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lacPark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grey (灰灰), 信区: LilacPark
标  题: 最后十天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2年03月03日16:02:23 星期天), 站内信件

   放假前，母亲来电话说外婆病重，我于是立刻回去了。
   母亲站在外婆的床前对我说，看来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外婆是早已老糊涂了，所以我们并不忌讳在她的面前讨论这些问题。
   几年前，不，甚至只是一年前，她还能瞪着那双呆滞的眼经到处跑来跑去，
给全家人添了不少麻烦。然而几个月前她不小心摔伤了腿，再也没有下的床来。
我很小就上学了，记忆中的外婆始终都是一个要人照料的“老糊涂”，不要怪我
没有感情，我只是不想骗自己说我们都很爱这个十几年的累赘。也许到现在还没
有厌烦于对她的照料的人只有一个了，那就是小姨。在母亲和大姨都出嫁了以后，
他们两个相依为命了很久。真的，人是一种多么善变的动物，什么样的感情才能
透过十几年的拖累和麻烦去照亮心底的温情。
    眼下，为了医药费和未来的出殡费，她的两个女儿已经闹翻了，只有小女儿
仍然一语不发的照顾着这个连眼珠都不会转了的垂死的人。她静静的躺者，完全
不知道自己身上在发生着什么的样子。她好像早已是一具尸体了，但是也并不总
是这样，很偶尔的，她会醒来，用十几年没有过的清醒呻吟着。母亲曾经听到过
这种呻吟，于是问道，你怎么了，她断断续续的说着，痛啊，痛，，。那时毫无
疑问的，因为她的身体正在溃烂。一个没有照顾过病人的人是不知道这是怎样一
种可怕的情形的，干材般的身体上处处是一块一块的血斑，血斑中又夹杂着令人
作呕的黄色脓块，单单是闻到那种气味就会让人玄晕，所以想象一下自己整天的
清洗这样一举身体，洗那些换下来的尿布，你就能明白我的母亲为什么一天比一
天憔悴了，我的恐惧便来自于她的憔悴。母亲也常常得病的，我担心她回先病倒。
病床上那个垂死的人只意味着即将到来的解脱和眼前更大的麻烦，母亲于我却是
最为牵肠挂肚的。我想自己是不是有点缺少人性，别人在这种情况下是怎么表现
的，于是我尽力多为我的外婆作一些事情，喂水喂饭，换换尿布，无人的时候和
她说几句话，和母亲一同培坐在她的床前，给母亲解闷，劝解她和大姨的矛盾。
但是也仅此而已了。
   事实上，真正在照顾外婆的人只有我的母亲，小姨太忙，大姨不肯来。所以无
论母亲为钱的事情生了多少气，她从心里还是孝顺的，她只是只肯把钱花在我身
上而已。我能理解这一片母爱。不管我能不能接受这种做法。
   自从我回家以后母亲的中心就变了，这样也好，她不会生太大的气。她的
生活目标似乎只是让我吃得更好一点，我提早回来的目的也只是让她不要太难过，
我们都很成功。
   外婆的病情一天比一天严重，每个人都知道那一刻就快来了。大姨表现出更多
的不耐烦，我和母亲则一天天不动感情的议论着她的情况。
   那一天输液的时候外婆停止了几天以来的艰难呼吸，但是液体仍然在顺利的滴
着，母亲说她是在等人，等见到她最亲爱的人，等见到这个世界上她最牵肠挂肚的
那个人。小姨正在路上，在那条被她踩了不知多少遍的路上匆忙的赶来。
   每一个人都沉默着听着小姨撕心裂肺的喊声，她一遍遍的喊着，妈，妈，
   母亲忽然没有预兆的放声哭了起来，我终于忍不住眼泪。

    


--

           在你的胸前
           我已变成会唱歌的鸢尾花
           你呼吸的清风吹动我
           在一片叮当响的月光下
~                                                 

※ 来源:·哈工大紫丁香 bbs.hit.edu.cn·[FROM: 202.118.235.1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