
明显愤怒了。“亏你还说的出口……”我任由她不断的追问,终于也挤出了放映厅,并三
步两晃地挪到了电影院外面。
外面的空气中已经嗅不到海的气息了,可也没有呛人的烟尘。要么是根本就不会有常
规打击,就像王稼祥预测的那样,是化学战或基因战,要么是常规打击还没有到,这令我
紧张到了极点,我好盼望能听到两声像样的爆炸,好证明王稼祥是错的。空气中弥漫的恐
惧的气氛也让人心寒,耳中除了防空警报的声音,充满了尖叫,哭喊,叫骂。眼前充斥着
惊慌失措,没命的向内陆跑的人群,但是一个身影闯进了我的眼睛,是王稼祥。他身后还
有强壮的朱峰和我们的好友关健。
“我看你和我同桌迟迟不出来,就知道有事,叫住了他们两个等着帮忙。杨抑之走不
了了吗?”王稼祥问我。我就像已经完成了艰巨任务的士兵,感觉所有心理负担一下子卸
去了,交给了他,自己什么压力和紧张情绪都没有了。因为我相信只要王稼祥在,一切都
会妥善解决的。但是,我的谎言当场被拆穿,还是让我感到极为不安。于是忍不住扫了宋
离一眼,感受到了她投向我的恶狠狠的目光。随后我低下头,不敢做声了。
紧接着就发生了让我们意想不到的事情:居然开来一辆校车!这时虽然车上已经上了
很多人,但是总算可以让杨抑之和宋离上车赶去防空洞。我感到自己力量瞬间衰竭了,幸
好朱峰比我强壮,大家帮忙把杨抑之从我背上转到了朱峰背上。听到杨抑之德从牙缝里挤
出的一声“谢谢”,我又一次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不过这次是方洋把我拉了起来,关健扶
朱峰乡校车走去,王稼祥也试图去拉应该还在盯着我的宋离往校车的方向走。宋离似乎立
刻变得很关切的问王稼祥:“同桌,你们上不了车,怎么走?”王稼祥看着车门口挤满了
人的校车,回答她:“快走,你上了车大家才能放心。”不知触动了宋离那根神经,她大
叫:“你们还不让我放心呢!”然后回头似乎又要瞪我一眼,我马上把目光躲开了。王稼
祥还在劝她,“不要以为你在车上就比我们安全,我们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我
敢担保大家都不会有事,所以上车去,听话。”王稼祥就这样拉着已经哭哭啼啼的宋离往
车那边走了。车门口几个富有正义感的男生维持着秩序,只有女生上的去,杨抑之作为伤
号也已经被抬了上去,其他健全的男生就没他那么幸运了。最后一个上车的就是宋离,她
就是上了车,还一直在拉着王稼祥的手,直到车中有人高喊:“开车了!”校车缓缓启动
,他们的手才松开。我站在电影院门口看着这一切,心中酸酸的,似乎仍然能看到宋离犀利的目光笼罩在我身上。然而校车开走的这个事实却让我无比的快乐,我知道她现在至少比我安全了。
随后,我们5个人聚在了电影院前的广场上,所有人都收拢目光,注视着王稼祥。有些人是天生的首领,王稼祥就是这种人,虽然对军事,对这次攻击,对这个城市,可能他并不比我了解得更多,可是你站在他身边就感觉有了主心骨,就会认为他总能想到办法。总之,我很开心现在不用我再做是否拉住门这类的决定了。也许走到最近的防空洞很困难,不过我对我们5个人有信心。
王稼祥还没有开口,关健先提出了他的建议,“这里的人基本上走光了,但是我看刚
开始的导弹不会攻击平民,我们不如就在附近躲起来算了。”王稼祥否定了他的建议,“
第一轮打击不是常规打击,我们根本不知道他们扔下来什么,咱们的目标还应该是尽快走
到防空洞。”但是王稼祥的话激起了其他人的恐慌,朱峰伸直了脖子,睁圆了眼睛问:“
毒气弹?”方洋紧接着,“那我们怎么办,比我们走得快的人是不是更危险,现在导弹落
下的地方应该离他们更近?”
王稼祥一点也不着急的给大家解释:“我大致观察了一下这些导弹落在城中的什么地
方,它们的弹着点分布得非常均匀,可能是毒气弹,但如果真是,我们现在躲已经来不及
了。我们要沿着海岸线向北走,到海滨的高档住宅区,那里有合适的地下掩体,虽然其他
人去的防空洞离这里更近,但是我认为如果敌人不是马上在这里登陆,这条路明显更安全
。”我马上补充,“我同意,另外,我想如果有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没准K岣?我们提供不错的掩护。”这种情况下,我和王稼祥两个军事爱好者的建议他们很难不接受
。“那就这样好了,我们快跑吧!”朱峰不耐烦地向北跑去,我不情愿的也跟着跑了起来
,但是口中抱怨着:“急什么?”王稼祥则展示了他在我们几个当中过人的速度和爆发力
,只跑了几步,他就拉住了朱峰,“冷静,我们有很长的路要走,不会有常规打击,所以
节省你的体力,我们可以走着到达目的地。”老实说,朱峰迅速的行动还是给大家的心理
带来了一定的压力,恐慌是可以传染的,刚才连我都没有幸免。“大家不用着急,我们现
在虽然不安全,但也绝不是最危险的,敌方评估第一次打击的效果不会很快,而且即使第
二次打击到来的时候我们还没能到达安全的地点,第二轮打击也必然会尽量照顾到军事目
标,就像关健说得那样。更何况没有设防的海滨在军事上实在没什么打击的价值,所以大家尽可以?趴硇摹!?
