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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Andromeda (雨丝漫漫·蝶舞满天), 信区: LilacPark
标 题: 张逸霜的故事(三) 作者:loneman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0年12月18日17:33:10 星期一), 转信
【 以下文字转载自 Storyseries 讨论区 】
【 原文由 loneman 所发表 】
不晓得几千年了,绥州似乎已经习惯静立在黄河的两岸,在沙漠季风与亚热带
暖湿气流的双重折磨下,这座老城在不倦的日生日落里,永远的以沉默来面对
一切...
红色的中国却是不安分的,说来也奇怪,这个古老的民族古老的文明一直很习
惯在一个人的号召下去抢夺,去杀戮,去追求虚幻的图腾。出于这个原因,绥
州上千年的寂静就是在一群“支援边疆”的热血青年的涌入中得以略微的改变
,这群青年在距离绥州三十公里的地方雄心勃勃的安营扎寨,打算在民族领袖
的光辉指引下,建立一座新城。
人的劣性里总是这样的,无力推翻或者改变什么时,只好为自己设立一个虚拟
的目标,不管结果如何,却在这般的想象里面优雅或者痛苦的活着。
然而绥州的天气从来不想让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活得潇洒,长长的夏季
和冬季里经常滴雨不下,而春秋两季则雨水绵绵。加上这些新移民们似乎除了
热情之外没有什么理性的头脑,把驻扎地附近冒儿山山上的不知安静生活多少
年的古树肆意砍伐,愤怒的山峰只好在雨季以泥石流来回报他们。
张逸霜的父亲与我们这群泥猴的父母基本都是这群年轻人中的一员,真可谓是
来自祖国的五湖四海。他们二十多年的光阴在我眼里应该是没有白费的,尽管
没有建立起什么能与绥州抗衡的新城,却也在这块不毛之地聚集起一个不小的
工业小镇--绥西,在我出生前不久被某位上级领导决定,成为绥州的一个区
。听老爸讲当时决定下来时,哭的喊的都有,另外还有一个写血书的,就是张
逸霜他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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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逸霜今天心情不应该算是太好,沐小三的歌谣她并没有怎么在意,只是当他
们欺负赵宏兴的时候,她一把拉着因为挨了沐小三栗子而哭哭啼啼的他,目不
斜视的走开之后,那群泥猴刺耳的讥笑声,诸如“劳改犯没出息,让媳妇救命”
“大眼贼心疼小女婿了”一类的字眼让她幼嫩的心一阵阵的悸痛。
眼前这个被称为“劳改犯”的赵宏兴依然在抽泣着,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矮小
的孩子将来会成为自己的丈夫,更不明白自己的亲生父亲为什么不在当时站出
身来反对这件连她都觉得荒唐的婚事?
她喜欢父亲遗传给她的那份儒雅,却看不起父亲骨子里的那份懦弱;她喜欢父
亲给她起的这个美丽的名字,却不能忍受父亲在继母--一个农妇面前唯唯诺
诺的丑陋。
这时候,她不由的想起了母亲。
那应该是一个寻常的雨夜吧,当赵宏兴的爷爷每每给孩子们讲起那个夜晚的故
事时,总是老泪纵横。
张逸霜的爸爸妈妈像往常一样以“火一般的热情”与寒雨战斗完毕,回到自家
那个小小的平房里,与故乡上海相比,这个小房子给这两个年轻人许多温暖,
更况且,他们的结晶也是诞生在这个小房子里面的,就是小逸霜。
不过这小房子也有让人不快的地方,当二位行周公之礼的时候,房间的隔音不
太好,稍微动静大些,隔壁的鲍连长在第二天做总结会就看着他们夫妇说什么
“大家要好好休息,不要让小资产阶级的诱惑削弱了革命建设的力量和激情。”
且不说那些未婚的小年轻听的脸红心跳,这般压抑人本性的行为只能被张逸霜
的父亲母亲默默承受了。如果实在想的话,只好在嘴里塞一块手绢进行,想想
实在滑稽,享受做人的天伦之乐却好比被关押怕走了风声的犯人。
那天晚上也正因为张逸霜的父亲母亲偷尝“禁果”才成就了一个幸运,当泥石
流轰轰的声音刚刚响起的时候,大多数知青们都在睡梦中,本来张逸霜的父亲
是第一个听见声音的,但是妻子却搂住他的脖子说:“今天好有感觉,完事再
出去看怎么回事好么?好久没这样了,死了我也心甘。”
当有人开始尖叫“泥石流”来了时候,时间有些晚了,父亲抱起刚满月的逸霜
,拉起衣衫还未整的妻子向着高地跑。泥石流轰轰隆隆的追赶着这群奇怪的年
轻人,不紧不慢的一个一个地吞食着...张逸霜的母亲实在是跑不动了,挣开
手对丈夫说:“你赶快带小霜跑,我先歇会儿,快呀,快呀!....”
于是张逸霜的父亲疯了一样的跑,当他把孩子放在位于高地的指挥部之后,又
疯了一样往回跑去找妻子。找到之后拉住妻子的手再次疯了一样向安全地带飞
奔。
肥胖的鲍连长气喘吁吁的落在后面,脸上对生命的渴望纷纷由横流的泥水与惊
惶的表情写的一清二楚。也真难为了他,堂堂一个男人,堂堂一个连长,竟然
连隔壁的两个小上海都跑不过,他自己都有些怀疑自己到底是否珍惜自己这条
命了。
泥石流越来越近了,前面那座临时的吊桥也越来越近了。
老天爷很奇怪,它对于平凡人总是出人意料的公平,距离吊桥还有十几米的时
候泥石流终于追上了张逸霜的父亲母亲。
那一刻张逸霜的母亲做了一个惊人意料的举动,就在泥石流即将追上这几个幸
存者的时候,她突然停住脚步,深吁了一口气对着鲍连长大喊一句:“我告诉
你,我和我丈夫房事不违反政策!”
鲍连长一呆,竟然征在那里,估计连后面的泥石流吞没他的时候他都不能理解
这个小上海哪来这么大的胆子,居然在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的话来。
张逸霜的父亲精疲力尽的一扑,然后就在一阵剧痛之中什么都不知道了。当他
醒来时,除了妻子的手还被自己握着之外,前面似乎还有隐约一丝亮光,他奋
力扒了扒,当他掉落河床的时候,才知道握着的仅仅也就是妻子的一只手而已
... ...
后来张逸霜的父亲拖着被砸残的腰和一条腿跟随着新来的施工队在那条河床上
建起了一座大坝,把吞噬了三十余条生命的魔鬼终于挡在了外面。
在领导那里,没有悲剧的产生,就没有他们的善良。
再后来越来越大的张逸霜就经常和父亲在大坝下面看落日,有时候只有自己,
好比今天,她把已经习惯忧伤的眼神投向那座大坝,因为她知道,那里面埋着
她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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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远方之月 静静苍穹
~~ ~~ 沐浴岸之彼与此
~~ ~~ 聚散之间 亦有两颗明月心
~~ ~~ 如水长夜 雨声淅沥
~~ ~~ 荡去万物枯与荣
~~~-----------------------------笑泪之后 依然一片蓝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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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改:·loneman 於 12月18日04:02:50 修改本文·[FROM: 200.177.196.1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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