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lacPark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gypsy (萍聚), 信区: LilacPark
标  题: 父亲是一个男人(1)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0年11月28日18:51:22 星期二), 转信

    一直都没想明白为什么有这样的父亲的这样的我会是我.
    父亲出生于土地改革时期,因此爷爷便为他的长子——我的父亲起名为“衍改”,
“衍”表示辈分.小时候的父亲吃了很多苦,没有享受过一顿好饭，甚至常常饿肚子
,也没钱上学,虽然那时候的学费仅需一元多,十多个鸡蛋便可以换过来的.记得我小
时候挑食,不吃肉不吃青菜,却喜欢番薯。父亲便感慨地将起了他小时候发生的一件
事.他说在六十年代初期,公社里定量发放粮食,他用盘子捧回了三个番薯,那时一家
人一餐的口粮.走道半路，饥饿年幼的父亲禁不住那黄澄澄的诱惑,两三口便偷吃了
一个,回到家,迎接他的便是爷爷重重的一巴掌.当时的我并不能理解父亲的心情,也
没有接受父亲的教育,依旧不喜欢吃饭,只吃杂粮.
    别看我现在胖胖的,小时候几乎每个见了我的人都要责怪父母亲不给我饭吃,他
们说我就只有几根小骨头.瘦瘦高高的我在兄姐及父亲的护佑之下,没能培养起吃苦
耐劳的精神.只记得二年级时去煤厂挑煤,一次挑了八个,每个土箕四个.晃悠悠地挑
回了家,望着压得红红酸酸的肩膀，尽管父亲拿出两毛钱来奖励我(当时的两毛钱能
买两只绿豆冰棒)，我却无论如何也不肯再去挑了,因为回来的路上有人笑我不会挑
担子.晚上,父亲又说起了小时候的故事，他说十四岁的他每天都要跑几十里山路去
大山里挑煤,每担一百多斤,还要去挖药材,只为了换取上学的费用.他上了四年多的
学,爷爷没有为此出一分钱.当时的父亲真正做到了"长兄如父",是爷爷的左右手.可
惜,听到这些真实故事时的我非常不以为然地想着自己毕竟还没到十四岁嘛,年幼的
我感觉十四岁是好遥远的事情，十四岁已经是大人了,况且人们不都说"时代不同了
"吗?我真的没有体会到父亲的辛酸,只是不懂事地挥霍着自己懵懂无知的童年,少年
,青少年,直到现在仍是如此.
    过了十四岁的父亲,已经是一个壮实的小伙了.父亲的梦想是当一名雄赳赳气昂
昂的兵.于是,每年他都要去报名参军，父亲出身贫下中农,家庭背景绝对没问题,根
正苗红.可惜父亲有点色弱吧,分辨颜色不行.无法通过体检这一关.仍不死心的父亲
甚至与母亲结婚后还去体检过,妄想哪个医生让他蒙混过关，也可谓是狂热了.直到
我的姐姐出世,父亲才最终打消了这一念头.二十多年来他一定仍念念不忘他的梦想
,只是他的儿女们却没有一个能使他的梦想延续实现.父亲也只能憧憬地回忆说:"当
初……"
    邻县开了煤矿,要修铁路,招工.这是一个大的转折,十七岁的父亲头也不回地去
了,从此便走出了农门,成了一名工人.这在当时是一个颇能使人羡慕的职业,吃国家
粮的.外婆选父亲做女婿也就因为这.父亲在那里充分发挥了他勤劳苦干任劳任怨的
精神,很快便受到了器重,领导把他编入连队,从班长到队长到连长,他一直都活跃在
生产第一线.70年代,这样肯干的人自然是人人学习的榜样,也是干部的候选人.据说
当时组织上还选派他去广州什么大学学习,笨笨的父亲拒绝了,理由是他只上了高小
,怎能上大学.现在想起,我还是觉得父亲笨笨的，如果你读了高中上大学,还要选派
你去学什么?父亲就这样失去了一个往上飞的机会,只能一步一步地用自己的苦干往
上爬。
    父亲在那不见天日的黑的世界里摸爬滚打十多年，在工人的心目中树立了一个
好形象.只是时代已经悄悄地变了.或许硬硬的父亲真的只适合与那硬硬的"底层"的
人们交往吧.但是父亲还是上了地面,因为一场意外事故,父亲砸坏了腰.在病床上躺
了几个月,最终递上了调离井下的申请.父亲便做起了办公室,读着报纸喝着茶,不用
穿那厚厚黑黑的工作服.那一年,父亲便把母亲哥哥姐姐还有我接到了单位上，我也
就有了城镇户口,不是农民了.父亲一开始是工农办的一个科员。工农办也就是工人
农民关系办公室,这是一个吃香的部门,不用别人说我自己也知道。因为几年之后我
发现一个同班同学的父亲是干这个的,她总有好东西吃,是农民脱他爸爸办事时送的
.只是当时的父亲已经在服务公司当副经理了,因为父亲与工农办的负责人在处理某
事上意见不合,大吵一顿后,不服气的他主动要求走人了,他说工农办太黑暗,敲砸工
人血汗,收受农民贿赂.这件事闹得很大,父亲因此得罪了好多人.我认为是父亲不对
,别人都那样,他来逞什么强呢?哪里都有黑暗的事,他以为还是70年代他下井的时候
吗?况且他把事情斗了出去,别人的面子往哪儿搁呢?不恨上他才怪!

--

   只要快乐就好 可是谁能给我快乐   
       

※ 来源:·哈工大紫丁香 bbs.hit.edu.cn·[FROM: 210.39.3.50]
※ 修改:·wildwolf 於 11月29日11:29:26 修改本文·[FROM: as.hit.edu.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