王稼祥还没有开口,关健先提出了他的建议,“这里的人基本上走光了,但是我看刚
开始的导弹不会攻击平民,我们不如就在附近躲起来算了。”王稼祥否定了他的建议,“
第一轮打击不是常规打击,我们根本不知道他们扔下来什么,咱们的目标还应该是尽快走
到防空洞。”但是王稼祥的话激起了其他人的恐慌,朱峰伸直了脖子,睁圆了眼睛问:“
毒气弹?”方洋紧接着,“那我们怎么办,比我们走得快的人是不是更危险,现在导弹落
下的地方应该离他们更近?”王稼祥一点也不着急的给大家解释:“我大致观察了一下这
些导弹落在城中的什么地方,它们的弹着点分布得非常均匀,可能是毒气弹,但如果真是
,我们现在躲已经来不及了。我们要沿着海岸线向北走,到海滨的高档住宅区,那里有合
适的地下掩体,虽然其他人去的防空洞离这里更近,但是我认为如果敌人不是马上在这里
登陆,这条路明显更安全。”我马上补充,“我同意,另外,我想如果有什么意想不到的
事情发生,没准海水会给我们提供不错的掩护。”这种情况下,我和王稼祥两个军事爱好
者的建议他们很难不接受。“那就这样好了,我们快跑吧!”朱峰不耐烦地向北跑去,我
不情愿的也跟着跑了起来,但是口中抱怨着:“急什么?”王稼祥则展示了他在我们几个
当中过人的速度和爆发力,只跑了几步,他就拉住了朱峰,“冷静,我们有很长的路要走,不会有常规打击,所以节省你的体力,我们可以走着到达目的地。”老实说,朱峰迅速的行动还是给大家的心理带来了一定的压力,恐慌是可以传染的,刚才连我都没有幸免。这个时候王稼祥必须要出来安抚军心,“大家不用着急,我们现在虽然不安全,但也绝不是最危险的,敌方评估第一次打击的效果不会很快,而且即使第二次打击到来的时候我们还没能到达安全的地点,第二轮打击也必然会尽量照顾到军事目标,就像关健说得那样。更何况没有设防的海滨在军事上实在没什么打击的价值,所以大家尽可以放宽心。现在,朱峰,你和我走在最前面,不要比我走得更快,于泓在最后面压阵。我们有5个人,我们有能力应付
绝大多数的困难。”关健笑着回答:“我看确实没什么困难能吓倒我们。于泓不是跑得最
慢的,又刚好也是对军事有点了解的人,走在最后倒也合理。”于是大家就这样上了路。
海滨看不出一点战争的影子,海风轻轻的吹在脸上,还带着几分温暖,湛蓝的天空飘
着几朵白云,既没有滚滚的浓烟,也没有一丝火药味,只是寂静的街道和海边几栋孤零零
的建筑显出几分诡异。一路上并不沉闷,我们5个人的精神都过度戒备了,所以甚至对被海
风吹起的白色垃圾和偶尔出现的海鸟都有些神经兮兮的。他们4个一直在讨论这次战争的起
因,可能的结果,以及我们未来的战后生活,而我陷入了对宋离和父母的思念之中,漫长
的头一个小时就在我无数次的转头和脑海中无数个或好或坏的结局中过去了。大家都已经
有一些疲惫,也不再那么紧张了,倒是还在哀号的防空警报让我们非常心烦。两个小时后
,我们就已经走在了高档住宅区的街道上。
海滨的高档住宅区就是由很多别墅组成的街区,放眼望去,尽是低矮的栅栏,繁茂的
灌木,如茵的草坪,还有一栋栋风格各异的小楼。而这里的人,已经走得一干二净了,甚
至身边这所靠海一侧的房子连大们都是开着的,可能那家人走的实在匆忙。此时又一群海
鸟飞过,而我的眼睛竟然被其中的一只反射的阳光晃了一下。天啊,那不是鸟!我的心像
一下子被拴上了一块大石头,我们到此为止了?但是我仍然机械的以所有人都能听清的声
音说:“王稼祥,带大家到右边的树丛里。”而我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那只怪异的鸟,我
认为那是无人飞机。我们很快拐进了那一大片丁香花丛,王稼祥在钻进去前也顺着我的视
线发现了我看到的东西,但是晚了,那架无人飞机正对着我们刚才站的地方飞过来。
我们钻在树丛中,看着那家伙也飞了过来,它不是无人飞机,而是无人直升机,它机
身的外形就像一个鸡蛋,长径大概比足球小一点点,莫名其妙的是,它的下部还有一个看
起来是用作着陆的起落架。无人机要起落架干什么?我疑惑的看了看身边的王稼祥,王稼
祥正聚精会神的看着那架已经在树丛旁的街道上打转的无人直升机。“不管这张腿的无?机要干什么,它发现我们了,而且明显对我们感兴趣,我们必须立刻行动。”他这样对我
说。“开玩笑,谁会去?何况连家伙事儿都没有。”我回答他。我刚说完,身后的方洋竟
然递来了一把铁锹,“我在地上摸到的,可我觉得干掉这个东西机会实在太小了。”我接
过了铁锹就向外爬,方洋说得没错,但是王稼祥说的正是我所想的,而我更知道这样的无
人侦察机必然有自爆功能。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王稼祥会带大家走回去,宋离也会高兴
看到他平安,只是苦了我父母。但是我被王稼祥粗暴的拉住了,“你干什么,是我去!”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回头一脸不解的看着他,他怎么也不冷静了?可是我瞬间想到了
一个好主意,我转回身来说:“打掉那东西可能会让它自爆,如果我打不掉它还可以引开
它,我们应该表决,同意我去的手心向上,同意王稼祥去的手心向下。好,伸手。”说着
,我一只手松开铁锹,手心向上的伸了出去,我知道大家断然不会同意王稼祥出去冒险的,所以我赢定了。果然,方洋和朱峰都是手心向上,关健没有伸手,他问:“为什么不能我去?”王稼祥也没有伸手,就在关健说话的同时,他趁我的一只手松开了铁锹之际,一下子从我另一只手中拽走了铁锹。又猛地窜出了树丛,只在我们耳中留下两个字:“笨蛋!”我觉得世界瞬间倒转了,好像我不小心输掉了王稼祥那本应幸福的未来,又好像被突然长出来的自己漫长的未来压得无法呼吸。我太笨了!但是我不会丧失理智,我强忍着失败感,张开自己的双臂,轻声对身后的人说:“决不能再动,也不能再出声了!”
王稼祥站在街道上纹丝不动,双手拖着铁锹把,铁锹头点在他身体右边的地上。无人
机在离地面3米的高度,以他为中心做着圆周运动,它转了两圈,我感觉就好像地球也转了
两圈,而王稼祥始终面对一个方向。欲擒故纵?在无人机第三次转到王稼祥背后的时候,
它突然猛地向王稼祥冲去,这个动作出乎我们所有人的意料,就在我们以为它会撞到王稼
祥的脑袋的时候,它灵巧的绕了过去,贴在王稼祥的面前作了一个悬停,王稼祥似乎也是
吓了一跳,本能的向后一仰,同时用手里拿的铁锹把捅向了无人机,直接命中!而王稼祥
还没有来得及恢复平衡,那架无人直升机果然自爆了!就在我闭上眼睛之前的一瞬间,我
看到无人机崩飞的桨叶割断了王稼祥的脖子。完了,虽然树丛中的我们并没有受到伤害,
但是我自己的内心受到了沉重的打击,强烈的自责迅速占据了我的内心,我才是凶手,我
耍什么小聪明?我也毁了宋离的未来,天啊,让我今后怎么面对她?然而残酷的现实迅速
将我的注意力集中到了眼前的一切上,这里还有我该做的没有做,我不能逃避。“赶快跑
进刚才没关门的那间房子!”我大声叫喊,可是朱峰钻出树丛后却去抱王稼祥的尸体,不
,不能等到第二架无人机来收拾我们。我发疯般的去拉朱峰,一下把他拉倒在了地上,“
快跑!很快会有东西来看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于是朱峰不得不甩着两行泪珠爬了起来,和我们一起失魂落魄的跑进了100米外那间敞开了门的房子。
房子里的情景出乎我们所有人的意料,一男一女倒在离门口不远的地方,身下是一大
滩的已经凝结的血。方样似乎要退出这间房子,我则强忍着作呕的感觉,抢在他出去之前
关上了房门,假装没看到尸体,故作镇定的说:“我想我们应该锁上门,关上窗,甚至拉
上能拉的窗帘,让这间房子尽量封闭起来。”我刚说完,大家向各个方向跑去,我们谁都
不愿多在尸体的旁边多待一秒钟。
就在我们飞快的锁上了所有房门,关上了所有的窗户,并拉上了所有的窗帘刚刚聚集
在这家的客厅之后,恐怖的事情发生了,居然有人在撞门!我们没有人敢向门的方向移动
一步,而方样听到声音,一下子瘫倒在了地上。“天啊,该、该不会是王稼祥?”朱峰哆
哆嗦嗦的问。关健还算冷静,他猜测说:“应该是周围有人听到了爆炸,又看到我们跑了
进来,所以来敲门。”我也捋了捋似乎刚才已经短路的意识,说:“我想他可能也吓坏了
,所以才这样敲门。”然后就走过去准备开门。就在我的手伸向门锁之前的瞬间,我心想
:我还是应该先看清楚。关健也就在此时提醒我:“先看看猫眼,如果有的话。” 门上没
有猫眼,但是门边有监视器,我打开了监视器,上面显示的图像让我惊恐万分。门口,赫
然是一张令人恐惧的扭曲的脸,血红的眼睛,似乎合不上的嘴巴,嘴角淌下的唾液,以及
茫然的表情。这是一个和我们差不多年纪的男孩,他好像也钻过树丛,刮坏了衣服,也好
像在地上爬过,衣服上不但带着土颗粒,有的地方还磨出了洞。而更让人难以相信的是,
他的动作一点也不像是一个人,好像他没意识到这门已经锁上了,正用身体和头一遍遍的
撞击,好像一定要把它撞开。所有的外貌,加上他手中的一把水果刀和我脚边的两具尸体
,我吓得向后退了一步,他们三个凑过来也看到了这个男孩。然后我们退的离门远远的,大眼瞪小眼,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门口的景象远远超出了我们的理解范围。
许久后,朱峰茫然的来了一句,“你们相信吗,门口的是这家的小孩。”我们不解的
看着他,他向他对面的墙上翘了翘下巴。于是我们都扭头看他到底发现了什么。那是墙上
的的一张全家福,门口的孩子尽管因为扭曲的脸而不好辨认,但还是可以断定就是照片上的孩子。而地上的两具尸体,不用多看,连衣服都是刚好和照片上一样的。“天啊,可能是他杀的人!”方洋说,“他还是人吗?”朱峰问,关健同样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问:“是生化武器?”我才愣了一下,不情愿的点点头,“可能是。”关健继续猜测:“那门口的是中毒发疯了?”我又楞了一下,还是不情愿的点点头,“可能是。”“那我们也会中毒吗?”关健小声问,好像声音一大就会让怀疑变成现实。我条件反射般的摇了摇头,盯着他的眼睛回答:“不会!”紧接着是沉默,又是好一会,方洋无奈的说“这是他的家,他会杀了我们。”听到这话,我好像忽然清醒了,我们不应该留在这里,我们有办法逃走,虽然危险,但是留在这个恐怖的地方,不是我们的心理所能承受的。我故作镇定的询问:“朱峰会开车吧?”朱峰反问:“你问这个干啥?”我挠挠头,解释说:“我想这家一定有车,也许我们可以开车逃走。这样即使被门口的发现,他也追不上咱们。”关健眼睛一亮,“对,我们还应该在这里找点什么防身的家伙。”我这次是坚定的点点头,“没错,朱峰去找钥匙,方样看看能不能弄点吃的和喝的,我和关健找找有什么可以用来防身。”朱峰又建议:“我觉得我们应该两两一组。”我扫了一眼大家的表情,说:“就这样,你和方洋一组,我和关健一组,干活吧,完事就招呼一声。”
厨房肯定会有东西我们用的上,所以我和关健先去了厨房。在另两个人听不到的位置
,关健微笑着对我说:“你想过吗,方洋可能不得不去帮朱峰翻尸体。”我耸耸肩说:“
我想我们都足够坚强。”我的这句话让我们两个都想到了王稼祥,于是都不再继续这个话
题。不一会,我们就幸运的摸出了一把西瓜刀,平时觉得这样的刀真是夸张,现在这样的
刀真让人心里踏实。
随后,我们去搜索其他的房间。在这家孩子的房间里,我和关健不约而同的对写字台
上的一本日记本产生了兴趣。我们十分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不想放弃任何线索,我们
想这本日记也许可以满足我们部分的好奇心。我们从后面直接翻到了这本日记所记载的最
后一天,然而这里只有一句话:“他们真是让我烦透了!”怎么看都像是处于逆反心理的
青少年情感的宣泄,而且日期是2天前,没有有关今天的描述。关健失望的说了声“什么也
没有。”而我失望的抓住书脊,大拇指一页一页的松开前面的书页,书页哗哗的很快在我
们眼前过了一遍,我想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现,但好像有点不对劲,这个孩子前面的日记似
乎急得相当好。于是我又从头开始认真的翻起,日记的作者叫刘晨,他的作品前面内容相
当丰富,而且字迹工整。有很多部分都是记录了快乐的家庭生活,另外没有见到老师的评
述,说明这不是应付老师的作业,是货真价实的日记。然而就在距离今天一周前的部分,
这个小作者记录了他和父亲因为自己买的报纸而吵了一架,他似乎觉得报纸是他买的,别
人没有权力看,所以跟想看自己报纸的父亲争吵,最后赌气躲进了自己房里。随后一天的
内容非常丰富,都是学校里的事情,但纪录的也是争吵,,和很多人因为各种各样莫名其
妙的小事,其中最多的部分是和他同桌的。第三天,这个小作者似乎决定不去上学了,尽管那天不
是休息日,结果自然是又和父母吵了一架,干脆闷在自己房里不出去了,所以日记的内容
也大大的减少了,直到最后一天只剩下了一句话。关健同样发现了问题,“好像性格突然
转变了。”我表示赞同。小作者好像在一周内逐渐疏远了所有人,包括自己的父母,这太
不正常了。难以置信,难道对我们的袭击从一周前就开始了?霎那间一股寒意逼上心头,
这本日记的作者,会是我们的结局吗?“我们应该尽快把这里的情况告诉别人。”关健建
议。事不宜迟,城内明显的断了电,晚上必然会漆黑一片,从门口的情况考虑,如果我们
要走,必须要在白天,而没人希望在这里过夜。
“可以走了!”朱峰在外面大喊。我和关健出了孩子的房间,朱峰提着装满水和食物
的袋子,旁边的方洋则向我们展示了汽车的钥匙。撞门声还在继续,我下意识的瞄了一眼
地上的尸体,他们果然是翻了尸体才找到钥匙。为什么当时会让方洋和朱峰一组呢?因为
我自己也害怕,而且我知道方洋不会拒绝也不会抱怨,我似乎真的是个懦夫。这个想法让
我心情沉重,无法正视方洋。朱峰询问:“车在哪里?” 喝下一口水后,大家小心地分别
把窗帘拉开一条缝,观察房子周围是不是有车,很快在房子南面的院子里发现了类似车库
的建筑。“这家的栅栏不是铁的。”我说,“是铁得也没关系。”朱峰笑着对我说。我也
冲他傻笑了一下,然后对大家说:“我去看看情况,如果里面有车,我举两下胳膊,然后
大家都从这扇窗户跳出来,朱峰第一个,尽快发动汽车,车发动前大家动作轻点,最好不
要惊动门口的那位。”这次事关健拉住了我,“我是路痴,方洋也差不多,所以你不能先
出去,应该我去。”我一阵恐慌,以为我就要失去另一位挚友了。这次即使表决,我也是
输,现在我竟然不可或缺了。大家马上表示认同,我无奈的帮他打开窗户,看着他跳了出
去。他到达车库前的几秒钟时间,真的好像几个小时那样漫长,我紧张的不知拿起矿泉水
瓶喝了几口。不过事情非常顺利,关健刚刚走到车库门口就举了两次胳膊。朱峰马上跳了出去,然后我两个帮方洋也跳了出去,最后一个是我。跳出去后,我摸了摸胸口又看了看地上,确认那本日记还在我身上,然后跟上了大家。小跑到车库门口,发现车库门是大开着的。这家人看来的确做好了走的准备,这个位置看不到门口,不过我相信那个“孩子”还没发现这里的情况。车库里面的车是奥迪,没等我坐上去,朱峰已经成功地将汽车发动了。他在车面兴奋的说:“我还没有驾照呢!”
我在前排一坐稳,车子就开动了,我对朱峰说:“还是向北走。”朱峰惶恐的看着我
,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我知道他是不想再看见王稼祥,不过也许我们有时间把他的尸体
也带回去。车子撞到了栅栏,开到了街道上。那个孩子发现了我们,但是他没有任何的行
动,眼睁睁的看着我们又一次经过他家门口。可能我们过于敏感了,我们其实并不清楚究
竟发生了什么,但是又都没有勇气带上那个“孩子”。随后就是王稼祥的尸体,我们将他
的头与身子都放在了后备箱里,但是我们也只能那么做,因为我们同样没有勇气面对王稼
祥的死。
“在最近的街口向左转,尽快回到市里。”在我的指挥下,我们的车子终于在空袭警报几
乎响了4个小时之后,开进了市里。
市内的街道上空空荡荡,随处可见人们逃难的时候随手乱丢的杂物。我们还在寻找最
近的防空洞的途中,防空警报终于不再作响,随着太阳隐没于楼群之后,街灯竟然亮了起
来,我心中一阵短暂的欢喜,夜间如果没有灯火管制,说明我们的境况并不算糟糕,至少
我们几个现在应该是非常安全的,而防空警报一过,估计防空洞里的人们也应该会出来恢
复正常的生活了。可是,为什么敌人的打击给我们造成的损失如此之轻呢?莫非我们距离
主要的登陆点很远?无论如何,先找到自己的亲人,弄清整体情况再说,相信过了这么久
,有关方面已经有了应对的办法了。但是要我如何面对王稼祥的亲人呢?又如何面对宋离
,同学和老师呢?我们要的是一个健康的王稼祥,而不是一个只能活在回忆里的英雄。我
们一路上所有的决定是否正确,是否是我一时冲动,没有给大家留下充足的思考时间,最
终造成了我最好的朋友为了我们而牺牲?还有那栋房子,以及周围所有的怪事,究竟该如
何解释,我怀中的日记本对我们做出正确的判断到底会不会又帮助,我又如何将这本日记
交到有关方面的手中?安静的局势让我的思维陷入了复杂的漩涡之中,所有的问题都交织
在一起,理不出头绪。
“站住!”一声大喝把我重新拉回了现实中。前方300处似乎有一道路障,虽然声音不
是从那里传来,但是我们不得不乖乖地停了车。是敌人已经登陆,并控制了市区?我不大
相信这个猜测,另外大家也并不确信这声中文就一定是出自自己人之口。我觉得不管是敌
是友,对方的喊声都已经证明我们是在控制之下了,只是部确定是否应该开火而已。所以
我建议赌一下,大家下车,我们的外表无论在那种情况下都不像应该被攻击的对象。当然
,西瓜刀应该留在车里。
我们几个往大了说,也不过是大学生的模样,这点可以让双方放心。我提醒大家不要
关上车门,以防万一,然后大家同时从车里钻了出来。等待对方反应的这短短的一瞬,我
的脑中闪出无数乱七八糟的可能,我抓紧了车门,将这些胡思乱想瞬间丢了出去,如果有
以外,我们的动作一定要快。我想冲锋前的士兵应该就是我现在的精神状态。
旁边楼房的一扇窗户里伸出一个脑袋,该死,如果早注意一下我军的头盔和J国的头盔
,我现在就已经可以做出判断了。不过那个脑袋马上让我们消除了紧张状态,“你们搞哪
里弄的车噻?”一股川味,我发现我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四川方言。“可以算是我们偷来
的。”我想在这个时候,像孩子一样承认错误,可以更快地获得对方的信任。楼上的四川
士兵笑了起来,这栋楼的背后有转出两个穿防化服的士兵走到我们跟前,关健已经撒欢似
的又倒回了车里的后排座位上。朱峰依依不舍的摸着方向盘。方洋则完全放松地坐在了地
上。我按着胸口的日记本,不知道该如何说起。“学生?”其中的一个士兵问我们,方洋
回答了他。“怎么一直在外面,没进防空洞?”“空袭警报刚响的时候,我们正在海边,
觉得海边可能更安全,所以没有回到市里,这次是我回答。“想法不错,市里有些地方被
慢性化学武器攻击过,不注意经过那里的人都非常危险,我们刚刚封锁所有这样的地区,
然后停了警报……”“伤亡大吗?到底哪里是敌人的主攻方向?”我抢着问。“伤亡不小
,南部沿海才是他们的主攻方向,我们这里至少近几天不会有任何危险了,这里的导弹是
潜艇发射的,现在它们已经被逐出这片海域了。”虽然不能确定父母和同学们的安危,但
是起码确定了这里的局势并不是十分危急。
“你们现在到那栋楼内集合,解除警报后再回到你们家中,然后在家中等待政府通知
。你们运气真好,在暴露状态下转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撞倒污染区。”“污染区?”方洋
问。军官解释道:“市内很多地方遭到了生化武器的袭击,那些地方都是污染区,我们就
在等污染区封锁完毕才解除警报。”看来情况还是不乐观。
在我们等待解除警报的时间里,我们把自己的所见所闻,以及那本日记详细的告诉了
封锁这片街区的士兵,还接受了一些生化战中自我防护方面的指导。等待的时间并不长,
很快,我就回到了家中,谢天谢地,我的父母毫发无损,水,电,煤气都在正常供应,只
有电话无法打通,要不是心头压着很多事情,这完全可以说是我活了这么大最快乐的时刻
。政府通知说一切眼前的危险都已经基本解除,战线在数千公里之外,所需要注意的只是
那几片污染区,另外,民用通讯设施已被停用,生产与学习要继续,但是要实行宵禁和灯
火管制。城市中已经遭到的破坏会迅速恢复,因为污染而无家可归的人要暂时住到指定的
收容所,并对大量无辜的平民伤亡表示哀悼。收听政府广播的时候,我们接受了民防部门
的统计,我没有心情再向他们描述一遍我的经历,还好他们也没有足够的时间和兴趣。统
计结束后,我声泪俱下的说服了父母,在宵禁前去王稼祥家看看他的父母。我的父母当然
不能让我一个人走,所以我们是一家三口一起去的。不幸的是,他家处于污染区。
第二天,我赶早到了学校,着急的想确定宋离是否安全。我们班的同学大多没事,但
还是有接近十个人没有按时到校,其中包括杨抑之,朱峰,也包括宋离。已经到的同学在
互相致以真诚的问候,不乏相拥而泣的人。学校此时并没有上课,还在等待着第二次统计
,我们不只失去了王稼祥一个好同学,教室中一片悲戚,同时我们都抱着希望在等待着可
能是迟到的人。我已经从同学口中确定了宋离直到解除警报的时候都是安然无恙的,于是
和大家一样焦急地等待着。就快上午10点的时候,那些确认昨天还没事的同学终于到了。
他们迟到的原因是收容所的工作异常忙乱。宋离是最不幸的人之一,她不是因为无家可归
才到了收容所,而是失去了双亲。
民防部门的统计过后,学校通知了我们最近一段时间的课程安排,课时自然减少了,
增加了一些战时才会有的防护与急救之类的课程,以及随时会出现的一些演习,并且根据
我们的家庭住址成立了几个联络组。宋离的收容所离我家很近,所以我们幸运的属于同一
个组。
既然朱峰和宋离是一起来的,那说明她已经知道王稼祥已经不在了,但是不知道王稼祥的
父母是否健在。宋离从进入这个教室就不时地会因为某些原因掉一会眼泪,她始终左顾右
盼,无法集中注意力的样子,她的好朋友则坐在王稼祥的位子上不停的安慰她。我们的目
光偶尔会相触,我努力的在其中寻找着什么,可惜她的目光只让我感到她的疑惑。是对她
未来如何生活的疑惑?也许吧。他会从我的目光中读出什么呢?如果她注意到了,那会是
坚强与信任,她现在需要的是力量,所以我当然要用一切方法让她重新获得心灵深处最坚
强的力量。
上午只上了一节心理治疗课就到了午休时间。我没有多想,拿着我的午饭到了宋离前面的
位置,把那把椅子调转方向,面对着宋离坐了下来。往常我都是坐在旁边的位置上的,那
样是面对着王稼祥。关健坐到了我往常的位置上,他平时坐在我现在的位置上。宋离以前
是转过去和后面她的死党一桌吃饭的,这次她看起来要和我们一桌,旁边王稼祥的位置上
是她的好朋友孙玉珊,这正合我意。
宋离的情绪此时已经好了很多了,看到我坐过来,充满忧伤的脸上略微露出一点笑容
对我说:“很高兴你平安。”我微笑着说:“很高兴我们还能这样一起吃午饭。”关健问
:“你今后不会一直住在收容所里吧?”“政府在联系我的亲属,看看他们有谁愿意抚养
我。”关健安慰说:“还好我们快要进大学了,升入大学就可以自立了。”我又一次鼓足
了勇气,问:“有王稼祥父母的消息吗?他家在污染区。” 孙玉珊缓慢的回答:“没有见
过,好像……好像他父母的单位也在污染区。”大家一阵沉默。然后我们努力避开了所有
伤心的话题,讨论了一下参军还是继续读书的问题。在平和的气氛下,班级这个集体的归
属感让大家都或多或少的摆脱了一些悲观的情绪,但宋离显然还是非常低落,她表现得平
静始终很勉强,似乎一直在克制自己的悲伤,好几次她的情绪似乎要爆发出来,但是她都
忍住了。我同样在掩饰自己的情绪,我失去了自己最好的朋友,这合宋离所失去的虽然不
能相比,但是这场难以置信的袭击几乎完全摧毁了我对这个世界的看法,它不再那么美丽
,丰富多彩,而是充满了邪恶,欺骗,无法让人觉得乐观的未来。我的精神世界之所以没
有崩溃,是因为昨晚和父母重聚的快乐让我知道我的现实生活还没有崩溃,没有足够的恐
惧击败我,也因为我仍然有美丽的追求,无论如何,宋离的存在都是黑暗的现实中难以掩盖的一抹
亮色,更何况现在我们每个人心中熊熊燃烧的仇恨的火焰,而宋离的存在同样是我没有因
为仇恨而失去理智的原因。于是我突然发现原来自己已经无法想象没有宋离的生活了。最
后,和宋离的这次中午的聊天并没有让她更见振作,却让我发现自己的软弱,愧疚。
下午,我和关健,方洋,朱峰被军队来的人员叫去录了口供,主要是问我们在高级住
宅区的事情。宋离则被她父母单位来的人叫去为她今后的生活作了一些安排。最后大家踢
了一场足球就放学了。我磨蹭了一下,让别的同学到我家告诉我父母,说我可能会晚会去
一会,然后跟着回收容所的几个同学一起离开了学校。我试图抓住什么东西,起码也要弄
清楚一些事情,如果有什么不幸,我希望就在这个谷底发生,我能承受。
刚走出校门,我就叫住了宋离,然后我们两个走在了众人的后面。
“我想告诉你,我们几个人,只有王稼祥没有回来,我觉得很愧疚,你没有怨恨我吗
?”
“我怨恨得过来吗?何况这和你没有关系。”
“可本来应该是我的。”
“我说了很高兴你平安。”
“如果是他回来,而不是我,你会怎么说?”
“你很烦啊,这样的问题有什么意义?”
“有,我知道他是很喜欢你,我们两个人哪个回来对你而言并不完全相同。”
“我知道他喜欢我,因为他跟我提过。他人很不错,各方面都很优秀,但是我喜欢的
不是他,这点他是知道的,所以我们只是同学关系,最多算是无话不说的异性朋友。他不
在了我很伤心,我本来盼望着你们都能回来的,想不到你们都没有到防空洞,那时候大家
都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可是我相信你一定会回来的,所以我真的非常高兴你能平安回
来。”说完,他加快了脚步。
我一时有点晕,加紧步伐赶了上去,发现宋离已经快抑制不住自己了。我道歉说:“
对不起,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一直认为,如果你们能在一起我还是会很高兴的。”
宋离似乎已经被激怒了,“我有自己喜欢的人,你为什么非要把他和我连在一起,这对你
有什么好处?”
我只能坦白了,“对不起,可是我希望你知道,其实我也非常喜欢你,昨天我看到导
弹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你还在电影院里,所以我才没有先走,还告诉你是王稼祥让我留下来
的。后来遇到无人机,我又以为你会更高兴看到他回去,自作聪明才让他离开了我们。”
宋离不知是这一天中第几次落下眼泪了,“是我,是我让他一定把你带回来,我和你一样
信任他。”
一切都明白了!为什么电影院里她抱怨我没有先走,为什么王稼祥会不等表决就先跑
出丁香花丛。我紧紧地抱住了宋离,任由自己的眼泪也淌满了脸颊。走在前面的同学转过
头来吃惊的看着我们,如果王稼祥在天堂上可以看到我们,他一定很宽慰,然后笑着骂声
:“重色轻友!”
等我们都痛快地为了王稼祥哭过一场后,我开始感觉到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傻也是最
幸运的人了。我问宋离:“王稼祥几乎各方面都比我要好,我真的不敢想象你喜欢的人是
我。”
“不要小瞧了自己,你热爱生活,乐观,面对困难会爆发出让人意想不到的力量,这
些王稼祥都不如你。即使表面上看,你的成绩也比他好,不是吗?你倒是说说你又喜欢我
什么呢?”
我受宠若惊,“我喜欢你的善良,对人真诚,同样热爱生活,勇敢,坚强。”
“王稼祥也是这么说的,你们还真是臭味相投好朋友。”
我们的脚步越来越慢,比其他回收容所的同学几乎晚了半个小时。在又一次拥抱过后,我
独自一人回了家,我感到我的心不再只有自己的支脚了,从此以后我会更加坚强,更加强
大,无法击败。
第三天上午,我周围的一切都似乎恢复到了战争以前的平静,上学,听课,课间操,
一切照旧。只有我们讨论的问题都集中在了南方的前线上面,本来我应该对这个话题非常
感兴趣的,但是昨天的喜悦还没有过去,我在每个课间都毫无顾忌的坐在王稼祥以前的座
位上和宋离聊天。虽然她昨天也很激动,但是看来双亲去世的打击还是无法让她提起精神
来,所以我们之间也没有什么亲密温存的言语,始终是我在安慰她。同学中的好事之人当
然也把我们当成了谈资,不过我不在乎,有没有战争,生活都要继续。
这天下午学校没有安排课程,所以我们决定集体去医院看望住院的同学。其实我们班
只有杨抑之比较倒霉,暂时还必须住在医院里养伤,其他受伤的同学都无大碍,已经正常
上学了。
不过,莫名其妙的,宋离并没有跟大家一起去。我在上午以为她一定会去的,所以没
有特意问她是不是要和大家一起去看杨抑之,但是她不去,却没有提前告诉我一声,着实
让我费解也很伤心。医院中,杨抑之非常的乐观,不但反过来安慰我们,还不住的安慰自
己的父母,我真高兴看到在这场灾难中第一批受伤的人对自己和局势的乐观,所有的困难
在这时看来都是暂时的,我们的民族一如既往的坚韧。杨抑之倒是没忘问问宋离为什么没
来,于是大家都转过头来向我投以问询的目光。我郁闷的不知怎么办才好,“我也不知道
。”这个答案没有令任何人满意,所以只好红着脸低下头去。一时间,窝囊,委屈,种种
不快的感觉让我快要窒息了。还好有个同学向杨抑之解释宋离的父母在这场灾难中去世了
,我趁机先离开了杨抑之的病房。
从医院回来,我和关健几个人又给安全局的人叫去录了口供。我一直心不在焉,想着
早点去收容所问问宋离为什么没有去看杨抑之。安全局的人对我不太满意,因为我的叙述
相比之下过于简单,所以好不容易放我们走。我一溜烟的跑到了宋离所在的收容所,找了
好半天,才在一个偏僻的角落发现了她。她一看到我,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但是马上又回
到了茫然的状态中。我的心也随着她的眼神,一瞬间的快乐过后,充满了疑惑。
“你怎么没去看杨抑之?”我问。
“你很希望我去吗?”
“我只是觉得,既然大家是同学,就应该去看看。”
“我心里不大舒服,脑子也很乱,真的不想去。”
看来比起杨抑之,她才是更需要安慰和帮助的人。我的心一阵的抽搐,失去双亲的痛苦,
我是根本无法体会的,我只能尽量给与她我所能给予的爱和温暖。我张开手臂想要把已经
开始哭泣的她抱在怀里,她似乎下意识的一躲,但还是投入到了我的怀抱之中。本来我已
经没有多少疑惑了,但是她那一躲,以及我怀抱中比起昨天来僵硬了很多的身体,都让我
又一次不安起来。我们之间的感情是真的吗?难道她接受我的感情是因为她失去了精神上
给予她依托的父母?莫非我仅仅是排在王稼祥之后的第二选择?
我双手捧起她的脸,盯着她哭红的双眼,狠了狠心,问她:“你知道我爱你,我会想
尽办法让你幸福,你是不相信我吗?还是……还是不相信你自己?”
她将我的双手紧紧握住,拉到她胸前。“我不明白你想问什么,但是你一定要相信,不要
再怀疑,我真的爱你。”
她的眼泪落在我胳膊上,却融化了我心中所有的疑团。我又一次紧紧把她搂在怀里,
如果可能,一辈子也不要放开。直到宋离不再哭泣,我才松开了她,但仍然抓住她的手,
一直安慰她到几乎宵禁的时候,最后依依不舍的和她道了别。
第四天,更让我郁闷的事情发生了,宋离居然没来上学!和她同在一个收容所的同学
说,早上她让他们先走,她答应了随后就追上来的,哪想到干脆不来了。神通广大的老师
不知从哪里打听到宋离确实还滞留在收容所里,没有丢失,就没有继续留意。可她的几个
要好的朋友和知道我昨天放学后找过她的同学,都在下课的时候跑来问我发生了什么,我
只好撑着比昨天还羞愧的大红脸,不情愿的一次又一次的回答:“我也不知道。”我的内
心不再是不安了,总感觉身边似乎有魔鬼在靠近,他阴森森的气息让我的心坠入了恐惧之
中。但是,我想我知道让我恐惧的究竟是什么——这不是我第一次发现有爱学习的学生不
来上课。而我究竟能告诉大家什么呢?一方面,我相信她一定是爱我的,不可能因为我活
着王稼祥而不来上课。另外一方面,尽管已经被问了三次了,我自己还是不清楚那所奇怪
的房子里发生的事情,而就算我所作的最坏的猜测应验了,而宋离又确实只是在为双亲悲
痛呢?不管怎样,只有我才能弄得明白。
午休时间一到,我没有吃午饭,直接赶去了收容所。
这回宋离就在自己的房间里,穿戴整齐的面朝墙躺在自己的床上。问了问管理员,他
们的事务太多,还没来得及关照过她,不知道她怎么了。于是我自己坐到她的床上,扳住
她的肩膀,轻声问她:“怎么了,生病了吗?”
她听到我的声音翻过身坐了起来,面无表情地说:“我要走了,我需要换个环境。”
我抑制不住自己的难过,又问:“是有人愿意收养你了吗?”她还是面无表情的回答:“
不,是我想换个环境。”我惊讶的站了起来,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要离开我?”她转身
把头埋到了被子里,开始抽泣起来。我立在一旁,好半天才又敢说了一句:“也许你有原
因不方便说,可你应该给我一个离开我的理由,我什么都能接受,只要你愿意。”
宋离转过来面对我,脸上带着从不曾在她脸上出现过的惶恐,“我不知道,我就是想走,
别拦我好吗?”
“是因为你父母在这里出了意外,所以你觉得无法在这个让你痛苦的城市继续生活了
吗?”我几乎是在质问她。
她抓住自己的头大叫:“不!”
“那是因为王稼祥?”
她摇晃着脑袋,“不!”
“难道你觉得我们还太小,无法面对这份感情?”
“不!”她惊慌的站了起来,手中赫然多了一把水果刀!我吓的倒退了一步,满脑子
都是那个撞门的孩子骇人的景象。
宋离拿刀的手在自己的胸前不停的颤抖,并逐渐把刀向自己靠近。她痛苦的呻吟:“
你不知道,我已经受够了,太痛苦了!我承受不了了!让我走吧!再耽搁下去我怕自己会
疯掉!”
我真傻,居然会相信那么荒谬的事情会发生在她身上。战争以前,宋离就是家里的公
主,一切事情几乎都有父母照看,被我嘲笑不会包书皮之后,还让我替她抱过书皮。所以
无论怎样想象她双亲去世带给她的痛苦都不过分,我那么着急的走进她的内心世界,不但
没有填补上一丝她内心的空缺,反而给她的感情带来了巨大冲击与困扰,让她无法承受。
而我还像今天这样的逼她,太多过火的话语终于让她接近崩溃了,所以会选择如此极端的
方式。
可我决不能就这么让她离开这个世界!
我全神贯注的盯住了宋离的胳膊和她的眼睛,等待着她显露出哪怕一丝放松的迹象;
反复计算着我们之间的距离,估计着自己能不能制止她伤害到她自己;不停的推敲着自己
的动作,如何以最准确的手法夺下她的刀。
宋离看我愣在那里,慢慢的精神就不那么亢奋了,眼神已经不再专注于我的身上,而
是几天来那种茫茫然的感觉,表情也像我刚进来那时候一样,好像一潭死水,看不出一点
神采。我暗揣:时机到了!猛地向她冲去,伸左手去抓她拿刀的胳膊,右手去抓那把刀的
刀锋。
然而我失算了,那把刀没有往回走,而是直直的向外送了出来,深深地扎在了我的胸
口上!我忽然意识到那把刀的刀刃刚才分明一直是向外的,那怎么可能是自杀的姿势,分
明是自卫的姿势!糊涂啊!如果我不是这样猛冲上去,以宋离的力气,怎么有可能一下子
刺入这么深?可这究竟是为什么啊?
巨大的震惊与痛楚让我一下子好像失去了所有感觉,紧接着上下左右都开始旋转起来
,我栽倒在地。
迷迷糊糊的,我恢复了一点点意识,身体疲惫至极,呼吸困难,头疼的要命,微微睁
开眼,父母都在身边,看来我的生命还在延续。于是安心的又闭上眼,再次沉沉的谁去。
又不知睡了多久,头脑再次清醒起来,能够听到一些声音了,身体虽然还很疲惫,但只是
像喝醉了酒一样,觉得四肢异常的沉重。脑袋还是有些疼,不过好像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
,我再次睁开了眼。父母仍然在身边,我试着叫了声:“爸爸,妈妈。”他们激动的回应
着我。我觉得说起话来胸口还是很疼,但是可能并没有破坏身体任何其他功能。然后马上
想起了宋离,但是没好意思在父母面前问出口,只好又一次睡去。
这次清醒地感觉就好像刚睡了一个好觉,听听父母关切的话语,医生嘱咐的一些要点
,好像已经昏迷了一周的我还要尽量闭口多养几天。我于是按捺自己的心情,全身心地放
松下来,争取快些恢复,早日得到自由说话的许可。
清醒后的几天里,学校的同学和老师来看过我,我挤出一个笑脸给他们。他们也兴高
采烈的在医院的走廊里欢呼我的逐渐康复。不过来看我最多的是一些不知来头的人,统统
一身白大褂,到我的床前并不是研究病情,叽叽喳喳的听不清他们说什么。
好不容易熬了一周,我觉得身体各部分都完全正常了,只是伤口还有疼痛而已,医生
终于给了我完全的自由了。我着急的向父母道歉后就问宋离怎样了,他们说她也在接受治
疗,我大概猜出点什么,也就没有多问。
一个晴朗的下午,关健来看我了,我坐在床上期待着他解开我所有的疑问。
“你们的事情都不知道从何说起了,真有点神奇呢!其实这些天来一直是报纸的头条
。”他还卖着关子。
“宋离和那个撞门的孩子,都是中了同一种病毒吗?”我直截了当的问。
“准确地说,不是病毒,是一种寄生虫,它的分泌物可以抑制人体大脑皮层的活动,
最后让大脑失去其应有的逻辑功能,留下纯粹动物性的欲望。每个野兽都有自己的地盘,
你离它们太近,它们就会攻击你,这就是你为什么会躺在这里的主要原因。”
“那宋离呢?”我着急的问。
“她……她应该没什么大问题,这种寄生虫非常容易杀死,她体内的寄生虫肯定已经
被清除了。”
“那种分泌的物质对大脑的抑制作用是永久的吗?”
“对于那天那个孩子,他被寄宿的时间太长了,听说是没的救了。”
“那宋离呢,她被寄宿的时间还不长,能救回来吗?”
“关于这个,还没有确切的结论,因为宋离还在沉睡,等到她恢复意识,做过试验,
才能断定对她的影响。不过有专家推测,对宋离的影响是很小的,由于她不是按正常的感
染顺序发病的。她体内的寄生虫由于要抑制她过于剧烈的思维讯号,在自身还没有足够能
力的情况下仓促上阵,所以宋离体内的那种分泌物很有可能只是起到暂时性的抑制作用,
不会造成永久损害。”
我听后放松了下来,看来这种寄生虫只要发现的及时,还是有的救的。
关健继续他的演说:“倒是你小子,按专家的意思,幸好是你最后逼了宋离一下,起
了最关键的作用。咱们在海边的发现也给了那帮专家足够长的准备时间,刚好杀虫药剂在
你出事当天研究出来了,而且那天下午本来科学院的专家们就要拉咱们去问话的,所有这
些赶到一起,宋离才这么幸运。她现在是解救的最及时的病人,所有人都在等待她苏醒。
”
我长出一口气,这可真是八百年撞不到的好运气啊!我暗自庆幸,又问他:“那我又
是谁救的呢?”
“呵呵,其实看到宋离那天没来上学,不只你一个人想到可能是那个孩子的悲剧重演
了。我看你午饭都不吃就走了,我也跟着你去了收容所。不过救你的最大功臣还真不是我
,你都想不到,是宋离。”
我不免糊涂了,“她不时被抑制了吗?”
“天晓得,她捅了你一刀,却并没有释放她的兽性,而是扑到你身上大喊:‘来人啊
!救命啊!’当时我早就看傻了,根本不知道该干什么。还好她反映够快,要不你小子就
真的挂了。而专家也说,兽性暴发之后还能恢复人性,这就是宋离有救的最直接证据。”
我叹了口气,看来宋离真的非常有希望。
“我和专家的看法并不完全相同。”关卓伟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我一时又紧张起来。
他继续说:“收容所的医生来了之后,宋离还是清醒的,被捆住手脚之前,她一直跪在你
旁边,抓着你的一只手反复地说‘不要离开我,我再也不说要走了。’我感觉就像在看电
影上一对情人生离死别一样。”
我噗嗤一乐,“那你的意思是,我和宋离之所以得救,是因为爱情的力量无比强大喽
?”
关健笑而不答。
幸福的我忽然又想起一个问题,“那我们对那种寄生虫有什么预防办法吗?”
关健强忍着没有笑出来,“这才是最神奇的地方,专家们就是找不到寄生虫入侵宿主
的途径,也没有找到脱离宿主的活的寄生虫。但是专家们不是没有办法,你和宋离给了他
们启发。既然发现的早就可以的救,他们建议我们每一个人都开始关心身边的人,去了解
他们,同时主动被别人了解,尽力和自己的朋友与家人拉近距离,消除隔阂。现在一旦某
人被认为是有自闭倾向,统统都会被怀疑感染了寄生虫。所以现在每个人都在敞开自己的
心,主动找人倾诉自己的难言之隐,并且主动关心别人,帮助别人。我们周围再没有误解
和欺骗,也没有谣言与虚伪了。你知道吗,虽然有几个人总是说我的缺点,但还是有几个
女生说她们喜欢我,我现在活的比以前自信多了,也乐观多了。”
我长大了嘴巴,好半天才稍稍懂了一点,“你是说,我们的社会因为这个小小的寄生
虫一下子变得和谐了?!”
“难以置信是吧?”关健放声大笑了起来。“现在似乎都没人想去查那个寄生虫的感
染途径了,大多数人都觉得这样可能很好。你别着急,很快就有女生要来向你表白了,你
可要准备好啊!”
我完全不知说什么好了,看来我要开始一种全新的精彩生活了,真是难以置信。
--
我从不向任何人出示这件宝贝。随着占有它的幸福感而来的是怕它被偷掉,然后又
担心它并不真正无限。我本来生性孤僻,这两层忧虑更使我反常。我有少数几个朋友;
现在不往来了。我成了那本书的俘虏,几乎不再上街。我用一面放大镜检查磨损的书脊
和封面,排除了伪造的可能性。我发现每隔两千页有一帧小插画。我用一本有字母索引
的记事簿把它们临摹下来。簿子不久就用完了。插画没有一张重复。晚上,我多半失眠
,偶尔入睡就梦见那本书。
※ 修改:·sprimmer 于 Aug 29 22:32:54 修改本文·[FROM: 218.18.109.212]
※ 修改:·windstone 於 May 19 12:17:31 2006 修改本文·[FROM: 218.9.126.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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